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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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6、莫家书馆(二)

    之后有几次,瑞王果真派人过来寻书,也不知韩文护从哪里弄来了些稀奇古怪的典籍或者早已失传的孤本,竟称了瑞王的意,当然,书的价格也是高得吓人。[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农历腊月初九,阮天恒的军队攻破帝都,大景幼帝饮鸩自尽,摄政王韩登被诛,阮天恒收得象征权位的黑白太极鱼,号令天下,赫然称帝,建国号为南平,各地诸侯俯首称臣。自此,大景国已成为历史上的一抹尘烟,而北隆、西城、南平,分据天下大部,成三足鼎立之势。

    当韩文护将这些消息告诉我的时候,神情淡然,彷佛一切与自己无关,即使是提及韩登的死讯,也并无一丝动容。

    我们都明白,此时的天下,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汹涌,就像那漫天的大雪,纯白之下掩盖的,是数不清的沟沟壑壑。

    因是天气的原因,韩文护体内的寒毒带来些影响,但较以前已经减轻了很多,我重新配了解药,加大了部分药材的剂量,已经能渐渐克制余毒。而至于我身上的毒,我查了很多医书,均无记载,且目前并无明显症状,逐渐便觉得似乎冷芳菲的怀疑也许只是怀疑而已。

    日子如流水般在指间划过,学堂每天仍旧是书声琅琅,只是韩文护这个先生愈加不称职,常常缺课不知所踪,无奈中我在大门外贴了告示,但因属于希望工程的类型,没有薪酬保证,所以应聘者寥寥无几。

    一日傍晚,孩子们刚刚下课,瑞王府突然有人来请,说是谢姑娘生辰,王爷设宴,特意邀我前去,韩文护不在,我想了想便应允了下来,简单收拾一番,选了幅不久前韩文护送回来的字画,装在锦盒里一同带进府去。

    偌大的王府,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将夜色映得通红,宴会设在中庭,我到达时已是宾客满座,歌舞升平,于是悄悄寻了个角落的地方,刚要坐下,耳边却传来一道娇柔清脆的女声:“莫先生,你可来了!”

    我抬起头,看见正中首席的女子,环佩叮当,唇眼含笑,娇滴滴如一朵艳丽的桃花,正是谢红尘,望着我点头微笑,旁边的瑞王陈阳,穿一身黑底金花的长袍,头戴鎏金的发冠,目光沉敛,深沉中多了一丝妖娆。

    谢红尘的声音不大,却清脆*,包括陈阳在内的其他人都向我的方向看来。我尴尬地行了个礼,缓缓绽出一抹微笑:“谢姑娘生辰快乐。”

    “多谢了。”谢红尘嘴角上扬,百媚顿生,飞快地瞟了一眼低头饮酒的陈阳,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我依旧是靠着角落坐下来,慢慢环视四周,大都是瑞王府里的门客,除了几个去过书馆的书生有些眼熟外,其他人所识不多。令我惊讶的是,郭义和他的络腮胡子同伴也在其中,看来阮天恒的目的似乎还未达到,但既然陈阳也将他们邀做客人,是否代表着他的想法有所松动?

    我暗暗皱起眉头,不经意看向对面另一个角落,猛地,我的目光似被胶住了一般无法离开,心里是满满的震惊与激动,人群中,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它现在的主人名字,叫至秦。

    至秦,也就是阳臻,合州于府的侍卫阳臻。

    韩文护之前提过他已在前往古兰郡的途中,原来,竟是已经到了呢。只是,为何韩文护没有告诉我?

    阳臻也看到了我,逐渐睁大的眼睛中透出惊讶的神色,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如常,迅速低下头饮酒吃菜。

    我心里一阵悸动,慌忙低下头,掩住内心的情绪,端着酒杯的手却忍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透过微微荡漾的酒水,我似乎看到一个隐约的挺拔的身影,一大颗眼泪终于冲破眼眶,“啪”地滴在酒杯里。

    我一惊,慌忙敛住情绪,抬头却见瑞王陈阳正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之后似乎有舞者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我却视而不见,心里五味杂陈,阳臻是我特意留在拓跋璟身边的,如无特殊情况,他不会轻易离开,突然出现在瑞王府,是为了什么?据韩文护的消息,北隆军更换了主帅,拓跋璟呢,又去了哪里?

