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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们会幸福很久……
她一直以为日子是这样,但是中国古谚:“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这话代表无数可能性的发生,所以她应该要有心理准备才对。若是婚姻不幸福,她又将该如何?
褚士绮轻轻抚过泛黄的纸,这些全是当年冰川介在BBS上POST的文章,用来表达对她的爱意,列印保存只是为了将来当床头故事说给孩子听,却没想到会变成对现实生活的一种讽刺。
晶莹的泪滑过细白的双颊,滴落在浅金色的丝质睡衣上。
古董摆钟开始鸣响,低扬的声音在黑暗中特别清晰,凌晨一点。
今天是二○○一年的六月七日。
冰川介,不见人影。
捧着剪贴簿,她缓步转进相连的卧室,白色纱缦在晕黄的灯光下带着祥和,抚过冰冷的丝被,她扯起一角塞进嘴里,任由泪水汪泄而落,无声的哽咽着。
不晓得过了多久,她平复心情,再度悄然起身,拉开床头第一个抽屉,提出最后一条完整的珍珠项链,拿起一旁的小剪刀,剪掉鲸骨制成的细线,霎时,圆润晶莹的珍珠落在长毛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颗、两颗……她慢慢的捡拾,再放进第二个抽屉,满了!
倦意映在苍白的容颜上,她换上POLO米色休闲服,慢慢将轻便的衣服收进行李箱中。
衣橱中挂满了名牌服饰,有许多她甚至连吊牌都未撕下,收进行李箱的只有她惯穿的旧衣服。
之后,一如往昔,她亲手挑了浅灰色的GUCCI双排扣西装,浅粉蓝的BOSS衬衫,再搭上一条真丝银灰领带,整齐的放在更衣室中。
她缓步离开卧房,厚实的宝蓝色地毯吸去足音,打开厨房的日光灯,她动作利落的利用虹吸式咖啡机,开始过滤咖啡。
冰川阶喜爱现煮咖啡的香醇,那她自己呢?
为了他的嗜咖啡成瘾,她也跟着爱上咖啡的香醇,其实最爱的是那种饮用同一种饮料的亲昵;褚士绮突然发现自己小孩心性的一面。
以为用同一种品牌的文具、以为做一模一样的动作,就表示是同一类型的人。利用模仿的行为模式来取得同侪间的认同。
半晌过后,厨房里弥漫着咖啡香,不知为何居然勾不起她的冲动。以前她的最爱是牛奶,尤其喜欢看自己唇上有一圈白色的牛奶渍,单纯的好玩带来纯粹的喜悦。
拉开双门冰箱,她拿出牛奶,仰首灌了一大口,对上冰箱的铝门反射,唇边有一圈白色乳渍,她伸出粉红色舌头,慢慢舔过唇边,让乳香在舌尖翻滚,蔓延到每一个味蕾。
这样的动作被冰川介讥为幼稚。
褚士绮脱掉拖鞋,再脱掉绵袜,米色玄武石地板冰凉直沁心头,她冲进客厅,一屁股坐在绣着几何图形的地毯上,随手捉了蕾丝缎面抱枕在怀。
好舒服!
第一眼看见这地毯时,除了温暖,她最想做的就是躺在地毯上翻滚,光着脚丫子感受毛茸茸的触感;搔痒脚心的接触让心情飞扬。
这也是单纯的喜悦……好舒服。
她慢慢蜷伏在地毯上,暖暖的,脸蛋痒痒的,漾开嘴角,她发现自己爱极这种开心。
有点累、带着倦,她明白自己将要沉入梦乡。
她一直期待能带着笑人梦,这样才会酣甜,睡得熟。
在坠入黑甜乡时,她同时想起一件事——
冰川分不喜欢她光着脚丫子在屋子里晃,认为这样不合礼教,给佣人看了不雅,不小心让客人看见更是失礼。
高贵的冰川家是不容许有这种行为。延续日本幕府时代的藩主血统,如何维持老祖先留下来的规矩是子孙应该做到的事。
这句话,她听得好厌烦!
☆☆☆
“士绮,你醒醒!”
有个讨厌鬼在拍她的脸颊,难道这人不晓得妨碍安宁可以诉诸法律吗?褚士绮好不容易才撑开眼皮。
“你回来啦。”嘴角浮现一抹笑,她仍半梦半醒。
“你怎么睡在地毯上?要是佣人来清扫屋子看到怎么办?想睡为什么不去卧房睡呢?”
