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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只是听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好像说晴姐姐早年得了病，我有些好奇，这才问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瑾瑜露出丝微微的笑，道。
又挑了挑眉，开口问：“那大舅舅他们是什么时候回京城的？”
“同武十二年，大舅老爷扬州知府三年任期期满，被调回了京城，去了礼部任职。”
瑾瑜感叹：“这么说来，大舅舅的升迁很顺利，十几年就从正六品升为了如今的正三品礼部右侍郎。”
“正是呢，县主没见当朝多少官员，从正六品升到从五品都不知要打熬多久的年限。”香柳附和。
之槐却鲜少地反驳了别人的观点：“你说的那都是寒门子弟出仕的，若是世家出身，自有家中长辈为其打点，而且权贵彼此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往往不用蹉跎几许年月便都能顺利的升迁。”
瑾瑜目光温和，静静地听她们说完，才点点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寒家小户出来的人做了官，如若没有特别的机缘，一般都要一步一步的来，一级一级的熬资历，有的甚至要平调数任才能得到一个升迁的机会。这样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般成为一省大员或者更高进入内阁的时候都是年过知天命之年了。不过这样却有一个好处，便是胜在稳扎稳打。”
话风一转，又道：“而凭借家族的庇荫或许仕途之路比常人平坦些，但一旦家族式微、大厦将倾或者被某个人牵连进去、获罪倒台，那么试想，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豪门出身的子弟也并不是安枕无忧的，为了自己的家族声誉更要谨小慎微，不然稍微行差就错惹得圣心不在，那结果只会比普通百姓来的更加悲惨。”
“那县主的意思就是说当官怎么样都是不好的，反倒不如平民之家来的舒心？”芳樟瞪大眼，不由提高了声音，感觉自己有些接受不能。
瑾瑜失笑，摇摇头：“这样却也不尽然，否则天底下的读书人怎么会都幻想着金榜题名，光宗耀祖，都想有一日能为官做宰，封妻荫子。萧家就是几代人都走了科举之路并都颇有建树，才有了今日之名望，宅第之规模。然后你再想象一下平民之家的生活，锱铢必较，斤斤计较。从这方面说总归还是当官更能惠泽后代。”
三个丫头都低头思索瑾瑜话里的意思。
瑾瑜不禁笑出了声：“好了，这也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见解，说不上对或者是不对，你们也别纠结了。”她微笑着转移了话题，“索性今晚没什么事体，香柳和芳樟你们便与我说说这府里具体都有哪些姨娘。”
香柳也微笑起来，斟酌了一下道：“算来大舅老爷前前后后共有五位姨娘，大房的连姨娘，肖姨娘您都知道了。据说大舅老爷外任之前还有一个得宠的姨娘，闺名叫红袖的楚姨娘，原是大舅老爷的贴身服侍的丫鬟，因从小跟着大舅老爷在书房里伺候，也粗通笔墨，说是还有些才情，极得大舅老爷的青睐，大舅太太生了鸿少爷之后应大舅老爷的要求便同意给红袖开了脸。之后刚被大夫确诊有了身孕，就立马被抬了姨娘。只是没想到红袖却是个薄命的，当时怀着身子跌了一跤，据说当下就见了红，后来也没有救回来，母子两个一尸两命。”
“还有一个便是跟着大舅老爷赴任的孟姨娘，她是大舅太太的陪嫁丫头，曾经还生了个哥儿，却早早的便夭折了。却因貌不出众又不知情识趣，后来跟着去了扬州也没再剩下个一儿半女的。现如今在家庵里吃斋念佛，心如死灰过的跟姑子似的，等闲是不出庵堂的。”
“再一个便是沈姨娘了，她年纪最轻，是大舅老爷回京之后才纳进来的。好象是大舅太太的远房亲戚，当初家里遭了难来投奉国公，被回娘家的大舅太太一眼瞧见，说是当时便觉得喜欢。后来接她来府中小住，大舅太太说她极投自己的缘，也不忍放她离开了，就禀告了老太太，争得她老人家的同意后，那姑娘便成了府里的沈姨娘。”
“哦？那她可入了大舅舅的眼？”瑾瑜对大舅母的做法明了的笑笑，出声对着香柳问道。
“并不曾，因她年轻，又有才情，刚开始大舅老爷去她房中还算勤些，但是这沈姨娘为人冷淡，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一年四季也难得露个笑脸，大舅老爷慢慢的也不耐烦了，对她那里就淡了。”