    在冷香谷的时候,我以为可以忘记所有的过往;在古兰郡,我以为可以一直当个教书先生、闲闲散散的生活;我刻意告诉自己让韩文护找到阳臻只是因为他是于府的侍卫,而现在,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一切,只因为我无法忘记,一切,只因为阳臻身边的人,是拓跋璟。

    我突然有些手脚冰凉,趁着缭乱的歌舞,迅速起身离开,几乎是一路小跑往府外走出去。

    “公子。”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我站住身,怔怔的回过头,至秦的脸在灯笼的掩映下涂了一层淡淡的红,他凝视着我,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阳……”我呐呐地开口。

    “您说过,只有至秦。”

    “至秦……”我的声音突然哽住,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许久,僵硬地回转身,脚步略显沉重,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长长地叹息,彷佛一把利剑,划过心扉。

    阳臻也好,至秦也罢,如今见到,又该说些什么呢?第二书包网 www。shubao2。com

    137、先生(一)

    我几乎是逃出瑞王府的,脚步仓皇。

    “怎么了?”刚跑进房门,冷不防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韩文护略带惊讶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抬头看看他,猛地推开,后退了几步:“阳臻来了,表哥为何不告诉我?“

    “东风……”韩文护拧起眉毛,微微叹了口气。

    “也罢。”我缓缓绽出一抹讥讽的微笑,却依然是泪眼婆娑,“早知这样,我就不会让你帮我找他了。”

    韩文护神情黯了黯,眼中划过一丝心疼,轻轻握住我冰凉的手,语气中多了些关心的责备:“怎么手这么凉,大冷天,不知道多穿点么,你的披风呢?”

    我这才想起之前是带了披风去的,想是急于回来,忘在瑞王府了。

    “丢了?回头我再买件给你。”韩文护握着我的双手稍稍用了些力。

    掌心渐渐有一股暖意传来,我有些诧异地低头,心中一动,破涕为笑:“表哥的手,竟是这般暖和了,看来,我配的药效果不错。”

    “多亏东风了。”韩文护笑笑,不知怎地,我觉得那笑容里似多了一份担忧。

    那日之后,再没有见到阳臻,韩文护也只字不提他的事,只是他最近似乎越来越忙了,经常早出晚归,看来,为孩子们找到合适的教写字的先生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我应付些诗词古文还行,毛笔字是断不会写的。但招聘启事贴出去已大半月,毫无进展,恰又临近年关,于是索性放了假,等开春之后再说。

    又是春节,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春节,许是经历太多,心中竟没有半点过节的喜庆,倒是韩文护,兴高采烈地指挥着下人在院子里张灯结彩。

    “不就是过个年嘛,这么高兴,跟孩子似的。”我看着门廊上夸张的红灯笼,摇着头说。

    “这是我最快乐的一个新年了!以前在韩府的时候,即使是过年,我们也没有权利享受这些乐趣的。”韩文护淡淡地说,眼角一丝黯然。

    我回头,见他穿了绣着云纹的藕荷色长袍,随风飘散的发丝间竟多了些寂寞的味道,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轻声安慰道:“以后,每个新年都会快乐的。”

    韩文护低下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有东风在,便会快乐。”

    “咳。”我有些尴尬的调开头,随口问道:“还没有兰姨娘的消息么?”

    韩文护摇摇头,垂下的眼睑遮住狭长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我在混混沌沌的状态下过了个新年,在古兰郡,同我们有来往的人并不多,所以也就没有了日常人家的烦闹,我连日犯懒,又嫌天冷,因此连正月十五的上元节也不曾去凑个热闹,只盼着过了十五学堂开课,孩子们回来。

    说到学堂,教书写生仍是个问题,无奈中,只好将先前的招聘启事又请韩文护誊写了几份,在街上各处张贴。

    正月十九,离学堂开课还有一天,一大早,管家便前来报告,说有人前来应聘,这息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连忙整理一下,吩咐他将人带进来。不一会儿,管家匆匆进来,后面跟了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身着墨色带银色团花的长袍,系着银色的腰带,脚步不疾不徐,沉着有力。

    见管家带人进来,我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茶碗,巴巴地站起来,向前迎了几步。

    就在那一瞬,双脚突然顿住,浑身的血液彷佛凝固了一般,原本还有些惺忪的睡眼慢慢张大,握着茶碗的手猛地一抖,“啪”第一声掉在地上,碎成点点碎片,滚热的茶水流了一地。

    “公子,您……”管家见状,有些惊慌地望着我。

    我双手紧紧握成拳,小指的指甲抠着掌心,淡淡地说:“你先出去。[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38、先生(二)

    站在面前的男子,身材颀长,一袭紫衣,绣着暗纹的滚边与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极具立体感的脸上,两道剑眉直飞入鬓,眼光深邃,目若寒星,棱角分明的嘴唇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定定地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我,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而危险的气息。

    就这样对峙良久,我渐渐敛住情绪,淡淡地撇出一抹微笑:“公子愿做我着学堂的先生?”

