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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情劫三部曲
作者:惜之
男主角:轩辕弃
女主角:林茉儿
内容简介:
该死的女人!
在他终于愿意去相信一个人的时候,
她居然背叛了他,跟叛党逃了!
很好!敢骗他?
他就让她从人人称赞的圣女,
变成人人唾弃的朝廷要犯!
却没想到她的眼神在面对他时,依然是澄澈纯净,
似乎她未曾背叛过他……
不!他不会再被她那伪装的外表骗了!
他要好好折磨她,
让她后悔她竟敢背弃他的信任!
可是,当她真的被折磨的濒临死亡,
他却心痛的无以复加,好象失去了一切……
不!阎王别想跟他抢人,
他是她的天,她的生死,只能由他决定!
正文
离别曲
琵琶弦上
听别离
诉不尽离情正苦
不见佳人长别形影
徒留红烛垂泪
寒了怜爱
放手往事随风
一夜醒觉
不再盼东风吹
茉莉花开
这一回
没人闻问
是谁的
爱断情绝
第一章
轩辕八年,新政上轨,风调雨顺,国富民安;外无强权侵国,内无奸臣当道,人人安居乐业,事事欣欣向荣。[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习文者致力向学,以期为国家栋梁,习武者勤练武艺,盼能为国所用。
眼见春雨充沛,又将是一年好收成,百姓感天谢地,谢谢上天降下轩辕王,让他为人民挣得百年平安富庶。
八年勤政,让轩辕弃赢得千万民心,他是个好帝王,无庸置疑。
这天,京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丝竹声绕耳不绝,百姓举盏同欢,这是国庆家庆啊。
三年前,侍卫长欧旸御领军叛乱,令沐文帮王上平定乱事,伏诛罪臣,但欧旸御带着王上身边的圣女林茉儿逃离,三年来通令全国,却依究遍寻不着他们的踪影。
之后,国势渐定,令沐文不愿在朝为官,但在各方大臣上门请求下,他留在王上身边,当一名小小的太师傅,辅佐国政。
这年初春,内务大臣庄君山上奏,令沐文次女端丽贤淑,精通琴棋书画,堪可母仪天下,于是皇令一下,百姓齐集庆贺,热闹非常。
而这日,正是王上迎娶新后之时。
王宫内,蟠龙舞帐,绣凤飞帘,金银焕彩,珠宝生辉;鼎焚茉莉香,瓶插长春蕊。
王后将居的朝阳宫里,香烟缭绕,花影缤纷,纱绫扎成各色纱花,精致非凡。
朝阳宫外,十二对宫女或手捧香炉,燃点御香,或手执雉羽宫扇,一对对面面站立。
亥时过后,轩辕弃走进朝阳宫苑。
只见柳杏随风摇曳,带起春暖,水晶玻璃制的各色彩灯点得如银光浪雪,璀璨光辉;河中鸳鸯并游,波光粼粼,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道不尽太平景象,富贵风流。
“王上大喜。”
轩辕弃走近,一干宫女跪地落拜。
他没应答,直接走入朝阳宫,挥手,让太监彩嫔先行离开。
坐在桌前,环顾四周,珠帘绣帏,喜气富丽,新后端坐床前,淡淡茉莉花香传进鼻息。
好久没闻到这气味了。
曾经,茉莉香总教他想起另一个女人,而今……不会了,女人的背叛让他挥剑斩情丝,对“她”,无爱余恨。
没错,是恨,蚀心沁骨的恨!
轩辕弃将那床破布被子烧去,砍掉林中所有茉莉花丛,并找来画师画下林茉儿和欧旸御,告示张贴在全国各处,月月翻新。
他致力朝政,督促吏治;他放出风声,制造谣言,让全国百姓在感念他的恩泽同时,痛恨起叛国的林茉儿和欧旸御。
几个穿凿附会的渲染,林茉儿不再是人们心中的圣女,她成了女贼,人人除之后快的乱臣贼子。
轩辕弃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抓到林茉儿和欧阳御。想双宿双飞?哼!他有本事让他们生不成双死亦分,就算他们果真骑着白马双双飞天,他也要将他们揪下地,凌迟!