这时芳樟点点头也插话道：“我还听说，这大舅老爷等闲不去沈姨娘那里，却也不见沈姨娘失望丧气，原本如何，后来还是如何，整日里关在自己的院里弹琴吟诗，与府里的人也没有什么交往，平日见了只与绮姑娘还能说上几句话。”
真有个性！
如此说来，她的性子跟歆绮还真是有些相似，怪道两人能谈得来。
可是这样的话，那大舅母拉外援的计策并未达到她想要的效果，这府里连姨娘依然风头一时无俩啊。
虽然如今连姨娘被禁足在了兰芳轩，就凭她能与名门出身又身为正妻的大太太分庭抗礼这么些年，自己可不会相信连姨娘会就此沉寂下去。
瑾瑜顿时摇头清叹。
这大房，还真是一团乱麻啊。
果然母亲的警告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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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萨洒姑娘，早上醒来，看到第一份评价票，第一次打赏，心里真的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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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二房
更新时间2012…5…3 20：20：18 字数：3911
她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却也没让停下，勉强打起精神问道：“二房和三房呢，姨娘也这么多？”
香柳听了瑾瑜的话，呆了呆，见她还在等着自己回答，便忙道：“没有，二房的二舅老爷是庶出，读书也不行，秀才都没能中上半个，也就没个一官半职的。舅老太太便让他管了萧家的几个铺子庄子，也好让他有个事情做。只是听说二舅老爷在这些个钱帛往来上也是个没有成算的，所幸那些管事都是得力忠厚的，这才使得铺子庄子没亏了去。”
“这为人如何跟有无姨娘应该没有关系吧。”芳樟小声嘀咕道。
香柳一掌拍她身上：“你又知道了？就你嘴快，真是听什么都心急，且耐心听我详说。”，说完又去抓她。
芳樟笑嘻嘻的躲避香柳的拍打，忙讨饶道：“好姐姐，我不敢了，县主还等着呢，你快些说吧。”
香柳听了芳樟的话，又拍了她一记才停了手，对着瑾瑜不好意思地轻声言道：“二舅太太出身皇商之一的谢家，谢家世居徽州，供着皇宫大内的胭脂水粉和香料。”
瑾瑜了然。
大的商家都不缺钱，却缺人脉，人脉广了才能保障生意顺利行进下去。尤其皇商最是如履薄冰，他们更害怕哪天还不知晓就被别的商家挤下去，于是更迫切想找个稳当的靠山，所以与世家大族联姻则成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勋贵世家嫡支哪里有娶商家女儿的道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日后也就别想在京城立足了。
不过虽然嫡支不能娶商家女，但没有说过庶子不能娶，也没有说过嫡子不能纳之为妾。
于是想跟权贵联姻以寻求靠山的，不是嫁给庶出子弟为妻，便是将自家女子嫁给世家嫡支为贵妾。
二舅母应该便是谢家为了跟萧家搭上关系，被嫁于二舅舅为妻的。
瑾瑜点头，看了她一眼，表示听见了。
“只是商家里大多家中规矩都难免欠缺些，即使是皇商也不例外，二舅太太在萧家行事作派都与别的舅太太有些许不同。”
“进府之后不仅打卖了二舅老爷之前的通房丫头，而且每当二舅老爷提出要纳姨娘，二舅太太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回回都闹的府里人尽皆知，沸沸扬扬。有次还与二舅老爷动起了手，最终惊动了老太太出面。
老太太获悉缘由后，对双方都各打一大板，对二舅太太说在萧府这样的人家，爷们纳个妾侍通房的不算什么，哪能效仿泼皮破落户的行径，大吵大闹还与自家爷们大打出手。
又对二舅老爷说不能只顾自己享乐，也要顾及家中妻子的看法，维护她的体面。
最后还是老太太拍板说了，二舅老爷可以纳妾，但是人数不能超过两个。自此之后，二舅太太和二舅太太方才消停了些。”
咦？
“那之前二舅舅还揪着兰香做甚，难道两个姨娘的名儿还未满么？”瑾瑜觉得以二舅舅的秉性，他怎么可能到现在只有一个妾侍。
“您还真说对了，如今二舅老爷还真只有一个姨娘。”
瑾瑜难掩自己的惊讶。
