第 5 部分阅读

文 / 孤叶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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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有人看到我头上的黑线没有!我和这李暮阳八字究竟要不合到什么程度啊!我这几个月好容易赚了两三个知心的丫头来,没几句话就全让他给弄得投敌叛变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我对着两个小叛徒冷笑几声。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早晚我会扳回一局来!

    清竹看我表情不对,正要说些什么,清菊却小声叫出来:“呀!橙子回来了!”

    我向外看去。可不是,橙子带着些随身的物件已经进了院门。我笑着招呼她过来,几个人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好一会。夜都深了,我才想起下午叫清竹她们给申老爷选的玉器,于是又问起来。

    清竹想了想,开始和我念叨:“咱们家现在好的玉器倒也不多了,我们下午去看时,就选了这些:翡翠如意一对,青白玉瓶子大小各一对,一套绿松石的首饰还有上次铺子送来的南阳玉琢成的一架葡萄玉雕。”

    我听得头晕,完全不明白什么是什么。清竹意犹未尽地感叹:“前些年的时候,家里还有只黄玉的香囊呢,那才是好东西。不过大姑娘出嫁的时候,给带去做陪嫁了。”

    “黄玉?”我更加不懂了,“难道那不是常见的么?”我记得过去在三流玉器店里看到过不少棕黄色像石头一样的玉镯子。

    问完这句,要不是看在我是主子的份上,我估计清竹都要鄙视死我了。清菊也忍不住笑道:“少奶奶没打理过咱们家的生意,所以也难怪您不知道了。我们跟着老太太的时候,曾经听说,除了只有传说未见其物的红玉以外,黄玉几乎算得上最名贵最稀少的玉种呢。”

    “和羊脂玉比起来呢?”我也就知道这一种。

    清菊又笑起来:“要是质优的黄玉,比起羊脂玉来说丝毫不差,何况还要更稀少呢。”

    我没话了,半天才问:“除了这些玉器,还有别的东西么?”

    清竹回答:“我也觉得这些太寒酸了,所以又另选了些寻常的礼品。而且,听说申老爷最近常常头痛,我正琢磨着问问您要不要去买些名贵药材送去?”

    “头痛?”我灵光一闪,“前阵子少爷不是托人送回来了好些香料么?去取些龙脑香来。我记得那东西倒是可以治许多种头痛。”

    “真的?”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橙子睁大了眼睛插嘴。

    “当然是真的,龙脑的确对好些头痛病有好处,但对申老爷那种有没有用,我却也没法确定。不过,”我低了声音,“咱们家又不是开药铺的,哪里真管得了治病的事情,礼到心意到了就行了。”

    橙子还要询问,被清竹拦下了。

    “少奶奶,既然定下来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准备,然后给您列份详细的礼单来看看。现在也不早了,少奶奶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着,清竹拉着另外两人退了下去,完全无视了我哀求的眼神。

    “这死丫头!以后我早晚给你好看。”我郁闷地嘟囔着,但见几人痛痛快快走了个干净,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卧室。

    李暮阳睡得很安稳,呼吸极轻,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像我偶尔还会磨个牙什么的。不过,那也不算什么,据说现代社会的上班族精神压力过大,所以才会有很多人磨牙说梦话。相信我穿越了之后应该已经改邪归正了……嗯,大概吧……

    我知道,我这人一紧张就喜欢跑题,当然,我是死也不会承认我现在紧张的。

    我轻手轻脚地蹭到床前,屏住呼吸观察了一下。李暮阳脸向外侧卧着,长发丝丝缕缕散落下来,左侧的额角没有被头发掩住,隐约还能看到淡淡的淤青。等了一会,看他没反应,我尽量轻地跪上床沿,一手撑着身体,另一手越过他去够床里侧的另一床被子以及枕头。谁能想到,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居然还得打地铺,真没天理。

    好,枕头到手,很顺利。被子……被子……混蛋!这被子怎么离我这么远!我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努力抻长了胳膊。

    “我帮你。”略哑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

    我一惊之下差点趴下,定了定神才骂他:“你老老实实睡你的觉算了!大半夜的突然出声,你想吓死我不成!”看他没反应我又骂:“说不用你帮忙你还真就不帮忙了啊!没看我够不到么!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啊!”

