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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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不是上午的那个小姑娘

    “这位公子…”他迟疑地叫了一声。[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缓缓转过身,五指轻捻着折扇,穆婉秋微微一笑,“你就是黎镖黎掌柜…”

    “你…”黎镖一皱眉,天香楼在餐饮业中号称朔阳第一楼,来往的商家客人谁不恭恭敬敬地尊他一声黎爷?

    除了他家大公子。

    脸色微变,黎镖正要开口,一眼瞧见穆婉秋腰间悬挂着的那枚黎字纹仙鹤主母绿玉牌,身子一颤,他又仔细打量起眼前之人。

    他身穿宝石蓝锦缎长衫,手持一把上好的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头带时下最流行的黑纱蓬帽,朦朦胧胧地遮住一张清俊儒雅的脸,华贵中透着几分神秘,光芒耀眼的让人不敢逼视,匆忙移开目光,黎镖暗忖,“…还以为大公子怎么会把那随身十几年的玉牌送给一个黑瘦的小姑娘?却原来这个才是正主…”

    “公子贵姓…”一瞬间,黎镖堆起了一脸笑。

    “我姓黑,单字一穆…”即便是男装,穆婉秋也不敢报出真姓,想起秦健曾叫她黑姑娘,她顺口糊掐。

    “黑…木…”开张做餐饮,黎镖首先就是记住东家大大小小的贵戚尊友,他想了半天,也没记得黎君身边有个叫黑木的朋友,心里狐疑,嘴上却不敢怠慢,“原来是黑公子,在下常听大公子提起,久仰,久仰…”恭敬地往楼上让,“品香阁早给您备好了,公子请…”

    黎君要能提到她就怪了

    穆婉秋带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气势从容地踏上楼梯。

    前世沦落风尘,出入豪门将府是常事,对与此道,她没有一丝怯意和不适。

    看着她从容恬淡的背影,黎镖目光渐渐变的恭敬,“…单瞧他这份气势,不是位小侯爷也是望族世子,一定是大公子新认结识的,我可得好好伺候了…昨儿才听说大公子只为了一个小姑娘就责罚了姚家三爷,同样的错误,我可不能犯了…”念头闪过,黎镖俯首帖耳地随了上去。

    亲自斟了杯茶递上前,“…黑公子请用茶。”

    “嗯…”轻呷一口,穆婉秋点点头,“龙泉水煮的大红袍,闻之韵香天然,品之润滑鲜爽,好水,好茶”看向黎镖,“不愧黎兄夸赞,他的天香楼茶道是天下一绝”浅尝一口,便能品出茶的好坏,水质如何,也是她前世沦落风尘必修的功课。

    品茶斗香,都是富贵人家的玩意,听了这话,黎镖对穆婉秋的身分更确信无疑,原本上午穆婉秋拿了黎君的玉佩来订房,咬牙把唯一不敢预订出去的雅间品香阁送给她,他心里还有几分犹豫,想着要不要快马知会黎君一声,此时他已深信不移。

    这个决定,他做对了。

    “真没看出来,黑公子小小年纪,竟是个铭中高手…”黎镖满眼钦佩,坦然道,“…我这天香楼煮茶是一绝,人人好奇天香楼的茶为何这么香,却很少有人能品出我是用了百里外的龙泉之水…”瞧见穆婉秋微微含笑,他也跟着哈哈一笑,话题一转,“…黑公子来朔阳,可是为了斗香会?”他这天香楼爆满,住的都是大业安康来的达官贵人,专为斗相会而来。

    微微点头,穆婉秋不置可否,“过了斗香会就走…”她话题一转,“我约了西街的韩掌柜,还请黎掌柜吩咐门口小二一声,他来了直接给带这儿来…”

    “…韩掌柜?”黎镖眉头一紧,“黑公子可是说韩记的那个韩长生?”

    第九十八章谈判(上)

    “就是他…”穆婉秋点点头,忽然心一动, “黎掌柜认识他?”从黎镖嘴里了解一下韩长生,要比李老汉打听的更有价值。

    “…黑公子可是要兑他的韩记?”

    轻轻转动着阳光下闪着瑰丽光芒的白玉杯,穆婉秋微笑不语。

    “原来大公子去年打破常规进了韩记的香料,竟是为了黑公子您…”对视良久,黎镖恍然大悟。

    黎君去年进了韩记的香料?

    进韩记的香料怎么就打破了常规,黎家进料有什么常规?