新后正襟端坐,不动不语,小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膝间,静心等待夫君动作。
她是令沐文的女儿,一个好父亲自然教养得出好女儿,对于这个王后,即便未曾面见,轩辕弃还是看好她。
令沐文除了是个好父亲之外,还是个值得敬仰的师长,他在轩辕弃身边帮着、陪着,一步步引导他成为万人景仰的贤能君主。
但令沐文既不贪财又不求名,对他,轩辕弃总有一份亏欠心。而今日娶他的女儿,立为王后,是轩辕弃唯一能报答他的方式,对这个决定,轩辕弃不曾迟疑。
举起礼秤,他揭去新娘的盖巾。
轩辕弃勾住她的下颔,细细审视,她长得很美,却不俗丽。
微微地,她仰头,紧张的微笑挂在嘴角,膝间颤栗频频。
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夫君?
他有着刀斧雕刻过的脸,刚硬五官,浓墨粗眉,在鼻梁下端,紧抿的两道薄唇睥睨天下。
他比一般人高大结实,严峻脸庞没有表情,他不是凡夫俗子,他的非凡气势注定他该是万人之尊。
轻呼吸,逼开焦虑,她连笑都是端庄。
起身,新后为自己除下凤冠霞帔前,先替轩辕弃褪去金冠绣服。从此,她将因服侍此人而喜乐,为伺候他而感尊荣。
“你叫什么名字?”轩辕弃问。
说不上来对她的感觉,也许应该说,对女人他已经鲜少有感觉,不过,轩辕弃能确定,由这个女人来主掌中宫是最好的决定。
“我叫沐锦书。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句子中的锦书。”
“好名字。”
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名字。
“多谢王上。”
盈盈一揖,锦书谨守分寸。
自小到大,她熟读女戒妇经,为的就是他日嫁作人妇时,以妇德争取夫心疼惜。
锦书不多话,安详气度,从容动作,她的稳重堪可为天下女子表率。
服侍完轩辕弃更衣后,她坐在铜镜前,除去自己身上凤冠霞帔,拿起玉雕梳子,一束束梳起乌黑青丝。
滑顺的长发及腰,淡淡的茉莉香自她身上散发开,那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味道。
坐在大红床头,轩辕弃看着她缓慢动作。
时空拉开,恍惚间,他似乎回到过去,也是这样的茉莉花香,也是这样的神安气闲,他情不自禁为一个女子梳妆。
铜镜里,“她”气息紊乱,圆滚滚的眼珠子凝视身后的自己,那天,他对她剖心,他告诉她实意;那天,他把心情无伪地摊在她面前,告诉她,除了当他的后妃,她再无其它选择。
怔怔地,他不由自主走向锦书,握起一把青丝,接过她手中玉梳,从头到尾,滑过、顺过,让茉莉花香带来似曾相似的心安。
锦书让他的动作吓住,他是人人口中敬畏的王上吗?
可他……可他竟为自己梳头,三千乌丝三千情呵,小小的一个动作,她对他的心从尊敬到爱情。
她的丈夫、她的天呵,她将在这样的男人护翼下一生一世……淡淡的笑,隐在她庄重的面目里……
回身,面对他。
她褪下身上薄纱,从此天地情牵,她爱他,以他的乐为乐、以他的喜为喜,她愿为他舍去所有……
大红的肚兜贴在她白皙的柔嫩肌肤上,映出一片淡淡红晕,她是美丽的,甚至比茉儿更美丽,世间男儿谁能不教她吸引?
只不过,这一夜,吸引轩辕弃的不是她盈盈秋瞳,不是她婀娜纤躯,是她身上时有时无的淡淡茉莉香。
大手揽住她,狂霸的吻封住她的檀口,他袭取她所有知觉。
她的娇羞,为他。
她的狂热,为他。
他的大手抚上她身上每寸肌肤,他渴求地以唇膜拜她的丰腴柔嫩,长久以来,他未满足的渴望被挑起。
那阵香……在梦境中缠缠绕绕多年的香……那双无瑕的美目……爱她、爱她……
激昂的律动中,轩辕弃看不到锦书的疼痛,他追逐着那一阵阵香气,一次次送出自己,他渴求香气由淡转浓,自她身上散发。
然而,他失望了,茉莉香越离越远,就如同她骑着他的茉莉花,飘然远去……不复讯息……
突地,轩辕弃停下动作,身下女人变得清晰,她不是“她”。
冲动间,他想自锦书身上退离。
但……凭什么他的感觉要被“她”牵系?凭什么“她”有权跳出来,打乱他的洞房花烛夜?
咬牙,轩辕弃否认爱情、否认真心。他恨“她”,确定!
他身边的女人个个比“她”好,况且他的王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贤慧娴雅,“她”与锦书根本是云泥之别、天地之分,他何必费心选择?又何苦让自己深陷?