    骂完,发现他表情诡异地看着我,唇边似乎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先起来我才能翻身。”

    我愣住。片刻之后灰溜溜地爬下床。

    神啊!请打个雷劈死我吧!我居然也会犯这种错误,这世界绝对是黑白颠倒了!

    接过他递来的被子,我一言不发地回客厅打了地铺。第二天凌晨,我被硬邦邦的地步硌醒、在被窝里辗转的时候才想起来,既然当时李暮阳那么精神,还有力气嘲笑我,我就该让他给我把床腾出来才对。

    正在琢磨等会怎么祸害他解气,客厅门突然砰地被清菊撞开。

    “少奶奶,不好了!大少奶奶没了!”

    十五 后事

    “大嫂过世了?”

    身后传来李暮阳的声音,仍然低哑,但很是沉稳。我僵硬地回头,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安慰之意。我吐了口气,莫名地安下心来。

    我不怕死人,何况大少奶奶是自作孽,到最后羞愧自尽,我可没那么丰富的爱心去同情她。我担心的是李暮阳把她的死归咎于我,再到老太太那里给我说两句坏话,那可就麻烦了。不过现在看来,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我让清菊先退下,和她说我换了衣服马上就去见老太太。回头又催李暮阳也赶紧更衣洗漱。他却突然侧过脸去不看我。

    “怎么啦?”我推开他往卧室走,我的衣服都在那边。他一闪身,有些尴尬的样子。

    我突然明白了。低头看看自己。不禁感慨,古人真是可悲,我这身衣服虽然相当于内衣,但是比起我在现代时穿的露肩装和短裙,却不知严实了多少。连胳膊腿都没看到呢,你说他害个什么羞啊。但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我装傻进屋,随便抓了件淡蓝的衣裙,洗漱好,连妆都没画。

    出来看他也已经换上了一身深蓝的长衫,整装待发的样子。

    得,还和我弄个情侣装。我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他大概也有同感,表情很是犹豫。

    “甭犹豫了,没那个时间让你换衣服,赶紧走吧!大不了我让橙子通知你家小狐狸精也穿件蓝的,你看怎么样?”我边往出走边催他。

    他抿了嘴唇,没说话,跟着我出来,一路奔老太太的西院过去。

    我们到时,已经有些下人聚集在院里院外等待老太太吩咐了。见我和李暮阳到来,他们自动分开,让了条路出来,守在门口的柳儿也赶紧进去通报。

    “别担心。”进屋前,李暮阳低声对我说。

    我白他一眼:“只要你不给我添乱,我就没什么担心的!”

    老太太看到我们,叹了口气:“大少奶奶平时软弱得很,没想到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看了我一眼,还好,并无责备之意。

    我低了头,装出悔过的样子,可惜挤不出来眼泪。

    李暮阳向前走了一步,开了口:“老太太不必过于忧虑,红叶昨天也并没有为难她,大少奶奶恐怕是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一时羞愧难当才走了这一步的。”

    我装小媳妇,不说话。

    老太太招了招手,叫我过去:“丫头,这事也不是你的错,以后比这大得多的事情也有呢。她自己不守妇道在先,也怨不得别人,咱们李家没遣她出去已经算是够宽宏大量了。谁知道她自己想不开,白白丢了性命。”

    我继续苦着脸:“老太太和少爷说的是,但我心里……还求老太太让我料理大少奶奶的后事,让她走得风风光光的,我也算对得起她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答应了:“既然你有这份心,那这事就交给你。但你也不用太过费心,办得不失体面就行了。”又叫柳儿:“你去告诉陈伯陈婶,就说大少奶奶的后事交给红叶丫头了,让他们里里外外多帮衬着点,累着了四少奶奶,我可要罚他们。”

    柳儿应了一声,下去了。

    我也跟着出来,准备往大少奶奶的屋子走。刚听说,自清晨她的尸体被发现之后,还没有被人移动过,似乎死状不太正常的样子。刚出屋门,李暮阳也跟了上来。

    我看着院中人多,不好暴露本性,只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边笑边把声音压得极低。[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真是阴魂不散呐你!”

