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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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极力掩饰显得欲盖弥彰。[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你来是客,应该的,不过,陋室不好招待贵客,外面谈就好。”这时的他不得不庆幸每天都要睡到太阳爬上屋顶的阎金玉还在温暖的被窝里。

    男人对男人,这样好说话。

    他瞧了眼屋内,仔细的关上门。

    “我不想拐弯抹角,你也不笨,我就开门见山的说。”萧炎并不想花太多时间,他有把握能将此行任务圆满达成。

    程门笑不语,提脚往外走。

    “你就这么保护阎大小姐?”连一点风声涟漪都不让她知道。原本,她应该是他跃龙门的跳板。

    “那当然,她已经是我的妻,维护她是我为夫的责任。”

    “我跟你不同,我不需要那种累赘的温情!”他胸怀大志,放眼天下,儿女私情算什么?!不值一哂!

    “人各有志,不勉强。”他从来都不是会意图去改变说服别人的人,人各有天命。

    “把阎大小姐给我,让我回去复命,回去后我可以在丞相面前替你开脱罪行。”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萧炎并不想继续散步,他煞住脚。

    “你来当说客?”

    “答不答应一句话!”

    程门笑森然不言。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要不是看在你我曾经同门,凭丞相广布的眼线探子,你以为你有机会将大小姐带离开京城?”

    “我就是离开了。”

    “你斗不过我的,为什么要做困兽之斗?”

    “我并不想跟你斗。”没想过,因为从来没把萧炎放在心上,只有势均力敌的人才能叫人介意。

    萧炎会错意,以为程门笑示弱,傲慢油然而生。“你的才能本来就不及我……即便以前你帮我拿过不少主意,但是我们谁也不欠谁!”

    他贵为丞相身边的红人,有时候丞相会把国事带回府中,他就必须为主子分忧解劳,每当他苦思不得其解时,只要去西宁院程门笑总会替他想出周全的法子,可是再细细推问,他就会推得一乾二净,让人茫然于他究竟是真聪明还是假浑沌。

    他浩瀚无涯的知识一度让萧炎紧张戒备,几度提防,后来又松懈于几年下来他的全无野心。

    即便他私下派人欺凌他,不给他吃好用好,他依旧像颗没脾气的柿子,随人拿捏,他才放下悬挂的心。

    不要恨他过河拆桥,这世间,要成功就必须无情!

    不过,他还是看走了眼,小环阵,就一个牛刀小试的小环阵,他差点被阵中乾坤颠倒、环环相连,阵中有阵互相倒转的机关给弄得灰头土脸,要不是后面有士兵跟随,他可要掉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境了。

    “你就这么放心走在前头,暴露大空门不怕我背后袭击?”程门笑啊程门笑,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不,凭你的傲气,你不屑出手偷袭。”

    萧炎闭眼,深深吸气,不让自己被打动。“你的小环阵也不过尔尔,废话少说,把人交出来,你也一起回去领罪吧!”

    程门笑瞧了他一身狼狈,并不戳破他所谓随手破阵的神话。

    “我何罪之有?”

    不过就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男人跟女人,有必要扣上那么大的帽子吗?

    “门不当、户不对,你配不上大小姐。”

    “我们……你不会懂的。”多说无益。

    猛地,他拉开与萧炎的距离,倒退至另一座小丘,倏然扬言,“我对权谋厮杀毫无兴趣,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你夺你的天下,我过我安稳的生活,互不妨碍。”

    他已经随手利用山丘的地形设下树阵,奇数为短,复数为长,平仄之间隐藏小巧变化,就像脑筋急转弯,困住对方短暂时间,但求拖延对方些许时候藉以寻求庇护或安全。

    萧炎发现不对想要趋前,却不知道被打哪来的迷雾困在中间。该死!刚刚明明一片风晴静好,哪来的浓雾迷眼?!

    “你哪学来的奇门遁甲,我居然不知道!”他嘶叫。奇门遁甲可夺天下,关系国家安危,辅佐帝王之学啊!

    他以为小环阵就是他的底限。

    “你也不曾提过你的野心。”

    “男人没有野心哪称得上是男人。”他认为程门笑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男人,有他在可以衬托得他更加不凡,哪知道他明里一只羊,暗里一头狼,看似好欺负的人其实比谁都棘手!

    程门笑利用最短的时间跑回屋子喊醒阎金玉。

    “萧炎来了!”