    男子挑挑眉毛,并不说话,扬手晃了晃从外面撕下来的招聘启事。

    我后退几步,旋身坐在椅子上,伸手又为自己倒了杯茶,抬眼看他:“没有薪酬,但可以解决吃饭住宿,公子愿意?”

    “愿意。”他向前跨了一步,继续凝视着我,声音有些低沉,彷佛是在刻意压抑某种情绪。

    “好。”我点点头,“后院西厢房,可做住处,吃饭在前厅,定时开饭,明日学堂开学,公子可早做准备,试用十天,如不合格,本学堂不便留人。”

    “一切听凭安排。”他稍一颔首,语气恭敬,却掩不住天生的气概。

    “对了,公子如何称呼?”我仰起脸,笑得如花灿烂。

    男子脸色未变,眼中寒气逼人,似乎要将我生生盯出个洞来:“你果真,不认识我了么?”

    我瞥他一眼,轻哼一声,随即转过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管家,带这位公子去厢房!”

    周身似乎被一阵冷风裹住,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还未回过神来,耳边传来一道阴碜碜的声音:“记住了,拓跋璟,我的名字。”

    脑袋“轰”地一声爆炸,我钉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从我身边走过,跟着管家消失在门外。思绪立刻飘回了那年的百花会,那个不一般的夜晚,那股飘在耳际的温暖的风,那时,那个诡异的邪魅男子,将我从蒙面的阮天恒手中救走,又把我独自丢在黑暗之中,却最终成为我再也无法抹去的记忆。

    我呆呆地立在那里。原来,不管自己有多么想忘记,回忆依然这般清晰。

    胸口的痛意渐渐荡漾开来,是那种一点一点渗进肌肤、沁进内腑的痛,往事想突然被风吹开的书页,呼啦啦地一齐在眼前展开:战场上的针锋相对,营帐中的抵死缠绵,分别时的决然与伤痛……最后,所有的扉页定格在那一片令人窒息的血红之中。

    良久,我缓缓地摇摇头,绽出一抹苦笑。早该想到的,不是么,北隆换帅,阳臻突然出现在古兰郡,一切并非只是偶然,那么,拓跋璟出现在我的学堂,是刻意还是巧合?

    我长长叹了口气,罢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不知道,韩文护若是知道拓跋璟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正想着,韩文护推门进来,一见我便问:“听说来了个先生?”

    “嗯。”我懒懒地应了声,撇开话题,“一大早就出去了,怎么最近这么忙?”

    韩文护扯掉身上的披风,也不看我:“找到些关于兰莹的线索。”

    “真的?”我眼睛倏然睁大,连忙抓住他的手臂,殷殷地望着他,“你找到他了?”

    “还没有。”韩文护皱起眉头,见我有些失望,忍不住拍拍我的肩膀,“不过,找到了她曾经住过的地方,相信很快就会有眉目的。”

    “但愿吧。”我悻悻地垂下头,心里又是一阵懊恼,若是找到兰莹,便可以离开这里了,但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了。

    “咳!”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不悦的咳嗽声。我抬眼看去,见一身紫衣的拓跋璟正立在门口,目光紧紧地落在我抓着韩文护的双手上,脸上青筋突起,寒气逼人。

    韩文护也转过头去,看见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变成冰冷,深深地看了拓跋璟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我。

    原来韩文护竟也不知道拓跋璟来了古兰郡?我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轻描淡写地说:“表哥,这就是新来的先生了。”

    “哦?”韩文护剑眉上挑,再次看向拓跋璟,两人的目光顿时成为两柄利剑,似乎要将对方刺穿一般。

    我见状往前移了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将正在交锋的眸光利剑截断,指了指拓跋璟,轻声说:“这是新来的——”

    “在下王景。”拓跋璟接过我的话,对着韩文护微微抱拳。

    “原来是王先生。”韩文护眸光微闪,嘴角慢慢绽出一抹讥诮的笑,“幸会,幸会。”

    “王先生,找莫某有何事?”我看了韩文护一眼,转向拓跋璟,刻意加重了“莫某”两字,心里突地涌起一丝悲哀,原来,再见时,我已不是于心洛,他也不是拓跋璟了……

    拓跋璟瞟了一眼韩文护,看着我说:“明日开学,莫先生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事情?”