    他竟然不以为意,也对我笑了一下。

    哎?这人是不是从昨天收买了我那俩丫头之后就开始自信起来了?我正要回嘴损他几句,突然越过人群看到了林小三的身影。看她面朝的方向,应该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一时间,我心情大好。

    “喂!你家后院起火了,赶紧去救吧!”我指指小三所在的方向。

    他一下子僵住,给我扔下一句“你到大嫂那里等我”就直奔林小三过去了。而林彤则似乎赌气一般,扭了头往回走。

    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呐!我几乎奸笑出声。又怕让周围下人抓到把柄,拼命忍着,幸好天还没亮,估计大家也看不清我的表情。好容易捱到院门口,我一把扯过清竹低头遁走。

    大少奶奶的屋子在北边,离郑太太那里不远。我吩咐了聚集在附近的下人手脚轻些、别一惊一乍地吵醒太太之后才进了屋。

    卧室门关着,但即便如此,也有隐约的异味透到客厅里。下人在我进门前告诉我,除了把大少奶奶的尸身平放在床上,周围一切他们都没动过。

    我点点头,正要进卧室,后面有人按住了我的肩。

    “没完了你?”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你怎么不抓紧机会多和小狐狸精甜蜜一会儿呢!不知道我烦你啊!”

    李暮阳咳了几声,没搭理我的挑衅,只轻声说:“大嫂怕是死状可怖,你毕竟是女子,还是不要去看的好。”

    我不领情地瞪他。想当年,老娘我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CSI,还怕这种小儿科?拍开他的手,我大义凛然冲锋陷阵一般地推门走了进去,李暮阳拦我不住,只得跟在我身后。

    不过,说实话,越往前走我越有些后悔。CSI只有视觉冲击啊,我绝对没在看片子的时候闻到过这种味道。走到床前,令人作呕的气味已经快把我熏得吐出来了,我身后一阵咳嗽声,我估计那家伙也好不到哪去。回头一看,果然,他比我还惨,使劲捂着口鼻,脸色惨白。我这时真想骂他一句娇少爷,但又实在不忍心张嘴,只能比比划划让他快去开窗。

    我们不顾形象地趴在窗边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又回到床边。屋子通风之后,味道虽未完全消失,但也淡了许多。我伸手扯开盖在大少奶奶脸上的白布。倒没有多恐怖,不过她脸色苍白泛青,舌尖微微探出齿间,嘴角有一点血迹。再抬起她的头,略有些僵硬,脖子上呈八字状的淤痕显露出来。这是典型的缢死者的特征,下一步就该看下腹和下肢的尸斑了,但我实在没这个兴趣。

    “没什么可看的了,毫无疑问的自缢身亡。”我转头叫门外候着的婆子,“找些人来,给大少奶奶净身,换上干净衣服。再去找人扯些好料子,做套寿衣。然后就准备发丧、筹备后事……哦,对了,对外就说大少奶奶得了急病没的,谁也别给我嚼舌根子说那些没用的!”

    那婆子答应了,但神色仍有些犹豫。

    “怎么了?有话就说,我就烦这样吞吞吐吐的。”

    “回少奶奶的话,”婆子连忙说,“这……我们本来也以为大少奶奶是自缢,可是……”

    “可是什么?”这回问话的是李暮阳。

    “大少奶奶被发现的时候,就坐在床上……”说着,她指了指床顶,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这才发现,靠近尸体头部的床顶居然垂着和床帐几乎同色的绳圈,刚才天色未明,竟一时没有留意到。看来,大少奶奶就是吊死在那里的。

    “哎哟哟,少奶奶,您说这么大的人,怎么就能吊死在那么低的地方呢。真是蹊跷啊!”

    我几乎吐血,原来他们所说的蹊跷是指这个。我赶紧打断她的话:“别一惊一乍的,这有什么,别说坐着,就是蹲着跪着一样能吊死人,是你们没见过罢了!”

    我嫌屋里空气不好,边说边往出走。半天,那婆子没应声。我觉得奇怪,回头一看,不仅她,就连李暮阳都一副疑惑的表情。

    “红叶,我们既没见过,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听李暮阳一问,我心里暗叫坏了。我总不能当这么多人说这是我在21世纪了解的吧。支吾了半天,心一横,死鸭子嘴硬地说:“我病后什么都忘了。这事情我知道就是知道!哪里还记得从何处听说的!”