    她虽然被匆忙喊起来神情却是无比清醒,穿上鞋,掀开枕头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用力揽在怀中。

    程门笑不舍的轻触她的颊,“跟我来!”

    “嗯。”

    匆匆往后门去,“你等我一下。”

    阎金玉听话的等待。

    片刻,程门笑从谷仓费力的推出一只大鸢鸟。

    “这是……”她没见过。

    “骑上去,它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今日有西风贯穿山岳,借助风力飞行,她又是女子,身轻,可达几十里外不成问题。

    追兵就算想追,一时半刻也到不了。

    “你也一起上来!”

    “鸢鸟只能承载一个人。”祖师爷发明的飞行木鸢,又经师傅改良过,到他手中即使绞尽脑汁减少木料也只能一人乘坐。

    “你不走我也不走!”

    “听话。”

    “我不听!你不走,我也不走!”阎金玉眼中蓄泪捂着耳朵直摇头。

    两人还在争执不下,杵在门边很久的善咏可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推来推去要推到什么时候,我长眼睛没看过争着要去赴死的人。”他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程门笑抱住阎金玉,软言哄她。“你先走,我会追上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阎金玉仍旧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外面那家伙反正是要抓人回去交差,我去好了。”

    什么?!两人同时回头干瞪善咏。

    程门笑眼珠一转,“我怎么没想到你……”

    “欸,我开玩笑的。”要赞成也别这么快,稍微迟疑下也好安慰他的心。

    “就你去吧!”他怎么没想到这么恰当的人选!

    此时,外面传来萧炎暸亮的喊话,“程门笑,半炷香的时间……不,你立刻给我出来,要是你不出来,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要杀进去了!”

    随手安下的树阵果然困不了萧炎。

    程门笑望向阎金玉。

    “你真的不走?”

    “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

    又是这老答案。

    “这样大家都会走不了……”

    “要死一起死!”

    拉着她的小手,他的声音坚定如金石。

    “我不会让你死的。”

    小院已毁。

    萧炎带领的弓箭手蓄势待发。

    而他,发冠失,紫裘掉,状况比起之前更为狼狈。

    他咬牙切齿,把程门笑的名字当食物咀嚼,咬得腮帮子发酸,不管是阎大小姐或姓程的,这两人,他都要,鱼儿一只都不能少!

    等呀等的,草屋内一无动静,

    什么冷静自持,什么风度优雅,耐性完全告罄之前……木板门呀地打开,施施走出一个人。

    “你是谁?”萧炎狂吠。

    “啧啧啧,弓箭手啊,阎丞相好大手笔,找女儿又不是造反,这么大阵仗想吓光人啊。”善咏掏掏耳朵,一副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底的睥睨。

    “你究竟是何方人物?”

    “我不是人物,只是倒霉的替死鬼。”要砍要杀要抓一声令下就好,哪来那么多问题。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你跟阎瑟不也是同路的?”掏完耳朵,这会换抠着指甲玩了。

    他压根不把萧炎放在眼里。

    他成功的惹恼了对方,萧炎长手一挥,羽箭齐发!

    剑鞘落地,剑虹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剑气砸进每个人的眼中。

    善咏快意大笑,一把剑使得密不透风,一式九剑,挥掉迎面而来的箭雨。

    他在箭雨中穿梭,宛如蛟龙翻腾,同时间,全无动静的茅草屋顶忽有一物急速冲上云霄,下面的人齐齐看见是只巨大的木鸢,它肚腹处似乎有两个人影相依偎,瞬间,没入晴朗的秋空。

    “萧爷,他们跑了!”

    “是调虎离山啊!”

    “那是什么鬼东西,居然能飞向天空?”

    “烟花吗?”

    “你猪头啊,天下哪来那么大的冲天炮!”

    所有人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了,再精锐的部队也抵不过人性的好奇心。

    萧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中计,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奉陪了,这剑好重,胳臂又要酸痛好几天,真讨厌呢。”善咏甩着胳臂,又恢复一贯的嘻皮笑脸了。

    他本来想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走掉。

    至于好久才回过神来的萧炎,“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来人,拿下他!”

    重要的人跑了,空手回去交差会死得很难看,替死鬼是抓定了!