是的,他就是要宠幸锦书,就是要拿她当作心爱女子,“她”不希罕他的爱,别人未必不希罕。[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停住的动作,在锦书未出口的怀疑中加剧加烈。
他要爱谁,由他作主。
他想宠幸谁,由他决定。
“她”干扰不了他,影响不了他!
这一夜,深夜到天明,他逼自己当一个快乐的新婚男子,一次次,他要求自己激昂,一次次,他强迫自己幸福。
他要用自己的幸福,来彰显“她”的不幸,一如他要百姓对他的感激,转变为对“他们”的唾弃。
这是一座杳无人烟的山谷。
谷底阳光耀眼,花香扑鼻,两间简陋茅屋并立,屋前几畦菜园,蔬果黍稷长得郁郁菁菁。
一弯小溪穿过谷底流往外界,清澈水面,处处可见鱼虾蛙蟹。
东面茅屋里坐着一位白衫女子,手持针线,细细裁缝。
春天将尽,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茉儿赶着替欧旸御缝制新衫。
屋里设备简陋,一桌一椅和一床,全是用粗木制成,洗得干净的被子飘散着淡淡清香,那是茉莉——屋外开得正盛的小白花。
欧旸御不在,他出谷去了。
每隔些许时间,他便会出谷一趟,带些谷中的水产蔬菜去交换生活杂物,并带回外界消息。
大部分时候,茉儿对外界消息不感兴趣,经常是欧旸御自顾自说,她安安静静听,偶尔神魂不在,偶尔浓烈思念转入心底。
不过,在他们定居此处的第三个月,欧旸御自谷外回来时告诉她,轩辕弃伤势痊愈,重掌政权。
他处决策画叛乱的朝臣,但对于依法该诛九族的罪臣亲族,只判了流放西北边陲,轩辕弃还颁下圣旨,两年不征地方税捐,期望民富国安。
这个消息换得茉儿脸上半年光彩,她常常是想着想着,便快乐得忘记自己离他已远,忘记此生此世,他们之间再不可能。
她单纯快乐,为他双手不再沾染血腥;她单纯喜悦,为人们不再对他心存咒怨;她乐意沉痾解除,灰暗晦涩消弭,轩辕弃从禁锢中解放自己。
揉揉发酸肩膀,茉儿从窗口遥望远山。
三年了,自叛乱后,时光流逝转眼三年。三年中改变很多人、很多事,很多心态和想法。
茉儿也变了,她变得沉默,变得不易喜乐欢惧,唯一不变的是——维护他的心——只要轩辕弃幸福,她便幸福。
同样地,欧旸御也有若干改变,尤其在最后几个月当中,更加明显。
他经常望着茉儿沉思,他认清自己和茉儿之间有缘无分,知道不论她人是否在轩辕弃身旁,她的眼光都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们以一种手足亲情的方式相处,当然,他怀有期待,却也明白这个期待落空机率太高。
“酿一瓮茉莉花酒吧。”茉儿对自己说。
茉莉花开得正好,茉儿忘不了那淡淡的香在唇舌间盈绕,忘不了轩辕弃喝醉酒后,孩子似地耍赖。
曾经他那么信任她,现在他还信任她吗?恐怕信任不再……
“我回来了。”
欧旸御自屋外进入,放下几本她想要的医书。
平日他住在西首的茅屋里,那边和这里一般简陋,欧旸御鲜少过来,自从意外发生后,除非送东西,否则他不会进这屋里一步。
茉儿点点头,继续手边的针黹活儿。
动作得加快,夏天快到了呢,不晓得在那个王宫内,有人为“他”裁制新衣吗?肯定有的,宫中嫔妃多少人殷殷盼他,一针一线都绣上情、缝下心。
“这回,我得到一个新消息。”欧旸御说。
茉儿低头缝衣,没接应他的话。
“轩辕弃大婚了,他立令沐文次女为后。”
一个怔忡,针刺进她的食指,竖起的细针扎在她的指头上、扎进她的心头里,没有拔去……拔不去……
他大婚……他大婚立后……欧旸御的话,成了回音,一次次震动她的耳膜。
“你在做什么?”
欧旸御抢过,抓起她的手,迅速拔除细针。
手上的针拔去,鲜血涌出,茉儿颔首,一颗鲜红泪珠凝聚、滑落,那是眼中流不出的泪,在手中慢慢呈现,痛……是痛啊,很痛很痛……
“从我把你带走的那天起,你就该知道,你和轩辕弃再无丝毫可能。”欧旸御生气她的态度,更生气她的悲恸。
是啊,她早就知道不可能,那么她还期盼什么?不明白。
苦笑,手指伸进嘴里,舔舔吮吮,她的舌抚慰不来苦涩心。低头,她让针继续在棉布上下穿梭,也在心中穿梭,穿出阵阵酸楚。
“我告诉过你,他张贴告示四处捉拿我们,他非要置我们于死地才甘心,难道你还对他心存期待?”欧旸御不懂她。
期待?她早没了期待不是吗?哪里来的期待啊?是欧公子弄错了。
期待,她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有吗?
