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她跑到饭店布置出来的舞台左前方,那边有五个人,各自拿乐器,正在调音。[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怎么样?可以吗?”她有点紧张地问。

    胖墩墩的刘怡萍摇着左手的小提琴,笑说:“没问题啦,我们练过十遍以上了,倒是我小提琴比较不行,简世豪,你要cover我喔。”

    简世豪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黑皮鞋,与其他四个女生一式的白色丝质上衣和黑绒长裙搭配得宜,既休闲又不失正式,他放下琴弓,打趣地说:“没问题,我拉大声一点就是了。”

    手拿长笛的李倩瑶削着短短的、像男生般的头发,表情极其不屑,低声说着:“毕竟不是念音乐的,拉大声就好听吗?”

    洪若薇低着头,长发半掩面,看了李倩瑶一眼,又看简世豪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调她大提琴的音。

    刘怡萍赶忙打哈哈:“美满,亏你姐夫想得出来,待会儿美妙姐看到我们现场演奏,她一定感动得哭了。”

    “是呀!”杜美满尽量不去看那支利剑也似的长笛,但闪闪白光还是刺得她眼角发疼,“我姐本想过来看场地,一进饭店就被我姐夫拐到房间去,他要给我姐一个人惊喜,真是多谢你们这群好朋友的帮忙了。”

    李倩瑶冷冷地说:“当初讲好的酬劳别忘了。”

    拉中提琴的女生忙推推她,“我们来沾沾喜气,多热闹,听说新郎的公司有很多未婚男士,说不定可以帮自己制造机会喔。”

    李倩瑶还是一副冷表情,“要认识你自己去认识,我对男生可没兴趣。”

    “倩瑶,别这样。”洪若薇轻声说着,眼里有责备的意思。

    李倩瑶终于安静下来,不说话的时候倒像是一个优雅的长笛女孩,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注视着洪若薇。

    红毯那端跑来一个胖墩墩的高大男生,拎着乐器盒子,喘吁吁地抹汗说:“我来晚了,刚才跑错饭店。”

    “哇!你的多明哥来了。”杜美满看到这个活宝,心情好多了。

    刘怡萍娇嗔地敲打她的“多明哥”,“就知道你糊涂,谁叫你穿燕尾服来着?别抢了新郎的光采,外套脱下来,领结拿掉,双簧管拿出来,赶快跟我们调音。”

    郭明歌乖乖照办,大家都笑了;洪若薇还是那别似笑非笑的神情,自有她独特的幽静气质,简世豪寻着她的笑意,眼眸里也有了释怀的笑意。

    或许是郭明歌制造的小飓风,稍微吹乱了她光洁黑亮的长发,简世豪倾身向前,以手指帮她理了理发梢,柔声说:“头发乱了,”

    碰!李倩瑶突然站起来,那凶猛的气势让在场的人吓一大跳,她死死盯住简世豪,好像是跟他结了什么深仇大恨。

    洪若薇小心地放好大提琴,走过去拉李倩瑶的手,似是安抚地说:“今天办喜事,别使性子,我们旁边说话去。”

    “没事!没事!”刘怡萍心知肚明,笑着拍拍什美满的肩头,“美满,别担心,今晚我们一定会好好表现,不会砸了S大音乐系的招牌,你去忙你的。”

    杜美满是担心啊,怕怪里怪气的李倩瑶会破坏今晚婚宴的气氛;再看简世豪,他失去了笑意,无意识地翻翻身前的琴谱,连郭明歌跟他说话也没听见。

    刘怡萍附在杜美满耳边说:“美满,真的别担心,倩瑶会听若薇的话;我再带他们练习一遍,大家都很专业,很快就能融入气氛,要对我有信心喔。”她又神秘兮兮地说:“有些事,晚点再跟你说。”

    “看你的喽!”杜美满相信她的好友,又回头看了简世豪,他正瞧着喁喁细语的洪若薇和李倩瑶,神情既复杂又寂寞,肩头锁上了郁结。

    电光火石之间,杜美满心头大惊,似乎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宾客陆续到场,她无暇多作揣测,蹦蹦跳跳,忙着招呼亲朋好友入座,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婚宴总管方谦仁比个手势,舞台边的刘怡萍接到讯号,示意大家准备,琴弓拉下去,悠扬的卡农音符飘扬出来,轻轻拨动人家浪漫的心弦。

    会场宾客停止喧哗,个个拿眼直瞧这个小型乐团,又转头期待新人到场。

    新郎新娘来到会场,杜美妙身穿白纱礼服,笑意甜美地挽着方谦义的手臂,还没走到汽球鲜花结成的拱门之前,她听着音乐,“谦义,音乐好好听喔,这间饭店的音响效果真好……啊!这是……”

    公司同事组成的摄影队立刻捕捉新娘的惊喜表情,镁光灯此起彼落,乐音持续温柔环绕,继而新娘泪眼迷蒙,新郎柔情看她,捏捏她的手心,新娘绽开幸福满足的笑容,新郎亦是疼宠地轻搂她的身子,在她耳边细语:“喜欢吗?”