    半个时辰过去,院子只剩下凌乱的脚印。[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风飕飕,几步可以走遍的茅屋乱箭射成真正的蜂窝,除此之外,心有不甘的萧炎临走前更是派人进来乱搜一通,捣碎的家具散落一地,这气出得严重了。

    紧邻的小谷仓几乎被夷为平地。

    仅可藏住一个半大人的酒窖口在很久以后被掀开了条缝,披泻下来的麦杆子是最天然的掩护。

    程门笑跟阎金玉就躲在这,至于飞走的木鸢上一个人也没有。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四下无人,他搂着缩成小虾米的阎金玉,声音力持平稳。“人都走了,我们出去吧。”

    “都走了?”从头到尾程门笑一直将她拥在怀中,还在她敏感的耳旁吹气,试图让她分心,但是那些士兵的刀剑近在咫尺,剑尖好几次都差点刺中他们,那惊险直到人走光,精神放松才结实的感觉到手脚冰冷、唇白脸慌。

    “没事、没事,过去了。”她的手仍旧攀着他的,程门笑心疼的轻拍她的背。

    她稳稳的站定,这才发现一枝箭就钉在他的肩胛处。

    “你……”

    “只是箭头,拔起来就无妨了。”他说得轻松。

    她掩嘴,不让情况更为混乱。“我们去找大夫。”

    程门笑蹲下一腿。“不必,把箭头拔起来就可以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要是去找大夫马上就会暴露行踪,你帮我拔起来。”由于箭镞在肩胛的最下方,差不到一寸的距离就是龙骨,力道要有个不对,倒钩的箭镞就会留在体内。

    所以,他需要阎金玉帮忙。

    “好,我来拔!”

    咽下心中所有的恐惧,他是为了保护她才中箭的,她不能在这时候背弃他,不管有多么的害怕。

    在裙子上擦了擦手,明知这样无济于事,却是心安法子。

    绕到程门笑身后……

    他眼色深沉。

    他就是知道,知道她的刚柔并济。

    她不只有容貌出色而已,遇到事情,她就能立马收拾起小女儿姿态化为能倚靠的助手。

    阎金玉下手将利箭拔了出来,顺势带出来的鲜血喷了她一头一脸,她胡乱抹掉。

    那热红是从她夫君身上冒出来的,掏出从不离身的帕子捂住伤口,然后飞快的解下腰带缠住他。

    然而,血势依然汹涌。

    折腾下来,她脸色更白,也担心,怔怔看着腰带很快被染红,

    怎么办?

    程门笑闭着的眼直到感觉俏人影来到他面前才睁开。

    “相公。”

    “谢谢娘子。”

    她盘腿坐下。“你的伤口要上药。”

    他瞅了她一眼,眼中有着似笑非笑的温柔。“我相信娘子找草药的能力,不过药材里头不会再放奇怪的东西了吧?”

    她意会过来,忍不住娇嗔。“你想到哪去!”

    “我不过实话实说嘛。”

    “你的伤……”她还是担心。

    “只是劫数,总是要应劫的。”他再淡然不过。

    “既然你算得出来自己要历劫,为什么不逃?”

    “傻娘子,劫厄就是劫厄,轮回中早就注定了。”

    “如果可以,我宁可替你受这苦。”

    “劫难过去,搞不好我可以长命百岁,你不希望我活得很老吗?”

    “你还有心情说笑?”是为了安慰她吧……

    “人生在世,凡事要乐观面对。”

    “善咏被带走了,他不会有事吧?”望向已经没有遮蔽效用的外墙,就算善咏有着扑朔迷离的个性,来历更是一团谜,她还是会牵挂。

    “有事的人可能是你爹……”他目光沉潜,深沉难测。

    “我不懂。”

    “以后你会知道的,我们上路吧,要是萧炎去而复返就不好了。”

    “嗯,我扶你。”

    “偏劳娘子了。”

    离京师越远,阎金玉心情越沉重,凡是走过她爹的属地都能看见百姓被剥削的情形,有的百姓甚至要卖儿卖女来缴税赋。

    只要提及阎瑟,几乎每个人都咬牙切齿,怨声载道。

    这已经是暴君了。

    阎金玉有些明白她阿爹养了许多食客的银子打哪来了,数以百计的人每天要吃喝,光靠他的俸禄远远不够用的。

    他对百姓放债,以利息维持巨大花费,而被剥削的平民小百姓怎么可能缴得出来高额的利息,雪球越滚越大,只能越过越穷困,叫苦连天。

    他不只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还想带兵谋反,据地为王。

    她不明白,明明就已经位高权重,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是她爹吗?她都快要不认识了。

    “你在想什么?”箭伤,加上奔波,程门笑发起高烧,不敢冒着秋老虎的威力在太阳下赶路,于是他们走走停停。

    “你不要说话,万一牵动伤口……”她凭着看药书得来的知识找到几味药,但是效果有限,身边要是有能生肌愈骨的金创药就好。

    那药,必须回家拿。

    “现在的我醉卧美人膝,夫复何求?”