茉儿忘不了轩辕弃昏迷前说的话——
我杀了我娘……最后……连你都没了……茉儿……我的茉儿……你逃远些……你要逃得远远的……
他要她逃,在他昏迷前一刻,他要她逃得远远的啊,光为这句话,茉儿的期待落了根、发了芽。
虽然她频频否认,虽然她一再拿悬赏告示摧毁心中期待,但生命力强韧的期待,总是在一个不经意间,成长茁壮,青青翠翠长出一大片。
“他要你死。”欧旸御加重口气。
要她死?这不是新鲜事儿了,他亲手毒过她,他想过鞭她的尸,他是这样一个恶劣男人,可是爱上他,她无法自拔。
云淡风轻,一个微笑,茉儿否认伤心。
“令沐文,我见过他,他是个可靠的臣子,他的女儿一定是个好女人,能助他掌理后宫。”她不关己事般地说。
“你在恨我,对不对?你恨我害你被归类成乱党,恨我把你带离他身旁,更恨我用他的命逼你留在我身边。”
欧旸御挫败极了,三年,他日日等她回心转意,等她的爱情死去,没想到她固执的爱情,一如她固执的心。
“我不恨你。”放下针线,她凝眸望他。
“为什么不恨?”
“你想救我。”
当年他以为叛乱会成功,为了她的安全,他送她红布条;他以为轩辕弃将对她不利,于是带走她;他甚至以为,只要时间够久,茉儿会忘记轩辕弃,对自己一心一意。
但他却没想过,原来所有事情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初入谷的几个月里,她总在恶梦中惊醒,在混沌间流着泪说——他没了娘,我该留在他身边。
他冷冷告诉她,她敢回去的话,便是舍弃性命,他也要再次进宫,刺杀她的心中人。
茉儿的惺忪睡眼因他的话变得清晰,然后她拭去泪水,不愠不怒,淡淡地告诉欧旸御,她不走。
自那次起,每每作了恶梦,她惊醒,只是拥被蜷缩在窗边,遥望月空,再不说话哭泣。
几年下来,轩辕弃的新政大获人心,欧旸御再无复国希望,夺政为王的愿望慢慢冷却,让笼罩在茉儿眉间的薄雾渐渐散去。
人人都道圣女有看穿人心的能力,她看穿他了,是吗?她知他无心争权了,是吗?
那么她也该看得清楚,他爱她不比轩辕弃少,为什么她始终排拒?
“你也不恨轩辕弃对不对?即使他要你死。”欧旸御颓然道。
他早该知道林茉儿不是一般女人,她的生命中,恨从不存在。
她安详脸庞浮上一层光彩,淡淡笑意浮起。“是的,我不恨他,我爱他。”
“尽管他恨你。”
“是的。”她的答案没有迟疑。
“就算他娶了别人。”
“是的,我爱他。”
第一次承认爱他,竟不在他面前,若要说遗憾,这便是唯一遗憾吧!
“如果你们永远不可能再见呢?”他追着她问。
“这和我爱他相违背吗?”
茉儿自问也问他,然后摇头,给了两人正确答案。
是的,根本不相违背,只要能爱他、能祝福他就够了,她的爱情不需要回馈和条件。
“你宁愿将就一份摸不着的爱情,也不愿正视我对你的感情?”
“我们不可能,许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
“不管我守护你多少年,都没有转圜余地?”
茉儿没有迟疑,点头,她的爱情不会改变。
重新拿起针线,她曾为轩辕弃缝过一床被子,这些年,总在想起他的时候,一针针接起小碎布,棉被越缝越大,却填不满她的思念。
他还怕冷吗?不怕了吧,身边的女人会为他带来温暖……
叹口气,她悠悠问:“新王后待他好吗?”
茉儿问句出口,欧旸御气丧。
到此时,她满心想的仍然是轩辕弃,对于她的爱情还需要怀疑吗?不用了,不需要怀疑、不需要等待,他该聪明地学会死心。
抽走茉儿手中东西,欧旸御翻开她的掌心,腕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斜斜贴附,那夜,他趁着几分酒意,想逼她屈从,她却用剪刀伤了自己,宁死不屈。
鲜红的血模糊他的视线,早在当初,他就该看清她坚绝的心。
“还痛吗?”他轻抚伤痕。
“不痛。”茉儿抽回自己的手。
“原谅我好吗?”