    “呜,喜欢……”

    “姐啊,不要哭呀!”杜美满在旁边等很久了,拿出预备好的纸巾,上前轻柔拭去姐姐眼角的泪珠。

    结婚进行曲的前奏音乐响起,刘怡萍和郭明歌站起身,女高音和男高音齐声唱出华格纳的结婚进行曲,两个花童齐步向前走,天女散花似地撒下玫瑰花瓣,众人屏息以待,欣喜地看着一对新人踏上红毯。

    杜美妙跟着方谦义的脚步,噙着一抹幸福的微笑,慢慢走着红毯,若说早上的公证结婚是庄严承诺的感动,而今晚,又是另一种甜蜜的感动了。

    结婚进行曲结束,他们,他们走到舞台前方,乐团奏起另一段音乐。

    “在中国古老的神话故事里,有一种鸟儿它名字叫比翼。

    若是它们想飞,就必须先找着伴侣,找着伴侣,与它比翼。

    而今我已经寻觅,在荆棘中,在树林子里,

    寻觅到这样伴侣,正如百合花啊,正如苹果树,啊……

    而今我已经寻觅,寻觅到这样伴侣,

    与我比翼,迎向阳光,迎向风雨,迎向更宽润天地。“

    男声与女声和谐相随,有如一对比翼鸟,跟着流畅的管弦乐,迎着微风,迎着朝阳,相偎相依,并肩翱翔在大地之上。

    一曲结束,众宾客纷纷鼓掌,舞台上的灯光大放光芒,将焦点移向已经站在台上的新郎新娘,还有双方的家长。

    主持人开始做介绍,请新郎新娘公司的总经理上台说话。

    演奏告一段落,简世豪坐在原位,握着小提琴和琴弓,认真地听黄总经理以幽默的语气谈这对新人的相识经过;他真真没想到,美妙姐于毕业一年多,就被办公室的主管抢着带回家“珍藏”起来了。

    他望向成熟英挺的新郎,新郎三十五岁,正值男人心智和事业的颠峰,眉宇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自信的光采。而他,大四的男学生,半生不熟,阅历全无,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拥有那张成熟而长大的脸?

    多么渴望有一天,他也能自信成熟地挽着心爱的女子,接受众人的祝福。

    他转头看若薇,或许是拉大提琴的关系,她总是习惯低头,此刻也是低着头,好像在想事情;蓦然,在她姣好的侧脸边,李倩瑶充满敌意的目光投射过来。

    他心一凛!不愿看那个女人,再将视线转到舞台,看到了站在下边的杜美满。

    她今天穿起漂亮的淑女洋装,烫得鬈曲的头发扎了红色的蝴蝶结,配上那张圆圆的笑脸,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大洋娃娃。

    他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有了笑,如果她是装了电池会手舞足蹈的洋娃娃,那么,若薇就是冰冷的瓷娃娃——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侦测不到瓷娃娃的温度。

    台上的黄总经理不知说了什么,宾客哄堂大笑,黄总经理讲完话,主持人请双方父母发表感言。

    两个亲家推辞一下,方爸爸身先上卒,抓了麦克风,咳了一声。

    “乡亲们,凡人做任何事情,皆需以国家民族利益为前提……”

    台下不敢作声,无奈地聆听雄壮威武的老师长训话,接下来又听他说:“所以,我们请这对新人努力生产报国,报告完毕。”

    “哈哈哈!”众宾客响起如雷掌声,老长官训得好,训得妙呀!

    杜福气接过亲家递过来的麦克风,笑嘻嘻地喊道:“大家福气啦!”

