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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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整个人有种难以诉说的落魄孤寂,以前那个傲然洒脱的人已无影踪。[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但那又如何?他的一切都与她不再相关。

    向他怀中的娃娃伸手,“请把孩子还我。”

    朝遇看看她,再看看小娃,然后才将孩子慢慢地放回她手中。只是一会儿的相处,他就对那孩子产生了眷恋感,依依不舍的。

    瞳婷将回到她怀中的心肝宝贝紧紧搂住,刚才看到他在水边,还真的怕有一个万一孩子就会离她而去。

    朝遇看著她对孩子哄、对孩子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波波的喜悦。他回到宣府,看见了她,发现自己对她是多么难以忘怀,他真的很高兴见到她。

    眼眶忽涌起一片湿意,跨步向前,紧紧将一大一小两人抱在怀中。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不是作梦个是幻觉,朝遇闻著她的馨香,拥抱她柔软的身躯,感受著她的温暖,就像是回到从前,“婷──”他一遍一遍低唤著她的名字。

    “放开!”恼怒的瞳婷挣脱不出他的怀抱,就索性停下挣扎,冷冷的看著他,看他什么时候会放手。

    纵然有再大的热情也会被冰冷寒意所浇熄,朝遇迟钝的感觉到,才缓缓地将于放开,退了一步。

    “婷?”他看见她眼里的决裂与……恨意。

    她紧抿著唇,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朝遇一个箭步向前挡住她的去路,“不要走,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也不想再见到我,可是,可不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再走?”

    不论是向左或是向右,都躲避不开他抵挡在前的身躯,瞳婷火冒三丈的停步下来。

    很好!她倒是要听听他想对她说什么。

    见她好不容易总算止住脚步,朝遇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剧烈的心跳舆气息能平缓些。

    “对……对不起。”他放下伸长的手臂,“我知道以前对待你的方式不对,是我错了,如今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弥补那个错误,也不配要求你的原谅,我只想告诉你──”他的神色哀戚,掩不住深深的自责。“我想你。”

    听闻这三个字,瞳婷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走。

    她要的,不是这三个字。

    朝遇这回没阻挡她的去路,只是猿臂一伸,从瞳婷身后搂住了她,头靠在她发侧,沙哑低语:“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从来不知道我会这么思念一个人,我吃不下、喝不下、睡不著,一闭上眼就好像看见你,不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你的身影始终在我心中,我不想忘、不敢忘,想念你的每一个笑容,想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好后悔,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将你推开?”

    环抱她的手臂缩紧,他的心淌著带血的思念。

    “就算是在梦境之中也好,我是多么想再看见你的容颜,一次,只要一次就行。我希望你能看著我,对著我笑。可是自从离开长安之后,每个夜晚我都无法睡著。一闭上眼睛,看见的是你的泣颜,一串串的眼泪哭得我好心疼。”

    那一阵子他的精神简直面临了崩溃边缘,每日每夜他都瞠大一双眼,严重的缺乏睡眠再加上不稳定的情绪,使他看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恐怖到没人敢招惹。

    “后来回了扬州,樊卫与大夫不论使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让我入睡。”倾身将头埋人她颈间,“好不容易找到能使我合上眼睛睡觉的方法,那就是搬到你的院落,住进你的寝房,躺在你的床上,假装你还在。”

    瞳婷感觉到肩上的湿熟,她想说什么,但一张口,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假装她还在?

    她垂下头,内心流过一丝细细的悲哀。

    她很想心软,很想撤下心防,很想转身抱著他,可是……看著怀里的小娃,一甩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回她绝对不能再被自己的情感左右,她已经错过一回了。

    硬逼自己狠下心肠,“在事隔一年多之后,你又是为何而回来?”拉开他的手臂,回身望著朝遇,“在我面前卖弄可怜,难道你就只想要跟我说一句对不起、你想我?”

    朝遇听著她嘲讽的口吻,胸下一紧,“不是的,我——”

    '

    “你走,好不好?我不管你多可怜、多痛苦,那都是你自找的,没有人害你。”一年多来她一样不好过,心破碎、泪流尽,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谁造成的?“时间过去,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彼此,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

    “不会的,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们就能够重新再来一次。”

    “我不愿意。”同样的事情她不想再重复一次。

    “婷──”

    “小娃困了。”她用眼神幽然地瞅著他,“让我走。”

    是走出这座庭园?还是走离他的身边?

