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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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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当街买夫

    作者:董妮

    男主角:匡云中

    女主角:常如枫

    内容简介:

    史书记载西边的丛山峻岭埋有黄金无数,可几百年来却遍寻不着宝藏?!

    眼看西荻国就快穷疯了,连皇宫都俨然废墟一座!

    为了找出史书遗漏的记载,五皇子匡云中决定寻访撰史立传的常家——好不容易到了常家,事情却有了变化。[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大小姐常如枫继任当家,使他先前拟定的潜入计划全盘大乱,正苦思无计之时,不意这俏姑娘竟将他当乞丐,要买他做相公?!

    嘿嘿,他索性将计就计,入赘作现成姑爷喽……

    正文

    第一章

    俗语有云:“宁为鸡首,勿为牛后。”

    可如果选择的对象是一座寻常农庄的小少爷、和一个超级贫穷大国的皇子呢?

    若让西荻国的五位皇子,匡云东、匡云南、匡云西、匡云北和匡云中来选,人称“五方奇侠”的五位皇子,绝对宁可当个平凡少爷,也不愿干那劳什子皇子殿下。

    在这片大陆里,共有三个大国并立,分别是——以文立国的“北原国”、以商立国的“兰陵国”,以及以武立国的“西荻国”

    其中,又以西荻国国土面积最大,甚至比北原国和兰陵国加起来还大;但“西荻国”却是最贫穷的。

    西荻国境内多山,一年里倒有半年冰封大地,根本不适合农作;因此西荻国民多以畜牧为生,可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逢那老天爷蓄意为难、让大雪累积成灾时,生活根本就过不下去。

    为了生存,西荻国民不得不抢劫邻国的财物与粮食;刚开始真的只是为了想活下去这么简单,可当抢劫的收获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自个儿辛勤所得时,抢劫的真正原因便给模糊了。

    西荻国逐渐转型为一军事大国,日夜操兵整武,梦想著有朝一日能够占领北原国与兰陵园,将万顷良田据为己有、纳无数财宝入自个儿口袋;届时,他们便再也不必挨饿受冻了。

    战争于焉兴起、烽火绵延百年;起初西荻国真的在那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中获得不少利益,可日子一久,受侵略者终是会学聪明的,就在数十年前,北原国和兰陵园谛盟了,二国合一、共御西荻国的入侵。

    及到近十年间,北原国与兰陵国豪杰并起,他们的机智与努力让西荻国在战役中越来越无利可图,终于,全国陷入即将饿死的窘境。

    “父皇说,下一场战役我们一定能够获胜,你们认为呢?”储皇子匡云东转着手中的破伞,其实撑不撑都一样,反正一定会淋湿。

    说起这皇宫啊!也烂得快跟废墟没两样了,外头在飘雪,里头烧柴火取暖,热气冲上屋顶,那落于屋顶上的雪花便被融化了;然后雪水再沿着屋顶的破洞滴入室内,弄得四处湿答答的,连他们皇帝老子的龙袍都在日前发霉了,却没钱重做一件。

    “难!”匡云南把手中的伞一丢,既然都是要湿,那就别累赘了。

    “真搞不懂,咱们太祖爷爷怎会选中这块地方立国?不是说,数百年前天下英雄群起竞夺江山时,太祖爷爷是打第一名的吗?结果这就是打胜仗的奖赏?”想着属地里衣食无著落的百姓,匡云西头都大了。

    “是为了传说中的黄金吧!”匡云北蹙眉,明明就很烦恼,但那天生上扬的唇角看起来就像在笑。“根据‘上古异志’记载,这块大陆原名‘黄金乡’,地底蕴藏黄金无数;我看过我朝开国史,太祖爷爷认为那些黄金就埋藏在西边的丛山峻岭中,因此选择这块地方立国。”

    “是啊,黄金!”匡云中吊眉吐舌、扮个鬼脸。“可惜数百年来,传说始终只是传说,就没听过有谁发现半块金渣子。”

    而这正是最残忍的事实,他们很可能坐拥宝山,却不知宝在何处,只能一代又一代地死守着那美丽的传说,然后,在现实中与贫穷带来的死神搏斗。

    “找不到黄金、打仗又打不赢,要父皇拉下脸皮向邻国求救,父皇更是不肯,我……”匡云东已不知该往何处去寻西荻国的未来了。

    匡家其余兄弟尽皆低头,出身皇族,却无能为百姓谋出一条生路,他们惭愧得说不出话来。

    匡云西恨恨一跺脚。“既然‘上古异志’及‘开国史’上皆有明文记载黄金确实存在,那为何找了数百年,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个答案每一名西荻国民都想知道,但却始终无人得到解答……

    匡云南忽地压低了声音。“倘若收藏在国库里,我朝历代先皇无论如何研究都得不出一个结果来的‘上古异志’并不完整呢?”