    “福气啦!”大家也跟着叫嚷,笑成一团。

    两个亲家活络了气氛,总算讲话完毕,准备上菜,刘怡萍举起琴弓,指示大家开始演奏。

    韩德尔的水上音乐跳跃而出,热热闹闹,好像放了满天的缤纷烟火,连上菜的服务生脚步也变得轻快。

    两首曲子结束,杜美满过来招呼:“谢谢人家帮忙,过来这边吃喜酒湾吧。”

    简世豪站起身,想为洪若薇拿大提琴,她一闪身,背过他,低声说:“谢谢。”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李倩瑶动作更快,她放下自己的长笛,跑到墙边搬琴盒,招呼着:“若薇,小心拿,来,这边放好。”

    简世豪也走过去收拾自己的琴盒,神情落寞。

    “我们去换衣服。”李倩瑶拉着洪若薇的手,拿起背包,耀武扬威地离开。

    “大家坐!”杜美满拍拍简世豪,拉他坐在自己身边,“你在补托福?”

    “嗯。”

    “打算申请哪间学校?”

    “我还要当兵,再说。[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对喔,瞧我忘了,你们男生都在准备考预官,你也要好好念喔。”

    “嗯。”

    他始终懒洋洋的,心思不晓得飘到哪儿去,直到洪若薇在他右边坐下来,他才稍微恢复精神,为她舀了一碗鱼翅羹,她有礼地说声谢谢。

    不知是否洪若薇的安抚奏效,李倩瑶不再板着凶恶的脸孔,两个女生愉快地吃菜,不时小声咬耳朵,发出轻轻的笑声。

    刘怡萍和郭明歌忙着吃菜讲笑话,另外有两个男生殷勤地和中提琴女孩说话,桌上气氛倒也活泼,只是简世豪还是神色沉郁。

    吃到中场,新郎新娘敬过酒之后,洪若薇起身说:“我们有事先走了。”

    “我开车送你们。”简世豪马上说。

    “谢谢,不用麻烦,我们搭计程车。”

    “女生搭计程车不保险,我送你们。”

    李倩瑶说话了,“我们有两个女生,怕什么,干嘛要男生保护?”

    洪若薇拉拉她,带着礼貌性的微笑,背起琴盒,“那我们先走了。”

    简世豪迟疑一会儿,不发一言,也起身离去。

    刘怡萍立刻凑过来,“美满,若薇和倩瑶是一对,简世豪没希望了。”

    虽然杜美满已经猜到大概,但还是十分震骇,她担心地看着消失在楼梯间的简世豪,“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有一阵子很好?”

    “是啊,上学期常常看到简世豪来我们学校找若薇,若薇也跟他约会,谁知道这学期一开学,若薇和倩瑶就走在一块了。I

    “说不定你们误会了,她们只是很要好的女性朋友。”

    “姐妹淘好成这样?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还手牵手,揽着腰,摸脸摸头发的,太诡异了,再瞧瞧倩瑶看若薇的表情就知道了。”

    “简世豪怎么办?”杜美满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苫了,“他对她很用心啊,”

    “你去开导开导他吧。”

    “洪若薇那边没办法说?”

    “其实若薇这女孩子满冷的,要不是我比较活泼,恐怕跟她聊不了几句话。”刘怡萍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我不止一次告诉她,简世豪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她说她知道,唉!知道是知道,你没看她今天对他那么冷淡?”

    杜美满看得一清二楚,那份冷,冷透了他,也冷到她为好友疼惜的心,

    主桌那边传来笑声,原来新郎三杯酒下肚,原形毕露,开始唱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想你到无法呼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声的告诉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我愿意为你……”

    大家把歌词意思想得歪歪的,笑得更大声,会场气氛沸腾到最高点。

    杜美满一只手撑着下巴,愣愣地听着姐夫的好歌喉,脚下踢到东西,低头一看,啊了一声:“他忘了小提琴。”

    她立刻抡起小提琴盒,朝楼下大厅跑去。

    十月底的风,微凉,轻柔,吹在简世豪脸上,却是寒彻入骨。

    他不懂,他的情敌竟是一个蛮横刻薄的小女生!

    他也不敢相信,深具女性柔婉气质的若薇竟然是女同志;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九月初,她从南部上来,他久别重逢,真情难耐,加上气氛烘托,在夜色笼罩的校园里,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吻了她。

    她起初有些抗拒,最后还是勉强接受,一分钟后,她大吐特吐,吐出晚餐,吐出酸水,吐到泪流不止。

    从此,天地变色。

    “若薇,若薇!”他赶上了前面两个女孩,拉住她的手臂,焦急地说:“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你告诉我,好吗?”

    洪若薇先以眼示意,止住李倩瑶那张没有遮拦的嘴,再缓缓转头说:“世豪,你没做错什么,我想,该说的都说了。”

    “我还是不明白。”

    “我们不适合。”

    “哪边不适合?你告诉我,我改!”他眼眶发红。

    “很多方面……”她望着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我对你没感觉。”

    有如一把刀刺在他心上,他痛苦地说:“那你对她有感觉了?”