“我要抱抱!”褚士绮耍赖,将身子偎在他怀里不肯站直。
“这么大了还孩子气。”冰川介没辙,只好伸手将她抱起。“怎么变这么轻?你没好好吃饭吗?”
“人家不想身材变形嘛!”
“这么爱美!”冰川介缓步踏上阶梯,“奶奶一直叨念我们结婚这么久,怎么没半点好消息,你该不会故意吃避孕药吧?”
“你想要孩子吗?”
“我们还年轻,并不想这么早有孩子,只是讨厌奶奶闲来无事就拿这个当大悲咒,在我耳边念个没完,让我没个清静。开门。”
褚士绮配合的伸手打开门。
“你昨晚去哪里了?”靠着他的宽肩,闻到浓浓的酒味,让她有些头晕。
“和客户应酬。你下次别等门,想睡就进卧房睡,不然躺在客厅,要是奶奶哪天兴起离开主屋来咱们这里,被她老人家看见又要叨念你了。”将她放在床上,冰川介跟着倒进软绵的床。
他关心冰川家的面子比她的身子更甚,所以褚士绮没开口提醒他,睡在客厅也容易着凉。
“怎么不说话?”他习惯性将脸埋进她的颈际,好香……加上她柔滑的雪白肌肤,好想咬一口。
“你一整晚没合眼,不累吗?”
“有点。那群英国客户难缠得叫人想骂三字经,要不是看在这一次的合作案,营收利益高达十二亿日币,我真不想甩他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微。
“你这一个月来就是忙着这项合作案吗?”褚士绮顺口问着,手指把玩他胸前的衬衫钮扣。
“还有新加坡的扩厂计划,我打算扩建晶圆厂。”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评估的结果决定了吗?”
等了半晌,他都没有回应,只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褚士绮慢慢坐起身,注意到他眼下的一圈阴影。想来他这些日子真的为公事忙得团团转。
褚土绮,你怎么可以不知足!
豪门生活,多少人羡慕得红眼,还有丈夫辛勤工作赚钱供她挥霍。
在诡谲多变的商场洗礼下,冰川介褪去青涩,不复见学生时期的稚嫩,俨然事业有成的青年企业家。
她应该引以为傲,不是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心中的悲哀越来越多?
铃!铃!
电话声响,怕扰醒睡梦中的他,褚士绮迅速接起电话。
“你好,这是冰川——”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过来大宅请安?”
“奶奶!”
“你眼中还有我冰川家的家规吗?晨起问安不明白吗?”
“我……”
“还不过来主宅!别以为阿介回来就可以偷懒。教多久了,连冰川家最简单的家规都遵守不来……”叨念的同时,不悦的挂上电话。
“我知道了。”褚士绮挂上电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怎么也化不开眸中的愁。
为什么大家总要不停的纠正她的行为有多么不合冰川家的家规?
不过,这种日子,再也不久了。
☆☆☆
柔软的床铺,温暖的丝被,冰川介咕哝一声,手掌下意识在身旁摸索。
空的!绮绮呢?
他睁开眼,透凉的被子显示身旁的人儿早就起床多时。
她人呢?跑哪去了?
冰川介伸伸懒腰,发现自己仍穿着衬衫、西装裤,领带和扣子被解开,加上凌乱的头发,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颓废气息。
他翻身下床,站起身时,脚底踩到的异物让他吓了一跳,移开脚仔细一瞧,原来是圆润的珍珠。
不用猜,准是褚士绮的杰作,这也是他老婆莫名的怪癖。
门悄悄的被推开,褚土绮捧着餐盘走进来,轻声的关上门,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捧着奇珍异宝。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打量自己的黑眸,不禁嘴角微扬,沐浴在阳光下的他更显俊逸。
“你醒啦。饿吗?我熬了碗养生粥。”她将餐盘放在茶几上,转身走到衣柜前。“你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我等会儿梳洗一下,就要赶去公司。今天我打算和那些英国客户讨论定案,拖太久变数越大。”
微敛的眉眼,看不出她的心情。“小心身子吃不消。”
“不会,我有上个这么懂得养生之道的老婆照顾,健康无虞。”说话的同时,冰种介在她颊上偷得一吻,然后将头埋进她的颈项间。他喜欢这样的姿势,除了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外,最重要的是搂着她柔软的身子,他所有疲 惫和挫折便能一扫而空。
只要这样充电,他马上就劲力十足。
“你没有洗澡,全身都是酒味,臭死了。”褚士绮笑着闪避,明知道她怕痒,他却拼命的往她怀里钻。
“夫妻就是要有难同当,你不准跑。”冰川介用蛮力困住她,用下巴青髭蹂躏她雪白的肌肤,成功地引来她声声尖叫与狂笑。
“看你还敢不敢嫌我臭!敢不敢啊?”