“我没怨过你。”
点头,欧旸御再问:“如果我说要走,你会留我吗?”
茉儿摇头。
“你有你的路,我不该拦阻。”
果然,他猜中了她的回答。
“一个人待在这个谷里,不害怕寂寞吗?”
茉儿又摇头。
这个问题他问笨了,在她心中住了一个叫轩辕弃的男子,她怎会感觉到寂寞?
“我懂了。”放下她的手,欧旸御转身离开茅屋。
望着他萧索背影,茉儿喃喃自语。
“动作可得快一点,他要走了。”
说着,她拿起布料,飞快地缝起衣衫。
那天晚上,欧旸御剃去三千烦恼丝,站在她门前,原想只待一会儿就离去,不道再见、不伤离别,但茉儿的屋门打开,她拿出新衫,要他收妥,对于他的头发一字不提。
就这样,欧旸御离开住了三年的山谷,离开他的一片痴心。
欧旸御走后两个月,家中的白米、蜡烛用罄,茉儿势必要出谷一趟。
三年多了,她没接触过人群,对于出门多少有些迟疑。
收拾新采下的蔬果,放置竹筐中,背起竹筐,沉重的菜果沉了她的眉。
以物换物吗?她没做过这种事,没把握能做得好,但往后要一个人生活,总得学着独立。
摇着小船,那是欧旸御特意为她留下的,是出谷必备工具,一湾小溪连系谷中天地和外面世界,溪旁,有欧旸御为她种下的两行茉莉花香。
沿路,她采下满手雪白茉莉,沁心的香气和她融为一体。
顺着地图,走了好久,才走到欧旸御常去的市集,寻了一个空地,铺上带来的蔬菜药材,她静待客人上门。
“姑娘,莕菜怎么卖?”
终于,大娘走近,茉儿低垂的眼眸抬起,只是一眼接触,妇人像见到鬼魅似地,猛往后退两大步。
她指着茉儿问:“你是林茉儿?”
点点头,她认得自己?茉儿不解。
“大家快来,女飞贼在这里,谋刺王上的女飞贼在这里。”大娘叫唤来往人群。
茉儿猛地想起,“他”画了告示寻她,欧公子告诉过她。
以往出门以物易物,欧公子常将自己扮成乡下农夫,哪像自己,一身寻常装束便出谷。
“大家快围住她,快报官啊!”
妇人尖声大喊,市集里的男男女女全围了上来。
茉儿不识得他们,然他们脸上的憎恨明显,就算不懂得读心术,她也能看出来。
“听说她对男人下蛊毒,咱们的王上,曾经被她弄得精神错乱。”
“听说,自从她逃离王宫后,王上头脑清明了,从此多少仁政,造福咱们老百姓。”
“这种女人不能让她活在世间,否则不晓得多少人要受害。”
“没错没错,她打着圣女的名号到处害人,这种女人比恶魔更恐怖。”
“她不但迷惑王上,还去招惹宫中侍卫长,这才引发叛变,好好一个大有前途的男人,活生生毁在她手上。”
“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老百姓的话字字伤人,这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是“他”吗?那么他对她的恨,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他既然恨她,又何苦叫她骑着茉莉花逃亡,让她存了期盼,斩不下该断的情爱?
缓缓望向叫嚣愤然的人群,欧公子的话在她脑中浮现——他要你死、他要你死……
茉儿不在乎他要自己死,更不介意为他而死,只是、只是……她怎负载得动他的恨?
突然间,一颗鸡蛋朝她飞来,砸在她额间,蛋黄蛋白模糊视线,他的恨植入百姓心底,浓稠的恨传出,不需读阅已然分明。
“坏女人!”
接着,石头蔬菜扔来,一处处的疼痛鲜明,她想开口,无奈,喧嚣愤怒让她思路迟钝。
“打死她,替咱们王上出气。”
“没错,打死她、打死她。”
更多的东西朝她飞来,眼角撞出鲜血,腥红的血液染红众人眼睛,无数杂物砸出,那是为了他们崇敬的王。
茉儿不晓得该高兴或伤悲,曾经她担心他手中染血,引得诅咒憎恨,而今民心所向,他得到称颂赞扬,她却要为他的恨受难。
好吧,若他快乐的话,为他的快乐,她做的事还怕少了。
她看不到自己的狼狈,心心念念的是他的恨,她再多痛一些,他会更高兴是吧?