    “这是我和倩瑶的事。”

    他松开了她的手臂,以几乎绝望的语气说:“若薇,或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够,我现在大四空堂很多,我有更多的时间陪你,我发誓不碰你,直到你愿意。”

    “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代表什么。”

    “可以的!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你难过,我可以陪伴你……”

    “不需要。”她截断他的话。

    “若薇……”短短的三个字又刺痛了他,“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面对他的痴缠,洪若薇的眼睛也红了,几句话像是咬牙切齿般地说出来:“你一定要我告诉你,我就是永远不会去爱男人吗?”

    “简世豪,你不要逼若薇,好不好?!”李倩瑶以保护者姿态挡在洪若薇面前。

    简世豪握紧拳头,微微发抖,连声音也是抖动的,“可是……你今晚愿意出来跟我合奏……”

    洪若薇回复冷淡神色,“音乐系学生受邀演奏赚钱是很平常的事,今天是怡萍邀请,她高中同学的姐姐结婚,所以我才来和你们合奏,并不是看在你的同学的姐姐结婚的份上,这点我区分得很清楚。”

    初次的合奏,拉成了终曲;如同初吻,竟是吻别。

    简世豪呆愣原地,拳头慢慢放松,空洞的眼里,只有她的背影。

    一部计程车等在饭店门口,服务生拉开车门,两个女孩相偕离去。

    “简世豪,别站在这边吹风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迎向一个熟悉的脸儿,那对明眸水亮水亮的,刹那间,他以为冷风止息,黑夜过去,他在山顶看日出。

    杜美满将琴盒交到他手小,语气尽量放柔:“你回家休息。”

    四周还是黑夜,琴盒的重量让他心情沉重,他别过了脸,“我不回家。”

    “你今天累了……”

    “我不累。”

    他是累,但回去空洞的家更累。他忽然很想抓住她的手臂,问她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为什么,总是充当爱情顾问的她,能了解他的痛苦吗?她能解答他的疑惑吗?她能帮他追回若薇吗?她能吗?

    天!他此刻是多么渴望好哥儿们的安慰与鼓励,只消她说一句:“还是有希望”,他一定立刻振作起来,想尽办法挽回若薇的心。

    “简世豪,你不要开车,我帮你叫计程车。”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家?!”他不懂,他需要她,她却要他走?

    “我看你走出来了……”杜美满被他的火气吓一跳,他眼睛好红。

    “我又没说要走!你干嘛把琴盒拿出来?!”

    “我以为你要走。”

    “我要走,一定会跟你说拜拜,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想我这张臭脸破坏你姐姐的婚礼吗?”简世豪愈想愈恼。她不是好朋友吗?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她不但不安慰他,还要赶他走?!

    “不是的。”杜美满从来没看过他发脾气,知道他心情坏透了,又接过他的琴盒,好声地说:“你如果不回去,那就进来吃饭,我姐夫在唱歌呢……”

    “我不进去。”他抢回琴盒,“就算多明哥、卡瑞拉斯来了,我也不想听!”

    “简世豪,进来,你别孩子气了。”她拉他的手臂。

    又是一把利箭射向他的心中要害,他用力甩开她,吼道:“反正我就是孩子气,像隔壁家长不大的弟弟,从头到尾,你没把我追若薇当一回事,好像看小男生追班上的漂亮女生一样,是不是?!”

    “简世豪!”他竟然牢牢记住她的无心之语?!还自我胡乱解释?!她有点生气了,“你很会想像耶,你追若薇,我也很关心啊,可是她是同志,你不能强迫她为你改变什么……”

    “为什么不能改变?我爱她,我都肯牺牲一切将就她,她不能了解吗?”

    “好吧,她感动了,但她已经告诉你,她就是不爱男人,你对她再好,只是为难她罢了。”

    “我不会为难她,我可以慢慢等她,等她回心转意……”

    “你如果爱她,就该尊重她的选择,祝福她。”

    “我不会祝福她和那颗酸李子,她和她,不会幸福。”

    他的神色僵硬而决绝,就像一条断裂的弦,执著地停留在琴身上,明明已无法共振出优美的乐章,却顽强地自唱自的音符。

    杜美满为他心急,他一向聪明开朗,不该陷入爱情死胡同,她要帮他啊。

    她拉着他,“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可是你先进来,填饱肚子,有话再说。”

    “我很累,要回去了,拜拜。”他头也不回,直接往前走。

    “你去哪里?”