    我认真地想了想,似乎还真的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于是便点点头:“好吧,那你帮忙打扫吧,过节府里人也放了假,学堂有十几天没有清扫了。”

    “好。”拓跋璟痛快地点头。

    我有些诧异地看看他,北隆的皇子,如此尊贵的身份怕是没做过这些杂事的吧?本以为他会犹豫,却不料竟这么简单地应承了。

    “那就去找管家领工具吧。”我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拓跋璟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我也去。”韩文护突然插了一句,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循着拓跋璟的方向走远了。

    呃……我抚抚额头,貌似,以后会很麻烦了……

    139、先生(三)

    拓跋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成为了莫家学堂试用期的先生。

    我无法拒绝他,也深知自己无力阻拦,不过还好有十天的缓冲期。

    韩文护的不高兴是明显的,尤其是三人一同在前厅用餐的时候,而拓跋璟看向他的目光也不甚友好,充满了敌意与警惕,这种紧张诡异的气氛,起初让我很不自在,几次之后便渐渐无所谓起来,心平气和地吃完手中的饭,丝毫不理会旁边的暗流涌动。

    孩子们又回来了,学堂里也热闹了起来,稚嫩的读书声与玩耍嬉戏时的欢笑,成就了整个世界的欢乐。新增了几个孩子,已有三十余人,我采用了现代复式教学的方式,根据孩子们的入学水平将其分成了一到四个年级,同时打破了古代专营诗词古文的禁锢,安排了国文、数学、美术、体育、音乐、手工等等,俨然将我在现代小学时的课程搬到了这里,不但如此,课本也是我自己编制的,就连古人必学的四书五经,也被我删删减减了许多,同时根据自己对一些经典的唐诗宋词的记忆,将其添加进教学内容中。只是因为时间有限,古代印刷术又不发达,书籍的制作主要依靠誊写,而我的毛笔记实在不雅,韩文护又太忙,所以一直无法推行。

    拓跋璟的到来,正好是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是目前有个更大的问题,我无法自如地面对他,每次触到他复杂的目光,我都会想要逃开,而他却像读懂了我的心思一般,眼睛总是若有若无地瞟过来,追着我的身影。

    如坐针毡地呆了两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抱了一摞手札找到了他。

    正是冬日未尽的早晨,光秃秃的树枝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霜,空气依然是凛冽的,呼出的哈气在手心团成白色的雾气。我找到拓跋璟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练剑,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袍,长剑如风,潇洒飘逸,见我站在一旁看他,缓缓收住剑,鼻尖上慢慢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有事?”他看着我,声音有些懒懒地,眼中一道光亮迅速闪过。

    “嗯。”我走过去,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他,“这是孩子们的课本,需要你帮我誊写几份。”

    “课本?”拓跋璟微讶,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些薄厚不一的手札笔记。

    “就是孩子们上课用的书。”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点点头,“你随我来。”

    拓跋璟随我走进书房,我拿起桌上的名单给他看:“现在学堂里有三十二名学生,我将他们分成了四个年级,一年级十二名,二年级九名,三年级七名,四年级四名,年级不同,课本的难易程度就不同,还有——”我抓过另一张横不平竖不直的表格,“这是不同年级的课程,每节课半个时辰,每个时辰是不同的内容。”

    “数学、美术、体育……”拓跋璟费力地辨认着上面鬼画符般的字,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都是什么东西?”

    “数学就是算学,美术就是画画,体育就是锻炼身体,包括武功。”我并不想解释太多,因为十月后将其遣走是我的计划之一,所以也懒得说明。

    拓跋璟也不追问,深深地看了我几眼,嘴角的笑意荡漾开来,竟有些摄人心魄:“莫先生交代我的事情……”

    我明白他想问什么,接过来继续说:“既然分了年级,排了课程,每个年级的孩子就需要不同的课本,我只是每种整理了一份,所以需要再为每个孩子准备一份。”我看了看他,“刚才给你的,只是一年级的课本。”

    “好。需要誊写十一份?”拓跋璟转过脸,如墨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

    “没错。做完这些,再做其余年级的。”我点头,面无表情。

    “多长时间?”