    这和她来兑韩记又有什么关系?

    一瞬间,心思转了几个来回,穆婉秋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韩记好好的突然外兑,一定是和黎君去年进了他家的香料有关。

    如果她能得到这些信息,手里就多了一个和韩记压价的筹码

    “…是吗?”心砰砰地跳起来,穆婉秋脸上神色不变,她轻轻呷了口茶,“说来听听…”

    看着眼前这位蓝衣公子一副莫测的模样,黎镖的心砰砰跳了两下,按理,这些家族间的私密是不该说的,可不知为什么,对上黑纱下,那双隐约洞悉一切的眼,他下意识地就打开了话匣子:

    “…想是黑公子也知道,黎家每次来朔阳,从不在姚记之外进料…”把黎君破例买了韩记和张记香料的事说了一遍,看着穆婉秋嘿嘿笑道,“当时众人都百思不解,连主管香料采买的外总管黎番都连连追问,‘…大公子为什么要越了姚家进香料?’”

    “…黎兄怎么说?”

    “大公子微笑不语…”黎镖摇头叹息,“当时还以为大公子是任性妄为,今日才知道他竟是为了给黑兄铺路…”

    他讨喜地看着穆婉秋,一副我猜得对不对的模样?

    悠然一笑,穆婉秋没言语。

    呵呵干笑了两声,“…大公子一定早就知道黑兄要来朔阳兑香料行?”

    这个倒是事实。

    当初她和黎君在凤凰山下挥手话别,她就告诉他,她要来朔阳兑香坊。

    可是,这个绝对和黎君进韩记的香料没干系

    明知不是一马事儿,穆婉秋还是点点头,“…我曾和黎兄提过。”这个不算骗,她在心里补了句。

    “…这就对了”黎镖一拍巴掌,瞧见穆婉秋带笑地看着他,讪讪地笑了笑,接过丫鬟手里的壶,亲自上前续了杯茶,道,“您别看姚记在黎家跟前不算什么,可是,在朔阳,他就是香料行里的太上皇”喘了一口气,“…您看朔阳林林总总这么多香料行,可公子您是不知道,从定价、进料到出货,这里哪家香料行敢不听姚记的?”

    穆婉秋皱皱眉,“…怎么?”

    果真这样,她兑过韩记岂不是步履维艰

    “这个黑公子你倒不用担心,有黎家撑腰,姚记打压谁也不敢打压您…”明白穆婉秋的担忧,黎镖忙解释道,见她舒了眉头,继续道,“所以外总管每次来,从不和别的香料行打交道,哪怕赶上姚记短货,必须从其他香料行进料,也甩手扔给姚记代办,黎家这么做一来是合作多年,姚记不敢擅自抬价欺诈,最主要的,是不想引起姚记的猜忌,扰了朔阳香料市场上的多年平衡…”

    原来是这样,穆婉秋点点头。

    “可大公子偏不信那个邪,这不,去年腊月一来就先订了韩记和张记的香料,然后才去了姚记…”黎镖看着穆婉秋,“…你想啊,这是大公子亲自点的香料行啊,能不引起姚世兴的猜忌吗?”顿了顿,“从一开春,姚记就开始明里暗里打压他们,就凭张记、韩记那千八百两银子的小本,哪是姚记的对手,你瞧,不到半年光景,就撑不下去了,一个月前,姚记才收了张记,那韩长生仗着是多年的老字号,还硬挺着…”压低了声音,“这还是姚记怕大公子起疑,用的手段比较温和呢。”嘿嘿笑了两声,“就这样,眼看也挺不住了,昨儿刚挂了出兑的牌子,黑公子您就来了…”眼里露出一副我都知道的神色。

    在他看来,这黑木一定是暗中派了人盯着韩记的动向,这一有风吹,他马上就动作起来,还不是怕出手晚了被姚记抢了先。

    难怪她早上去韩记时,发现库里堆满了料,原来如此,穆婉秋心里一阵翻腾,“…好”她高叫了一声,余光瞥见黎镖一副讨赏的模样,又补了句,“好茶,好茶…”将手里的茶一饮而进。

    黎镖一脸错愕。

    这人的心思比大公子还难猜

    …

    “…李把式可知道是谁要见我?”站在富丽堂皇的天香楼门口,韩长生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耸,在朔阳呆了几十年,这个地方,他也只进来过一次。

    偷觑着身材魁梧,长着双鹰一般精明锐利的眼的韩长生,李老汉心扑通扑通地乱跳,闷声不响地笼好马车,默念了遍穆婉秋事先交好的话,他这才扭过头:

    “小的从城外送料回来,正路过这儿,遇到一位蓝衣公子,给了一两银子,让小的去请了您来…”在怀里摩挲了半天,李老汉掏出一两碎银在韩长生眼前晃了晃。

    一两银子?