    朝遇问不出口,也没有勇气去询问,放开了握住她臂膀的掌。

    “我住在以前的那个院落。”他回首看著她的背影,“对不起。”

    第一次发现,原来见著离去毫不留恋的背影,是件很令人心酸的事,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是将手掌伸出,但是什么也挽不回。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哑声不停的道歉,然后让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傍晚时起风,灿丽的晚霞被吹散,天色逐渐灰暗,雨丝跟著时间的推移而落了下来。

    “你拒绝他了?”

    “不然呢?”瞳婷替刚沐浴过的小娃换上干净的衣衫。“可是说真的,我实在没想到还会再看见他。”

    “是吗?”摆明了个相信的扬高声调。小瞳拉了张椅子在旁坐下,以博浪鼓逗弄著小娃。

    面对她的疑问,瞳婷忽然想起什么,“等等,我想到了,你为什么把小娃抱给他?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吗?”

    抱起孩子在她面前晃呀晃,小瞳答道:“没什么啊,给他抱抱孩子是想让他内疚呀!让他回想起他也曾有过一个孩子的。”左闪闪右躲躲,看著瞳婷不移开的目光,就知道另一个问题没回答不行,认命的说道:“会怀疑是难免的嘛,你问问自己,是不是真没想过他?”

    当然──是想过,她曾经设想过千百个再见面的情境,可怎么也没想到,是在他手中还抱著她的小娃的时候,他们两相见。

    他显得十分憔悴狼狈,但依旧不减他的迷人风采。

    而且当有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含泪哽咽低声忏悔,她根本就是差点软下心肠,很想抛下过往的是是非非而朝他奔去。

    要不是现在的理智相当坚定,她早就把持不住自己了。

    “还恨著他吗?”

    “嗯。”

    “你会不会原谅他?”

    沉思好一会儿,瞳婷讷讷的开口,“我不知道。”

    心中明明就恨极他,但是为何无法肯定的说出不会,原谅他?面对自己的摇摆心思,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不知道?不是肯定句,那就代表还有转圜余地了?”

    “不是。”她很快的否定,“我的意思是……是这事很复杂,并非说一是一的。”

    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小瞳听不懂的皱眉,“不了解。算了,我只想简单知道,你会不会给他一个机会?”

    看著小娃张嘴吐著口水泡泡,无忧无虑的玩耍,她叹了一口气,摇头。“不会。”

    “为什么?”啃著梅饼,小瞳好奇的问。

    “因为他。”指著小娃,“一年多前的回忆是个教训,我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当时她的孩子差点命丧于朝遇之手,一个小小生命在他的眼中竟是那么地不值钱,仅仅因为他一己之私,连甫在她肚里的孩子都不放过,这要她如何给他一个机会?

    “当年的事,我想他已经知道后悔了吧。要不是知晓自己的错误行为而想忏悔弥补,他今日就不会回来。”原来他也有痴情的一面啊!

    瞳婷眯起眼,“你在替他说话?”

    “没、没。”赶忙挥挥手撇清关系,画清界线表明立场,“我只是看他可怜,”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糟模样。“第一眼看到差点吓坏她。

    他的样子真的很惨,但那又如何?与她何干?瞳婷嘟起嘴,不满的叫道:“可怜?我这个弃妇就不可怜?我腹中小孩就不可怜呀?你到底是谁的姐姐?在帮谁说话?”

    “是是是,是我不对!”小瞳合掌向她讨饶。“我说错话,你大人大量就别计较了,好不好?”

    瞳婷再瞪她一眼,哼了一声,“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好,饶你了。”

    小瞳轻轻微笑,将栽在软榻上的小娃翻过身。

    在宣府待了这么多年,她知道朝遇那无情无义的性子由何而来,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但是面对被朝遇狠心情伤的妹妹,她却也不好说什么。

    “你还爱他吗?”

    “我的心早已死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没有正面回答。

    怕不是死了,只是深深埋下。捏著瞳婷的脸颊,她笑闹道:“没关系,我等著看它什么时候复活过来。”

    “你哟!”

    躲过伸来呵她痒的魔掌,小瞳一跳,退开床边来到窗前,“雨不小,我去替你关窗,省得你的宝贝儿子被风吹病了,你还会来找我算帐呢!”

    “假好心!”