    “七天。”我想了想说,七天之后,拓跋璟的试用期便结束了。

    “好。”拓跋璟突然笑了,那种了然的表情让我稍稍有些窘迫,“那这几天,教孩子什么?”

    “课本准备好之前,你是教写字的先生。”

    “好。”声音干脆利落。

    这么痛快?我简直怀疑面前这个人仅仅是长了一张与拓跋璟同样的面孔的陌生人了,我再次仰起脸看他,俊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寒星般的双眸,棱角分明的唇,还有那份遮掩不住的王者之气,所有的细节,都与我心底的那个影子不差分毫。

    “怎么?”拓跋璟突然欺近,我一个激灵,感觉一股压迫之气渐渐笼过来,连忙退后几步,“呃……你……那个……如果有看不清楚的,就来问我。”实在是没几个人能认出我那些奇怪的字体。

    拓跋璟再次微笑,却是多了一丝戏谑的意味,那抹熟悉的慵懒笑容,让我的心怦怦直跳,我胡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的轻笑。

    让他离开,必须的。我对自己说。

    140、先生(四)

    尽管给他分配了誊写课本的任务,作为莫家学堂的实习先生,课还是必须要上的,我负责国文、算术、音乐和手工课,而给拓跋璟分配了美术、写字和体育的课程,几天下来,合作得也算默契。

    “怎么会想到安排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课程?”第四天放学,拓跋璟一边拧着眉毛使劲辨认我交给他的手稿,一边问在一旁笑着同孩子们挥手告别的我。

    “当然了,全面发展,你听说过没?”我不屑地瞥他一眼,“我这里可不是出产老学究的地方,想靠读书升官发财的,古兰郡可不缺书塾。”

    “也不知你哪里来着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倒也有些道理。”拓跋璟目光锁着我,满含深意。

    我偏过头,躲开他的目光,抬头见院门外站了一个穿着红花棉袍的小女孩儿,大概六、七岁的模样,苹果一般的小脸上嵌着一双清冽如水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含着一丝羞怯,我露出一抹微笑,冲她挥挥手,招呼她过来。

    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走进来,站在我面前,仍是看着我,不说话。

    “小姑娘,有什么事么?”我蹲下来,捂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

    女孩儿仍是不出一言,有些局促地扭动着,看看我,又看看后面已经空荡荡的教室。

    我突然有些了然,柔柔地问道:“你也想来上学么?”

    “嗯。”女孩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然后转为小心翼翼地呢喃,“可是,好多书塾都不收女学生。”

    “别的书塾不收,我莫家学堂收。”我笑着拍拍她的小脸蛋儿,“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娘是谁,可知道你要上学的事?”

    “我叫阿花,我没有爹。”她怯声回答,转身指指院门外,“我娘在外面等着呢。”

    我抬头看见院门外一个身影瑟缩在角落里,心里一阵酸楚,低头为阿花理理她的两支细长的辫子:“去告诉你娘,你明天就可以来上学了,莫家学堂是不收学费的。”

    “真的?”阿花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愈加清亮,对着我和拓跋璟深深鞠了个躬,转身便跑了。

    我看着她小小的身影随着那抹有些佝偻的影子一起消失,噙在嘴角的笑容渐渐变成一份苦涩。

    “你似乎……很喜欢孩子?”拓跋璟在身后幽幽地问。

    “喜欢。”我不假思索地点头,转头对上他有些阴翳的目光,心中一颤,他说……孩子?

    心头一阵绞痛,呼吸有些困难,往事似铺天盖地的海水,带着腥咸的味道,呛在喉咙里。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低下头,敛住所有情绪,转身离开。

    “等等!”手臂突然被紧紧地攥住,拓跋璟急促而冷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肯解释么?”

    终于忍不住,要兴师问罪了么?我不由得苦笑,片刻间也恢复冷然,淡淡地转过头,语气间是明显的疏离:“我需要向王先生解释什么?”