    闻言,四双前行的脚步同时一顿,匡云东、匡云西、匡云北、匡云中面带诧异回过头。

    “你是什么意思?”四人全部异口同声地问。

    匡云南轻咳一声。“我们都不是呆子,我相信太祖爷爷既有本事开创天下,脑袋必也不痴呆,那为何穷尽我匡家数百年精力,仍寻不出黄金埋藏的所在?我以为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记载黄金藏量及地点的‘上古异志’有所缺失,而且缺漏的必是最重要的部分。第二根本就没有黄金,一切只不过是谣言,我们都被骗了。”

    “我宁可相信第一点。”匡云西已不想再看到有人饿死。

    其余三人虽无言,但瞧他们眼底混杂着希冀与忧虑的光芒,匡云南知道大家的想法都一样。黄金乃西荻国能否延续下去的最后一线生机,万一证明了黄金传说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恐怕西荻国只有灭亡一途了。

    “试试看吧!不试怎么知道结果会如何?”最后,匡云东勉强自己做了决定。

    “那我们该往何处寻找‘上古异志’缺失的部分?”匡云中间。

    “‘上古异志’是由谁所著?”匡云南丢出一道问题。

    “‘鸿鹄书斋’创始者,常道子。”匡云北回答。“二哥可是想从鸿鹄书斋上下手,寻找‘上古异志’缺漏的线索?”

    “不好吧?!”匡云南尚未开口,匡云西已截口抢道。“昔年,西荻、北原、兰陵立国之初曾订盟约,不论三国之间如何竞争,皆不得打扰常家后人,常家人永远中立于三国之外,忠实地记载着三国的历史沿革;如今我们要破盟,这……”

    “有什么关系?”匡云中一耸肩,地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破坏了盟约?”

    “真要干的话,就得干得天衣无缝才行。”匡云北扬眉。“我建议乔装改扮入常家。”

    匡云西还想说些什么,但匡云东已下决定。“我也赞成一搏;但问题是,该由谁入常家?”西荻国皇子一过二五生辰,便得昭告天下、受封属地,匡云东、匡云南、匡云西、匡云北生得是何模样,早已远近皆知,只剩下……

    “我去吧!”匡云中自告奋勇,他还有六个月才过生辰,目前没有属地、行动自由;要找乔装改扮入常家的人选,非他莫属。

    匡家四位兄长互觑一眼,虽不放心小弟单独远行,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此行切记,小心为上。”匡云东叮咛。

    匡云中才想点头,匡云南忽地拉住他的手。“既决定由你去寻出‘上古异志’的缺漏部分,你就该将‘上古异志’读熟,最好连我朝‘开国史’,以及全部有关黄金传说的书册也都一并览过。”

    “读熟?”匡云中两颗眼珠子爆凸。“我是不是听错了?‘上古异志’共三十六册、‘开国史’十六册,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请问二哥,我要读多少书啊?”

    “不多,我全都读过了、也已经整理出来了,就一百零八册而已。”匡云南说得简单。

    匡云中白眼一翻、几乎昏厥。  “要我读一百零八本书——”

    “对。”匡云南慨然一颔首。“你有十天的时间读它们,走吧!越快读完,你便可越快上路。”

    “我不要啦!”匡云中哀嚎。“十天读一百零八册书,怎么可能读得完?”十年还差不多。

    匡云中不是讨厌读书,只是嗜武胜于文罢了!他坐不住,生性免脱、飞扬不羁,比起读书,他宁可遨游四海,就算一路行乞去也高兴。

    “大哥救我!三哥、四哥……”要他成为蛀书虫、十天蛀完一百零八册书本,还不如将那些书煮了,直接灌入他口中比较快。“不要啦!我不要读书,二哥,饶了我吧……”

    一身纯白丧服,常如枫宛如一枝挺立于风雪中的腊梅,枝节劲傲、风姿绝然。

    如果没有意外,她将是“鸿鹄书斋”第三十六代传人;但那是指如果,而意外总是在人们不经意间发生。

    “开什么玩笑?凭他们也想掌控书斋,别作梦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常如枫怒火冲天的模样勾住周遭每一道目光。