    “开车子。”

    杜美满立刻跳上前,双手直接扒进他的裤袋,一阵乱搜。

    “你做什么?!”他震惊地无法反应。

    “车钥匙。”她很快扒出一串钥匙。

    “还我!”

    “不还。”她将双手放到背后,神态跟他一样坚定,“你这副德性不能开车会出事的。”

    “不会!”

    “会!”

    “我出事关你什么事?”他直瞪着她,又被撩起火气了,“反正没人在乎我我想什么,我做什么,没有人知道,谁在乎我?谁关心我了?”

    “我在乎!我关心!”她跟着吼回去,不知为什么,视线一片模糊。

    “你……”他满脑子的火焰顿时消散──她在乎他!有人在乎他?!

    若薇从来就不在乎他,就在他以为全世界要弃他而去之时,她在乎他!

    为他流泪的好哥儿们啊!

    “进来吧。”杜美满觉得脸厂莫名其妙的湿热,用手背抹了抹,眨眨眼。

    “我还是回去了。”

    “我陪你回去,你精神不好。”

    “不用了,你还要忙你姐的婚宴。”

    “好吧,有事打电话给我喔。”她轻露笑容,推推他的身子,“走,去搭计秆车,钥匙明天再还你。”

    他被她塞进计程车后座,又顺便帮他说了目的地。

    司机踩动油门,离开饭店的车道;他转头看她,车窗外,她弯下腰,迎着他的视线,微笑跟他挥手说拜拜。

    如果若薇是天上的云,遥不可及,那她就是地上的草,时刻围绕在他身边──他不明白,为何他老是喜欢比较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子?

    若薇呵!这个曾经消失几分钟的名字,又回来揪痛他的心。

    他双手撑在琴盒上,抱着头,心情再度掩上乌云,下起轰隆隆的雷雨。

    他看不见如茵绿草的芳翠,只是茫茫然地踩过剌痒脚底的草地,思绪在雨中旁徨,一步一泥泞,执意走到那汪难解的深潭前,沉沦。

    第四章

    杜美满觉得好丢脸,她竟然在简世豪面前哭了。

    还好妈妈发现她的粉妆花了,不然她不就顶着一张大花脸,乾脆跟亲家公一起上台唱平剧?

    婚宴结束,绚烂归于平淡,她忙着念书、上补习班,全心准备高考,日子忙碌而充实,同学们也是各有目标,努力为前途奋斗。

    简世豪来去匆匆,失去了笑容,失去了大男孩应有的开朗,他只有必修课才会出现,来了就是安静地坐在教室后门边的一角,一下课就走,害她来不及喊他。

    她打电话给他,他支支吾吾地下太说话,似平心情仍然郁闷,听怡萍说,他行几次跑去找若薇,被若薇拒绝了,他这才不再出现在S大人的校园里。

    她很想帮他,但他逃避所有的朋友,她又要从何开导起?

    她开始写信,有空就写,什么都写,就是不触及他的感情领域;市面上有太多爱情专家的书籍,她写不过他们,她要他重新发现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晚上补习回来,洗个澡,吃个消夜,已经十一点多了,她今天心情还不错,文思泉涌,摊开信纸,当作是写日记一般,写起给他的流水帐。

    世豪:

    你今天又跷课了,还好老师没点名。你下次一定要来,老师要请他以前的同学、目前是XX公司董事长来谈“国际行销策略”,很精采喔。

    上星期托福考得怎样?祝你考得高分!

    今天补习班的老师讲了一个笑话:有一种动物两只脚,每天早上太阳公公出来时,它会叫你起床,叽叽咕咕吵列你起床为止,是哪一种动物?答案是:妈妈!

    不好笑?我可是笑得当场拍桌子,因为他好像说到我妈妈。从小我就很会睡,闹钟响了十分钟还在呼呼大睡,姐姐都刷牙洗脸穿好制服了,这时候妈妈就会来搔我的痒,学公鸡咕咕叫,吵得我睡不着,只好起床了。

    准备高考很辛苦,但为了达成帮爸妈买房子的目标,我一定要努力。

    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谈起的黄金葛吗?我从婉君的寝室剪一小段回来,放在水里养,刚刚看了吓一跳,才几天工夫,它已经长出长长的须根,顶端也发出绿绿的嫩芽,生命到处有出路,拗断了还是继续生长,奇妙吧?

    晚了,下次再聊。

    满满

    她又顺手签下满满两个字了。杜美满犹豫着要用立可白涂掉,想想还是算了,自从第一封信不小心签下满满,从此她就是道道地地的“满满夫人”了。

    折起信纸,黏上信封,准备明天投邮喽!