突地,一个响亮巴掌声打断茉儿思绪。
妇人张牙舞爪朝她吼叫:“王上再不会被你迷惑,他迎娶新后,人家端雅贤淑,比你好上千千万万倍,不似你一身狐狸风骚。”
王后比她好上千万倍吗?应该是吧,那么他爱她、信任她吗?他此生的快乐都系在她身上了,对不对……
不该嫉妒,她心心念念着他的幸福不是?
很好,他有新妇、有幸福,她愿意满足,可为什么,心上的针越扎越深,越椎越疼?
酸楚扩大,泪水模糊双眼……
城东,一队骑兵快马而至,手镣脚铐加诸在她纤弱的身躯,她走不动,是承载不了太多人的恨或枷锁累人?
凝眸遥望京城,她的爱、他的恨……
全镇百姓几乎都聚到官府衙门前了,林茉儿是重罪犯啊!青天老爷和官员皆严阵以待。
跪在堂前,茉儿没抬眼,静静等待发落。
开口辩驳吗?不,她不想再辛苦,她要直接等待画押认罪,等待处决。
“林茉儿,说话!欧旸御在哪里?”
欧旸御在哪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欧公子已非凡尘中人,何苦对他苦苦相逼?
“我给你机会,你不要不知好歹,非逼我用刑。”堂上大人一拍案,气势震人。
茉儿抬头,看着堂上大人,那是一张张急于表功的嘴脸,他们想自她口中问出欧公子的下落,好伏诛两人。
可惜他估错了,她未和他一道,就算真的同路,她又怎能出卖他?欧公子的叛国是他的使命和责任。
低眉,由他了。
“林茉儿,是你逼我用刑,怪不得本官,来人,杖责二十。”
话落,几名官爷围过来,一把将她推倒,声声杖催,几次她近乎痛晕过去,却是不能。
她在想轩辕弃,想两人在一起时的甜蜜,试图冲淡身上疼痛,可惜效果不彰,入髓疼、彻骨痛,一次次摧残着她的生命。
再被架起时,一盆冷水泼下,不清晰的意识飘荡在空气间,恍恍惚惚,她看见轩辕弃坐在堂上,满脸严肃。
“我再问你一次,欧旸御人在哪里?”
她没听进他的话,朱唇启,轻轻一声:“你好吗?”
“你说什么?”堂上大人问。
“你好吗?王后待你好吗?她会陪你喝茉莉花酒是不?”
“林茉儿,不准你在堂上装疯扮痴,说话,不然我会再用刑!”县官怒斥。
听不见问话,茉儿只一心想知道轩辕弃好不好?腥咸滋味在口中散开,她呕出满口鲜红,她知道,却没力气擦去它们。
茉儿微笑问他:“你很好,对不对?只要我不好,你便好了……”
县官受不了她的痴傻,怒喊:“来人,上夹棍。”
茉儿没看见自己的手指被插入夹棍中,鲜血口口吐出,她快死了吧,可她还有叮咛要嘱咐啊。
“弃,别再造杀孽,欧公子是你表兄弟,放了他,让自己快乐一点……”
话未嘱咐完,收拢的木棍带出无法忍受的疼痛,茉儿晕了……
她死了……他一直希望她死……一直希望……那么……如他所愿吧!
第二章
“小姐,王上拥有几百个女人,可他对你最特别。”说话的是锦书的贴身丫头馨儿。
“胡说什么?”锦书羞红脸,描丹青的手顿了一顿。
“我没胡说,是余公公说的,他说王上从不偏心哪个娘娘,夜里休憩哪个娘娘宫里,都是余公公点牌算数,可自从他和你大婚之后,情况大有转变,不但经常上朝阳宫,还一夜……”话到这里,连馨儿也羞得说不下去。
她的话锦书怎会不明白,王上对她是尽心啦!
这些日子,赏赐不断,看得后宫女子人人歆羡。
日里妃子才人,纷纷上朝阳宫恭贺,背地里却暗自说嘴,有人说王上待她好,是因为爹爹的因素,也有人说,王上喜新厌旧,很快她就会和她们一般,被丢置冷宫。
对于背后的嚼舌根,锦书并不介意,不管如何,她当上王后是事实,只要安分守己,谁说嘴又何妨?
突然,馨儿想起什么似地,忙凑到王后身边说:
“小姐……不,我叫错啦,王后,听宫里的旧人说,王上最讨厌茉莉花,往后咱们不熏茉莉,改用桂花好不?”
“会吗?”