    她并非美人,五官也只是普通,唯有常年侵淫书堆中所染上的书香是她最大的特点;但那却非男人们钟爱的娇媚。[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可一旦她的情绪激烈到冲破理性的外表,深埋心底的七彩光华便会顺势迸射而出,衬得她一身光彩,清冷中带着焰火的绝代风韵便再也掩藏不住地撩动周遭每一颗心。

    此时,打小看着常如枫长大的老总管常松便会满心忧虑,人说“红颜祸水”可带灾的绝不是红颜,而是那些着迷于红颜的鲁男子们。

    常如枫身为鸿鹄书斋继承人,身分本就特殊,若再加上一身的倾城风情,那麻烦绝对会如流水般源源不断涌进来。

    “小姐,大伯公他们毕竟是你的长辈,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这种话不好吧?有什么事咱们回房说,好不好?”

    “长辈又如何?”她愤愤不平。“爹爹在世时,怎不见他们前来走动?爹爹一死,便一个个冒出来想侵占常家财产!真当常家没人了吗?只要我在,我绝不允许那群家伙毁掉祖先传下来的基业。”由常家先祖常道子创立的鸿鹄书斋虽仅做些撰史立传之事,却中立于三国之外,拥有超然地位,俨然成为第四股庞大势力。

    那些冀望在史书上留名的皇亲贵族、高官富绅无不对常家人礼遇有加,平时赠金赠银也就罢了,逢年过节,那一箱箱稀世珍宝更是拚了命地往常府里送,因此,鸿鹄书斋的营生虽不算大好,但常家却是天下有名的富豪。

    不过常家有个规矩,每代仅设一传人,不分长幼、不论男女,继承人地位既定,其余诸亲便得自动离去,不得再享有鸿鹄书斋带给常家人的任何好处。

    也因此,书斋的每一代继承人之位都竞争激烈,且须经过严格的能力与品德考验,方有资格坐上那人人敬仰的宝座。

    “但……”常松叹口气。“小姐,你毕竟是女儿身,总有一天得出嫁。”而那群豺狼虎豹打的正是快快嫁出常如枫,踢掉最麻烦的挡路石后,便可任意瓜分常家财产的好主意。

    “我可以不嫁人啊!”与其成为某个男人的妻子,终其一生以服侍夫君为职志,她宁可选择走遍天下,成为一名忠实的撰史人。

    “小姐难道想招赘?”

    毫不掩饰的厌恶浮现在常如枫黝黑如古井深潭的瞳眸中,印象里的赘婿多半无能到令人唾弃,她不知自己是否忍受得了与那样懦弱的人朝夕相对、甚至同床共枕。

    “就算小姐想招赘,表少爷大概也会横加阻拦吧!”常松再叹。“他垂涎小姐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再加上名利权势的诱惑,老奴怕小姐一旦放出欲招赘的消息,表少爷会先下手为强,对小姐……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霸王硬上弓”五字。

    常如枫当然也了解,凭己身薄弱的力量想要抵挡江彬的进逼,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她若轻易认输,别说名闻天下的鸿鹄书斋不保,怕她这一生的幸福也要跟着毁了。

    “总会有办法的。”只要她动动脑筋,自然会想到好办法的。死去的爹爹就常赞她聪敏过人,不仅能修文撰史、编译古籍,更有办法应付来自各地、企图以金钱或武力威逼鸿鹄书斋窜改史实以掩其罪行的恶徒。

    她的文静只在外表,内心里却是泼辣如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激烈性子。“这几年,为了让鸿鹄书斋的立场更加公正无私,我拒绝所有捐赠,仅以修文卖书所得投资商场,起初虽为众人所不满,但最后不也让我赚回了数倍于捐赠所得的金钱?我不会输的,他们以为我一个女人好欺负,大伙儿走着瞧。”

    急冲冲的脚步往外追,老管家常松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不敢轻触其锋,怕捣了马蜂窝的下场是被叮得满头包,瘫在床上三天三夜起不来。

    脑海里转着各式主意,常如枫走得飞快,直出了常府大门,听见街道上热闹喧哗的声音,紊乱的心情才逐渐平静。

    常人思考时多爱宁静,偏常如枫不同,身为撰史人,她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观察人群。