    世豪:

    我通过高考一试了,心里很开心,但接下来的二试才是真正关卡,我选是得继续努力用功。

    接到通知单,我马上打电话给你,打了两天,终于接到你妈妈,她说你入伍了,在凤山的步校受训。你离开前怎没通知一声?我好为你摆酒送行呀。

    南台湾的太阳很大吧?还记得大一暑假到垦丁玩吗?大家全晒成黑炭,我鼻子脱皮红肿了一个月才好,从此知道防晒的重要。你有准备防晒油吗?军中应该不禁止男生擦保养品吧?每天出操前,手脸抹一遍,可以防止晒伤,我觉得X牌的防晒油还不错,你下次回来,我送你半打,当作是入伍纪念品,顺便请你吃牛肉面(哈,反正是慷我爸爸的慨)。

    你大概没收到前面几封信吧?有些话再跟你聊聊。

    单业典礼那天没看到你,有些失望。同学们穿上学士服、捧着鲜花一起照相,非常热闹。我爸爸妈妈姐姐姐夫特地休假半天,为我照了五卷底片,我姐说都可以出写真集了。这是一本快乐回忆的写真集,里面有我亲爱的家人,有陪伴我四年的同学和社团朋友──可惜没有你,你送我一张学士照,我会贴在为你留下的空白里。

    举业了,一个人生阶段过去了,另一个人生阶段由此展开。我觉得生命好像爬楼梯,在前一个阶段,总是要经过学习、成长,这才能跳升下一个阶段,我有一种长大的感觉。

    抱歉没办法去凤山看你,我要考完高考才有空,九月什么时候恳亲日?记得通知我,好久没去南部走走了。

    对了,听你妈妈的口气似乎满担心你的,有空要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喔。

    满满

    八月酷暑,补习班的考前冲剌班已经结束;明天,高考二试上场。

    “满满!满满!有人找你。”妈妈在楼下喊她。

    杜美满从密密麻麻的重点猜题里抬起头,揉揉眼,伸个懒腰,正好她也念累了。

    走到楼下的店面,一个女孩站在桌边翻报纸,黑亮的直发垂在肩头,低垂的瓜子脸十分眼熟,神态淡然,一股幽冷的气质流露而出。

    “啊……洪若薇!这边坐。”杜美满非常地意外。

    洪若薇礼貌性地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不坐了,杜美满,打扰你,有事情找你,”她直接递出一个信封。

    收信人是洪若薇,寄信地址是凤山邮政信箱,杜美满认得简世豪的字。

    洪若薇仍是淡然的表情,“他写信给我,说新兵训练很苦,他想见我,他明天休假,今天晚上七点飞机北上,约了我九点在音乐班门口见面。”

    杜美满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捏着信封没有说话。

    “我音乐班上星期辞掉了,今晚十二点的飞机飞美国。”

    “你要我叫他赶去机场?”

    洪若薇摇头,“我要请你告诉他,叫他不要再找我,没用的。”

    杜美满不太肯定地说:“也许,他见你一面,说声再见也好。”

    “本来就不想见了,何必再见?”

    她的话总是高深莫测,杜美满难得辞穷,只好问:“那你的意思是?”

    “早就结束了。”洪若薇走出几步,又说:“你是他的好朋友,只有你才能点醒他。”

    她的语气显得清冷,加上那幽淡的表情,杜美满实在很难了解她的内心想法。

    “我会去找他的。”杜美满有点感激她了,“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洪若薇飘然离去,像一朵孤独的流云,飞在遥远的天际。

    杜美满坐了下来,双手支着下巴,思索着洪若薇的话,满脑子都是“执迷不悟”的简世豪。

    “满满。”曾美丽刚才在旁边都听到了,“明天要考试了。”

    “妈,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办。”杜美满比个V字的胜利手势。

    晚上不到八点半,她已经等在音乐班的门口,八点五十分,陆续有小朋友出来,嘻嘻哈哈道别,接送的摩托车、轿车也一部部离开,热闹渐归冷清。

    九点十五分,音乐班灯光熄灭,最后离开的女职员放下电动铁卷门,一部计程车急驶而至,几乎煞车的同时,身穿草绿军服的简世豪跳了下来。

    他着急地四处张望,立刻跑到门口,“请问,洪若薇走了吗?”

    女职员锁好门,“洪若薇啊,她辞职了,出国念书了。”

    “什么?!”有如青天霹雳,他的直觉反应就是否认,“不可能的,她以前说要过两年才出去,你会不会记错人了?”