她没感觉到王上不喜欢。
“我没骗你,前几年,王上下了一道谕令,要人把宫里的茉莉花全砍了。”
才进宫几天,好人缘的馨儿已和大家混熟,各方消息尽收囊中。
“好吧,果真如此,咱们就换别的香花。”
锦书乐于为王上改变,乐于为他改变自己的喜好。
“听说啊,王上有阵子特别爱喝茉莉花酒,御膳房酿了不少,自从宫里茉莉全砍光之后,王上没再提起,那几坛酒也就乏人问津,有空去要点过来,我们还没尝过茉莉花酒呢!”
“别贪嘴。”
锦书笑笑,将画中美人加上几笔,清秀眉目立现眼前。
“许是王上闻多、喝多,腻了茉莉香味吧!不然好端端的,干嘛砍花儿出气。”
说着,她蹦蹦跳跳地冲到金炉前,在放进茉莉线香时,迟疑一下,换了百合香,燃上。
“没你的事儿,少探听。”
从小,馨儿就这副性子,要随她进宫时,爹还担心她惹麻烦,但两人情同姐妹分舍不开,令沐文就随她们去了。
“我探听还不是为你好,你不晓得,女人们的斗争可比男人们的打仗更加惨烈,听说之前有个湘贵妃被毒死,还有啊,惠妃身怀龙种却被下药,流了胎,结果被打入冷宫,这些事,王上国事繁忙没精神处理,你接掌后宫,可得费精神管管。”
馨儿吱吱喳喳说个没完,一句句全说进锦书心坎儿里,的确,这后宫事儿认真管起来,可不比国家大事轻松,女人的嫉妒争宠,何只一部三国演义说得尽。
“知道了,找一天我见见姐妹们。”
她得立下规矩,让后宫减少纷争,为妻之道,首在替丈夫解去后顾忧啊!
提笔,匀出一张净纸,锦书偏头想想,在上面写下第一行字——不可动用私刑,凌虐下人。
这情况很严重,那些出自名门的妃子,往往动辄刑罚,罔顾生命。
从小,锦书在爹爹的教导中学会人生而平等,即使是虫鸟鱼牲,每条生命都值得珍惜。
“哇塞,小姐,不不不,我又说错啦,王后,这条命令一颁布,不知多少宫女们要给你立长生牌位,早晚焚香祝祷呢?
晨里,我在御花园,碰上玉贵妃手下的小凌儿,她脸上乌青好大一块,说是玉贵妃心情不好给砸的。“
“服人以德,不该用天生的优势迫人……”锦书话没说完,就被自外头走人的轩辕弃打断。
停下话,她屈膝向轩辕弃行礼。“臣妾给王上请安。”
轩辕弃点头,让锦书起身。
馨儿倒过茶水,告退。
他拿起桌上的纸张,读过,望一眼锦书。
“臣妾想,身为王后该为王上分忧,便寻了些事,不知道这么做该不该。”锦书说的谦谨。
她的聪明出乎轩辕弃意料之外,再次,轩辕弃拿她和茉儿相比较。
锦书用自己的方法和能力救人,不像“她”只会跪地,求他高抬贵手,锦书轻巧圆融地生活在世界上,不同“她”只一味当烂好人;不管由哪个角度比,锦书比“她”好上千万倍,他该喜爱锦书,甚于“她”。
“放手去做。”他丢出短短四个字。
自此后,父女两人,一个朝政、一个后宫,成为轩辕弃打理江山的两大助手。
突然,他发觉金炉里的香气改了,不再是若有似无的茉莉香,眉微蹙,想出口询问。但一个转念,凭什么他要喜欢或讨厌茉莉香,凭什么他对茉莉的观感要受人牵制?他可以做到完全不被影响!
刻意地,他忽略鼻间的香味;刻意地,他拉起锦书,让她坐在自己腿间,他要宠她、爱她,他要锦书入主空洞的心,从此谁都不能取代。
低头,他吻她,用了比平常更炽烈的感情,轩辕弃要自己完全融入一场欢爱,不想起他人。
轩辕弃的“努力”,锦书接收到了,再无疑问,王上爱她,不因她是令沐文的女儿,不因她的琴棋书画高人一着,只因为他喜欢她、爱她,只因他们前世有缘,此生注定结发结情。
环住他的腰,这宽宽阔阔的怀抱啊,是她的天、她的世界,是她一生赖以生存的人。
“你不可进去。”
屋外馨儿清脆响亮的嗓音,打断轩辕弃的努力。
“我有大事要禀告王上。”
羞赧低头,锦书自他腿间站起,整整衣服,也为他打理紊乱的衣冠。
“进来。”轩辕弃的声音缺乏喜怒。
侍卫长匆匆经过馨儿身边,走进朝阳宫内,单膝跪地。
“禀王上,林茉儿在蓟州出现,已被当地县官收押。”
他的禀告让轩辕弃一凛,心沉,出现了是吗?三年……她躲得真好。
“欧旸御呢?”