    李暮阳要不是呆子的话,听到我拿这个做借口,应该能猜到我不便解释。

    果然,他没再追问。而那婆子见我急了,也急忙赔笑:“少奶奶别生气,既然亲家老爷曾经做过县令,也许是断案的时候知道的,然后回了家和少奶奶提到过呢。”

    我一愣,居然还有这种事。我只知道陆红叶家里早已败落,没想到当年她老爸还做过父母官呢。不过,这倒是个好借口,于是我含糊答应了,赶紧转了话题。

    “我且问你,大奶奶屋里是不是有值夜的丫头?”

    那婆子忙称是。

    “这就对了。”我笑笑,“我虽不知大少奶奶为何寻死,但既然屋里有人,她自然不能做出太大行动。这架子床里又有挂绳子的地方,又有帐子挡着,只要她不弄出太大声响,便不会被发觉。我想,她没有悬梁自尽大概就是为此,谈不上什么奇怪。”不忽悠懵你们我就白看了那么多推理剧!

    看那些下人都多少解了疑惑,露出信服的模样,各自忙碌去了。我悄悄凑近李暮阳,用只有他一人能听清的声音念叨:“上吊其实是个蛮方便的死法,不受太多空间器械限制,运气好的话瞬间就可以毙命,真是居家旅行必备良方呐,可惜有人会失禁,当然,死人也不在意这个,你说是吧。嗯,以后要是有需要,我向你强烈推荐这个法子。”

    说完,我眼看着他脸都快绿了。要不是为了在下人面前保持他那所谓的君子作风,我觉得他肯定直接把我扔出去。我嘿嘿一笑,心里说,别以为你收买了我那俩丫头就后顾无忧,我治不死你难道还恶心不死你?边想着,边无比欢乐地去找陈婶商量治丧物品。

    十六 出嫁

    之后的日子里,陈伯在外置购定做了寿衣棺椁等丧葬用具,我则在陈婶的指点和帮助下给李家上上下下的人员分配了工作,从守灵迎客到看烛火扫地一应俱全,规模虽并不大,但也颇有些凤姐置办秦可卿丧事的架势,让我好好过了把瘾。出殡那天,刘老爷携公子也来哭送了一场,他们走时,我看刘老爷面色深沉,眉头紧锁,刘少爷则表情木然,但眼睛明显是肿的。

    不过,老话说祸福相倚,果然是有道理的。晦气事一过去,紧接着就又开始为二姑娘的婚事忙起来。聘礼早已下定,大婚的日期就在半个多月后的九月十六。本来充裕的时间被大少奶奶的丧事一搅和,反而变得紧张起来。进了九月,李府中几个女红好的丫头甚至连着三姑娘和二少奶奶一起,都来帮着准备绣品和嫁衣。我这种连钉个扣子都能把手扎了的人虽帮不上这些忙,却也没有闲过。先前置办进来的嫁妆,老太太不很满意,觉得寒酸了些。于是,我只得重新列了单子,给老太太过目后,又一样样敦促下人去备好,期间返工的次数更不必提。

    九月十五的时候,总算万事具备。我松了口气,赶紧差人把陪嫁送去付家,生怕失了礼数。遣走了下人,我伸了个懒腰瘫在椅子上发呆,享受久违了的悠闲。说实话,就是当初天天加班的时候,我都没这么累过,现在可真是倦怠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可刚歇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来得及用午饭,外面又来人了。

    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过来赔笑:“四少奶奶最近真是辛苦了,多亏了您,这阵子虽事多,但竟一点纰漏都没出过,阖府上下都对您赞不绝口呢。”

    我挥挥手:“你甭说这些,今天过来怕是又有事情要折腾我吧?”

    那婆子连忙笑道:“真让少奶奶说着了,这事怕是还只有您能做呢。”

    只有我能做的事,那是什么?穿越么?我现在就烦这些吹捧的话,听完了之后就得给人卖命去,你说我究竟是主子还是不花钱的劳力呢!