    韩长生一惊,从这儿到西城,一个来回也不过几文钱的车费,那人竟给了一两银子

    可见,他不是不暗世事的纨绔子弟,就是个出手阔绰不在乎银子的主,无论是哪种,能住进天香楼,他身份就不同寻常, 缓步登上台阶,韩长生暗暗琢磨着对方的身份。[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想起什么,他一回头,“…不知道那位公子姓什么,我这么冒昧进去怎么找他?”

    李老汉一拍额头,“瞧小的这记性,那位公子说了,他在品香阁等您…” 偷偷嗳着韩长生的神色,他暗暗为穆婉秋捏了一把汗。

    品香阁?

    韩长生又是一惊。

    品香阁是天香楼最豪华的雅间,听说一宿就近百两,即便这样,轻易也是订不上的,毕竟作为小香都,朔阳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人多,尤其这个时候,正赶上斗香会,各家客栈都人满为患,光有钱,没有点特殊背景,别说品香阁,就是一般雅间客房也不订不上。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莫非…

    福灵心至,韩长生心一动,他想起了这天香楼是黎家的产业,又想起了腊月里见过的那个白衣若仙的黎君,忙扭头问道,“李…”

    “客官,您住宿还是用餐…”正要在问,守门小二迎上前来,上下打量着一身青衣的韩长生,“敝店已经客满,你要住宿还请另觅客栈…”光瞧这身衣服就不是有钱人,小二的语气不觉间带了几分轻慢。

    “我…”有些犹豫,韩长生看了李老汉一眼,硬着头皮道,“有人约了我,在品香阁等…”

    “品香阁…”守门小二立即堆了一脸的笑,“你就是韩记的韩掌柜?”

    瞧见小二前后迥然不同的态度,韩长生对即将要见到那个蓝衣公子更是悬起了一颗心,他点点头,“麻烦小二哥了…”

    “韩掌柜请随我来…”不等他说完,店小二躬身做了个请字。

    登上三楼,一阵杳杳的琴声破空而来,如清风似流水,潺潺铮铮的,韩长生忐忑不安的心顿时一静,他放缓了脚步,暗道,“…难怪这里的雅间会这么贵,就单这琴音,花个百八十两听上一回也值了。”

    小二在一扇虚掩的紫檀木雕花门前停下,韩长生才发现,杳杳的琴音便是从里面传出,下意识地抬起头,门楣上赫然写着“品香阁”三个古朴厚炽的大字。

    这就是品香阁?

    怕打扰了这旷古一见琴音,没敢出声,他询问地看向小二。

    “…韩掌柜稍候。”小二压低了声音,抬手正要敲门,门一开,一个绿衣丫鬟缓步走出,上下打量了韩长生一眼,回头看着小二,“…可是韩掌柜来了?”

    “…我已奉命给带来了,麻烦丁香姐姐给传一声。”小二点点头。

    “黑公子有话,人来了直接进去就是…”丁香笑道,转向韩长生,“韩掌柜请随奴婢来…”

    黑公子?

    韩长生一怔,竟然不是黎大公子。

    一路走来,他仔细琢磨,能住得起这品香阁,听得起这雅乐的人,除了那日集上他见过的白衣若仙的黎君,再无他人。

    满腹狐疑地迈步走进雅间,只扫了一眼,韩长生便倒吸了口冷气,金堂玉马,雅间里摆设的豪华自不必说,最引他注意的是迎面金丝楠木云龙纹翘头案上,小巧玲珑的兽鼎香炉中,香烟袅袅,周身青光流转,燃的竟是在天风香馆轰动一时只品不卖的青香

    能在天风香管淘得一只青香,这黑公子到底什么来头?

    目光落在金丝楠木云龙纹翘头案后,正专心弹琴的蓝衣公子身上,韩长生更是一震,这已臻极境琴声,竟是出自此人之手

    他到底是谁?