香柳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二舅老爷虽然只有一个姨娘，但是府里府外，那，”香柳有些说不下去，涨红了脸，嚅嚅道，“……不知有多少，二舅太太虽厉害，到底也管不了那么多去。只是兰香二舅老爷却是要抬姨娘的，二舅太太才发了狠。”
瑾瑜暗忖，二舅母这样做未尝没有将之前的怨气发作出来的意思。[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瑾瑜心中一动，忽然问道：“那二舅舅的唯一的姨娘是……？”
“是二舅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闺名叫素香的，她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但对二舅太太却最是衷心不过的，前年二舅太太所出的谦五爷溺水去了，那段时日二舅太太变的益发暴躁易怒，简直就是个爆竹篓子，谁点就炸谁。府里的主子都体谅她的为母之心，因痛失爱子，一时的做事不当也是有的，便也无人说她什么。但是大家轻易不敢靠近她身边，就连凝姑娘都不怎么爱去二舅太太那里玩耍。只有素香，不管二舅太太对她如何打骂，她都生生受了，寸步不离的守着二舅太太。”
“真个是个衷心的。”瑾瑜仰起脸，微笑着赞道。
“满府里都这么说。”香柳笑道，“后来二舅太太也从丧子之痛里缓过来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二舅太太哪能不领这么个忠心为主的丫头的情。将素香作为最心腹的丫头倚重，连跟前的妈妈都比不得。”
“那后来是怎么成的二舅舅的姨娘？”
难道二舅母不明白为人妾室，是多么艰辛苦痛的一条路！
“原本二舅太太也是要为她找个好人家嫁了的，只是这两年过去，二舅太太一直也没能怀个哥儿，又不想抚养那些个她讨厌莺莺燕燕们生的儿子，所以便劝说素香留下，并承诺她说若是生了小子，就当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养育照料。即使没有也不会让她将来老无所依。这样一来，素香就成了二房的姨娘康氏。”
瑾瑜糊涂了，她记得明明在初入萧府的那天，见过二房的庶子的。
“二房不是有庶子了吗，我记得是叫远航的，难道生他的也不是姨娘？”
“这个我也听说了些传闻，”之槐之前都是在专心地听香柳说话，这会听到瑾瑜的疑问，上前一步，道，“听说他生母的身份不大光彩，当初二舅老爷当初也只从外面抱了航六爷回府，并无姨娘跟着过来。老太太也下了禁口令，谁都不能私下谈论航六爷的身世。”
“既然下了禁口令，那你是怎么知晓其中隐情的？”瑾瑜笑意盈盈。
“您还不知道呢，”之槐低声道，“这府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跟咱们院子攀上关系，告诉一两个隐情又算得上什么。”
“呦，那照这么说，你们一个个的还都有了不少的耳报神了，那各位姐姐，你们日后要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还麻烦告知小的一声。”瑾瑜跟丫头们开着玩笑。
屋里的三个丫鬟都笑了起来，纷纷道：“县主越发会打趣人了。”
笑闹过后，瑾瑜留意到还有三房未说，就吩咐道：“简单说说三舅舅那里的情形吧。”
芳樟开口：“这个我来说吧”
只听她清脆的声音快速从她嘴里一一蹦出：“三房里除了三舅太太，还有两个姨娘，一个是三舅太太未嫁过来前三舅老爷的通房丫头，前几年生了府里的振七爷的吴姨娘。一个姓周，是三舅老爷三年前刚升了吏部侍郎的时候底下人孝敬的，虽然无子，三舅太太看她也是个平和不爱挑事的，便也抬了姨娘。”
真是简洁！
瑾瑜心底叹道，与大房二房相较，三房人员并说不上多少，但是明显值得说的事情很少。
这才能称得上是和睦的一房吧，至少表面看来确实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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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雅有些焦灼的在屋子里转圈，自从晚饭时候得了消息，她就一直静不下心来。
眼看约定的时辰要到了，她更是心浮气躁。
忽然听到她的二等丫鬟鸳鸯在帘外压低声音：“姑娘。”
因为萧府的姑娘们身边是没有一等丫鬟的例的，所以二等丫鬟已是贴身服侍的大丫鬟了。
歆雅回过神，忙应了一句：“进来吧。”
鸳鸯掀帘进来，歆雅抬眼望去，只见鸳鸯身后跟进来一个全身罩着黑斗篷的人，面容全隐在斗篷的风帽中，看不分明。