    历史乃由人所构成;不同的人、做出各式各样的事、造成千奇百怪的下场,经由撰史人翔实地记录、流传后世,便成历史。

    常如枫十分以自己的工作为荣。打小在爹爹的教导下,养成她不受威胁利诱的刚正性子,不管旁人如何逼迫,她始终坚持眼看真实、笔录事实,绝不扭曲。

    如今,居然有人想要毁灭她这份荣誉,不允许,她绝不允许这等虚伪情事在鸿鹄书斋里发生。

    但……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伯父的诡计呢?她最大的弱点就在于她是名独身女子,因此亲戚们才会欺她柔弱无依,只要能消除这项弱点,她便有获胜的把握。

    常如枫审视的视线缓缓移动着,仔细将街上的一景一物纳入眼底。

    “啊!”片刻后,某幕景象闪过眼帘、流进心底,触动了脑海里一点灵光。“常叔,我想我找到解决之道了。”她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定在对街两道人影上。

    常松顺着她的视线往前望。“乞丐?”

    常如枫的解决之道会在一群乞丐身上?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一手拿着一根竹竿、一手端着破碗、身穿百结衣、肩背烂草席……这几乎是每个乞丐的标准装扮。

    但蹲踞在朝阳大街边的两名乞丐,却硬是将那身制式服装穿出了与众不同的味道。

    年轻男子年约二五,魁梧身形半点不似落拓乞儿,反倒有几分游侠的味道,飞扬兔脱、满腹精明尽藏眼底。

    老乞丐一头白发,根根银亮如丝,一眼望去似八旬老翁,然而若凑近细瞧,却会发现他一身细皮嫩肉,粉白的童颜像抹着香粉。

    这两个怪乞丐不是别人,正是西荻国的五皇子匡云中和自幼服侍他长大的老太监,顺公公。

    “殿下,我们还要在这里蹲多久?”顺公公吐着舌,习惯了山上凉爽的天气,实在受不了山下的酷热。

    “直到我想出如何混进常家的办法为止。”匡云中皱眉。都怪匡云南不好,非要他读完一百零八本书册,否则不肯放行;害他日也读夜也读,直读得两眼昏花,才在一个月后哈完那堆书;但没想到下了山,却发现鸿鹄书斋的当家已在三日前去世,他来晚了一步。

    行前拟定的计划全不管用了,该如何入常家、探出“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再将它们找出、偷回“西荻国”去,这一切计划都得重新想起。

    “唉,好烦呐!”比起动脑筋,他还宁可打架去,起码不必这样劳心又劳力。

    “殿下、殿下……”顺公公突然拚命扯着匡云中的衣袖。

    “说了几百次啦!不是殿下,要叫少爷。”

    “但是……”

    “去去去,你要受不了炎热,就自个儿找个地方躲,少来烦我。”他一挥手,把老太监推到一旁。

    “不是啦……”眼角瞧着自远而近飘扬过来的那团火焰,顺公公不知该如何告诉匡云中,他们的行踪已被常家人发现了。

    常如枫凝视街边两名怪异的乞丐,明明是再卑微不过的小人物,但那份存在感却让她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眼便注意到他们。

    是何方神圣?气质悠地特出!她瞪眼,暗自评估着两名乞丐。“喂,你们,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可以啊!看一眼五文钱。”匡云中随口应道,神思仍自沉溺于该如何混入常家的问题里,压根儿没发现常家大小姐就在他跟前。

    “少爷!”顺公公受惊过大,再也蹲不住,往后跌进匡云中怀里。

    “唉哟,顺公公,你干么压我?”匡云中总算回神。

    “少爷……”手指常如枫,顺公公快哭出来了。

    “咦?”匡云中终于注意到常如枫的存在。“你是……”常家大小姐,天啊,该不会他们的身分曝光了吧?

    常如枫一见匡云中,心脏无端一突。好个伟岸男子,半点儿不似落拓乞儿,反而像……像什么呢?

    她看着他。“你不像乞丐,倒似……”对了,他像戏文里常演的,微服出游人间的风流帝王。

    “我又不是天生下来就是乞丐。”匡云中站起身,颀长的躯体在金阳的照耀下闪出动人的光彩。

    这是个飞扬不羁的男子,拥有翱翔四海的羽翅,绝非池中物。常如枫以她撰史人的眼光一眼便瞧清了匡云中的本性。

    “为何落难至此?”如果他的回答可信,那么她的计划便找到了执行的关键人物。

    “误信贼友。”他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原来是为友朋所害!常如枫想起自己被亲戚逼迫的窘境,与他落难的下场相似,不禁兴起同病相怜的感情。“你想不想重新开始?”

    他唇角扬起一抹笑。“这种事情是‘想’就能解决的吗?”