“县官正在盘查当中,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不用了,叫蓟州县官即日将林茉儿押解到京城,我要亲自审问。”
“是。”
“下去吧!传我旨意,宣令沐文和辛植儒到御书房见我。”
“是,属下告退。”
那是恨吧,汹涌的情潮翻腾澎湃,紧握的拳头泄露出无法控制的怒涛,冷冽的表情里带着阴驽。
三年了……这一天,他整整等了三年。
坐在囚车里,茉儿的魂魄飞到他身边,她幻想轩辕弃的五官容颜,幻想他的喜怒哀乐。
换上干净囚衣,创口敷过药品,茉儿肿胀十指包裹着白色棉布,比起几天前的狼狈,她现在好很多。
不过囚车日夜兼程,在颠簸路面飞驰,震得她全身酸痛,疲惫不堪,紧绷的神经得不到半分安宁。
道路是旧时模样,守城官兵军纪严谨,入了城,来来往往的百姓服饰整洁、神情愉悦,不再是战时的焦慌忧虑。
他……改写了人民命运,这样的男人注定为王,注定让天下人匍匐于他的脚下。
车行入宫,茉儿被带下囚车,重新上手镣脚铐。随着官兵脚步往前,粗重铁链未在石地上摩出痕迹,却在她脚踝间摩出斑斑血痕。
忐忑不安的心在胸间狂跳,要见到他了,她马上要见到他了,忘记他的恨、忘记他的愤懑,茉儿一心记挂的,是自己辗转三年的思念。
文成殿里,轩辕弃居中正坐,宰相辛植儒和太师傅令沐文分立两旁,气氛肃穆。
命令下传,他们在等待侍卫将林茉儿带进来。
令沐文看轩辕弃一眼,林茉儿是让王心疼的女人,他会怎么处置她?午门候斩还是无罪释放?
好一段时间,令沐文希望林茉儿永远不要出现,让王的恨随着锰月流逝,沉淀消失,终有一天他会遗忘林茉儿,不复回忆。
当年轩辕王亲手杀死母亲,在重伤发烧、意识不清的夜里,他声聋呼唤母亲和茉儿。然在他清醒后,绝口不提两女,他知道手刃亲人是多么沉重的痛苦,他不希望王再经历一次。
轩辕弃面无表情,只是一双凌厉眼神直视门外。
三年前,他心心念念,想问她一句,为什么背叛?现在,他不希罕她的答案了。
她宁愿冒险加入叛党,也不愿意成为他的妃后,情况还不明显?
至于她曾对欧旸御说——不管你以后的际遇如何,我都不该是你的对象,我不适合你。我的身子、我的心,全给了那个曾经拥有我的男人,拿不回来了。
这番话,不过是在欺他耳目,掩饰他们的共谋起事,这些全说明了——
她爱欧旸御。否则,这么长久的时间,假若她被挟持,老早逃离欧旸御身边,向他说明一切。
可她没有,她心甘情愿和欧旸御海角天涯,生死相随。
哼!他偏不让他们如意,他要把他们抓回来,一个禁锢、一个处死,让他们生死相隔,阴阳不得聚首。
远远的,一个娇弱身躯出现眼前。
她没有颔首低眉,和上次进宫见他时不同,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沉重的脚步没拖垮她的勇气,自老远的地方,她就认真寻找他的眼睛,她执意和他四目相对。
不错,一千多个日子,欧旸御把她变得勇敢,变得不同以往。
想到林茉儿为了另一个男人改变,轩辕弃胸中赤焰迅速燃起。
一样,他的容貌和三年前一样,浓浓的两道眉斜飞入鬓,薄薄的唇衔了无情。
一样,他的气度和三年前相同,带点霸气和高高在上的尊贵,他俨然是个天生王者。
想他,梦里多少回,净是化解不开的心碎,她想飞回他身边,一遍遍细数他的容颜……
终于回来了,终于面对面,两人却对立在两道界线之外。
“欧旸御呢?”
冷冷的,是他的声音,冰冰的,是她的心。
“我没有背叛你。”她回给他一个与题目无关的讯息。
她没等到他的响应,只等到一声冷笑。他不相信她……
“我没有背叛你。”再一次,茉儿重申自己的话,眼睛没离开过他。
如果她在他伤重时守护在他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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