歆雅的腿动了下，似乎想迈步上前，却又迟疑了。
歆雅在那边纠结，这边来人却已拉下帽子，却是一个鬓角已经染白的四十多岁的妇人。
“靳妈妈，”歆雅脸色一白，低呼道，似是也没有料到来人的身份，“怎么是您，我娘怎么没来，可出了事？”
靳妈妈对着歆雅见礼：“六姑娘安。”
看了一眼歆雅惊惶的模样，唇边扬起丝笑容：“姑娘不要胡思乱想，姨娘没事。”
歆雅却没有放心，快步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连声问道：“我娘可还好，有没有被刁难，有没有被那起子下人排揎？”
靳妈妈拍了拍歆雅的手，微笑道：“姑娘别急，姨娘在兰芳轩一切安好。”
“真的吗？”
“姑娘还不相信姨娘的本事吗？”
“只是……我只是觉得姨娘从未被禁过足，我一直担心姨娘会受小人的为难。”歆雅忧心忡忡。
靳妈妈欣慰的看了一眼歆雅：“姑娘是在姨娘身边长大的，难道还认为姨娘会是那种随随便便，被不管什么人都能欺负了去的人吗？”
“我自是相信娘的本事的。”歆雅垂眸，低声喃喃道，“我以为今晚姨娘会来，没想到人来的是妈妈你。所以我才有些担心。”
她话里毫不隐藏的忧虑，靳妈妈哪会听不出来，她暗自替连姨娘高兴有歆雅那么可心的女儿的同时，出言安慰歆雅道：“姨娘虽万事皆好，但毕竟还在禁足，兰芳轩里里外外不知安插了多少眼线，姨娘怎能轻易出来，若是被发现被大太太的人抓到，那……”靳妈妈没有讲下去，但话里的未尽之意却不言自明。
“那妈妈出来可会有什么不妥？”歆雅关心地问道。
靳妈妈当下心头一暖，笑容更明亮了，“姑娘不必为我担心，现下府里的多半目光都在姨娘身上，我不见个一时半会还不甚着紧。”
歆雅舒了口气：“这便好。”
然后拉着靳妈妈在罗汉床上坐了。
靳妈妈不由笑意加深，眨眼之间却又淡了下来：“听闻今日在老太太那儿和在明思斋，姑娘都有些心不在焉。”
歆雅“啊”了一声，征楞后才反应过来靳妈妈所指为何。
歆雅红了脸，抻了抻衣角，有些害羞：“姨娘的消息真灵通。”
靳妈妈正色道：“今日姨娘听了姑娘的事就有些发急，我这会来就是替姨娘来嘱咐姑娘的。”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想到姨娘可能在受苦，我的心就静不下来。”歆雅低头看着地面，轻声辩解道。
“姨娘也猜到姑娘定是因为这个行事才失了平日的水准，您是姨娘教养长大的，自然比别人都明白她的本事的，你看三爷不是淡定如常吗？”
歆雅的脸色更加艳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靳妈妈将歆雅因垂着头而从发髻中飞出的一缕发丝掖了回去，道：“您要记得，有些事情不是您应该操心的。您需要做的就是让老爷更加喜欢你，让老太太也欣赏你。”
“可是祖母并不……”听到靳妈妈这么说，歆雅眉头微蹙。
“老太太规矩大，在她心里嫡女总归比庶女金贵些，”靳妈妈温和看了她一眼，“无妨，即使不能让你喜欢你，也要让她不讨厌你。”
歆雅小声应了。
靳妈妈轻笑道：“姑娘，今日我来了，您总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吧，从明儿起，您要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好像姨娘的事从未发生过，对您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在老太太、老爷面前都要笑的得体，笑的舒心，记住了吗？”
歆雅慢慢抬起头，靳妈妈的面容温暖慈祥，她透过靳妈妈仿佛看到了那个柔若拂柳的女子，她嘴角慢慢往上勾起，坚定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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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真相
更新时间2012…5…4 20：09：28 字数：3640
平福和平寿熟练地伺候萧老太太换了衣服，又轻手轻脚地为她褪下手上的镯子，头上的钗环，给她解开盘起的发髻。
待一切弄好，扶着萧老太太起身，走至床边坐下。
平福眼疾手快地拿过旁边的黛螺色缂丝引枕立在床头，平寿跪在地上给萧老太太脱了绣鞋。又服侍着她靠在引枕上，拉过一侧的大红底仙鹤刺绣的锦被盖好。
萧老太太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两个丫头才恭谨地退后几步，低眉垂目在一边站了。