“不……不敢了……”她笑得几乎无法喘息,身子虚软的瘫在他怀里。
“不敢就好。”怕她笑得岔气,冰川介不再逗她。“喏,这是你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打开的掌心上是一颗珍珠。
“你……”诸士绮又惊又喜的抬头。
“我什么?你啊,下次再将珍珠丢到地毯上,我就把它藏起来,凑不成一串看你怎么戴。”他将珍珠放到她的掌心里。
希望破灭,原来他只是单纯的以为……
“绮绮,我看你几乎都是买珍珠,怎么没想过要买别的首饰?”他边问边拿起她准备好的衣服。
闻言,她的心莫名袭上一阵风,凉凉的。
她耸耸肩,“不然你觉得要买什么?”
“珍珠典雅,虽然不错,却难登大雅。你可以买钻石首饰,我也想看你雍容华贵的模样。”说完,他走进浴室。
因为背对,所以他没有发现她脸上的凄绝。
难登大雅之堂吗?和冰种家的主事者——冰种美樱说得如出一辙。
两人真不愧是祖孙!
她将床头柜打开,将珍珠放进去。
床的右边有只白色的柜子,左边是黑色的……她想起一件事,急忙奔至浴室外。
“阿川。”
“什么事?”和着水声,他的声音有点模糊。
“我们说好每个月第一个周末的前一晚,要由各自的秘密基地中,挑一样值得纪念的东西并讲出缘由给另一人听,你上礼拜出差到关西没说,今晚呢?”白色的柜子就是她的秘密基地。
“今晚……抱歉,今晚我可能会挑灯夜战直到和客户谈出结论,改天好吗?”
“没关系。”绪士绮柔柔的声音迅速回应。改天,这是第十三次的改天。
她走回白色柜子旁,拿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娟秀的笔迹写着他在婚前对她所做的承诺——
我们在一九九九年的九月二十八日约定,为免将来的忙碌而忽略了对方,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末前一晚,要各自从秘密基地拿出一项搜集品所说背后的故事。
她划上一个×,这是第十三个×。
这样的改天还会有几个?答案永远是未知数。
☆☆☆
褚士绮送丈夫出门,还不到一小时,冰川美樱就透过总管来电急CALL,要她过去参加茶道会,听她们欣赏俳句。
“你这动作不对,我不是告诫过你,煎茶分三次喝,喝完一次碗要转半圈,左手平与肩呈四十五度角,怎么上个月才教过就忘了!”
“对不起。”褚士绮放下茶碗,微微欠身。
“美樱,你就别生气了。你又不是不晓得你这孙媳妇来自台湾那种次殖民地,我们不会介意的。”一位穿着祥瑞白鹤和服的妇人,伸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碗,一派优雅的喝茶。
褚士绮脸色略显苍白,不予反驳。几年的相处,她深深明白奶奶的个性,无法忍受晚辈的出言顶撞。再说。能怪小林夫人吗?如果奶奶对她的态度表现出重视,就算在喝茶中说话,也不会有任何人置喙,奶奶对她的不屑让众人跟着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回房间去!我看到你就觉得头疼。明知要来参加茶道会,居然连和服都没换上!”冰种美樱语气冰冷的斥道。
褚士绮依言站起身,“对不起,我先下去了。”
她拉开纸门,关上纸门。 薄薄的一层纸,完全遮不住里头说话的声音。
“真是搞不懂冰川少爷,怎么会娶台湾女人当老婆。”
“是啊!美樱,你之前不是说你们家阿介要娶中村议长的女儿吗?”
“你们又不是不晓得,阿介身份一公开,身边就围了一群没教养的拜金女。我想阻止,他们却先斩后奏,事已成定局我也只能接受。”
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
褚土绮默默无语,一开始她会哭泣,现在……她的泪水干了。
不想浪费更多的珍珠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
她一回到住处,立刻打了通电话。
“是真绮吗?我是冰川太太,麻烦再送十条珍珠项链来,谢谢!”
再给他十次机会,这绝对是最后一次的追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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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冰川介揉着太阳穴,连续二十小时的脑力激荡,好不容易才摆平刁钻的客户,了夜无眠的结果,换来的是一身的疲累。
“总算搞定了。”森田策瘫在沙发上。“老大,我今天可以休假一天吗?”