    一瞬间,韩长生的身子矮了半截,眼里溢满了尊崇。

    “韩掌柜请坐…”丁香挪椅子让他坐,另一个绿衣丫鬟已经端出了一壶香味醇厚的大红袍,“韩掌柜请用茶…”

    哪里肯坐,韩长生静静地站在那里,此情此景此境,能闻到这曼妙的幽香,听到这流水般恬淡到极致的琴声,即便碌碌无为,此生足矣

    一时间,韩长生竟忘记了多日来生意上的烦恼,认真地听起来。

    第九十九章谈判(下)

    “韩掌柜着急,我去叫了黑公子…”见他不坐,丁香抬脚走向案几。

    被韩长生一把拽住,无声地摇摇头。

    流水到最低处,声息渐无,眼前恍然一片鸟语花香的自然风光,长出一口气,韩长生擦了擦汗,正要开口,突然,穆婉秋手指一阵急动,恍然千军万马又似乎急风骤雨,破空奔腾而来,韩长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扑扑地跳起来。

    一声极其尖利的嘶鸣之后,所有的声音顿时一空,穆婉秋缓缓地站起身来,雅间里的人顿时忘了呼吸,静静地看着他神态悠然地走过来。

    “…韩兄请坐。”

    回过神来,韩长生才发现,那蓝衣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他面前, 正微微含笑地请他坐。

    “不敢…不敢…”下意识地连说了两声不敢,韩长生一激灵,忙又改口,“奇才啊奇才,公子的琴艺怕是整个大周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韩兄过讲了…”穆婉秋淡然一笑,“如果你听过黎兄的琴艺,就不会这么说了…”在椅子上坐了,穆婉秋招手让他坐。

    黎兄?

    常听说黎君的琴音天下无双,不用猜,此人说的一定是他,想不到他竟然跟大业黎家的大公子称兄道弟。

    他到底是谁?

    “…请问公子尊姓?”在椅子上搭边坐了,韩长生欠身问道。

    “…我姓黑,单字一穆,韩兄叫我黑贤弟就好。”说完,穆婉秋便不再言语,端茶轻呷起来。

    没有银子,没有背景,要想和混迹商场多年精明老道的韩长生把这桩买卖谈下来,她必须先造势,让他在心理上畏了自己,她才有压价的空间。

    看着他一副连坐都不敢的样子,穆婉秋心里暗笑。

    今儿这事儿,成了一半

    仔细搜索了一遍记忆,韩长生也没想起大周有名有姓的豪门望族中,有谁家姓黑,谁家有这样一个洒脱不羁的公子。

    望着黑纱下那张清俊的脸,韩长生沉默下来。

    “…也许他用了化名也难说,再说,大业安康那么多豪门望族,王子候孙的,我也未必都一一认识啊。”良久,他暗暗舒了口气,心里排解道。

    “敢问黑公子约在下来…”沉静下来,他开口问道,“何事?”

    他终于开口了。

    穆婉秋放下手里的白玉杯,“…听说韩兄的香料行要出兑?”

    韩长生腾地坐直身子, “黑公子想兑?您…”声音戛然而止,他上下打量起穆婉秋。

    这么豪气阔绰的一位公子,怎么会看上他那个千八百两银子的小买卖?

    莫非…

    他是在装阔?

    念头一闪,韩长生又摇摇头,暗道,“不可能,就算他有几个银子想装阔,这天香楼的黎掌柜却不会陪他闹着玩。”都知道这天香楼是大业黎家的产业,是朔阳第一楼。

    一瞬间,他便把刚刚冒出来的念头压了下去,随即想道,“对了,对了,黎家大公子腊月里进了我的料,就已露出要打破朔阳姚家一人垄断香料市场格局的苗头了,这人和黎大公子称兄道弟,显然和黎家关系匪浅,难说不是黎家人看不惯姚家欺行霸市,化了名过来,想先盘了我这小店,然后一点一点地分化瓦解姚记一家独大的香料市场格局…”

    想到这儿,他脸上又是一喜。

    被姚家逼入绝境,他比谁都希望能看到姚家衰败的那一天。

    轻摇着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穆婉秋望着一瞬间韩长生变了几变的脸微微地笑。

    对上黑纱下,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韩长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哈哈大笑起来,“我对外要价是一千三百五十两,黑公子想兑,我就让一让,一千二百两…”神色一正,“如何?”

    轻摇折扇,穆婉秋但笑不语。

    “…怎么?”韩长生的心瞬间沉下来,难道他猜错了?