萧老太太背倚着引枕闭上眼睛不说话，丫头们更是小心谨慎的把呼吸都放清了，一时屋里安静地仿佛掉根针都能清晰耳闻。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开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平福平寿抬眼一看，是邱嬷嬷。
两人也不多说，对着邱嬷嬷福了一福，收到她的眼神，两个丫头点点头，便踮着脚退了出去。
目送平福平寿离开，并掩好房门，邱嬷嬷才收回目光，走到床边，低声唤道：“老太太，我回来了！”
萧老太太这才睁开眼睛，并招呼她过来坐。
邱嬷嬷推辞了几下，便在床边的脚凳上坐了一半。
萧老太太目光清明：“怎么样？”
邱嬷嬷的眼睛不敢跟她对视，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
“真个是她？”萧老太太顿时有些了然。
邱嬷嬷抬眼看了一下她，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出声。
萧老太太也沉默了一会，忽得有些咬牙切齿：“我原道她是个混的，没想到她如今倒还长进了，行事还晓得迂回着了。”
“老太太保重，别因小辈们的糊涂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邱妈妈有些紧张地劝道。
萧老太太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萧瑟：“你说我如何能保重身子，一个一个都不会让人省心。如今我还在，他们便敢如此行事，若是哪天我不在了……”
“老太太定能长命百岁的，没的说这些丧气话。”邱嬷嬷鼻子一酸，赶紧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萧老太太望着她的目光有些索然，却也没继续说，转了话题道：“你跟我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邱嬷嬷点了点头，道：“我按着您的吩咐去盘问给连夫人引路的丫头春桃，她果真象您预料的那般什么也不承认，只咬死了说是听连夫人自己道是连姨娘的嫂子，她想在连姨娘面前卖个好，这才引了她娘家人去了花厅。”
“那究竟是怎么问出来的？”萧老太太的声音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一丝重量。
邱嬷嬷往前又挪了挪脚凳，轻轻揉捏着萧老太太的胳膊，道：“幸得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我那个弟媳，也是赶巧了她见了我便问可是来找春桃的，我便有些奇怪，仔细追问了才知道，您寿筵那日她也被招来帮忙，因着路不熟悉，走岔了路，这才见到大房里的王妈妈拉着春桃避在一边说话，她多留了个心，躲在一旁隐约听见了几句什么‘带到花厅’、‘守口如瓶’之类的。后来又听说了连夫人去花厅……”
邱嬷嬷观察萧老太太的面色还算平静，又道：“……想到之前遇到的事，左右一联想，她这才觉得不妥，正想托人来找我，就碰巧遇着了。”
想了想，邱嬷嬷又接了句：“我那弟媳妇虽然嘴上是个笨的，但为人还算忠厚，她必不敢胡乱往谁身上泼脏水的。”
萧老太太轻轻点了点头，道：“福旺家的我也是知道的，她的话我能信得过。”
说着，拍拍邱嬷嬷的手，感叹道：“你们一大家子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哪里还能不相信，再说你为了避嫌，只让给你弟弟安排个守门的活计，弟媳妇也成日不让在府里当差，都这样了我哪能还怀疑你们的忠心。”
邱嬷嬷眼角有些泛红：“这哪里还值得您总是记在心里，做什么伙计不都是给您当差。”
萧老太太头往后仰仰，搁在床头板上：“若是都能如你们一家省心，我就是天天吃斋念佛也是甘愿。”
邱嬷嬷红着眼强笑道：“做主子的哪能跟下人一样，再说谁家没有个磕磕绊绊的，老爷们都是孝顺的，姑奶奶还是王妃娘娘，孙子孙女也都争气，您是个有福气的。”
“你也不用安慰我，他们是个什么德行我难道还不清楚。”萧老太太声音转冷，“老大家的整日里阴声怪气的埋怨我偏心三房那边，可你看看她做出来的事，就是为了陷害房里的姨娘，连整个家的体面都不顾了！还是国公府的小姐，当初要不是老太爷欠了奉国公一个人情，我怎么会同意让老大娶个这样浑不吝的进府。被后娘养大的能有什么好！”
“您当心身子，为了这个犯不着。”邱嬷嬷轻轻拍抚着萧老太太的脊背，帮她顺气，“这件事如今也被大老爷按下了，他们也能消停一阵子。”