“你先回去休息,明天记得准时上班。”
“完成这一件大CASE内,我不能放特休假吗?”
“我打算争取日研集团的晶圆厂合作案。”
“你是说合资在马来西亚建厂那件?”
“对,我今天会看完企划评估小组送上来的报告书,明天早上我们再讨论。”
“老大,你就饶了我吧!我们吃下的市场已经占日本晶圆生产的百分之四十,昏天暗地的工作,嫂子不会抗议你的冷落吗?就算不会,你这样不眠不休,身体也会吃不消吧。”此刻森田策连要举起手臂都没有力气,他竟然还有精力看报告。
“努力工作也是为了冰川集团的生计,不是单纯的个人成功问题,绮绮一直明白这个道理。”提起老婆,思念一拥而上,冰川介嘴角扬起笑容。
“你们结婚也三年了吧,我记得你们刚结婚时,因为嫂子还在念书,所以你们没有去度蜜月,接着你接掌冰川集团,马不停蹄的巡视各国的分公司。算起来你真正陪在嫂子身边的时间不多,你不打算休息一阵子,带着嫂子散散心吗?”
冰川介挑挑眉,皮笑肉不笑的说:“看不出来你挺关心我的婚姻生活。”早看穿森田策心底在打什么主意,八成是他前脚带绮绮出去休假,他后脚便利用考察之名到度假胜地假公济私去了。
“你别讽刺我。女人呢,嘴巴上说不在意,心底想什么谁晓得,‘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你别忘了。再者,你觉得嫂子快乐吗?”
“怎么这么问?你听见什么风声?”冰川分坐直身,正色的问。
“我听说婶婆对绮绮外国人的身份一直不认同,至于怎样的不认同,你是婶婆的孙于,嫂子的老公,你应该非常清楚。”详细情形森田策也不清楚。
“别听闲杂人等的流言蜚语,当初奶奶对我的决定虽然表现不怎样热切,却也没有反对,或许她只是在教导绮绮为人媳妇应尽的义务。你也知道,奶奶是坚守传统的女人。”
“老大,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不对?”
森田策啜了口杯中的水,这才开口道:“你对商场上的瞬息万变有独到的眼光,但在感情上却很迟钝,不仅如此,你还有严重的双重标准。”
“双重标准?”冰川介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无论是待人还是律己,他自认行为无愧。“我记得你在高中时期,不也认为婶婆以冰川家的各种家规来限制你的行为是不对的,你还曾绑白布条抗议,惹来上流社会不少非议,你忘了吗?”
当时冰川分还坚持住帐篷,最后是由冰川介的父亲出面制止,才化解祖孙之间的争执。
“我奶奶后来不也遵重我的决定,让我到台湾念研究所。”
“可是婶婆也要求你要在一年内取得哈佛大学的学士资格不是吗?这是一种交换条件,在她的容忍范围内可以接受。但你明白自己的能力到哪里,到台湾念书只是你放纵自己自由一段时间,因为你未来责任重大。嫂子呢?”
冰川介沉默。
“你自己想想吧,我要回去爬枕头山了。”森田策一跃而起,他怕再躺下去,当真睡着可就是虐待自己了,还是软软的床比较舒服。
冰川介在森田策离开后,仔细回想妻子是否有异常举止,但从她平常的行为中真的察觉不出任何异常啊!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来。”冰川介收摄心神,注意力回到公事上。
“总裁,这份卷宗是您要的日研企划案,还有这个月的营运汇报。您今早的行程遵照吩咐全取消了。下午两点要到角川集团拜会新上任的总裁,晚上则参加角川的宴会,邀请函上注明要携伴出席。”
“嗯,日研的总裁也会出席吗?”
“会的,日研的总裁和角川集团的江崎总裁是好朋友。”
“你今天早点下班回家换衣服,晚上一起参加宴会。记得带这份企划案及相关数据表,我会与日研的总裁提一下合作案。”
“是的,那我先出去了。”
“嗯。”冰川介翻开代表急件的红色卷宗,低头审视,遗漏了松田秘书爱慕的目光。
☆☆☆
褚土绮才将二十颗珍珠放进柜子,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更衣室传来声响。
她走到更衣室,探头道:“你回来啦。饿吗?”现在才六点四十二分。“今天有煮你最爱的泰式料理,我马上去厨房准备。”
他早归是为了赔罪吗?昨晚一夜未归……今天算是补偿吗?