    他被姚家打压在朔阳已不是秘密,试问,朔阳谁不怕姚家?

    怕是他这个香料行除了眼前之人和姚记,是没人敢接的,给了姚家,他死也不甘心

    定定地看着穆婉秋,韩长生的脸微微涨红起来。

    “…韩兄先说说看,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店盘了?”啪的一下,穆婉秋笼了折扇。

    “这儿…”目光闪了闪,韩长生躲开穆婉秋灼灼的逼视,“家父病重,追着我回去…”顿了顿,“也…急着用银子。” 他赌穆婉秋未必知道他和姚家的争斗。

    毕竟他是黎家的朋友,姚家打压他起因于黎君,是没人个敢和他说这事儿的。

    “…是吗?”穆婉秋拉长了声音,“我没记错的话,韩记是老字号了。”

    “这…”韩长生心里发苦,他硬着头皮说,“百善孝为先,家父病重,又缺钱用,也顾不得了。”余光偷偷嗳着穆婉秋的神色。

    把玩着手里的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穆婉秋蹙眉不语。

    渐渐地,韩长生的衣服贴到了后背上。

    “黑公子的意思…”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怎么听说韩兄和姚家不和…”瞧见韩长生变了脸,她又接着问道,“我还听说韩兄后院的三个大库都盛满了料,积压了半年之久卖不出去,远近大大小小的债主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她看着韩长生微微地笑。

    刷的一下,韩长生的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黑公子明察秋好,看来我这小店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啊…”不愧是商界老手,只一会儿功夫,他便沉静下来,端茶喝了一口,哈哈笑道,“不瞒您说,小店突然外兑,的确是受了排挤,支撑不下去了…”简单地将和姚记的争斗说了一遍,他话题一转, “不过,我也没有框黑公子您,那价钱的确是实打实的…”

    “…你的价钱的确是实打实的,可是我没那么多银子啊”端坐不语,穆婉秋腹排道。

    “想是您也暗中调查了…”见她不语,韩长生继续说道,“…别的不说,光我后库积压的那些香料,也值上六七百两银子了。”说起这些,他心疼的直咬牙,“更别说我那块老字号的招牌了,怎么不值个三五百两?”又道,“再加上其他杂起杂八的,一千二百两,这还是压了又压…” 腮边的肌肉抖了几抖,“黑公子,我是真没框您一两银子啊”如果不是碍于男人的脸面,他真要声泪俱下了。

    左手扯着扇角,穆婉秋一寸一寸地拉开手里的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仔细地端详着上面的美人,缓缓道,“…我不要你那块牌子。”

    “…你不要韩记的牌子?”韩长生猛直起腰,直直地看着穆婉秋,想分辨她这句话的真假。

    良久,又缩回身来,眼睛却没离开穆婉秋,“闯一个牌子可不是过家家…”语气中有股调教的意味,“…谁都能闯”

    真是纨绔子弟,以为手里有几个钱,家里有些背景,就能手眼通天,不知天高地厚了,在这遍地香料行的朔阳,想要闯个牌子,可不是有权有势就能办到的

    “…那也得分是谁来闯” 语气不容质疑,啪的一下,穆婉秋合上扇子。

    韩长生一哆嗦,刚刚生出的一丝藐视之意顿时被这股汹汹的气势压的干干净净。

    伺候在一边的两个丫头下意识地直了直腰,大气不敢出一声。

    雅间里落针可闻。

    “…好”沉默了良久,韩长生猛一点头,“既然黑公子如此说,我也给您个痛快…”停顿了半天,“一千两”又补充道,“不能再低了…”

    一千两

    是够低了,穆婉秋心颤了颤。

    可惜,她还是买不起。

    微低着头,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用折扇敲打着手心,穆婉秋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韩长生的底线。

    “黑公子如此身家,想是也不差这几两银子…”见她不语,韩长生呵呵笑道。

    “不过是闲着没事儿兑个店玩玩…”穆婉秋也轻笑起来,“如果黎兄知道我花了冤枉银子,一定会笑死我。”

    生意场上的人大都如此,论朋友,我可以花千金请你一顿,可是,要谈买卖,一文就是一文,再好的朋友也是不能相让的,听了这话,深谙此道的韩长生暗叹一声:“…真的不能再低了。”又换上一脸哀求之色,“我也是看黑公子是个顶天立地的人,才一开口就压的这么低,我可是一点诳语都没打…” 踌躇了半天,他狠狠咬咬牙,“不瞒黑公子说,今儿上午姚富才来找过我…”