    她看我没反应,只得说:“老太太刚说了,请您午后去二姑娘那,到明天上轿之前也请您陪着说说话、嘱咐几句。我想起您连日劳累,也曾劝老太太,这事论理也可劳烦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去做,但老太太却不准,只说非您不可……”

    我有点疑惑,难道嫌人家是寡妇,觉得不吉利?可怎么就没人体谅体谅我呢。我累死累活这么多天,现在这种事还要安排我来做。且不说有多辛苦,关键是,我根本不会啊……我对这些古代婚礼流程的零星了解都是通过电视剧,真让我去做,还不出大错?或者让我给她来个现代版的婚前心理健康教育?别扯了好不好!

    抱怨归抱怨,我还是得应下来。为了一时的轻松而让老太太不快,毕竟不值得。

    我又略歇了一会,胡乱吃了几口东西,这就叫清竹陪我一起往二姑娘那去了。二姑娘叫李霞,现年19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个性清高,是典型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

    通过这些可以看出来,那丫头比起我来,理所当然的更加偏好小狐狸精那口。所以我平日也很少去招惹她。但今日却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小声念叨了十来遍,这才进了二姑娘的院子。

    嗬,冤家路窄啊,李暮阳和小狐狸精正从屋里出来呢。看到我,小狐狸精绷着脸勉强福了一福,我瞥了她一眼,并不回礼。林彤尚未如何,送他们出来的二姑娘脸色却难看起来,也不迎我,径自扭身进了屋,只不过碍于礼数,并不敢把门关上而已。

    我也不介意,跟着她进屋,说明了来意,特意强调这都是老太太的意思。心里却想,既然来访的人这么多,也不差一个两个的,老太太何苦把我弄到这里受这份活罪呢!

    一下午,我和二姑娘几乎没说过话。她在屋里绣她的花,我在厅中处理府中日常杂务,倒也相安无事。

    但傍晚时,我事情了结,便进了屋。看她头都不抬,我觉得无趣,就自己取了本架上的书来看。二姑娘忍不住瞪着我,冷冷地说:“我的东西岂是人人都碰得的!”又故意去叫丫鬟:“你们记住了,四少奶奶拿过的这本书,我不要了。赶明儿不用给我送过去!”

    听了这话,我反倒乐了。抬手止住了想要打圆场的清竹,我缓缓开口:“二姑娘可是不愿用我碰过的东西?”

    她哼了一声。

    我继续说:“你那嫁妆,样样都是我经手的,还不止碰了一两次呢。要不要我差个人去付家说一声,把它们都取了回来才好?”

    “你!”二姑娘自幼娇惯,从没受过什么言语讥讽,此时不免面色涨红。

    看看老天多厚待我,知道我最近无聊得很,立刻给我送来个消遣的。

    我看着二姑娘带了怒色的小脸笑起来,半天才止住,正经问她:“你看林彤好不好?”

    她一愣,咬着牙回答:“自然好,比你好得多。难怪四哥哥偏爱她呢!要是我,我也不会中意你这样的女子!”

    我不以为意,我又不是傻子,才懒得计较这些。但此时,我却似乎明白了老太太点名叫我来陪二姑娘的用意。

    “我自知凭相貌自然比不过她,但我再问你,除了这个,我哪里不好了?”

    “你……你哪有一点才情,若说林彤是大家大户的姑娘太太,你倒只像个市井间一身铜臭的小贩!本来你过去还有点做少奶奶的样子,自从受了伤之后,却愈发没个矜持了,你这样子也配做我们李家的媳妇!”

    哦呀,这算是夸我么?看来我学商科学得倒还算成功。

    “那你呢?你嫁了人之后,是想做她那样的,还是我这样的?”我又问。不过,虽是问句,但二姑娘的选择,瞎子都看得出来。

    我无视了她不屑的表情,轻轻笑了笑:“看来给李家丢人的不是我,恐怕反倒是你了。”

    “你!”这次她的脸气的血色都淡了,“你竟然如此污蔑我!”

    “哼!污蔑?我只你是个明白人才和你说这些话,你倒也可以不听,不过日后受苦的时候就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了!”