萧老太太皱了皱眉，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她这是打量着我老了，连我也敢算计了……”
邱嬷嬷担心的看着老太太，半晌才道：“这个家总归还由您把持着，她也不敢做的太过。”
萧老太太有些疲惫的闭了眼睛，过了很久，才慢悠悠地开口：“她也不要得意的太早，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把所有人都瞒过了……”声音越来越缥缈难觅，“……总要还的。”
外面的天色更加暗了，远处飞来的乌云连月亮都遮住了，没有一丝光透射出来。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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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瑾瑜来萧府的日子已过了半个月。
这天早上，瑾瑜与萧家各位姑娘又被萧老太太留了饭。
将漱口的茶盅递还给一旁的丫鬟，萧老太太手拿着锦帕拭了拭嘴角，问：“什么时辰了？”
平福忙答道：“辰初二刻了。”
萧老太太见还早，就笑着问屋里的女孩子们：“昨儿我让丫头们送去的樱桃可都吃了？”
大家都纷纷说吃过了，谢谢（外）祖母。
瑾瑜轻笑道：“这个节令别的瓜果也还罢了，温室里一样种的出，只单单这樱桃，挑剔寒热不说，还得分土质，如今倒是难得的很，还好您还能让我们尝上一尝。”
萧老太太笑着还未说话，就听歆凝爽朗的笑道：“瑾瑜妹妹若是喜欢吃这个还不容易，我舅舅在京里有个铺子，专售些等闲难见的瓜儿果儿的，我跟舅舅言语一声，定保让妹妹日日吃上这樱桃。”
言语之间很是自得。
瑾瑜闻言对她感激的笑了笑，说了几句亲热话，婉言拒绝了她的好意。
又拉着萧老太太的胳膊问：“外祖母是怎么得了这樱桃的？”
萧老太太微笑的面容不变，却更加柔软了：“圣上和太后刚回宫，就给留守的臣子家里都送了一份从云汤山带来的瓜果。”
这时歆雅露出明媚的笑容，声音脆生生的：“这樱桃倒是其次，关键是宫中的贵人们刚回就惦记着这个，这赏下来的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萧老太太没有说话，但是看向歆雅的目光也多了份慈爱。
歆凝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又立刻恢复如常，然后淡笑着看了歆绮一眼，眼神却锐利如刀。
歆雅好似没有注意，表情如常的与身边静默着的歆晴笑着说了几句话。
萧老太太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转向歆绮问道：“我听闻你院里养的那只猫儿好像有些不大好？病了？”
没有想到会被言及雪橼，歆绮稍显吃惊，随即面露侧然，低声道：“大概因这几天倒春寒，令它有些不适，只是吃不大下饭，无甚要紧的。”
萧老太太便状似无意地说了句：“我知你与它感情不比寻常的主子与宠物，但也要记住畜生终究是畜生，就是比别的显得伶俐懂事些，也是野性难尽的走兽，不是人，不要那么娇贵的当人待着。把它饿上几天，不管给它什么它都会吃了。”
歆绮面色有些难看，若是平日里别的人如此说，她早就顶回去了，可是面对总是微笑着的祖母，心里总有一份无法言语的敬畏，所以如今她只能将不忿藏在心里，好半晌才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应了句是。
歆凝有些幸灾乐祸，看歆绮强自忍耐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懊恼的心情也转好了些。
瑾瑜对于萧老太太的此番话有些心知肚命，她明白前些日子的那件事外祖母定是知晓了，这才借着雪橼生病的问题敲打敲打歆绮。
歆绮那日当众驳了歆凝的话，未尝不是落了她的面子，她只是没有与她计较，今日见外祖母寻机说了一通，未尝不是为她才会如此。
她用袖子遮掩暗中握住萧老太太的手，并不动声色的对着她柔柔一笑。
底下萧老太太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歆雅在和歆绮高兴的说着什么，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笑容灿然。
歆凝看见了便也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六妹妹在跟五妹妹说什么开心的事儿呢，别只顾着自个儿乐，说出来也让祖母和我们大家伙都跟着开心开心。”