    他看着含笑不语穆婉秋,大喘了口气。

    “…您也知道,姚记的牌子比谁都响,他也是不要牌子,开口就给我一千两。”

    只是,他没答应。

    早已恨之入骨,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想便宜了姚记。

    “姚记兑了去和我兑了去绝对不同…”抬起头,直看的韩长生心里发了毛,穆婉秋才开口,“他盘了韩记去,不过是随手收了一个小作坊罢了,朔阳香市这一湖水…”声音猛提高了八度,“波澜不起”又顿了顿,“你留着那块牌子也豪无用处,有姚记一家独大,他是不会让你在朔阳死灰复燃的…”话题一转,“可是我,就不同了…”

    “您…”韩长生声音微微发颤,“怎么说?”

    第一百章 成了

    “如果我挤身香料行,一旦打破了姚记一家独大的格局…”她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搅混了这一湖水…韩兄…自然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如果姚记自顾不暇,韩记自然就有卷土重来,重立牌子的机会

    虽然知道凭她一个孤女,想斗败姚记,无异于水中捞月,镜中摘花。

    可是,既然瞧出了韩长生的心思,她就不能不赌一赌,给他画一个挂在天边的五彩金饼,让他有点念想,绝了和姚记合作的念头。

    “真的…”绕是身经事故,韩长生的声音也变了调,“您…您…”他欣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果然让他猜中了

    这黑公子真是黎家派来的,专为打破朔阳香市格局。

    “还有…”没让他有太多时间思考,穆婉秋再接再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十天前,为您顶门立户的两个大师傅姬素、任源喻双双投靠了姚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盘了去,直接就可以上手,我兑了来,却还得雇大师傅”叹息地摇摇头,“…说的好听些是兑,我也不过是借你那块地儿用用罢了…”又缓缓地捻开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一瞬不瞬地盯着上面的美人,“…还得费心地把你后院那些香料给折腾出去。”一派不屑的模样。

    恍然间,他后院那些香料就是垃圾。

    韩长生的脸瞬间死人般的灰白,如霜打的茄子般,他迅速萎顿下去,嘴里喃喃着,“您…您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又自嘲地笑笑,“也是,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可能不知道?”叹息一声, “不是两个大师傅走了,我也不会就这么认了输,贴出兑店的告示…”

    穆婉秋但笑不语,挥手让丁香续茶。

    韩长生不停地擦汗。

    屋子静默下来。

    直到穆婉秋的心也悬了起来,暗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些狠了,正想着怎么转圜,就听韩长生才长叹一声,“也罢,既然黑公子这么坦白,我就当花银子交了您这个朋友,按本钱给你,嗯…”他神色变的极为凝重,伸手比了个七,“…一口价,七百两”

    如果眼前这位黑公子真能斗败姚家,让他重振韩记,今日就是赔上三百两也值,他心里暗忖,“…就当花钱听了一次曲儿。”

    想起一进门听到的恍如仙乐般的曲子,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这话却是不能当着穆婉秋的面说的。

    “再不能低了…”见穆婉秋沉吟不语,他语气中几乎带了哭腔,“您去打听打听,不说别的,七百两银子,连我后库那些料都买不回来啊”又在心里补了句,“…虽然你不稀罕,但那总是银子啊。”

    静静地看着他,穆婉秋猜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尽管自己还是买不起,可,确实不能再压了。

    “…好”斟酌片刻,她重重地点点头,“就这么定了”

    韩长生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七百两这黑公子还不答应,他就只能含恨兑给姚记了。

    “那…”

    什么时候签约?

    遇到一个不怕姚记、敢兑他的香料行、又这样有魄力誓要打碎朔阳香料格局的人不容易,怕夜长梦多,韩长生犹豫着要不要趁热打铁,催着他把契约签了。

    想起眼前之人的精明,话到嘴边韩长生又打住了,他生怕穆婉秋看出他哪怕一丝的心急,再给压下去二百两。

    穆婉秋朝丁香招了招手。

    丁香转身从套间里端出一个红木雕花托盘,递到韩长生跟前。

    穆婉秋一伸手,揭去上面的锦缎,“这是一百两订金,我们先签了契约…”顿了顿,“我在朔阳的时日无多,明日一早就去点货交接,齐了后再给你三百两,剩下的三百两…”她沉吟着,“待手续齐了,香料行正常运转了,一次付清…”静静地看着韩长生,“…如何?”