    二姑娘被我突然变得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没再做声,用半疑惑半戒备的眼神盯着我。

    我饮了口茶,再次开口:“你那未来的夫君,若用心不一,哦,就像你四哥那样……”她气得一咬嘴唇,正要说话,我打断了她:“如果这样,你就算再美再好再有才情,世上也总有比你更好的。就算本来没有,他对你腻了的时候,他眼中也会有更好的。那你就不如别全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多顾着些自己,也不至于到最后在家中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她没说话,但我看得出,她的戒备之意稍减。还好,这丫头虽然清高,但还不是冥顽不灵的那种。

    “如果付家少爷对你用情专一,”我话锋一转,又说,“我听说,他虽然想要考取功名,但他家也是商贾出身,日后搞不好仍要经商——就算他真的入朝为官了,不管怎样,付家仍是大门大户的。若是妾室,自然只要哄着夫君高兴便好了,但你早晚将是身为主母之人,又怎能只顾着与丈夫谈诗和曲,不理家务。府中上下事务,若无人整顿,便是再大的家业也难免荒废,所谓内忧尤胜于外患。付家少爷若一心对你,你就忍心让他家在你手里变得一片混乱不成?你是读过书的人,我问你,你可知道书中那些皇帝宠妃媚君祸国之事?妖妃与贤后,你愿做哪个?”

    二姑娘没话了,稍微低了头。

    我笑着问她:“刚才我说,你要是这样一意孤行,日后将会给李家丢脸,可是随意乱说的?”

    她被我一激,又抬了头争辩:“我自然不会只图一时轻松,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何况,你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要是林彤……”

    “林彤如何?”我笑道,“你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她绝不会对你说这些。不过,我这话说得倒是不那么婉转,若是气着了新娘子,我还得先赔个不是才对。”

    她低了头,又不说话。

    第二天一大清早,迎亲的队伍就来了。一片喜庆的混乱中,我和前来帮忙的三少奶奶一起给二姑娘穿好了嫁衣,盖了绣着金丝鸳鸯的大红盖头。

    帮她梳妆打扮的时候,她一直一言不发。直到临出门,她突然转头对我轻轻说了句:“四哥哥不是用心不专的人,你别误会了他。以后,你还得……”

    人声嘈杂,喜婆伴娘都催着她赶紧出门,别误了时辰。后面的话我根本没听清,但大概能猜到她想说什么。怕她担心,我只得应了一声。

    我作为二姑娘的嫂子,按习俗自然是不能送新娘子出门的,因此,我只能站在屋门口看着。待到人群簇拥着新娘子越走越远,我叹了口气,吩咐下人整理好二姑娘的房间,便也出了门。

    先陪着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稍微慰藉了一下她寂寥不舍的心情。然后又赶紧找来陈婶,把这几天为了筹备婚礼而欠下的杂事一并处理了。好容易捱到了中午,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疲劳已经快把我压得透不过气,我回房对清竹说了一声别让人来吵我,我得好好睡个午觉,随后连衣服都没脱就一头栽到床上。

    十七 卧病

    我睁眼时,天光暗淡。我心里暗叫不妙,怕是整个下午都睡过去了。

    想要叫清竹来问问,但头昏沉沉的,喉咙干痛,全身都没什么力气,想翻个身都觉得很是费劲。

    我正在迷糊,忽然房门那边有响动。然后橙子的声音响起来:“少奶奶醒了!竹姐姐,菊姐姐!少奶奶醒过来了!”

    我呆了。

    我刚来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状态……吧……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来句脏话让这丫头闭嘴,她已经扑到我床前,小脑袋枕在我的胳膊上大哭起来。

    我使劲清了清嗓子,有气无力地安慰她:“我这不是没死呢么,哭什么哭啊!你看看你,鼻涕都蹭我身上了……”

    一听这话,橙子抬起头,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看她又哭又笑的,真不知道说什么好。等她稍微平静下来才吩咐她:“你去给我拿点水来,我喉咙疼得厉害。”

    橙子立马蹦起来,我也略微活动下手脚。她跑到门口,刚好清竹端着水和药进来。亏得两人都灵巧,闪避得快,不然托盘肯定会被撞翻在地上。

    清竹嗔怪地看了橙子一眼:“这么不小心,以后我可不让你进这屋了,只给你安排扫院子的活!”