    “她就是出国了,我还记错什么人?莫名其妙!”

    简世豪愣在原地,隔壁诊所的招牌灯也灭了,夜晚变得更加黯淡。

    “简世豪、简世豪。”有熟悉的声音在唤他。

    “你?”一样是那张熟悉的圆圆脸孔。

    “洪若薇晚上十二点的飞机去美国,她不在这里。”

    “杜美满!”他好像抓到了救生圈,拚命问着:“你告诉我,她哪家航空公司?她要去哪间学校?谁跟她去?”他看一眼手表,转身就走,“还来得及,我去机场找她!”

    杜美满想也不想,以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右手臂,不让他走。

    “简世豪,来不及了,她要上飞机了。”

    “怎会来不及?不用一个钟头就到机场,她不会那么快进海关,我还来得及看到她。老天!我只要看她一眼就好。”他挣着她的掌握。

    “简世豪,你这个糊涂蛋,她都不想见你了,你去找她有什么意义?跟她十八相送,痛哭流涕给她看?让她觉得你痴情、多情,滥情,然后为你留下来吗?”她连珠炮地说著,双手更是扯紧他的手臂。

    “杜美满,你放开我,你干什么呀?我跟若薇的事,不用你管!”

    “你这个神经病模样,我能不管吗?”她下巴挪了挪,示意他看捏在手上那封皱掉的信,“你写信给她,她不要了,她早就跟你分手,你看清楚事实!”

    “我们是分手了,我只是想见她而已……”简世豪看到自己写出去的信,竟被转送回来,一颗火烫的心好像被淋了一盆冰水,声音也变得微弱。

    杜美满仍死揽着他的手臂,像是和大象拔河似地,费力地说:“她叫我要你别再去找她了,没有结果的。”

    “你怎么不帮我问问她去哪里?”

    “就算我问了,她会说吗?说了又如何?你逃兵去美国,守在她门口,看着她和她的女朋友进进出出,你再去心碎,再去折磨自己吗?”杜美满愈说愈气,很想直接敲开他那颗冥顽不灵的脑袋,“两个人无缘,既定的事实也改变下了,你这么死缠烂打,没有人会为你感动!她有她的人生,你有你的人生,为什么一定要把你们的平行线拉在一块?”

    “爱可以突破一切问题。”

    “好!爱情最伟大,你爱她,可是我问你,你爱她什么?爱她的脸蛋?爱她的长头发?爱她的气质?爱她懂音乐?爱她说话有深度?”

    “爱就是爱,我喜欢这个人,不管什么,我都喜欢。”

    “我再请你仔细想想,你喜欢的是'你喜欢的她'还是'原原本本的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念音乐的女孩,这本来无可厚非。如果能找到你所爱的人,我当好哥儿们的也会祝福你,可是你今天先在心里塑造出一个完美女孩的形象,一旦洪若薇出现了,你心里想:”是了,就是她',然后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去爱她,你觉得她很好,很美,很值得爱,你要给她全世界的幸福,你有没有想过,她跟你在一起可能不快乐?“

    “我想尽办法给她快乐了,就算她要星星,我也会为她摘下来。”

    “爱情不是谈梦幻,是两个人贴近的心。”杜美满本想摸摸自己的心口来强调语气,但又怕一松手他会跑掉,还是照样扯紧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你了解过她的心吗?你让她了解过你的心吗?她想出国念书,你也想跟着去念,但你们相爱的程度足以一起出去生活吗?你跟她谈过自己的理想抱负吗?你除了音乐和艺术,有和她分享看日出日落的感动吗?她了解你的家庭?你了解她的家庭吗?我说,你根本就是在谈空中楼阁的恋爱,你只是在满足自己那份对爱情的梦想。换句话说,你爱的是一尊美好精致的雕像,而不是洪若薇这个活生生的人。”

    她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灰败一些,到最后,面如死灰。

    杜美满有些不忍,但是她忍耐很久了,她不能再见他沉沦下去,“这些话我以前就想跟你说了,怕你那时候刚失恋,心情乱,听不懂也听不下去,可是现在过去多久了?你们去年十月分手,十一、十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都过去十个月了,就算怀孕,也生出小孩了,你为什么还没有重新站起来?还在麻醉自己永远爱着她?又奢望她会回头来爱你?”

    “爱是不求回报,我爱她,不求她爱我。”他黯然地说。

    “你上帝啊?就算神明也要我们拜他,奉献香火,她好到什么程度,值得你一辈子苦苦的爱她,又让自己一辈子苦苦的过不去?”