    小瞳站在窗前,雨势浙沥沥地下得恁大,她抬眼若有深意的看向正对著窗口的一棵大树,漠然无语。

    强风吹过,她眨眨眼,然后才将窗扇关上。

    浓密的大树枝叶后,随著风势颤动了一下,一个黑色人影隐身于叶后。

    朝遇抹去满面雨水,望著窗扇关上,屋内的温暖笑语也与他隔绝。

    因为雨声,楼阁内的话语显得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他不确定那个叫小瞳的是否看见他藏身于树上窥探,但是他多么想见瞳婷一面,顾不得被发现的风险,宁可像个贼一样的栖于窗外,全身淋得湿透也甘愿。

    无奈的将头向后靠躺,对著今晚这么一个夜,他也只有无止尽的叹息了。

    “婷。”

    亭外暖阳灿灿,映照著满园的缤纷瑰艳花朵,暖风吹拂过院内欢笑。

    然而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却响起,止住凉亭中的笑语。

    瞳婷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何人,抱著手中小娃起身就要移开步子。

    朝遇一个跨步挡在她面前,“你要上哪儿去?我一来你就要走?”躲他也躲得太明显了吧?

    “那你呢?”瞳婷无畏的回视他,眉头微蹙,“有事吗?”

    “我……”看见朝他绽放笑颜的小娃,话锋一转,“我来看小娃的。”吹了一口气在合起的双掌中,发出了“嘟嘟”声,两手拍拍然后向小娃摊展开来。

    她不可思议的看著小娃居然对他有所回应,咯咯乱笑,同时伸展著一双小手向朝遇索抱,天啊,这个小叛徒!

    “我可不可以抱他一下?”朝遇的脸上始终保持著一抹淡笑。

    气嘟了嘴,瞳婷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怀中背叛她的宝宝交到他的手里。

    “好乖呀!”寻了一处亭内石椅坐下,朝遇将小娃高举过头,听著他乐不可支的笑声。

    看著他舆小娃相处甚欢,瞳蛱的内心满不是滋味,“你不会就只是来看他的吧?”

    “当然不是,”环视立于周遭的闲杂人等。“可以聊聊吗?”

    瞳婷明了他的意思,但她不是很希望与他独处,要不是小娃在他手中,她肯定马上走人,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还是依他愿将若干侍女遣下。

    “你想说什么?”

    “我当然不止是来看他,我还来看你的。”朝遇接续著刚才的话题,“你在宣府过得可好?”

    她轻嗤一声,“是比起在某人身边的时候来得好。”

    将她的嘲讽听入,朝遇还是维持著不变的笑意,“是吗?化迟如此的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难道他就只想著来确定是否可以放心?瞳婷不知怎么的,心陡然向下一沉。

    朝遇抱高孩子,“他是个男孩?”见她点头,“叫什么名字?”

    “小娃。”

    “就叫小娃?”朝遇见她没有欺瞒之意,“怎么还没有取名字?”可爱是可爱啦,但要是孩子长大了还这么叫他,孩子会恨死他们的吧!

    眼神幽幽然落在远方,有种难以察觉的落寞,“原本我是想与孩子的爹一同为他取个名字,可是──”事情的变卦让她根本无意再替小娃想名字,也就小娃、小娃的叫下去了。

    “可是怎么样?”他霍然起身,焦急表现在脸上,“这是你与化迟所生的孩子,他却连为孩子取一个名字都不愿意,是怎么样?是他根本就不怜惜你,所以对孩子也不加关心是吗?”

    化迟与她的孩子啊?闻言,她一怔。

    “真是欺人太甚,化迟那浑球,走!”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足怒火冲天。

    “走去哪儿?”瞳婷甩开他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去找化迟算帐。你看他是怎么待你的?”

    “不论他是怎么对待我的,都好像与你无关吧,四公子?”刻意加强最后三个字的语调,“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是凭著什么身份干涉我与化迟间的关系?”