    橙子吐了吐舌头,没说话。像尾巴一样跟着清竹又回了我床前,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温暖。自从我到了李家以后,虽然名义上我是她们的主子,但实际上,若不是她们自始至终陪着我、关心我,时时为我考虑,我怕是早已伤怀郁闷,连对生活本身都不抱什么念想了吧。

    我端着药碗暗想,过两年,等她们年纪到了,我必定要亲自给她们选个好人家,让她们体面地从李家嫁出去,以后一生与夫君相敬相爱才好。我这人做不出什么结拜之类的事情,话说回来,就算当年我那更年期大妈经理要认我当她女儿,我也不见得高兴,反而会觉得是种负担,我想,对清竹她们来说,亦是如此。

    想到这些,我问清竹:“你和清菊多大了?可还有家人没有?”

    她微低了头,淡淡笑着回答:“她下个月就十七了,我还比她略大一点。我们家人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不过,便是还在又能如何?”她叹了口气,又说“当初三四岁时,爹妈既然狠心把我们卖了当丫鬟,如今难道还要我们回去不成。而且,怕是回去了也就是再被卖给哪家做小老婆罢了。”

    她语气淡然,我却难免心酸。从良家女儿变成深宅大院里的婢子,还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所卖,这事要是放我身上,我怕是恨也恨死了。

    我还没开口,橙子在一边眼圈也红了。

    她是刚到12岁的时候被买进来的,到现在刚满一年。我记得我这个岁数的时候,正好开始进入反抗期,觉得家长说的话全都不合心意,天天任性胡闹。而她却要看着人家的脸色行事。

    我直起身子,揽住她们的肩。

    “都别难受,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在我身边,只要我有吃的就饿不着你们!等到了岁数,我肯定给你们挑个天底下待你们最好的夫君,绝不让你们受罪!”

    橙子破涕为笑:“少奶奶真是的,净说这些……”说着,脸上都红了。

    清竹也抿嘴笑起来,从我手里接过了碗,说:“少奶奶既有闲心说这些,看来病是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好跟老太太和少爷有个交代。”

    正说着,外面敲门。

    我应了一声,清竹赶紧放了床帐下来,清菊便引着一位矍铄老者进来了。

    “陈大夫,快请坐。”清竹让出来床前放着的凳子。

    我从帐中伸出手让他探脉,半晌,陈大夫点了点头说:“少奶奶的病本是劳累过度引发的,现在好好睡了两日,又服了药,已经没有大碍了。我重新调调方子,再服几次就可痊愈。”

    我收了手,看陈大夫写完方子,便叫清竹按规矩取些银两付了诊费,又让她们按着方子去抓药。

    真是麻烦呐,想当年我天天加班也没累病过,可见古代女人的身体素质大大的有问题。我打了个哈欠,对留在屋里的橙子说:“你再去给我倒杯水,刚才吃药,嘴里都是苦味,恶心死了。”

    不一会,水来了。

    但端水过来的人竟然是李暮阳。橙子缩着手脚跟在他身后。

    我右眼皮开始跳,难得我清净两天,这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他看我没动作,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样子,把水放在了我床前的凳子上。我这才伸手去取。喝完水,我啃着碗边,一边抬眼瞪着他。他半天没说话。

    哎?我就奇怪了,你说这人明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一看就是来给我找麻烦的,怎么这会儿又装哑巴了?

    我放下碗,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行了行了,别装好人了。我知道你一来就没好事,赶紧说吧,我受得住打击。”

    他略带责备的看了我一眼,转头先吩咐了橙子出去看好门,别放人进来,这才对我开口。

    “你可还记得大嫂过世之前的那天?”

    我想想:“记得啊,我还没老年痴呆呢。”废话,你那天把我折腾成什么样,想让我忘了还没门呢!

    他叹了口气,又说:“我那天本有些事情要对你说,可后来事多,又连日忙碌,直到现在才……”

    我打断他:“行了,别废话!老娘我难受呢,你说完赶紧走,我要睡觉。”

    李暮阳闭了眼不看我,声音低沉:“前阵子京城出了事,倒了许多玉器行,李家的债款大半收不回来,现在维持日常用度已是捉襟见肘。再加上大嫂的后事和二妹妹的婚事……”

    我愣住。这样说来,这些接连而来的事情倒是雪上加霜了,而且还得死撑脸面。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事?”