    “她……”

    “今天你当兵辛苦,回来想看她,可是就算见着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摸不着她的心思,她也不甩你,这样你心情会好些吗?”

    “会。”

    他的回答肯定,眼神却显得飘忽,杜美满又气又急,决定下猛药。

    “好吧,简世豪,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跟她在一起快乐吗?”

    “快……”

    “说实话!”她不容他思考。

    他快乐吗?简世豪望着音乐班深锁的大门,眉头也深锁起来;曾经多少日子,他在这里等着她,出来的是一张淡淡然的幽冷脸孔,没有笑容,没有问他等候多久,没有问他今天忙些什么,他们继续谈李斯持,谈普契尼,谈尼采,谈奇士劳斯基,谈云门舞集,谈小剧场,就是谈不到彼此的心。

    她不谈她自己,他又何尝谈过自己?他怕她看穿他的不完美。

    又有多少日子,他战战兢兢地陪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候着她,深怕她突然说她想回去了,或是沉下脸不说话,他又要想办法找话题哄她开心。

    他以为,她的一抹淡笑就是他的快乐,却忘了她不曾给他无负担的快乐。

    他真的陶醉在自己所编职的爱情梦幻里吗?

    手臂麻麻的,像他痛到麻痹的心,他低头看到一双力挽狂澜的手。

    “杜美满,你放开我,你捏得我好痛。”

    “你要答应我不去机场,我才放!”

    “不去了,来不及了。”

    杜美满缓缓地松开他的手臂,这才发现自己双手肌肉紧绷,又酸又痛,她抓他抓得这么紧,好怕他会毫无理性地跑掉。

    再看她在他手臂上捏出红红的指印,本来还想讲什么“洪若薇是同性恋,你要面对现实”的话,全部吞了进去,她“骂”得口乾舌燥,是该休息一下了,而他也需要慢慢消化她的话。

    他理着粗短的平头,变黑,也变瘦了,紧锁的浓眉说明他的忧郁。

    她递过那封被汗水濡湿、捏得不成形状的信,“你的信。”

    “我不要。”他声音很闷。

    她摺叠起来,放在裤袋里,语气尽量放轻松:“你当新兵一定很辛苦,班长凶不凶?像不像电影里面很会骂人,其实是面恶心善?”

    他没有反应,显然是没注意她的说话。

    “走,去我家吃消夜,来一个大碗牛肉面加大块牛肉,给你补充养分。”

    “我想回家。”

    “也好,军中睡大通铺一定不习惯,回去好好休息,叫计程车吗?”

    “我去搭公车。”他走了一步,又回头说:“拜拜。”

    他总是记得说拜拜,杜美满心里热热的,即使他们许久不见,感觉有些生疏,但他们毕竟曾是好哥儿们,将来也是永远的好朋友。

    她多么希望他振作起来,十个月的时间,也许不足以沉淀失恋的伤痛,但藉由时空的转换,至少可以放宽思绪的空间,不再局促在狭隘的感情峡谷里。

    可是,他的背影还是如此孤独,脚步还是如此沉重,她跟了他几步,看他走过了公车站牌,走过了人群,走在荒凉的人行道上。

    她的心情又随他低沉了。

    他只想静一静,什么都想,也什么都不去想。

    班机误点,让他心情混乱;杜美满的一席话,又让他混乱到极点。

    她好像丢下一颗石头,敲醒他某些闭塞的思考黑洞,但他又执意要封住这些蠢蠢欲动的想法,不愿它们冲出来打碎他对爱情的完美坚持。

    夜晚的城市里,车子来来往往,他走着,想着,混乱着,错乱苦。

    “吱!”

    紧急煞车声在身边响起,后面一声惊叫,随即一股蛮力扑了上来,推着他向前跌了好几步。

    “猴死囝仔!”轿车里的驾驶伸出头,猛挥拳头,满口槟榔渣乱骂着:“你不会看红绿灯啊?当阿兵哥就可以闯红灯吗?你有才调去挡飞弹,唛来挡恁爸的宾士,紧闪啦,唛搁挡路啦!”

    “对不起,对不起!”有人在道歉。

    他这时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站在快车道上,夜归的车辆在身边快速穿梭。

    “简世豪,别站在?(:

    ) ( 与我比翼 http://www.xshubao22.com/1/1043/ )

小技巧:按 Ctrl+D 快速保存当前章节页面至浏览器收藏夹。

新第二书包网每天更新数千本热门小说,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www.xshubao22.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