    被她冷狠决裂的话意震慑,“不是的,我只是想帮你出一口气……”

    “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会这么地好心?”她嘲讽一笑。

    朝遇将小娃塞回她怀中,双手紧握在她肩头,“你不要跟我说气话,我在初回来时问过,你待在化迟身边,连孩子都有了,他却没有给你一个名分,你想他是怎么看你的?也不愿替孩子取名,你这样连一个侍妾的身份都比不上。不行,我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说什么啊?”瞳婷推开他,“在我们之间你有资格说到半句话吗?就算我任人欺陵也轮不到你来管。”

    “婷──”她不知道有一个名分对她、对孩子是多么重要的。

    “化迟曾说过要给我一个身份,好让我名正言顺的待在他身边,可是我不要。”她的眼眶中有泪有怨,“是我不要,因为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一丝意义。我不爱他,我只是感谢他,感谢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收留我,让我不会无家可归,但是宣府能给我的名分,我拒绝接受。”

    “为……为什么?”他呆住,不能明了她为什么不要?那些能让小娃可以在宣府中占有一席之位的身份?尤其还是个有双异色眼珠的孩子,如果没有地位,小娃就只会被人欺侮。

    瞳婷紧抱著手中对她最重要的宝贝。“我生下他不是为了能在宣府里得到什么,而是我爱他,所以我把他生下,我想让他看看,这个人世间有个爱他的娘亲在他身边。”

    朝遇轻轻接下她滑落脸颊的泪水,“对不起,你不要哭啊!”他的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撼,爱吗?他都不知晓他是否有著可以爱人的力量?

    时间缓慢推移,直到两个人的情绪都已经比较平顺和缓。

    朝遇不可自持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就像往日一般。

    “不谈小娃,我只想问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瞳婷抬眼看他,颊上泪水已被拭乾。

    “我曾经错得离谱我知道,但是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爱过我,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爱你,直到一年多前我们分离,我才明了我该是爱上了你,可是一切都太迟了。”一直以来他都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她是第一个走在他身边的人,“我不要求你原谅我,如果你想,你还是可以继续恨我下去,我只希望,你能重回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他变了,他真的变了,改变的不只是外貌,连他的语气、态度都今她相当讶异,以及心疼。

    但──

    “我不会说好听话,可我能保证只要你能重回我身边,就算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甘愿,而且你看……”

    朝遇转身将带来的一个蓝色包袱摊展在石桌上,布巾一拆,亭内瞬间光华灿灿,玛瑙、珊瑚、金银、白玉……各式各样的惊奇珍品展现在两人眼前。

    “我很富有,在外面的世界我可以呼风唤雨,我是雄霸一方的商人,倘若你待在我身边,我包你要什么有什么。”他对著瞳婷敞开双臂,“就算你要这个天下,我也会不惜生命为你去争取。”

    “很希罕吗?对你而言,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吗?”瞳婷心痛的看著他,“我不想给你一个机会,那是因为我忘不了当年你对我腹中孩子无情的扼杀。”

    朝遇的心随著她接下来的话而逐渐冰冻。

    “你有钱、有势,那些都与我无关,不管你在外面世界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对我来说,你还是宣朝遇,是宣家四公子,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我也不会因为你能给予我什么,而改变我的决定的。”

    朝遇怔怔的瞪视著她,像是无法从她的话中反应过来。

    瞳婷安抚著小娃,一边不安地观看朝遇的神情,他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她刚刚的话是不是有哪里说错,在不经意的情况下伤了他?

    “朝遇?”

    “为什么?”他握住她的手臂,眉目一敛,再张开眼时却是失焦的空洞,“为什么你跟他们一样?”

    什么为什么?瞳婷扭动著身体想挣脱,别开眼,不想见到他此刻无比的脆弱。

    “我有钱、有权、有势,我很努力在宣府之外的世界活下去,可是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看见?为什么还是一样瞧不起我?”他好无奈也好无助,痛苦难过得想要现下就死去,眼前的瞳婷变得模糊,“婷──”

    朝遇颓然崩溃,单膝跪下,手里不放开的是她的衣袖。

    “我求你,拜托你……”

    不要离开他──

    第十章

    “结果,你还是拒绝了他。”满狠的,“人家都给你跪掉一膝的黄金了,这么可怜你还不答应他?”

    瞳婷叹息,那一日她吓呆了,推开朝遇转身就奔回了楼阁,她怕见到他如此悲戚的神情,朝遇对她就像是一片天,支撑著她的世界,她不知道这片天会有变色的时候。

    她不喜欢见到这样的朝遇,好陌生,而且还说著她不懂意思的话语,真的令她难以适应。“他变得令我不再熟悉,像看见另外一个人。”

    “是啊,那种骄傲冷漠、目中无人的讨厌样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小瞳细细地回想著。

    “你……”她想了一下,却噗哧一声笑出,“没错!”