    “你别贫嘴了!”发高烧呢,还有兴致调侃她。她心中一叹。

    “对你说的话我字字真诚,发自肺腑,我对你没说过半字的谎言。”

    阎金玉心酸。

    “是我拖累了你,原先你不必受这些苦的。”以前看似盲目的情意已经惶惶不可考,日日相处,衍生出来的已然是货真价实的真情。

    但是当日他曾铁口直言,要了她,他将永无宁日。

    他是早早就看到今天了吗?

    “说什么受苦,你金枝玉叶,委身跟了我,一没功名,二没事业,头上没有片瓦,脚底无安身之地,我这丈夫当得才丢脸。”

    做与他的妻,真是委屈了。

    她强打起精神刮他的脸,“既然知道拖累我就赶快好起来,别口惠实不至了。”

    “我本来就好得不得了,是你爱操心。”嘴上逞强,高烧的头却转为晕眩,眼睛里都是星星。

    早知道他就该把身子养壮点,别让他的娘子为他烦恼担心……

    “相公!”

    他很想响应她什么,可惜力不从心。

    “相公……夫君……”她的声音转为惊慌,接着远去。

    “我有点累,想睡一下。”他以为他把话说得很明白,其实只有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任何声音都没有。

    “相公!”

    程门笑沉沉的阖上比铅还要重的眼皮。

    任凭阎金玉叫得喉咙发哑,他已经沉入黑色的梦乡。

    不正常的嫣红罩着程门笑的脸庞,太过干涩的唇、闷烫的四肢……阎金玉无措了。

    她不能怕、不能慌、不能乱。

    她必须找地方安顿下来。

    也不知道哪生出来的力气,她用尽吃奶的力气,费了很久的时间把程门笑搀扶回马车,然后一步一步牵着马车回到城镇。

    一步一步谈何容易,对一个从小被关在府里头的千金小姐来说。

    等她进了城镇最大一家客栈,鞋底已破,鬓发皆乱,为了扯住控制马匹的缰绳,手又酸又破皮,走进客栈差点还被撵了出来。

    她也不啰唆,丢出银子,止住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

    住下了,要了最好的房,叫了最有名的大夫,也给了小二哥很丰厚的赏钱,这下,应该都没问题了吧?

    腹中有股浊气直往胸口处涨,被太阳几乎要晒花的眼睛令她很不舒服。

    她想歇息——

    可是不能,虽然大夫说相公的暑热压了下去,箭伤却有化脓的情况,小老百姓拿不到多有效的伤药,即便缓住病情也只是暂时而已。

    暂时而已……

    阎金玉以为这一生都再也回不去的那个牢笼,却像紧箍咒朝着她拚命召唤。

    她抿了抿唇,没有太多迟疑。

    替依然昏睡的程门笑拉好被子,关门下楼,穿过街心往阎丞相府而去。

    第七章

    天色将暗。

    还未掌灯的房间昏昏暝暝,躺在床上没有动静的人被略显杂乱的声响惊醒。

    来人正在检查这一层楼。

    听得见店小二徒劳的解释客栈住的都是善良百姓,没有窝藏逃犯等等……

    他翻身坐起,大致打量了房间格局,心里有数这里是客栈。

    但是,金玉呢?

    一直守着他的她怎么可能不见?

    他眉锁,未能深思,房门已经被敲得咚咚响。

    “大爷,这房的客倌身体不舒服正歇着呢,不会是你们要找的人……”可以想见感觉祸从天降的伙计闷得很。

    这店小二真是多此一举了!

    乍然门破,一柄长剑抖动,剑花直取他的喉咙。

    因为有准备,他头往后昂,身子如鳝鱼往下滑去,轻巧的避过致命的一剑,然而,黑衣人的反应也是绝伦,剑势未老又旋身往后回旋,剑尖挑过他腰处,带出一道血花。

    程门笑吃痛,抓起手里拿得到的东西拚命的往杀手丢。

    杀手根本没把那些朝他丢过来的杂物放在眼底,密密如织的剑气把家具都绞碎了。

    木屑飞扬。

    这杀手是顶尖中的顶尖。

    不啰唆,不废话,认定目标,杀无赦。

    狭窄的房间,手无寸铁的程门笑绝对是待宰的羔羊。

    “嗤,我很久没见过这么好气魄的男人。”居然还不是江湖人。

    杀手见程门笑在他剑下不惧不慌不乱,颇为欣赏。

    “你收谁的赏金?”