    “只要你有那意愿,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等等、等等,听她的口气,似乎并未怀疑他的身分,反倒有意对他伸出援手,这岂非是个混入常家的绝佳机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得付出什么?”

    “你!”常如枫织指指着他。“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匡云中,今年二十有四。”

    “你姓匡?”西荻国的国姓,且与五皇子同名,他……“你与西荻国皇室有何关系?”

    “毫无关系。”

    “你的名字与西荻国的五皇子一模一样。”她吐出疑惑之言。

    “天下间同名同姓者何其多,难道你以为我是西荻国的五皇子?”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反将问题掷回她身上。

    常如枫看着他,那对深棕色的眼瞳里没有虚伪,反而坦然得教人心悸;她不知不觉地信了他。“也对,西荻国再穷,总不至于让堂堂的皇子殿下沦落街边行乞。”

    不可能才怪!匡云中在心里暗扮了个鬼脸,天晓得他上头四位皇兄多狠,只给了他百文钱做路费;他这一路可是打猎、砍柴,干足了各项粗活才能活着来到鸿鹄书斋的。

    “你可识字?”她问。

    “能文善武。”他夸耀着。

    “当真?”她不觉给逗出了一抹笑意。

    “你可以当众考我。”他自信满满的。

    “不必了。”她摇头,看出了他的自负,应当是不屑说谎才是。“我姓常,闺名如枫。我可赠你纹银千两,助你脱离乞丐生涯,不过你得成为我的夫婿。”她说,一脸认真。

    匡云中的下巴壳狠狠眨落地面。“你……再说一遍。”

    “我要你入赘常府,为期一年,这期间,你须对我言听计从。事成后,你便可得到千两纹银,重新开始。”常如枫的计划是,利用匡云中应付表哥江彬,她便可抽得空闲培养自己的势力,只消一年,她即有把握成为常家名正言顺的主人;届时,不管是大伯父、表兄弟,任何人都休想自她手中抢走鸿鹄书斋。

    匡云中惊呆的眼转了两下,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常姑娘,你真可谓是当今第一奇女子了,居然当街买夫!冲着这一点,我干了,咱们就做一年夫妻吧!”

    “一言为定。”常如枫抿唇微笑,她不会输了。“相公。”

    “娘子。”匡云中牵起她的手,他终于可以进入常家寻找“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了。

    两个心怀不轨的人毫不在乎世俗眼光地彼此利用,浑然不察身后两个服侍者已快发疯了。夫妻可以这样做吗?天哪——

    第二章

    抛下顺公公哀求他审慎考虑的眼神,匡云中开开心心地跟随常如枫进了常府大门。

    太好玩了,居然有人想买他当相公呐!

    这常如枫又不丑,虽然也不美啦!但有大笔家产做后盾,怎会落得当街花钱买相公的下场?莫非她有不可告人的隐疾?或者这场交易另有隐情?

    唉!管她理由为何?我既已入常府大门,鸿鹄书斋就在隔壁,我只消专心寻找“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即可,事成便走,其余事情可与我无关。他想,随着常如枫走过长长的廊道,最后转入西厢。

    “到了。”常如枫指着前头的厢房说道。“以后这儿便是你的住处。”

    “哦!”匡云中有点儿讶异,原以为常府豪富,居所必定华美异常,不意入内一瞧,却朴实得可以,一切布置只以舒适为主,倒不见有啥儿奢华气象。

    “至于老人家就住……”她转而往向顺公公。

    “奴才跟少爷一起住就行了。”顺公公截口抢道。

    常如枫轮流望了这对落难主仆一眼,都沦落街边行乞了,尚严守主仆之分,真是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察觉她的怀疑,匡云中忙开口解释“顺公公自幼瞧着我长大,匡家败落后,奴仆散尽,独他一人不肯走,硬要跟在我身边、说要照顾我,我敬他如长辈,便唤他一声‘公公’,但他却一直改不掉‘少爷’这称呼,我也只能由着他喊了。”

    原来是名忠仆呢!常如枫生平最敬重忠义之士。

    “那以后我也喊老人家  ‘公公’吧!公公!想住西厢,我立刻命人将这儿重新布置过,再添张床榻,让您老住得舒服些。”

    顺公公身为太监,残缺的身子让他大半辈子受尽白眼,不意老时竟能得到如此尊敬,他感动得红了眼眶。

    匡云中悄悄推他一把,暗示他小心些,别泄漏了底细

    常如枫没发现这两人间的暗潮汹涌,兀自说道:“你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叫人来伺候你们沐浴更衣。”