    “这…”

    道上的规矩都这样,没有谁会一次把兑银全部付清的,总是要等到各种手续都交办齐全了,免得以后有了纠纷找不着主儿或者被原主拿捏,可也没有人像眼前这位黑公子,一开口就留下了近一半。

    嘴唇动了又动,韩长生想拒绝,目光从红木雕花托盘上那一颗颗成色十足银光灿灿的元宝移到穆婉秋腰间价值连城的祖母绿玉牌上,他果断地点点头,“好,我就信黑公子一回…”

    暗舒了口气,穆婉秋偷偷拭去指尖的细汗,盘算着剩下的二百两银子怎么开张。

    …

    “…公子要去哪儿?”远远地瞧见穆婉秋神态悠然地走出天香阁,李老汉心砰砰乱跳,见她朝自己走来,忙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凑到她身边低声问,“…谈得怎么样?”他一直在这儿守着,刚刚瞧见韩长生风风火火地出来,心就一直忐忑着。

    “…成了”穆婉秋喜滋滋地说道,又大声说,“师傅,去东街。”躬身蹬上了马车。

    “好嘞…”李老汉满脸是笑,随手关上车门,小声说,“…你婶儿把衣服送来了,都在包袱里,你就在车里换了,我拉你回去…”他以为穆婉秋说去东街只是遮掩的话。

    身子一顿,穆婉秋又打开门,压低了声音,“叔儿,先去孔大师的碑撰楼,我要订一块招牌…”

    “…订招牌?”李老汉险些喊出来,回头看看左右,又压低了声音,“韩记不是有现成的吗?”谁家兑店不都是带着招牌的,就算韩记的那块旧了,想换新的,那也得看看自己腰包里有多少银子啊。

    他很不理解穆婉秋这种张扬的做法。

    买卖还没开张,她的银子是花一两少一两,这个时候还是能省就省。

    “我没要他的招牌…”

    “你…”李老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阿秋…”

    “不要牌子,他给便宜五百两…”怕说多了解释不通,穆婉秋直接说出结果。

    “五…五…”嘴唇哆嗦了半天,李老汉早忘了这是在闹市上,良久,才透过一口气,“阿秋,你上当了,没有那块牌子,他那个料行一文不值,就他那些香料,压了快半年了,不好卖啊。”他一直给李记拉料卖料,对这些非常了解。

    “我已经签约了…”知道李老汉是关心她,可大街上穆婉秋没法解释,“叔就先拉我去东街吧,趁天没黑先把招牌订了…”伸手要关车门,“这事儿等回去再说…”

    “契约都签了?”李老汉急得直跺脚,手把着马车门不让关,“这个韩长生,单看他那双鹰眼,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善茬,果然骗了你…”一把关上车门,“走,叔拉你韩记找他,把契约退了…”又道,“香行会有规定,签了约三日内都可以悔…”

    韩记的买卖好,靠的就是那块老字号的招牌,如果没有它,穆婉秋光兑回一堆韩记都卖不动的积压货,想把买卖折腾起来,一个字,“难”

    比登天还难。

    闹不好,那六百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叔儿…”穆婉秋又打开门,“不要牌子是我提的,已经定好了,我如果毁约,不管三不三日的,都要赔他三百两银子…”这不是一句话就能说通的,又在大街上,她干脆告诉李老汉这件事儿悔不了。

    “…赔他三百两”李老汉脸腾地涨红起来,瞬间又变的青黑,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哪有这事?”又骂道,“这个畜生,就会欺负孩子,走,叔带你去香行会理论…”

    潜意识里,李老汉一直把穆婉秋当成那个孤苦的小姑娘,竟忘了,她此时扮的是一位翩翩阔公子。

    “叔儿…”穆婉秋一把抓住他,“香行会首先会追究我乔装骗人…”她朝车外看了眼,“这儿人多,叔儿先带我去东街,这事儿回去再说…”

    目光落在穆婉秋一身光鲜亮丽的锦缎上,李老汉也冷静下来。

    是啊,真追究起来,还是她先装阔骗了人家。

    余光瞧见街头的行人已经纷纷驻足朝这面望来,李老汉的汗水刷地往下落。

    “叔儿放心…”穆婉秋低声安慰道,“是我不想要那块牌子,我早想好怎么经营了,没事儿的。”语气十分坚定。

    “真的没事儿?”有些狐疑,对上神色悠然的穆婉秋,她这一身装扮,的确给人一种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感觉,李老汉恍然觉得一切均在她掌控之中,心没由来的就安了几分。