萧老太太慢慢喝了口茶，也顺着目光看过去。
歆雅见状也笑着站起来，大大方方地看着众人：“我刚才跟五姐姐说笑话来着。若是祖母和姐姐们也想听，我便再说一次。”
歆雅的语速不快不慢，控制地正好：“话说某一不可考的朝代有一位名士，为人最是洒脱不羁，有一日和友人一起走到一家店铺门前，店里只有一位老板娘正忙着。名士就和他的朋友打赌：‘我会一句话，让老板娘笑，再一句话，让老板娘闹。’友人都不相信，于是决定以一桌酒席为赌注。然后就见那位名士走向小店，向店门前的看门狗鞠了一躬，叫道‘爹’，老板娘‘噗’地一声乐了。只见名士又转过身冲老板娘叫了一声‘娘’，顿时，老板娘勃然大怒，直骂名士，就这样他轻松赢得了一桌酒席……”
话音刚落，屋里的众人就笑成一团。
萧老太太抚着胸口，语带微喘地笑道：“往日怎么没有发现六丫头你还有这么一个逗人笑的本事，两个小嘴皮子上下一翻，真是利索。”
瑾瑜和平寿也都是忍着笑一前一后地给她顺气。
“祖母若是喜欢，那歆雅就时常过来给您讲笑话听。”
萧老太太笑的更见牙不见眼：“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是祖母年纪大了，害怕多听几个你的笑话，就要喘不上来气，让大夫看我的笑话了。”
屋里的人笑的更欢了。
歆雅的眼中现出几分失望，但她掩饰的很好，没人发现。
歆凝也跟着笑，面色却微微闪过一丝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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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访客
更新时间2012…5…5 20：21：11 字数：3336
瑾瑜和萧姓的姑娘们刚从萧老太太屋里出来，歆绮就提议说今日的天气晴好，不如就改走从春晖堂前院的门去明思斋，几个姑娘都没有异议，便一道从前门出去了。
刚转出春晖堂，就见萧家行二的萧远坤远远与一个少年踽踽行来。
与萧远坤一起的少年瑾瑜好似并未在萧府中见过，身穿着青地织金妆花直缀，白净净的一张脸，十五六岁的样子。
“坤哥哥这是要上哪里去？”走近了瑾瑜便先笑着问候萧远坤。
“正要带顾世兄去给祖母请安。”穿着湖色云纹暗纹锦袍的萧远坤温和答道。
“远坤兄，这位是……？”与萧远坤站在一起的少年出生问道。
萧远坤忙道：“县主妹妹，这是燕国公顾家的年白兄。年白兄，这是我姑母诚郡王妃的女儿，佳薇县主。”
佳薇是瑾瑜县主的封号。
听着萧远坤说那位少年是燕国公家的，歆凝的面色变了变。
她的不寻常被站在她身边的歆晴觉察到了。她小心的看了歆凝一眼，却换来对方的瞪视，她象一头受了惊吓的小鹿，蝶翅般的双睫颤了几颤，然后快速地把头低下去，不敢再看。
这位叫顾年白的公子上前对着瑾瑜行礼，瑾瑜侧身受了。
只听他笑着问道：“县主初来帝京，可还一切习惯？”
顾年白的声线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特有的涩哑，却因声音放的温柔和缓，冲淡了那种感受，反而显得低柔温润。
瑾瑜对他笑着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他的视线一扫，落到歆晴身上。
歆晴今日穿了绿沉色撒玉兰花杭绸褙子，鸭卵青的桔梗暗纹中衣，松花色刺绣妆花长裙，简单挽了个高髻，只斜插了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亭亭地站在角落，沉闷的色调硬是让她穿出了雅致如月的轻盈。
整个人好似这寒冷的春日里开出的一朵迎春花，说不出的俏丽动人。
当即顾年白的眼睛一亮，忽然开口问道：“这是远坤兄的哪个妹妹？”
萧远坤是有些知道他的德行的，当下也不犹豫，直接道：“这是我大伯家的五妹妹。”
“见到令妹，总算才明白了古人所说的出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什么意思了。”他话虽是对着萧远坤说的，但是眼睛还是看向歆晴的方向。
呃？
瑾瑜还是首次遇到会这么直白的夸赞一位已过垂髫之龄的姑娘的，不禁额头挂了三滴黑线，她下意识去看歆晴的反应。
只见歆晴稍微抬起的脸上迅速掠过一抹错愕，虽然随即就被她遮掩过去了，但却没有瞒过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瑾瑜。
歆晴有些惊慌的低下头，羞涩的晕红争先恐后涌上她白皙的脸颊。