    “多谢。”匡云中拱手回礼

    常如枫复这:“等你清洗干净后,便随奴仆上书房找我,我再告诉你府中的规矩、及你进府之后该做的事。”话落,她转身走了出去

    匡云中目送她窈窕的背影离去,不禁咋舌。好个爽利、自主的姑娘,这样的个性在当今讲求妇德、女子不得任意抛头露面与男人争功的社会里,怕是得吃尽苦头。

    但他却觉得十分欣赏,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千金闺秀常令他怕得要死,好像不小心供着就会碎了似的

    他就想不通,为何那么多人喜爱将那等女子往身边收,说是温言软语动人心,偏偏他只觉麻烦,因此打死不选妃纳妾;当然,有大半原因也是因为养不起啦!

    所以喽!还是独身一人最自在。

    而这样的他居然被买了,成为常如枫的赘婿?!“哈哈哈……”回去说给皇兄们听,铁定笑死他们。

    “殿下,你真要与常小姐做夫妻啊?”好不容易觑着无人空档,顺公公再也忍不住提出疑问。

    “有何不可?”他倒觉得挺好玩的。

    “当然不可以。殿下,你忘了,西荻、兰陵、北原曾有盟约,三国中人皆不得与常家人结亲,以免坏了常家撰史之公正地位。”

    “我知道啊!”匡云中轻佻地扬眉。“但盟约中只说不能结亲,又没说不可卖身入常家;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只是被常家大小姐买进府里的一个小小的、毫无地位的赘婿。”

    “可是……”盟约能这样解释吗?顺公公焦急地搓着手,却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那厢,顺公公正被匡云中要得团团转。

    这边,有个忠仆同样被他顽固的主人急出一身大汗。

    “小姐,你该不会真想招那种来历不明的乞丐做夫婿吧?”书房里,老管家常松费尽唇舌企图说服常如枫放弃这个疯狂主意。

    “想要知道他的来历,待会儿他来的时候,再问他不就得了。”常如枫端坐大桌边,只顾着写字,丝毫不将常松的忧虑放在心底。

    “可小姐,即便知道那乞丐的来历,我们仍不晓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没错,这就是重点了;那一干想嫁了我、或欺负我的亲戚们已可确定没一个好人。你说我是要坐以待毙,等待灾厄临头,还是奋力一搏,求取最后的生机?”

    常松一时无言,因为那群乘机来敲竹杠的家伙们确实可怕。

    “我将未来赌在匡云中身上,或许还有五成生机;这么高的获胜机率,我为何不赌?”她兀自埋首译著文章。根据常府家规,新主人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增修“上古异志”,重新出版,以纪念鸿鹄书斋创始者常道子;因此她最近可谓忙翻天了。

    “上古异志”是本记录大陆景观风俗的书册,而随着时光的流逝,沧海都有可能变桑田,书册上的东西又怎能不随时更新?

    可她翻看上一代出版的“上古异志”,却颇觉怪异,似乎缺了某个部分。但她爹又非无能之辈,怎会犯下此种错误?她仔细研究许久,将藏书库里的古书全数读了个通透后,才发现缺失原来是发生在常家老祖宗常道子出版的第一本“上古异志”上。常道子在计划出书前,曾走遍大陆,观察各地的景观、风俗,并详细记录于手册上,但在出版时却出了岔子,手册上的东西未能全数印出,以至这几百年来的“上古异志”都有缺漏。如今她打算重新补足,不过这工程颇为浩大,不知得费上多少时间才得以完成。

    “但……招他为婿。小姐真愿与一名乞丐相伴终生?”常松总觉不妥。

    “谁说是终生?我们谈的是一年。”这期间,她与匡云中若合得来,就此结成夫妻也无不可;若合不来,了不起一拍两散,她重回自由身,从此专心著书立传更好。

    “小姐!”常松一阵晕眩。“你这种作法,岂非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我也没说一年后就铁定会休夫,说不定我和匡云中会很适合,就这么凑合一生呢!”

    “休夫——”这回可不只是晕眩,简直是一道惊雷直劈常松头顶了。“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意孤行只会招来两种下场,一是你休夫,闺誉荡然无存;二是你招个乞丐姑爷,给人耻笑终生。不论下场如何,总没益处。甚至,你可能引狼入室啊!”