    “你!”拓跋璟眼中怒气更盛,鼻翼微张,棱角分明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愈加浓重,握着我手腕的手也加大了力度。

    我皱皱眉头,忍住手腕处的阵阵疼痛,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目光淡然。

    “王先生这是做什么?”冷嗖嗖的话音还未落,韩文护本人已经站在旁边,瞟了一眼拓跋璟,目光落在我的手腕上。

    “没什么。”拓跋璟收回手,继续看着我,目光却更加阴冷。

    我并不看他,低头揉揉刚刚被抓得生疼的手腕,转身对韩文护说:“表哥回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

    韩文护看着我,脸上划过一丝担忧,微微叹了口气,拉着我往外走。

    “莫先生和表哥的感情很好啊!”刚走了两步,便听见拓跋璟在身后不冷不热的说。

    我顿了顿,转身看他,嘴角绽出一抹讥讽的笑:“王先生此次来古兰郡,只是来找东风的麻烦么?”

    拓跋璟脸色变了变,眼中痛色难掩,深深地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突然笑起来,自己都觉得有些飘忽。韩文护拉拉我,牵着我快步离去。

    141、王府有请(一)

    “什么消息?”随着韩文护进了房间,我开口便问。

    “至秦,又去过两次瑞王府。”韩文护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托起我那只刚刚被抓的手,小心地将袖口捋上去,露出手腕上的一圈青紫。

    他的目光蓦然变紧:“疼吗?”

    我轻轻摇摇头,心中一阵苦涩,见他掏出药瓶来,轻轻推开他退到一边:“没关系的,不用上药。”

    韩文护皱起眉头,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我小时候很顽皮,经常受伤,有时伤口疼的受不了,我就会使劲掐自己,别的地方痛了,伤口处的痛就不明显了。”我垂下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身体上痛,就会忘了心里的痛。”

    韩文护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地重新执起我的手,将药膏涂在伤口上,手腕上一阵清凉,他暖暖的大手握住我冰凉的指尖:“傻姑娘……”

    “郭义也还在城中?”我轻轻抽回手,问道。

    “嗯。”他有些失落地收回手,点点头。

    “瑞王的态度呢?更偏向那一边?”

    “目前看不出来,陈阳是个极富野心的人,不容小觑。”韩文护沉吟了一下说道。

    我不再说话,心中五味杂陈。拓跋璟,是来找陈阳的,而我,只是个意外,就像他的合州遇到的意外一样,但是至秦(也就是阳臻)呢?他在帮拓跋璟与陈阳交涉,又为何不来找我?我是不是还能够像以前一样相信他?

    我突然发现,原来一直处在迷雾中的,竟是自己,韩文护、拓跋璟、阮天恒、阳臻……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所有人都隐藏秘密,难道真的除了自己,无人可信?

    猛地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我再次抬头看向韩文护:“那位红尘姑娘,最近可好?”

    韩文护轻哼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瑞王去了京城,风光无限啊!”

    我浅浅一笑,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想起管家的声音:“公子,瑞王府有人送信来!”

    “拿进来吧。”韩文护看我一眼,淡淡开口。

    管家推门进来,双手托着一封信递给韩文护,又缓步退出。韩文护展开信笺看了一眼,嘴角涌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接着递给我。

    只有短短几行字,苍劲有力,大意是瑞王刚从京城回来,明晚设宴洗尘,请我和韩文护同去。

    “不知道,是不是也请了拓跋璟?”我将信笺折起,缓缓笑了笑。

    “东风……”韩文护欲言又止。

    我看向他,嘴角上扬:“表哥是要提醒我小心他么?我明白,这瑞王……要么是什么都知道,要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会留心的,你放心。”

    “东风……”他低下头,轻轻将我鬓边的碎发夹到耳后,声音里满是温柔。

    我慢慢移动脚步,稍稍退后一些:“你说,明天晚上,会不会碰见很多熟人?”

    “应该会。”韩文护的表情有些片刻的凝滞,瞬间又恢复冷峻,“瑞王府的宴会,可是不同寻常的呢!”

    我点点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想躲得远些,偏偏又被扯得很近,我来这里,只是想找到兰姨娘,现在看来,似乎又免不了一番麻烦牵扯了。”

    “表哥答应你,等找到兰莹,我们就带她一起离开,好不好?”