    “嗤嗤,江湖规矩,我不能说,你一个白面书生得罪不少人吶。”

    没想到要他命的人还不只一路!

    黑衣人的剑递过去,在他的想法里,这一剑过去立马能取了书生的小命,眼看刀剑无眼,再多个半寸,程门笑的喉咙就要溅血,一命呜呼。

    不知道该说他命大还是命运多舛,平空出现的刀格去了杀手的剑身,刀剑相击,火花四溅,一剑不成又一剑,力大无穷的刀法反震黑衣人虎口,只片刻,刀与剑往回交手已经过百招。

    最后剑不敌刀,杀手虎口生痛,长剑几乎脱手。

    他觑这局面。

    也是蒙面人,却有五、六人之多。

    猛虎难敌猴拳。

    黑衣人见情况诡谲,翻出窗户就走!

    几人互相交换眼色,其中两人立刻下楼追人。

    留下的……

    “反抗对你没好处。”本想能将萧炎整治得灰头土脸的人肯定不简单,对照程门笑那气色不佳的脸色,所谓的阎府旗下大红人……也言过其实了。

    不能换一套说词吗?还是杀手的眼睛都同样长在头顶上?

    “我的命什么时候变值钱了?”程门笑自我调侃。

    杀手不怎么欣赏他的幽默。

    “这瓶是最上好的金创药,我们奉命送到了。”往胸口处掏,一瓶翠绿晶莹的葫芦小瓶被丢到已经缺了一只脚的桌面。

    程门笑看着滚了几滚然后定住不动的药瓶,眼中有深思。

    “接下来……”大刀晃了晃,含意显而易见。

    “慢着,我的妻子呢?”

    “丞相留她在府中作客。”

    “你们抓了她?”

    “大小姐可是自己回来的,她对你可是情深意重啊。”

    “她应该跟我商量一下的。”什么风凉话都刺痛不了他,但是自动往虎口送的女人……回来他要狠狠揍她一顿屁股不可!

    牺牲自己,这算什么伟大情操?

    身为丈夫的他绝对不领这个情!

    “书生,你吓呆了?”

    阖眼再睁开,书卷气消逝殆尽,余下的是未曾见过的邪佞。

    身经百战的杀手也感觉到他不寻常的改变。

    “你啊,一个白面书生,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了凶什么凶?!”杀手强自镇定挥着大刀。

    程门笑扶着身边的事物站了起来。

    他的阴暗面被逼迫着出现。

    别人都以为他好摆布,欺凌他无所谓,但是,金玉不行,就让那些欺到他头顶上来的人尝尝什么叫做无情的反噬……

    带着淡淡血腥的空气中掺进了一股子无以名之的诡谲。

    “老子就送你上西天吧!”像是要这样喊才能增强自己的气势,杀手挥刀砍过来!

    他讨厌书生那眼神……感觉非常、非常的不祥。

    他的刀快,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一支飞刀激射而至。

    飞刀与大刀原本是无法比拟的,但确确实实,大刀落地,刀刃切进墙壁,只剩下刀柄兀自晃动。

    从窗户、门口、屋檐忽地涌进一屋子宛如天神,身穿银色钟甲,紫白相间颜色战袍的武士。

    杀手惊骇莫名。“银战神!”

    银战神,隶属当今第七皇子麾下的一支奇兵。

    当今皇上皇子众多,其中又数七皇子最得皇帝宠爱,可从拥有专属、可跟捍卫皇宫安全的御林军分庭抗礼的银战神军队可知,因此传说纷纭他将会是未来的帝位继承者。

    只是七太子长居深宫,并不常露面,银战神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会在这里出现,叫人匪夷所思。

    不用说,几个杀手瞬间就被缴械,哑穴也被点。

    江湖杀手有杀手的规矩,任务失败,唯有自杀一途,点了哑穴,打碎臼齿拿出自杀毒药,才好问口供。

    “哎呀,事情怎么变得不可收拾了。”施施然走进来的善咏以为他在丞相府露过面后起码有人应该收敛一点,但实际情况看来——并没有!

    没错,他就是那个放出风声潜藏深宫,其实到处游走的七皇子。

    “师傅,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狼狈呢……”啧啧称奇是奚落的成分多过难过。

    可程门笑竟是瞧也不瞧他,挺直了腰杆就往外走。

    哪还顾得摆什么架子,善咏快步追上去,“师傅,你伤成这样要去哪?”