    “没事儿…”穆婉秋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那…”还有点不踏实,李老汉想说什么,余光瞧见身后已有人聚过来,忙一把关了门,跃上车辕,猛甩了一下鞭子,“驾…”

    “…好字”穆婉秋放下笔,碑撰楼的镌刻大师孔勇就鼓起掌来,“柏…叶…坊…”他喃喃地念着,“想不到黑公子年纪轻轻,书法造诣竟如此之高”

    “就是有点女人气了…”他在心里补了句。

    看着案上六尺见方的白纸上,清秀隽永的三个大字,李老汉眨眨眼,暗忖,“看不出来,阿秋的大字写的这么好,做牌子都行。”又回头看看穆婉秋,“…她真是苦寒人家的女儿吗?”

    第一百零一章顿悟

    棋琴书画,这些都是她前世身为青楼名ji必修的功课,听到身后的赞叹,穆婉秋暗叹一声,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从来没学过。

    她很少彰显这些,就是因为这一切都刻画着她不堪追忆的前生,刻着她前世那洗也洗不去的屈辱,刻着她对他刻骨铭心的恨。

    “…这字行吗?”穆婉秋回了头问孔勇,“用来做招牌,会不会清秀了些?”

    她知道自己的字不够苍劲。

    “…不会”孔勇摇摇头,“黑公子的字清秀隽永,用在一般店铺做招牌不够苍劲,可是,用在香坊却是极好。”

    “…为何?”这个穆婉秋还是第一次听说。

    “…大多数人都以为调香只是一个行业。”

    “…调香本来就是一个行业嘛。”李老汉不解地看着孔勇。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孔勇捻须摇头。

    真是酸腐

    李老汉别过头去,他最讨厌这些酸腐的自以为是自命清高的人。

    真有能耐,干嘛不去考状元。

    孔勇也不看他,转向穆婉秋,“您想想,把几种香料调和在一起,就造出一种美好的香味,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儿?”见她点头,又道,“细究起来,调香不仅是一门手艺,更应该算是一门技艺,能事先想象出各种神奇美好的香味,然后调出来,这才算是一个真正的调香师,这不仅仅要手艺好,更要修养高见识广才行…”叹息一声,“可惜,世人都不理解这些,只知道死记硬背、照搬照抄祖宗的秘方,到现在,放眼望去,魏氏之后,整个大周再没有一个真正的调香人了…”语气中有种逝者已逝的悲哀。

    李老汉哼了一声,没言语。

    穆婉秋心却一动。

    魏氏调香术的开篇就说,“调香是一门艺术,就如同绘画不是颜色的大杂烩一样,香也不是香料的简单堆砌;要调制一种好香,不仅需要敏捷的嗅觉记忆力,还需要丰富的想像力…真正的调香师可以在想调制的那种香存在之前,就闻到意念中的香味了,就像画家在作画前就构思好了画的轮廓的一样…”

    开始她还不理解,越往后,她越觉的这句话的深奥,此时,经孔勇一点拨,她顿觉豁然开朗:

    是啊,都说创香难,是因为人们不知道怎么创香

    就像作画,那些仿照名家,一笔一划的模仿出来的赝品,即便颜色布景微妙微翘,在逼真,也还是赝品,不堪为大家,一个道理,那些利用祖传秘方调香的调香师,即便能调制出一手好香,可那终究不是自己创作的,总不堪为宗师

    只有创作,才能独成一家。

    那些书画名家,在创作之前,都是事先构思好了要画什么,才会去选择运用什么颜色,怎么起笔,怎么运笔,最后勾画出意念中的美好。

    香也一样,如果能够记住了各种单香的味道,和他们混在一起的味道,那么,当你想造出意念中一种新奇的香味,只要按记忆中的味道选择适当的香料,慢慢的调试就可以了。

    而世人恰恰相反,只知道按祖传秘方下料、调配,就能制出特定的香,至于那香的形状味道,只有做成了才会知道是什么样。

    就像当初她按魏氏调香术制造的青香,之前,她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只知道按魏氏的秘方一步一步地来,直到晒干了,她才发现自 ( 调香 http://www.xshubao22.com/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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