    “所以我才叫他过来啊!”她终于放下笔,神色严肃地望向常松。“我打算与匡云中签下契约书,里头明文规定,他在常府一年内,须对我言听计从,绝不能背叛我。”

    “发誓都不一定做得了准儿了,签契约又能济得了啥儿事?”常松嘀咕着。

    “常叔,你未免太小觑我了。”她起身,走过常松身旁,来到书柜前,伸手抽出一部典籍,书柜发出一阵吱呀声响,一只密盒弹了出来。“你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吗?”

    常松摇头,看着那只频冒烟雾的白玉盒子,不知怎地心头一阵慌。

    “这叫无心果,百年方长一颗,果熟蒂落,碰了土便化为清水消失无踪,珍贵万分。”她笑,眼底藏着冷厉。

    常松莫名打了个摆子。“小姐,这无心果……的功效是……”

    “服下此果,会先昏迷一日夜,待醒来,服用者将听从睁眼瞧见的第一个人的命令,终生不违。”正因手握此宝,常如枫方敢行此买夫计划而不惧。

    常松脸色发青,这才知晓常如枫的厉害。

    “所以喽!”她转身,将书柜回复原状。“匡云中肯与我好好配合便罢,否则,我就让他服下无心果,一生成为我的仆人。”

    满腹劝诫之语再也吐不出喉,常松只能嗫嚅说道:“小姐,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渴望嫁个好郎君……呃,恩爱一生?”

    常如枫一怔,突地喷笑出声。“常叔,你……呵呵呵,你该不会以为世上真有爱恋一生这种事吧?”

    “当然有。”常松用力一点头。“老爷和夫人不就恩爱逾恒?”

    “我倒觉得爹和娘是相敬如‘冰’,冰块的冰。”常如枫一翻白眼。“常叔,别当我是三岁小孩好哄骗,身为常家人,我打小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伴侣的自由;为了维持无私的超然地位,常家人不得随意与外界通婚,以免因配偶的关系,坏了撰史时的公正。常家历代先祖,不是买来无父无母的孤儿以为婚配、便是自家人嫁娶,数百年下来,不知造就了多少怨偶,更使得常家人丁日渐单薄,这铁铮铮的事实是无法掩饰的。”所以她的当街买夫也不过是承袭祖先传统,岂值得大惊小怪的?

    常松默然低头,正因常如枫句句属实,所以他无言以对了。

    常如枫微一耸肩,笑着安慰他。“常叔,我都不难过了,你又在伤心个什么劲儿?况且我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啊,不就各取所需嘛!”

    “这样小姐太可怜了。”常松为之鼻酸。

    “哪儿会?”常如枫媚眼闪出喜色。“常叔,我告诉你,早在买夫前我便筹划好了,一旦发现匡云中心怀不轨,我便喂他无心果,让他只能听命于我。然后,等我有了孩子,确定书斋后继有人后,我就再也不管他了,随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乐得清闲自在。你说,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常松眼眶更红了,但这会儿不是为常如枫而难过,而是为匡云中唉叹。那没长眼的笨家伙,一点也不知道自个儿掉进什么样的陷阱了,唉,他这辈子大概是没救了

    应该说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呢?还是说蒙尘的珍珠一经擦拭,万丈光华自然耀眼?

    不管怎么说,脱下百结衣、换上月白儒衫,洗净一身尘灰后的匡云中教所有人看呆了眼。

    他的五官端整,俊秀的眉眼微带稚气;深棕的瞳眸底别有一股飞扬的气息,给人一种十足潇洒帅气的感觉,就像……翱翔天际、自由自在的鹰,凭般勇猛、又不失优雅,正是常如枫最欣赏的类型。

    唔,这可有些小糟糕了!在她的计划里,需要许多东西,唯独爱情那等麻烦事儿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

    深吸口气,她努力调整微微失序的心跳,对着方沐浴完毕,由着仆人领进书房的匡云中道:“匡公子请坐。”

    “谢坐。”微一拱手,匡云中迈向一旁的大师椅坐下,自在的模样仿佛这是他的家。

    不知是怎样的出身,竟能养出他这般尊贵的气质?常如枫忍不住好奇。“可否请教匡公子祖籍何处?”

    “中原。”虽不觉自己违反了三国盟约,但未免麻烦,他还是决定编出一篇完美的证言读她。“我匡家本是中原望族,亲戚多经商各地、或在朝为官;家父做的是海运生意,我打十六岁起,便随着爹爹跑遍各大洋,倒也见识了不少。直到两年前,家父遭人陷害、船货被夺,匡家破产,爹娘因此忧心而逝;我葬了爹娘后,东筹西借的,好不容易攒到一小笔银两,本想重新开始,不意最后一回出海却遇上飓风,船沉了,我和顺公公被潮流冲到此处,也就落难成乞丐了。”

    常如枫虽聪明,却不够奸诡,加上满腔热情,当下被他凄惨的身世骗出了满腹的同情心。“那……你为何不找亲朋好友帮忙?”