    “金玉落在阎瑟手中。”

    “这倒不用担心,虎毒不食子,再如何,师娘都是他的女儿,他再狠也不会拿亲生骨肉开刀的。”要是连这点人性也没了,就可恨了。

    “我要去救她!”

    “先回我的府邸再商量对策吧。”

    “我要去救她!”

    “师傅。”

    “我要去救她!”

    “是是是……”完了,他已经从温驯无害的羔羊变成一匹狼,那凡事没得商量、谁都不能左右他的阴阳怪气样。

    程门笑丢下善咏。

    善咏用力拍了下额头。“……我真是劳碌命,不跟去不行……”

    师傅啊师傅你欠我的人情债,我可是会要回来的,而且,连本带利唷!

    她被软禁了七天。

    三餐有人定时送膳食来,显然他们也没打算饿死她,但是情况并没有好到哪去,除了兰质小楼,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要打开房门,她爹派来看守的卫兵马上把她挡了回来,她别想越雷池一步。

    她没想过要逃,因为这是她跟阿爹的交换条件。但是让她散散步会怎样,人老是窝在屋子里会发霉的。

    她愿意回来当孝顺乖女儿,而爹爹承诺会将金创药送给程门笑,并且不为难他。

    只要他平平安安,其它都可以忍受……譬如,这一早就到她房里来对她大眼瞪小眼的萧炎。

    “出去!我跟小姐有话要说。”萧炎对仆役的态度从来都很不客气。

    “老爷吩咐我要看住小姐,一步都不能走开。”答应也不是省油的灯,态度虽然恭敬,语气却不是那一回事。

    “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能把你关回你几个月前住的大牢?”当小姐的难驯,连贴身丫头也这么不听话。

    答应脸色一黯,努努嘴。

    她为小姐下狱,是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但是那牢狱……想起来晚上还是会作恶梦。

    “你真以为天下没人了吗?萧炎,答应是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差遣,你有话快说,要不然从哪进来就从哪出去!”又恢复锦衣华妆的阎金玉最讨厌像萧炎这样趋炎附势的小人了。

    “大小姐,过了明天你将成为我萧某人的妻子,你的气焰不应该稍微收敛一点吗?”

    “那是你和我爹的一相情愿,我劝你别作白日梦的好!”在必要的时候她也能很齿牙尖锐的。

    萧炎忍着气。

    “给你脸,你不要脸!”

    “萧炎,别人道你是才子,可是在我眼中你根本比不上我夫君的一只小指头!”

    “夫君?”萧炎冷笑。原本该是英俊的脸闪过一抹狰狞。“大小姐,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寡妇死了儿子?”

    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

    “什么意思?”

    萧炎玩弄着面前的茶碗盖,“程门笑不会有命看到今天的日出……我这么讲,够清楚吧?”

    “你胡说!”阎金玉气得想拿东西丢他。居然咒她当寡妇!

    “虽然你已是残花败柳,我还是会娶你,只要你安分的守着我给的名分,正妻的大位会一直是你的!”她美如天仙,即便做出一连串不堪入目的事情,他可以委屈把她娶进门。

    这人要不是自恃甚高,要不就是无聊到极点,阎金玉实在懒得再跟他说下去。“小庙容不下大神,答应,送客!”

    “是!小姐。”答应等很久,等的就是这句话。

    都下逐客令了,要真好意思再赖下去,也太厚颜无耻了。

    “我们后天见了。”萧炎不动声色的站起来。

    明天后,天姿国色的阎金玉将落到他手中,慢慢的,鲸吞蚕食,阎瑟的所有也都将会是他囊中之物。

    人走了,留下的是凝重的气氛。

    “小姐,你太冒险了,萧公子会咽不下这口气的。”男尊女卑的世界,尤其像萧炎这样的世俗男人怎能忍受女子欺到他头上,就算只是语言上的冲突他也会记挂在心上,循私报复的。

    阎金玉眄了门户大开她却一步也定不出去的大门一眼,干脆起身到柜子里翻出两个小小的瓷瓶,又落坐。

    “坐下。”她指指另一张椅子。

    答应依言。

    “把手伸出来。”

    她伸出一只胳臂。

    “两只一起啦。”

    答应没有迟疑。

    阎金玉把两个瓷瓶里的粉末全部倒出来搅拌混合,细细帮答应涂药。

    “爹居然为难你一个奴婢,他在想什么啊?”