“你不用忙,我是回来换衣服,等会儿还要赶赴角川集团新任总裁的就职酒会……奇怪,我记得你不是有帮我买一件银灰色的丝质衬衫,怎么找不到?”冰川介整个人几乎要埋进衣橱内。
“咦,这个行李箱怎么放在这里?”他边说边打开行李箱的拉链。
糟糕!被发现了!
褚士绮神色一变。“呃,我本来是想……”要找什么借口来搪塞才不会引起怀疑?
“这里面都是你的旧衣服嘛,你要响应捐衣给第三世界的慈善活动吗?”冰川介带着笑问道,伸手搂住朝他走来的老婆,低头在她唇上重重印上一吻。“如果需要金钱的资助,可以告诉我。”
褚上绮扯开的嘴角倏的僵硬,不知该笑或该哭,她弯腰在衣柜里找他要的衣服,借以遮掩脸上的哀容。“我帮你找那件衬衫,你先去梳洗一下吧。”
“那就麻烦你了,老婆。”
她拉出右上第二个柜子,拿出银灰色的丝质衬衫,搭配的麂皮猎装,脑中思绪起伏不定。
好可笑!决定要离开而收拾的行李箱,居然被他误会成爱心捐衣,这就是她结婚三年、自以为很了解她的丈夫。
漠不关心吗?嘘寒问暖仍然有,却只是出于习惯,甚至连亲密的搂抱都是。
他早忘了……她求的只是他的真心。
珠宝华服、美食,一应俱全并不代表是她要的日子。
从相识到相爱,吸引她的并不是他显赫的家世,感动她的,是他诚挚的情书和行为。
难道,追上手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你怎么了?”冰川介梳洗过后,神清气爽的走到她面前。
“我在找适合和你一起出席酒会的礼服。”褚士绮拉开另一扇衣柜门,翻找着里头的衣服。
“傻瓜,你不用陪我去。”他将妻子搂入怀里,闻着她特有的淡雅香味,千遍也不腻。
她放软身子偎着他,柔荑放在他合握的双掌上。
“这场酒会摆明是应酬谈生意的场合,你去了,我忙着谈生意,无暇照顾你,怕你会无聊。加上你的日文不纯熟,还是留在家里,我今天会早一点回来,好不好?”
“好。”她柔顺的应允,“我帮你更衣。”
“绮绮,你嫁到冰川家快乐吗?”
褚士绮陡然一震,喉咙有点干涩,半晌才问:“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他发现了吗?
“今天森田策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直觉是不可能。”冰川介一手握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假使你真的不快乐,我希望你能开口告诉我,不管是任何原因造成,我都能陪你一起解决,好吗?”
在他深情的眸光下,她点点头。
“这样我就安心了。”冰川介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你去视厅室挑张影碟看,说不定你还没看完,我就回来了。”他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衣着十分合宜,他满意的离开。
门一关上,褚士绮脸上强撑的笑容随即垮下。
快乐?她几乎快忘了这两个字怎么写。
来日本三年了在奶奶的严格要求下,她的日文会不纯熟?
有时候她真的希望日文不灵光,至少这样,对于不善的人所表现出的讥讽,她可以理所当然的不知道。
“我快乐吗?”她抬眼看着镜子,只见苍白的双颊上,泪水无声的滑过,她伸出手指,慢慢描绘脸庞。“连镜子都可以看出我不快乐,为什么你却看不出来?”
褚士绮站起身,倒了一杯自己做的桂花酿。
款步走向阳台,新月成勾,也勾起了来到日本的回忆。在奶奶的要求下,她学了一些千金小姐故作优雅的事,插花、茶道、诗社……她的生活也跟着这些活动忙碌起来。
其实,她也有梦想,就像每个女孩子幻想自己嫁人以后的生活,生个娃儿,偶尔进厨房,准备的小点心是为了假日带孩子去郊游,甚至写写童书,不要求出版,只留给自己的孩子当枕边小书。
有时候和老公会为了小事赌气,她拿着绿色小包包要浪迹天涯,除非老公肯说甜言蜜语来哄她。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一天见面说话的时间不到两小时。
他总是马不停蹄的为公事忙碌,若再三询问妻不关心,奶奶却认为她不识大体,几次之后她也不再问了。
她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才回过神。
“绮绮,原来你在这里,我到处找不着你。”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褚士绮淡淡的笑问。呵,不再自以为是,他不是提早回来陪她。“酒会这么早就结束吗?”