    两人相视而笑,一旁的小娃也受到她们的感染,歪坐起身来,笑得比她们还开心大声。

    “你哟!”小瞳坏心的伸出手指头将小娃戳倒在被上,“听得懂吗?笑得比我们高兴。”

    瞳婷拯救兀自挣扎、面朝下翻不过身、“呜呜”怪叫的宝贝,“喂!干什么欺负我儿子?”

    “他这么可爱,借我欺负一下嘛!”小气鬼。

    “这种东西能借吗?更何况借了你什么时候还?”太过分了,她的宝宝只有她能欺负。

    小瞳摸著鼻子一笑,“大不了将来我也生一个的时候再让你欺负,母债子偿呗!”

    “说得倒好听──”

    窗外一道白亮闪光划过天际,瞳婷赶紧将小娃耳朵晤住,石破天惊的震耳雷响声轰隆,连绵不绝,像是有百吨火药在穹苍中炸开。

    随著雷势,偌大的雨更显磅礴,劈哩啪啦的如千军万马奔腾。

    “天啊,这什么鬼天气?”小瞳站在窗前看著视线不清的外院,“雨下得好大。”三少那一堆花花草草在大雨过后大概只剩光秃秃的枝枒了。

    在那一声雷响之后,瞳婷不知怎么地感觉心头沉甸甸的,有股气闷在胸膛吐不出来,看著窗外雨势发怔。

    “怎么了?”小瞳的内心微微感应到瞳婷的不稳心绪,回看著她。

    她回神,“没……没有。”抚著跳得很快的心,这一股蔓延在胸的不安是什么?

    “被刚刚的雷声吓到了吧!”

    小瞳也抚著胸,孪生姐妹就是有这一点麻烦,心意感觉常常相通。甩甩头不去想这股不安,因为又不是她的问题。在瞳婷身边坐下,“瞳婷,你……到底……是不是还爱著朝遇?”

    瞳婷的心一跳,“干嘛又突然问这个?”

    “好奇嘛!”小瞳睁著一双闪著好奇光芒的眼睛,“只是想知道你不给他机会的原因嘛!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一年多前那碗打胎药的事,可是如果你不是还爱著他,就不会依旧对他不原谅。对不对?”

    瞳婷对她的这一番话没有回应,沉默以对,但是倘若连这心思都猜不到,那也真枉为同住娘胎十个月的姐妹。“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原谅他,那么那碗打胎你就喝得太不值得了。光就为了他当初抛弃你这一点,就算你再爱他,你还是没有勇气再给他一次机会。”小瞳替她接上了该说的话。

    瞳婷倾头瞪著她,“你把我的话都说完了,那还要我说什么啊?”把她的心思猜得那么准,虽是孪生姐妹也太令人咬牙切齿了。

    对喔!不就是想套出她的话,怎么自己先把感受说出来了呢?小瞳装傻一笑。

    突然间,楼阁外门被敲得震天嘎响。

    “谁啊?”小瞳示意侍女去开门。

    一开门,一个湿淋淋的人矗立门外。“小姐。”

    瞳婷走至外厅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樊护卫?”连伞都没撑的樊卫全身湿得像是刚从水中爬起,一身狼狈,青色的外袍上沾染了暗红血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小姐,”他举起手以袖擦去了满脸雨水,“我与爷在路上遇见了刺客,爷……爷他……”

    “他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呀?你快说!”瞳婷焦急的奔至樊卫面前。

    “爷受了重伤,伤口大而且血流不止,但是爷不让任何人碰他、替他止血……”樊卫又慌又急的搓著双手,“三少已经差人去请大夫。小姐,跟我走一趟好不好?帮我劝劝爷。”

    “我──”她去能干嘛?

    “小姐,拜托,爷伤得很重,再这样下去不处理,爷会没命的。”他双手合十的向她哀求。

    “可是我──”她脑中充斥著朝遇受伤的消息而反应不过来。

    “去吧!”小瞳接过她怀中的小娃,“朝遇那个性你知道,去劝劝他,不要让他翘辫子了。”