    瞧她两只手臂瘀青红紫,女孩子身上留下这样的印记能看吗?

    “小姐跑了,我又说不出来你的行踪,老爷当然拿我出气了。”

    “你笨吶,不是告诉过你柜子最底层给你留了金元宝,拿了赶快走人啊?”她忍不住用力。

    答应皱了下眉头却没喊痛。“我也说过不管小姐上哪去我都要跟,你把我丢下来表示答应没资格当小姐的跟班。”

    阎金玉更用力戳她青绿的手肘部位。“我怎么会有你这个老奸巨猾的贴身侍女?”

    “有什么样的主子当然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啊。”

    “亏你有身好功夫,被凌虐成这样,也不会逃远点……”她眸中有泪……要问她她会坚持是被答应气哭的。

    “小姐知道?”答应终于有动静了。

    阎金玉重新把她的手拉回来。“你跟了我多久,我怎么会不知道!”即便她看起来是个松散的主子。

    “你……从来没怀疑过我?”答应望进她照顾好几年的小姐眼中。

    “怀疑你什么?你卖身进府一定有你的苦衷,我戳破有用吗?”一个从来不自称奴婢,我啊我自称的人根本不是当奴才的料。

    答应以前就觉得这位小姐与众不同,在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气质中涵蕴着与众不同,这次,她更确定了。

    “小姐……”

    阎金玉收拾桌上的残局。“你要是感激我就帮我想想怎么逃出去,我要去见我相公。”

    咦,马上讨人情。答应眨眼,毫无芥蒂的笑了出来。

    果然!这才是她认识的大小姐啊。

    “小姐知道我有办法?”

    “你要是没有也可以。”

    这是哪门子的对话啊?

    “不过,我要亲眼去确定他是好好的……”

    “好小姐,就求求你别再自作主张了。”

    “我不应该拖你下水。”

    “拜托你拖我下水吧……”

    用巍峨壮观、富丽堂皇八字不足以形容丞相府的气派精雕,银子砸得凶,果然砌出一幢黄金屋。

    美人左拥右抱,就连沏茶装烟壶的侍女也清新可喜。

    白唇啜着美酒,不忘跟美女调情,脸偏,挑好皮的紫色葡萄由另一边纤纤柔荑喂进他忙不过来的嘴。

    因为保养得宜,阎瑟丝毫不见老态,蟒袍金冠,浑身贵气,但是纵欲过度的痕迹却讽刺的挂在眼袋上。

    一个面目端整的侍女端来茶水让他漱过口,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我女儿看上的人,果然有点气魄,居然只身来见我,好大的胆子!”

    被他晾在一旁起码超过半个时辰的程门笑不为他打动,明如镜的眼无纹无波。“我想大人不会欢迎我称呼您一声岳丈,但是身为晚辈的我还是希望大人能网开一面,让我把金玉接回家。”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凭您是我妻子的父亲。”

    “贫贱夫妻百事哀,没银子吃饭都成问题,你们甜蜜能维持多久?”嫌贫爱富的他摆明看不起什么都没有的男子。

    “我能体谅大人爱女儿的心情,只要我夫妻情真意切,粗茶淡饭也有滋味。”

    “这是寒酸人才说得出口的话,程门笑,你在我门下当了多年食客别说贡献,如今还暗地拐走我掌上明珠,一个没钱、没地位、没梦想的男人想要我的女儿会不会……哼……太痴心妄想了!”有的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也不惦惦自己的斤两。

    “大人不肯?”

    “我要是肯才有鬼!”

    “就算我手中握有大人通敌书信也不能让您改变主意吗?”

    他说得轻巧,阎瑟却勃然色变,“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

    “你想诬陷老夫?”

    “大人也知道我在您这住了好多年,该知晓的,不该知晓的……也许都稍稍摸到皮毛。”说稍许……根本是客气的说法。

    他完全掌握阎瑟贪赃枉法,想以下犯上的实证。以前不说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大家都在一艘船上,凿了洞,也淹死自己,没必要!