冰川介抱起妻子,让她坐在大腿上。“怎么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会吗?大概是累了,想睡觉吧。”她将身子缩进他怀里,捉起他的手掌把玩着。
“你好像又变瘦了。”他倾身在她颊畔印上一吻。
“现在流行纤细型的美女。”
“是吗?”他的声音略带低哑的性感,下腹燃起簇簇火焰。
“别这样,我今天是危险期。”她略微推开他的身体。
几绺发丝落在额前让他显得孩子气,他捉起她的玉指,放在嘴里轻轻舔啮,酥麻的电流窜过,她无法自已的轻颤。
“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你要吗?’他总是嘴巴上说要,但防护措施做得最彻底的人也是他。
“我当然想要,我想要生一个女儿,她拥有你的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他边说边用手指描绘她的五官。
“胡说!我的长相才不是这样。”
“还说你不是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你只要不开心就会眯起眼睛、皱着鼻子、嘟着嘴巴,就像现在这样。”为表示自己所言不假,他低头轻咬她嘟起的唇。
原本是想开玩笑.但在沾染上她唇瓣的蜜香后,不禁沉沦,辗转缠绵,尝尽她中的甘甜,直到两人呼吸急促,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
褚士绮气喘吁吁的瘫软在他怀中。
“我不是不想要孩子.你刚嫁来日本时,忙着适应环境,偏偏我公事繁忙.无法时时陪在你身边。我不希望你除了花时间适应这里,还要忍受怀孕的辛苦。”
“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你罗?我应该赔罪才是。”
“最好的赔罪就是帮我生个女儿,你觉得如何?”冰川介打横抱起她往卧房走去。
夜未央,一弯新月躲进云里,仅剩微弱的星光一闪一灭,仿佛正害羞着。
☆☆☆
昨晚,褚土绮感受到许久没有的喜悦。
她以为他们的关系改变了。
改变什么?她却说不出一个具件答案,因为头沉沉的,十分不舒服。
她伸出手臂摸索躺在身边的人,“川,你今天……”身边是空的,她抚到的是冰凉的丝被。
心从天堂掉进地狱需要多久的时间?
褚士绮轻抚额头,热热的,是发烧吗?
难怪她刚才的声音沙哑,头也晕沉沉的。
她知道该起床看医生,可是全身虚软,她连想撑起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或许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就会好了,褚士绮如此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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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褚士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口干舌燥。
“水……水……”
冰凉的杯子靠在她的唇边,似久旱逢甘霖,她只能不停的喝、一直喝。
直到杯子见底,她才看清楚喂她喝水的人是谁。
“美代子,谢谢。”是偶尔会过来帮忙打扫的美代子。
“夫人,你饿了吗?我熬了鲍鱼粥,鹤代医生交代你醒过来要吃点流质食物补充体力。”
“美代子,我怎么了?”
“夫人,你快把我吓死了。昨天上午我进来收拾脏衣物去清洗,看见你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要不是总管机警,马上找菅野医生来看你,我真怕你会出事,你发烧差点转成肺炎呢。”
“昨天上午……那少爷呢?”
“少爷昨天中午有打电话回来,交代美国分公司临时有事要立即前往一趟。因为老夫人阻止,所以少爷并不晓得夫人生玻夫人,你别想太多,老夫人也不知道你病得不轻,所以才会……”
褚士绮抬起手阻止她说下去,“我饿了,你去端粥来给我吧。”
“好,美代子马上去。”她匆匆关门离去。
她还算为人妻吗?丈夫到美国或欧洲出差,公司的秘书甚至比她清楚。
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要打通电话,亲口对她说要出差,要去哪里,要去办什么事?夫妻间最基本的尊重不是如此吗?
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力气,她坐起身来,拉开白色柜子的抽屉,取出剩余的七条珍珠项链,颗颗圆润饱满,光泽均匀,尽是上眩
她……居然没有掉眼泪。
怎么会这样……眼泪居然流不出来。
呵!这种感觉好奇怪。
“夫人,你怎么坐起来了?”美代子打开门,发现褚干绮坐在床沿,身上仅着单薄的丝质睡衣,她连忙放下餐盘,扶着褚士绮躺好。
“夫人,你身体还很虚弱,还是注意点好。”美代子转身端起餐盘,“夫人,粥有点烫,你要小心点。”
“现在是六月,美代子,北海道的薰衣草花开了对不对?”
“对啊!每年这时候就是薰衣草花开季节,搭火车可以欣赏漫山遍野的薰衣草花,微风徐拂,整片大地好像变成紫色的。”
“你怎么知道?”