    “好。”我莞尔一笑,眼中漾起一阵温暖。

    142、王府有请(二)

    尽管之前已经见过瑞王几次,这个男人仍然是一身神秘,他目光冷静,不苟言笑,说话滴水不漏,举手之间不留一丝破绽。我和韩文护一起进得王府的时候,瑞王陈阳正和谢红尘在前厅下棋,陈阳一身镶金滚边的墨绿暗花长袍,腰间系条绣着祥云图案的赭黄阔带,头戴白色羊脂玉冠,细长的手指正挟了棋子,稳稳地落在谢红尘面前。

    “哎呀,不行不行,这个不算!”坐在对面的谢红尘一身大红的彩衣,云鬓高耸,朱钗溢彩,长眉高挑,脸上施了淡淡的妆,点了绛色的唇微微撅起,有些娇嗔地看了陈阳一眼,伸手要去拨开那枚刚刚落下的棋子。

    “尘儿,我已经让你五次了。”陈阳笑起来,声音有些暗哑,带了一丝懒懒的*。

    “王爷好兴致啊!”韩文护先一步走进来,笑着说道。

    陈阳和谢红尘一起抬头看向我们,我从韩文护身后闪出来,礼貌性地行了个礼:“参见王爷!”

    “原来是莫公子!”说话的却是谢红尘,莺啼百转,娇媚顿生,“好久不见,莫公子越发俊俏了!你说呢,王爷?”

    我轻轻皱了皱眉,怎么听出来些调笑的味道?抬头却是婉转一笑:“谢姑娘说笑了,姑娘却是真的越发神采出众,光彩照人了!”

    “哟——,嘴巴也这么甜了?”谢红尘一边说着,一边竟走了下来,在我前面停下,伸手竟暧昧地捏了捏我的左腮,眼睛却是望着陈阳的方向。

    我连忙退了一步,脸上有些灼热。陈阳看了我一眼,目光紧了紧,绽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谢红娘。”韩文护笑着挡在我面前,“你要吓到我表弟了。”随即环顾一周,看向陈阳,“王爷设宴,现在还不见众宾客,看来是我们来早了呢!”

    “是本王特意邀两位提前来的。”陈阳慢慢讲手中的棋子放下,眼睛回到棋盘上,慢慢地说。

    韩文护嘴角慢慢涌起一丝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不知道在下有何事可为王爷效劳?”

    “是尘儿的事情,要麻烦韩公子。”陈阳宠溺地看了谢红尘一眼,后者便迅速回到他身边,柔若无骨地偎着一旁。陈阳抓起她的手,细细摩挲,声音不紧不慢:“听说韩公子在各地都有生意,可涉及南方的丝绸?”

    我目光复杂地看向韩文护,见他半低着头,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抬头笑道:“韩某是个生意人,只要的挣钱的东西都有兴趣,南方丝绸生意自然也不会落下。”

    “太好了!”这次开口的是谢红尘,喜笑颜开地拍着手,“今年冬天,南方的冰丝绸缎奇货可居,我这次去京城的时候,倒是见了几个花色,喜欢得紧,但是没有足货,既然韩公子各地都有生意,不知道能否帮忙采买几匹?”

    “这等小事,姑娘吩咐一声便可,岂敢担劳烦二字?”韩文护躬身一揖,“只是不知道姑娘要的是何种花色?”

    “我从京城带了些回来,样子却也不少,有心选出几种,却不知良莠,想公子是行内人,不如给我些建议?”谢红尘从陈阳身边站起,声音婉转,却带了不容拒绝的冷意,“可否请韩公子随我去看看?”

    “这……韩某怎敢如此唐突姑娘。”韩文护慌忙低下头,毕恭毕敬。

    “哈哈!”半晌不语的陈阳突然爽朗一笑,“无妨,无妨。尘儿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性情中人,韩公子也不必拘谨,你且随她去看看,顺了她的心,也省得天天叨扰,本王先同莫先生下局棋,等你们回来。”

    我?我敏感地看了他一眼,见陈阳笑意吟吟,意味深长。

    “那在下就是恭敬不如从命了。”韩文护颔首,随款款而行的谢红尘离去,经过我的身边时,迅速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含了些担忧,我回他一笑,笑容轻松自如。

    143、王府有请(三)

    “莫公子请坐。”陈阳眼中波光闪动,对着他正对面的座位略略抬起下颌,头顶羊脂玉冠的金色镶边闪着或明或暗的光。

    “多谢王爷。”我作了个揖,在他对面坐下来,微微一笑,“只是东风不会下棋,怕是无法陪王爷尽兴了。”