似乎感受到顾年白还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的头垂的更低了，眼睛望着脚尖，好像不将头垂的跟身体成两条平行线就不甘心似的。
歆绮对顾年白的举动暗自皱了皱眉。
歆凝却撇撇嘴，眼底闪过一丝似嫉似妒的火花。
顾公子好似才感到歆晴的羞惶局促，他缓缓移开眼。
“这位应该就是素有才名的萧四姑娘了吧。”他突然笑了起来，对着歆绮招呼道。
歆绮只淡淡的移开了眼，没有做声。
他丝毫不以为许，反而更爽朗的笑道：“四姑娘那首《咏梅》诗独辟蹊径，立意新颖，虽名为咏梅，全诗却不见一个梅字，但又将梅花之香之淡之魂清楚的描写了出来，真是妙极，妙极啊。”
歆绮这次更是直接无视了他。
他摸了下自己的鼻子，饶是厚脸皮如他，这会也显得有些尴尬，不过脸上却不见丝毫恼怒。
瑾瑜心道，这位顾公子的脾气倒是不错。
瑾瑜还未收回思绪，就听耳边响起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四妹妹礼数不周，顾公子请勿见怪，我代她给您赔礼了。”
这是做什么。
瑾瑜惊讶，对于歆凝的突然的举动有些莫名。
歆绮脸上闪过了恼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眼里掠过几分淡淡的讥诮和不屑。
萧远坤也注意到了眼前让人不适的情况，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上前指着歆凝道：“这是三妹妹。”
歆凝对着顾年白款款福了一福，算是见了礼。
相互见礼本是应该，只是之前的歆绮和歆晴都没有这么做，歆凝此时做出这样的举动就显得有些醒目了。
顾念白本对歆凝的话征愣了下，这会听萧远坤如此介绍，歆凝又对他见了礼。他便也回过神连忙对着歆凝回了一礼。
他打量了微笑着的歆凝一眼，轻声问到：“我观三姑娘的面色红润自然，敢问三姑娘用的可是玫瑰花汁染成的胭脂？”
轻缓的声音象一阵适意的春风，勾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歆凝娟好的容颜迅速红了起来，即使涂了水粉也没有遮盖住泛红的面颊，只听她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羞涩：“顾公子真是行家，仅凭如此都能看出来。”
“三姑娘谬赞了，因我家中姐妹颇多，对胭脂也是略有些心得罢了。”顾年白微笑道，“我若猜的不错，三姑娘用的凤仙胭脂是芳楼最近的新品，号称一金一片的‘艳醉’吧？”
“正是呢。”歆凝的声音欢悦动人。
顾年白看着歆凝，低声道：“这‘艳醉’虽好，可如果能自己亲手调制，也别有一番趣味。三妹妹无事也可自己尝试一下。”
“既然顾公子如此说了，我自会要亲自试试看，只是不知道我笨手笨脚的能不能做出来。”声音更加婉转还有些不经意的撒娇。
“其实做法极为简单，先采集各色新鲜花瓣，清洗、晾干后加入石臼中，然后再以小石杵轻捣至汁液渗出，最后将上好蚕丝剪成一个个的圆形小片，再将捣出来的花汁倒在丝绵小片上，最后静晾两到三天便可以使用了。”顾年白听她如此说，也来了兴致，一个步骤一个步骤解说的极为详细。
“顾公子的见识果真不凡，真是让人佩服。”
“三姑娘过誉了，我只是喜欢自己动手。”
“若我之后亲手做的时候还有甚么不明晰的地方是否还可以向顾公子请教？”
顾年白忙道：“自然可以的，日后三姑娘有什么问题，只要见到我便可来问，白一定知无不言。”
“那我先谢过顾公子了。”这回是连带着耳根都红透了，面上却是极欢喜的。
顾年白带着笑做了个揖：“三姑娘客气了。”
“远坤兄真是好福气，家中的姐妹们都那么……”顾年白笑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终于忍不住的萧远坤打断了：“年白兄，妹妹们都还要去家学上课，不便再做耽搁，我们也赶紧去给祖母请安吧。”
“恩？”顾念白错愕，又快速回神笑道，“哦，好。”说着转向众姑娘，柔声道，“县主，各位姑娘，那年白先行一步了。”
看他们走远，瑾瑜暗自嘘了一口气。
这位顾公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转身想走，发现歆凝脸色潮红，眼睛晶晶亮，眸中闪着兴奋的光，神色却有些意犹未尽。
瑾瑜一愣，随即撇开眼，装作没有看见。
那边歆绮已迫不及待迈步离开。
瑾瑜缓缓跟上，歆晴和歆雅见状也忙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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