    瞳婷稍加考虑还是点头,“走吧!”举步就要跟上樊卫的脚步。

    “等等!”小瞳的眼光一瞟,“伞。小心点。”现在她总算知晓婷婷心里的那股不安是由何而来了。

    瞳婷回给她一个笑容,接过侍女递上的伞,也随著樊卫小跑步离开。

    “樊护卫,你们是怎么了?朝遇的武艺不是很好,怎会受了伤?”跨过一个个地上小水滩,她边跑边问。

    “爷的功夫是很好,但是爷今日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神经,刺客拿著刀砍来,爷却不躲也不闪,一刀一剑全喂在身体上。”穿过亭台楼间,这宣府真不是普通的大啊!“就算所有的刺客都败于我们手上,爷的身上早已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更糟糕的是,好不容易将爷送回宣府,爷竟然不让我替他止血,连靠近也不行,就这么呆坐于椅上,任凭鲜血直流。”

    瞳婷没有接口,她甚至不敢想像朝遇会这么反常究竟是为了什么。

    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院落,两人奔进主屋内,一推门,她就看见朝遇低著头单手掩面,身上衣袍已是血污一片,地上是雨与血交织而成的一汪小潭。

    “爷。”樊卫欲上前,但在距离爷两步时,竟被他周身运升的气网所震开。

    “走开。”

    樊卫以乞求的眼神望著她,爷的出血量很大,再也撑不了多久的。

    她了然的点头,走至朝遇的身边但是不敢靠得太近,“朝遇。”她轻声呼唤,“朝遇,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朝遇的动作有些改变。

    瞳婷的声音吗?不!一定是幻觉,一定是他听错了。

    尽管有些移动,但一会儿又不动如山。

    “朝遇,”瞳婷提高了声音,心急如焚,“你不要这样,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她的火气上冒,不禁娇吼出声,“笨蛋啊你,宣朝遇!你到底是想怎样?”

    声音清晰的传入他耳里,真的是瞳婷?

    他放开手抬头,义惊又喜的看著眼前人,“婷!”他真的再度见到她了,她果然还是关心他,没有放弃他。

    这个大混蛋!瞳婷忿忿来到他面前,手一扬,清脆的巴掌声落下。“你到底还想不想活?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为什么不让樊护卫替你包扎?”

    朝遇手捂著脸颊,怔怔然的点头。

    瞳婷转头看见被她的强悍吓到而正在发呆的樊卫,怒吼出声:“杵在那儿干嘛?快止血呀!”

    门外家了领了一名白胡大夫及时赶到,樊卫招他们入内,开始替血流不小的爷清洗疗伤。

    一见到血她就发晕,瞳婷将视线转移到一旁,顺便打量屋内摆饰。

    心内有些疑惑,朝遇不是宣家四少?怎么房内除了桌柜椅床外皆是空荡荡一片?这不是他出去闯荡江湖前所住的居所?可是怎么一件以前的物品都没留下,干净整洁得有点过火?

    “小姐。”听见唤声她回首,朝遇已经在四人的协助下清洗并包扎身上所有伤处,换了衣袍,由樊卫搀扶,万般艰辛的躺于床榻上。

    “我送大夫出去。”樊卫与另两位家丁把环境大略收拾后就离了内房。

    直到门扇关阖声响起,瞳婷才开口,“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朝遇躺在榻上看著她,“我可以假装你正在担心我吗?”

    瞳婷装作没听见,“很庆幸你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捡回一条性命,我不吵你了,你无歇歇。”虽然她不是“假装”,可是她不想在他面前透露出自己真正的情绪。

    移转了身躯想离房。

    “我不想活了。”这五个字成功的让她停下脚步,慢慢回身望向他。

    朝遇的眼瞳直盯著上头暗褐色天花板。

    “活著有什么意义?我活在世上没有人替我开心,我死去也没有人会替我感到难过,只怕额手称庆的人不少。”

    “你怎能这么说?”她气恼叫道,不喜欢他将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不值。

    “不是吗?”他的眼神回到她身上,带了种孤独的哀戚。

    瞳婷没有回答,也不知晓该怎么回应?

    朝遇无声的叹息,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挽回佳人芳心?会不会有这么一天呢?难道错过一遭,就不可以让他重新弥补吗?没有弥补的机会,那又如何知道他悔改的心?

    “我……的伤口很痛。”他气若游丝的低语。

    瞳婷飞奔到床边,脸上有掩不住的担忧,“怎么了?你那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再把大夫请回来?”

    朝遇拉住她的手,摇摇头,“不必了,再请大夫也没有用。你不要走,陪我一下好吗?”

    惨白的面容、困乏疲惫的神色、浑身的伤口,他这样,要她如何拒绝他?