    “正是大嫂去世前的那天早上,派去京中收取债款的人给我传了消息。”

    我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李暮阳突然郁闷成那样。不光是被我气的,恐怕这才是主因。要是我,我也难免上火忧虑。

    我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又问他:“那你可采取了什么措施么?总不能就这样拖一天算一天吧。”

    “我这些日子,已暗中遣散了不少店铺中的伙计。”

    “等等!”我凑过去一点,压了声音,“什么叫‘暗中’?这事老太太不知道么?”

    他点头:“最近事多,怕老太太一时急出病来,一直瞒着她。可现在,便是缩减了人手,用度依然不减,这样下去的话,下月的月钱恐怕都……”

    一听这话,我脑袋里嗡的一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亏得我还沾沾自喜觉得我管家管的不错,居然连李家快被掏空了都没看出来。这事想起来,我可真没脸呐!

    回过神来,我赶紧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连老太太都不告诉,为什么反而想起和我说了?”

    他苦笑:“你觉得我还能和谁说?”

    我想回嘴损他白养了那只狐狸精,遇事竟然丝毫不能帮着分忧。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忍心说。现在大难当前,要舍弃私怨抛却小我团结一致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既然你暂时不打算让老太太知道,那我就做次好人,也帮你瞒着。但我也不知道能瞒多久。这期间你还是尽快想出解决之道比较好。”

    他显得有些诧异:“我?你不帮我?”

    “呸!我看起来像那么混帐的人么?”我呲着牙骂他,“李家既无官职俸禄,又无田租收入,吃穿用度都靠着外边的生意来维持。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开源节流?就算我扮了黑脸,把全府上下所用之物都减了,但没有外面的收入,早晚不还是得饿死在家里!”

    他的眉锁得更紧,欲言又止。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想让我帮忙,就别给我遮遮掩掩的!要不然,趁早出了我这门,我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他摇了摇头:“不是我对你遮掩,而是这事真的没有好办法。”

    “怎么会没有?”我有些疑惑,“虽然一时收不回债款,但家里铺子都还在,过了这段应该就会好转了啊。”我几乎想给他讲讲市场营销学了。

    李暮阳叹了口气,坐在我旁边,倚着床柱,闭了眼睛,半天没再开口。

    我等得不耐烦,伸手去推他,但没敢太用力,我还记得上次的教训。他侧了头不看我:“你可知道京中发的究竟是什么事?”

    我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外面的马路都大半年没见过了,这又没有新闻联播,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

    “太后的陵寝被盗,陪葬玉器全部失窃。现在皇上震怒,京城一带全都人心惶惶,哪有人还敢来购置玉器,一不小心被认作赃物,便是满门抄斩。”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死死抓住李暮阳,指甲都快把他的手臂抠出血来。

    “那李家呢?李家会不会……”我可不想千里迢迢穿越来被人砍头!何况刚才还信誓旦旦地和清竹她们说,我再不让她们受苦,以后还要亲自帮她们选个好人家呢。

    李暮阳勉强笑笑:“梧州离京城还算远,虽然也难免被波及到了一些,但李家还不至于因此获罪。只是……”

    “只是,玉器生意乃是李家的支柱,这阵子却再也做不得了是么?”

    他点点头,神色疲惫不堪。

    十八 筹钱(1)

    那天李暮阳走后,我一直心绪不宁,却又得强装笑脸,生怕让丫鬟们看出什么端倪。

    很快到了十月初一放月钱的日子,我看着账上记载的一笔笔款项,心里想着,或许只有我与李暮阳才知道这些再收不回来了,不由觉得头痛无比。所谓祸不单行,这话的确是有理的。我尚在犯愁筹集月钱和本月用度的事,清竹又来提醒我,再有五天便是老太太的寿诞,问我要如何准备。

    我回想起老太太嫌着寒酸重新去购置的嫁妆,还有前阵子那么大方的给各位姑娘奶奶送去的金银首饰,现在可真是心疼,几乎有心思都去要回来换钱。

    “对了!”我突? ( 正妻养成手册 http://www.xshubao22.com/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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