美代子霎时红了脸,“之前放了两天假,我刚和男朋友去玩回来。”
“是吗?”褚士绮低头舀了一匙粥,吞咽下去后才说:“听起来,你们很幸福。”
美代子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喜悦,“夫人,我男朋友已经向我求婚了。”
“是吗?恭喜你!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你,这几串珍珠送你好不好?”褚士绮将那七串珍珠一古脑塞进美代子的手里。
“夫人,这怎么行!这太贵重了。而且,珍珠不是你最爱的首饰吗?”美代子惶恐不已。
“这一点也不贵重。想想我到日本,你帮我适应环境,还提点我一些大户人家该注意的事项,这几串珍珠只能算是薄礼,让川知道,或许还会怪我送的结婚礼物太随便了,你一定要收下。”
“那……好吧,美代子收下,就当成是夫人给的祝福,我一定会像夫人和少爷一样幸福。”
像我们一样?
“你一定要幸福哦!”千万不要像我们一样。“对了,珍珠不是我最爱的首饰,我最讨厌珍珠了!”
美代子一怔,“夫人,你讨厌珍珠?”不会吧,夫人的首饰全是珍珠,也常看她拿着在手中把玩。
“美代子,你要记住!女人的眼泪不能像珍珠,珍珠廉价得可以经由养殖培育而成,只有钻石可以形容,所以你要看待自己像最昂贵的钻石,不可以让自己失去光华。”这话也是在鼓励她自己。
“夫人,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我只是累了。这端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可是你没吃几口……”
“醒来再吃吧。”将碗递给美代子,她缓缓闭上眼睛。
直到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褚士绮才慢慢睁开眼睛。
眼泪是最珍贵的珍珠,若把眼泪都送给别人呢?表示她未来没有为他哭泣的权利是吗?
真好……她只要爱自己。绮绮,你要好好的爱自己才对!就算哭泣,也应该为自己啊!
☆☆☆
休息了一天,褚士绮的身体恢复些力气,她立刻动手整理着自己私人物品。
她拿起一本记事簿,翻开内页,上面记载着认识冰川分后的点点滴滴,将心情化为文字。特地买的富含诗意的内页纸,还剩下很多,什么时候她染上这种收集内页纸的癖好?
以为把悲伤写在纸上,就能化成美丽。
好奇怪!看着纸上的字迹全让眼泪给晕开,不用刻意辨认,她可以倒背如流,可是今天却哭不出眼泪,看来把珍珠送出去真的是件好事!
川,我喊你川好吗?
川?
嗯!你叫冰川介,大家不是叫你冰川就是阿介,川就当我们之间的亲昵用语,只有我可以用哦!
那我叫你绮绮好了!
这是写在粉红色的内页纸,代表幸福的感觉。
但在一片深色内页纸中,少数几张的浅色内页纸无法构成缤纷的美丽。
褚士绮将记事簿放在袋子里,却将自己曾用心收藏的内页纸放进废纸篓中。
写日记,真的是种坏习惯,这是第一个应该改进的缺点。
她打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是满满的珍珠,她将珍珠洒在房子四处,卧室、起居室、视厅室、书房,甚至连厨房也不放过,直到抽屉空了。
这个房子,拥有她无数伤心的眼泪,在每一个角落。
他违反当初的誓言,这些珍珠全是证据,总共一千七百六十八颗的眼泪,结束一场三年的婚姻。
褚士绮捉起收拾好的行李袋,挺直腰杆,她昂首的离开房子。
经过花园,看见冰川美樱正忙着指挥园丁修剪草皮。
“你提着这种简陋的袋子要上哪去?”
褚士绮微微欠身,“我要走了,您多保重。”
“走?”冰川美樱桃挑眉,“阿介没有空陪你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她扬起一抹笑容,“奶奶,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您。另外,我还想告诉您一件事,我褚士绮从来不希罕成为冰川家的媳妇,我也不是次殖民地的人民,对中国的历史来说,日本自古就是倭寇,又称海盗,这样的家史有什么好值得动不动就挂在嘴上?”
“你……”
褚士绮不理会她;径自提着行李袋往大门口走去,就当这三年她是来日本做文化交流。
离开冰川家,今后她该何去何从?