    瞳婷垂下了头在床沿坐下,呆望著本来在她手腕,但现在滑移到她掌心紧紧与她相握的大掌。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牵手是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那时候是他怕她被人群冲走。现在呢?

    终究还是将他的手掌拉离,塞放至被中,漠视他黯然的眼瞳,“你睡一下,我不会走的。”

    “真的?”

    “嗯。”或许吧!

    虽然怅然若失,但是得到了保证之后,朝遇的心情为之一松,全身的痛楚袭来,让他虚弱的很快就沉入梦乡。

    眼瞳的颜色有些浅淡,湿润的发丝也带著赤红色,虽不明显,但看来就是与漆黑发色不同,是她眼花了吗?瞳婷揉揉眼,没去深思这个问题。

    狠心的拒绝他是正确的吗?她的坚持有所动移,尤其在看了他伤痕累紧的模样。如果她早先愿意给他一次机会,那么今天的情形是不是不会出现?差一点,他就会丧命。

    尽管过了一年多,她对他却不像是睽违了这么久,因为每个夜里,她的梦境中全是他,恨他也好、怨他也罢,就是忘不了他。

    要是她答允了他,她会快乐吗?这一份眷恋的心又该如何解释?

    “小姐?”有个人在门边悄声轻唤。

    她走了过去,步出内房外厅,掩上了门,对樊卫说道:“他睡了,你进去照顾他。”

    原本心中大石放下的樊卫吁到了一半的气差点卡住,“小姐,这不好吧?爷需要的人不是我。爷要是知道我让小姐离开,爷会恨死我的。”

    见她沉默,樊卫再接再厉,“以我的护卫身份本不该说这些话,但我还是要说。小姐不晓得,爷一年多来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就算爷从不说,我也知晓爷内心的后悔。这么多年来爷都是一个人孤单的活在世上,小姐是唯一一个走在爷身边的女人,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一定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樊卫恳请小姐,能给爷一次机会。一年多来,爷忧郁度日,直到前些日子到了宣府,我才又在爷,脸上见到了笑容,我想,爷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小姐的。”

    瞳婷还是不语。

    樊卫用力的绞著脑汁,思索著还有哪些话可以说?

    “我……那个……嗯……对了!要是爷醒来见到身边的人不是小姐,爷会很难过、很难过,我也会很难过、很难过……”因为爷会宰了他。

    看穿了他的心思,瞳婷接上了不搭的话,“你成亲了?”跟小桃。

    樊卫讶异的张大了足足可塞进两个拳头的嘴,“小姐怎……怎么会知道?”

    “我没回去扬州并不代表我与嬷嬷、小桃断了联系。”她们的图画通信量可以说是绵连不绝。

    他指著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么老实,倘若让你知道岂不是等于让朝遇也知道?”沉吟了一下,她向他吩咐,“你可以跑一趟我姐姐那里吗?请她帮我顾好小娃不要欺负他,今夜我不回去了。”

    这个意思是……“小姐,你愿意留下来照顾爷了?”他欣喜若狂。

    瞳婷点点头,“快点,我快要改变心意了。”语毕,就看到一个人影飞射出去,速度是惊人的快。

    瞳婷笑著回身,然后推门入内。

    浑身的痛就像烈火在燃烧,即使是陷入昏睡中,他还是辗转反侧、睡睡醒醒。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朝遇整身是汗的醒来,顶上是深褐色的天花板,有著一条一丝的岁月痕迹,屋里很静,静到他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脑中的记忆慢慢回流,那一场倾盆大雨、难以计数的刺客、刀锋落下、鲜红色的血液喷溅、麻痹、瞳婷的巴掌……

    对了,瞳婷人呢?

    他将头颅转向,看见室内一无所有,只有他一个人。

    朝遇惊得起身,却扯动身上无数伤口,痛得他面容一皱,但还是捂著肩头伤口下了床,“婷?”

    人不见了!走了?不要他了?

    “婷!”他止不住内心一种被抛下的惶恐,挣扎著扶住手边可及的物品朝门边走去,脚步蹒跚、气息紊乱,一路上跌跌撞撞,一个不小心栽在桌边。

    痛!朝遇差点晕眩过去。

    手撑在几上,靠著仅有的意志力狼狈爬起,慢慢以龟速向门外的方向前进。好不容易他推开了门,踏出了门槛,走向了外廊。仅仅十多步路的距离,已经让他汗如雨下,差一点就要昏厥,靠在低矮的栏杆坐下,他喘息著。

    混乱的脑中想的是,瞳婷人呢?为什么醒来之后就不见人影?