    “哦?”陈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转而一笑,原本看不出喜怒的脸上稍稍有了些明媚的颜色,“无妨,与本王说话话也好。”

    “王爷真的是在今晚设宴么?”问得虽有些唐突,但我终是没能忍住。

    “当然,难道莫先生还担心本王骗你不成?”陈阳瞟我一眼,目光炯然有神,“就在后院,客人们半个时辰后到。”

    我不做声,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棋盘,仍是刚才陈阳与谢红尘留下的残局,陈阳执的是黑子,已对谢红尘的白子的形成包围之势,我皱了皱眉,轻声说:“王爷让我和表哥提前半个时辰来,不只是为了红尘姑娘的绸缎吧?不知王爷有何吩咐,在下尽力便是。”

    “哈哈!果然爽快,本王喜欢!”陈阳大笑两声,眼角露出淡淡的鱼尾纹,此时厅中已有些昏暗,那笑声竟显得有些突兀。

    “东风惶恐。”我慌忙低头行礼,抬头时扫了眼渐渐暗淡的窗外。

    “来人,掌灯!”陈阳声音清朗,朝屋外吩咐。

    我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心中却是更加惊讶,想不到他竟是如此观察入微,果然是个谨慎难缠的主儿。

    有婢女推门进来,将屋内的灯尽数点上,又屏声静气地退出去。

    空气凝滞了一般,四周寂静无声。陈阳坐在对面,表情淡淡地看着我,无悲无喜,就连眼中的神色也辨不出到底是玩味还是凝重,我微微低头,垂下眼睑,心里渐渐涌起一丝紧张,竟感觉背上似有些湿漉漉的。许久仍不见他说话,我抬起头,努力将桌下不安地将双手绞在一起,脸上却绽出一丝微笑:“王爷唤东风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话一出口,顿时懊悔不已,果然,对面陈阳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轻轻地摇摇头:“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他伸出左手,从旁边的白玉棋盒中捏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白子中间,“陪我下完这盘棋。”

    我有些懊恼地垂下头:“王爷,东风真的不会下棋。”

    “没事,我教你。”陈阳的声音不疾不徐。

    我皱起眉,抬眼看他,却见他仍是气定神闲,但笑不语。我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想法,存心试探?还是别有用心?既然有意将韩文护支走,他的目的也就不会只是下棋这么简单了,那么,这位深不可测的瑞王,到底想做什么呢?

    只是一瞬的忡怔,我看着面前已乱了章法的棋局,倏然一笑:“谢王爷抬爱,只是围棋之道博大精深,且东风生性愚钝,短时恐无法领悟,还是改日再向王爷讨教吧。”

    陈阳深深看了我一眼,沉吟一下道:“也好,既是这样,那我就将这残局留着,待日后你来解如何?

    “王爷?”我微微吃了一惊,讶异地望着他。

    “呵呵,莫急,莫急。”他将刚才放下的那枚棋子重新拣到盒子里,话音中混杂了些低沉的笑意,“来日方长啊!”

    我目光微敛,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令人不快。我低头抿唇不语,半晌,才抬头看向陈阳,直直地对上他深邃而略带灼热的目光:“好,那王爷要存好这盘棋呢!”说完顿了一下,复又灿然一笑,“不会让您等很久的!”

    陈阳无声地笑起来,笑容有些奇怪,带了些了然,又有些期待。他站起来,踱步到一旁的孔雀红木灯架边上,灯架上一柄粗大的红色蜡烛,跳动摇曳的烛光中,他深不见底的眼中波光粼粼。我也随着站起来,却是定在远处,不敢妄动。

    陈阳抬眼看了看窗外,突然说道:“客人们快到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转过头,轻轻移到我跟前,高大魁梧的身形将我隐在一片阴影中。我下意识要往后退,教跟却碰到了桌腿,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倚着桌子无路可退,无奈只好身子稍向后仰,双手背在后面,紧紧抓着桌角。

    陈阳的眼神却似越过我看向远方,两道浓重的剑眉微微皱起:“今晚会很热闹,你说,他们会不会也像本王一样高兴呢?”

    “呃?”我有些错愕,随口接道:“王爷很高兴么?”

    陈阳低头看我,身体朝我的方向倾下来,我努力压住继续向后仰身的冲动,淡淡地看着他的脸渐渐靠近放大。

    “尘儿说得不错,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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