    “我这样说吧!钱在人情在,钱都没了,小姐以为有多少人肯理会一名乞丐?”

    没错,那正是世情的冷暖。常如枫吸吸鼻子,眨去眼中的水雾。“你放心吧!我说出口的话绝对做到,只要你助我完成大计,事后我便给你一千……不,五千两,你要买船重振家业,大概也得那笔数儿才够。”

    “多谢小姐。”良心突然有些不安,来见她之前,他早问过婢女常家目前的境况,也隐约猜出她当街买夫的原因,方才所说的一切全是为了骗她特地编出来的;他打定主意诓她到底,可……她的善良却令他倍感惭愧。“不知小姐的计划为何?要我如何配合?”

    “你不必客气。”基于同病相怜的立场,常如枫凝望他的目光特别温柔。“我正要说明你在常府里的身分与定位,若有问题,你尽管提,可一旦你应允了,我希望你能彻底做到。”

    他呼吸一窒,初见她明明不美的,怎知那温柔的眸光却十足醉人,他给她一望,人便差点儿痴了。

    常如枫走回书案后坐下,匡云中的目光难以自持地随着她转,常如枫也给他瞧得俏脸微红。“咳!”她轻咳一声,提醒他该回神了。

    他低下头,尴尬一笑,这才将注意力自她乍起的魅力中抽回。“请小姐解说计划。”

    “嗯!”她颔首说道。“我已放出消息,你匡云中乃我常如枫的未婚夫,三年前自中原来到本地与我一见钟情,遂在爹爹的主持下,定下鸳盟。其后,你返回中原,直到上月,你风闻爹爹去世的消息,因担心我,才不远千里赶来相会。到这里,有问题吗?”

    匡云中摇头。

    常如枫续道:“在常府里,你与我地位相当,有权调动任何一位下人,除了常叔;另外,你不得干涉常府内务、书斋运作以及撰史工作。”她边说,边在纸上记下每一句话。

    “提点儿意见也不行?”拘束太多,他如何查阅“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

    常如枫眼底闪过一抹警戒。“若是有建设性的意见,我会评估,但你不可任意而为。”她可不想养虎为患,毕竟隐藏在常家里的豺狼虎豹已然够多,不须再多添一只来威胁她的生命财产安全。

    “哦!”他飞快换上一张忠厚老实的脸,知晓这事儿不能躁进,得慢慢来才行。“我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

    “那我继续说了。”将他的意见一并列入契约书里,常如枫续道:“日后,我俩若有生育,定要有一子承继常家香火。”

    咦?她玩真的,不是买他来当个挡箭牌而已?!匡云中这才发现常如枫的与众不同,不觉又起玩心。

    “那我们几时圆房?”话一出口,瞧见她烧得通红的俏脸,他立刻后悔了。“对不住,我又说浑话了。”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生气,只是尴尬,心跳得像要蹦出喉头。

    “没、没关系,对于我刚才说的话,你有何意见尽管说,若没有,我希望你在这张纸上签个名;有凭有据,日后才不会出问题。”

    “好。”基于对她的歉意,他爽快地签了名,不忍再戏弄她。

    常如枫在他的签名旁边也写上自己的名,看着两名并立,不知怎地脸又烫了起来。奇怪,只是两个名字而已,到底有啥好羞怯的?

    她搞不仅自己的心,忍不住揪紧了一双形状完美的黛眉,暗自沉吟,直到……

    “枫妹!”随着一声叫唤,书房的大门被粗鲁地踢了开来。

    常如枫立刻收拾起全部情绪,换上一张冷静淡然的容颜,以面对来客。

    不经通报就闯进书房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对常如枫别有用心的表哥江彬。他是听下人说,常家未来的姑爷寻上门了,心下大急,遂匆匆跑来找常如枫,想要说服她莫轻易信了外人妖言,顺便维护自己的权利。

    一进书房,江彬见着匡云中,两眼顿燃恨火。“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姑爷?”

    “小生匡云中。”匡云中斯文地回了个礼,暗想,他大概就是婢女们所言,常如枫伯父常泰妻子的义弟之子、一直对常如枫心怀不轨的江表哥吧?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枫妹的未婚夫?”江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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