    “程门笑……哼哼哼哼,这样就想扳倒我?你也太小看我阎瑟了。”

    “我要是小觑大人就直接把人从府里带走了,可是我不想让我和金玉重蹈永无宁日的追杀,我只要她,其余的都好谈。”金玉是他的大原则,至于其它都是小原则,可有可无。

    阎瑟用长指敲着瘦颊,精光四射的眼有着思索。“程门笑,老夫这些年似乎是忽略了你……”这般精采的人才居然让他暗藏在府中多年没发现,可惜啊。

    看似无奇的相貌,他依稀记得此人跟萧炎是一同入府的。

    多疑成性的他不禁瞄了一旁的萧炎。

    萧大红人被他这眼看得心惊胆跳,他不会要由红翻黑了吧?

    “我无德无能,借丞相府三餐一宿,无以为报。”多双筷子吃饭对阎瑟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他会一生一世的对金玉好,当作报答阎瑟。

    “为我所用就是报答我!”

    “我刚刚说了,我不想报答你,可是我用生命保证我会照顾爱护金玉,一生不离不弃。”

    “好个软硬不吃!”

    “是你太固执!”

    “既然不为本相所用,那就看你有没有命走得出这间大厅。”姜是老的辣,翻脸不认人,这就是他阎瑟的一贯作风。

    “我既然敢进来,就没有怕过。”程门笑脸色如昔,从进来至今丝毫没变过。

    阎瑟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心中居然也起了毛。这人看似无胆却是不然,语气如流水抽刀,断水水更流。

    “你是天下第一个敢威胁老夫的人。”

    离开舒适的座位,他背着手,行来踱去。

    “我还有很多女儿,每个容貌都不输玉儿。”

    在听过萧炎的报告之后,说实在的他对程门笑也起了一定的爱才之心,如今针锋相对,他字字绵中带针,即使丝毫不卖帐,阎瑟反而对他更是另眼相待,能拢络自然是最好,再者……七皇子日昨的“串门子”也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不要!”他拒绝得一乾二净。

    “做人要知好歹。”阎瑟脸沉了下去。

    “说不要就是不要。”

    “没得商量?”

    “把金玉还我。”

    “你太嚣张了,这屋檐下没有人能跋扈得过我!”他看着一个个垂眉敛目的仆役,得意扬扬。

    “我只是来讨人。”他对野心、权力这些玩意一点都没兴趣。

    “你死心吧,两日后玉儿将改嫁萧炎。”阎瑟拂袖。

    小蚂蚁妄想推倒大树,痴人作梦!

    既然不肯为他所驾驭,那就毁了他。

    “程兄,丞相的好意可不是人人都有,你别不识好歹。”用眼睛将程门笑拚命砍杀的人居然出来打圆场。

    “你进丞相府是为了她?”将从前的蛛丝马迹连贯,原来拿着线头的人是一笑倾人城国的伊人。

    “她就要是我的了!”不管是挑衅也好,愿望即将满足也罢,此刻的萧炎是志得意满,彷佛得到天下。

    “我不信!”

    “事实摆在眼前。”

    他还是那三个字。“我不信!”

    “程门笑,信不信由你,你尽管自欺欺人吧。”

    “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自欺的那个人。”恩断义绝,竟也到此地步。

    “那我们就在战场上见真章吧!”

    “恩义已还,今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相遇之情,知遇之恩,那些年少往事已随风去。

    “我也无话好说。”萧炎鹰般的眼淡淡掠过少有的温情,也只是瞬间,瞬间无踪。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前途的自由,一旦抉择,毫不后悔的往前飞;即便路途不同,曾在交会时互放过光芒就是辉煌了。

    无话可说,也就等兵戎相见了。虽然那绝对不是他想见的情况。

    “我刚刚说过,你不会以为丞相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吧?”安静半晌的阎瑟阴恻恻出声。

    握有不利于他证据的人岂能纵虎归山?这可不是他阎瑟做事的方法。

    他喜欢斩草除根!

    看准了程门笑只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卫兵只有意思意思的出来个小猫两三只。

    但是每只小猫都拿长矛利刃。

    “我既然敢来又何惧你的武力?”

    “看不出你文弱书生,口气阔比天河?”

    “金玉是我妻,下次我再来,我会光明正大的把她带走!”

    阎瑟一掌拍桌。这辈子他平步青云直上,就连当今圣上说话也要对他诸多忌讳,这在他眼中宛如小虫的男人……“跟老夫作对,你找死!”

    程门笑沉静不张狂,语气却坚定如盘石。“我只要我的妻。”

    再击一掌,桌子上的瓷器乒乓作响。“休想!”

    眼看刀刃已将架上程门笑的脖子——

    “哎呀,我说师傅你进来丞相府一待就几个时辰,我在外面等得腰酸背痛,到底,你跟阎大人的要事商量好了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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