    哼著轻松小曲,瞳婷手捧著一个托盘进了朝遇的院落。

    她不解的是与院落外的繁丽相比,朝遇所居住的地方不仅占地小,又偏僻,庭中植物也杂乱欠缺整理,更夸张的是除了樊卫一人,不见任何奴仆服侍,这就是宣家四公子在宣府的生活吗?

    拐入了廊下,就见到一个人倒靠在柱旁,墨色的衣袍、灰白的脸色,她吓得几乎把托盘翻倒,赶紧迈著小步奔向那人。

    放下托盘,瞳婷轻拍著朝遇的肩。“喂,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没在床上躺著?”

    是瞳婷的声音吧!朝遇拉回快飘走的神志,缓缓抬起眼。

    “婷!”他拉著她的手,抚摸著她的脸颊,激动的说,“是你,你没走。”

    “我能走去哪里?我只是去替你煎药、煮汤。”瞳婷心里一阵酸楚,朝遇不会是醒来不见她在身边,才会强忍著全身伤痛出来找她吧?

    朝遇感动的放心一笑,“也是,你答应会陪著我,只是我没想清楚,还当你离开了,不要我了。”

    瞳婷垂下眼睑,“我扶你进去。”强迫自己漠视内心想反身拥抱他的冲动。

    “嗯。”不气馁的一笑,将手臂伸向她,任由她又拖又撑的把他搀回房内。“很重吗?”

    “还……还好。”瞳婷大口喘气,险险挂掉。“这一折腾,我看你的伤口都裂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它们会自己好的。”他不以为意的笑笑,“你不是替我熬了汤?我有些饿了。”

    “喔。”瞳婷重新出门,将还留在门外的托盘捡回来,再回来时一股清香漫溢在室内。她随口不经意问出一句:“怎么这院落格外冷清?”

    “因为这里是我居住的地方呀!”他张了嘴,“啊,喂我。”

    那是什么理由?她没去深思,拿起汤碗一口一口的喂著他,忽然感觉到他们之间现在的情形很亲密,心下有些不自在,找了个话题,“笑什么?一直笑不停,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上回也是,笑容直挂在他脸上,不像从前,要看到他满面笑意是一件困难的事;虽然他的笑是很勾她魂魄的。

    “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从不笑?我的回答是想笑的时候就会笑了。”朝遇别有深意的看著她,“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很满足,我想把我的这种心情表达出来,唯有把笑意挂在脸上,才能让你看见。”

    瞳婷拿匙的手停在空中,顿了半晌,然后放下了碗与匙。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愿意回到我身边?”

    她别过脸,“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也还是朋友。”

    “我不要当朋友。”朝遇心痛的说。

    她眼神闪烁,“我……找樊护卫来替你换药。”

    看著她转身的背影,“你在逃避,逃避我。”朝遇的眼里蒙上了一层灰,黯黯淡淡的。

    瞳婷不言不语,像是要逃离这个地方一般,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你再这样下去,小娃的娘亲就要变我了。”小瞳嗅闻著身上所沾染的乳香舆口水味。

    “不然呢?”瞳婷手捧著托盘和孪生姐姐在院落内坐下。“朝遇伤得那么重,他说要我陪他,我不忍心离开。”

    “你把小娃日日夜夜交给我欺负就忍心?”而且那臭小孩几乎都快爬到她头顶上了。“小娃的'那些事',你还没有告诉朝遇啊?”

    瞳婷摇摇头,“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让他知道?”

    说得也是,小瞳可以理解的点头,“嗯──不过,我想我在宣府中住了很多年,有一些事应该要让你知道。”

    “什么事?”

    “你从没想问过朝遇那家伙的童年吗?”一年多来婷婷问也没问,真令人好奇,“关于他在宣府中的事,你不想知道吗?”

    这个……瞳婷思考了一下,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在未见到朝遇之前,她没有心也没有余力去过问有关他的事,总觉得知道得愈多就愈容易触景伤情。“怎么了吗?”

    “你……难道都没有发现他眼瞳与头发的颜色与常人有些微的不同吗?”如果跟朝遇生活过好一阵子的婷婷没发现这事,有问题的人是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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