褚士绮并不急着回台湾,决定拿着三年来冰川介给的零用钱——不能否认,在金钱方面,他非常慷慨——好好浏览日本风情,到京都体会历史洪流的感动,到箱根体验身心灵合一的温泉之旅,再到北海道看看未经文明破坏的自然。
可能日子过得太惬意,她兴起玩乐之心,离开日本直飞美国,美东美西玩遍后再绕进欧洲,好好的玩了一遍才肯罢休。
终于,历时七个月的放逐结束。
最后,她仍然选择台湾为落脚处。
☆☆☆
一解决美国分公司的事,冰川介立刻搭机飞回日本,一下机就直奔回家。
他为褚士绮买了一组她爱的珍珠首饰,虽然不是名家设计,但他相信妻子看见了一定会高兴。
“绮绮,我回来了!”打开门,等不及放下行李,他便放声大喊。
冰川介将西装外套丢在沙发上,步入厨房,“绮绮?”
咦,没人!
现在是下午四点,他不曾在这个时间回家过,不知道褚士绮现在会上哪去。
“少爷,你回来啦。”美代子手上提着大袋子,出现在旋转楼梯上。
“夫人呢?在主宅吗?”冰川介看向她问道,“你手上那两大袋子里装什么东西?”
“老夫人要我把夫人留下来没有带走的东西全部收拾掉,房里还有三大袋整理出来的衣服。”
冰川介蹙着眉,“美代子,你在说什么?什么叫绮绮没带走的东西?绮绮的东西为什么要收拾掉?”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安,“绮绮呢?”
“夫人已经离开了,老夫人说不准少夫人再进冰川家一步。”
“离开?!”冰川介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前握住美代子的双臂,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把你知道的事全告诉我,不准有丝毫遗漏。”
“少爷临时决定去美国出差那天.夫人发烧晕倒在屋里,病情很严重,还差点转成肺炎。”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种事应该告诉我啊!”该死!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说不准告诉少爷,因为公事重要。”
“那她在生病怎么离开这里?”
“少夫人在隔天就收拾行李趁我不注意离开,是老夫人要我整理夫人的私人物品,并告诉我少夫人不会再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这么相爱。”冰川介踉跄几步,跌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她怎么可能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抛下我,不可能啊!”
“少爷,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美代子嗫嚅道。
“什么话?”
“其实夫人过得不快乐!”
“这怎么可能,绮绮从来没有对我说她不快乐,我有问过她埃”
“少爷,你怎么可以问夫人快不快乐。你们是夫妻,不是应该心有灵犀吗?快乐和不快乐不是应该用心去感觉吗?”
“我一直以为夫人是幸福的,因为她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带着温柔的口吻,做什么事都是不疾不徐,像一缕和煦的春风。一直到夫人送我珍珠项链当结婚礼物,我才知道她并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快乐。我以为她最爱的首饰是珍珠,可是夫人告诉我她讨厌珍珠,还说女生的眼泪千万不能像珍珠,因为珍珠廉价得可以用养殖来培育,她要我爱自己像爱钻石一样!”
“少爷,我整理这屋子,发现夫人将一整抽屉的珍珠全扔在这屋子的每个角落,但我只找到这些。”美代子将盒子放在茶几上。
珍珠廉价?冰川分拿起桌上的盒子,缓缓打开盒盖。圆润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若钻石的璀璨。
女生的眼泪像珍贵的珍珠,别浪费!
好熟悉……该死!
这句话衔接失落的记忆,如此一切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喜欢收集珍珠的理由了。
这些珍珠代表她的泪水吗?
若真如此,那么这些泪水有多少?她将珍珠扔在屋子四处表示这是伤心地吗?
“美代子,把你手上那些东西归回原位,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动夫人的东西,老夫人那边我自会交代。”
“交代什么?”冰川美樱着一身雪白和服,上面有着白鹤显祥瑞的图案。
“奶奶,你为什么要美代子收拾绮绮的私人物品?”
“我警告过她,只要踏出冰川家一步,便不再是我冰川家的媳妇,她居然视若无睹,压根不把我这个奶奶放在眼底。”冰川美樱厉声严语的指责。
“绮绮有向你道别,你为什么不留她?”
“留她?为什么要留她?身为冰川家媳妇,一点也不识大体,任性的提起行李就说要离开,我冰川家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这成何体统!”
“奶奶,你平时就是这么对待绮绮吗?”老天!他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会亲手把绮绮推进这种无底深渊。
“我这么做错了吗?”
“你有认错吗?你的口气不可一世,以护卫冰川家的家规为职志,见到不合意的事就扣个帽子说违反家规,这样就是对吗?”冰川介越说声音越大。
“你这是什么口气在和我说话?你也被那女人带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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