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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都假。[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这事儿早上已经跟导演说过了。导演也说……”
孔儒思索着,尽量避开一些专业术语,尽可能通俗的用大白话向他们解释。可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象那么回事了。
说到这里,四个道具师已经一起露出了不屑和反感的表情,他们显然误会了孔儒的意思;此时孔儒所有的温和甚至是温吞,在他们看来都应该解释成“阴险”和“虚伪”。
“少他妈拿导演来压我们!”三个学徒道具师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刚升了做师傅,自己也收了两个徒弟,正是锐气最盛,自我感觉最良好地时候,一张嘴就没给孔儒留面子,他冷冷的道:“这铝片当初是周依依小姐让我们做的!周小姐是什么人,你敢改她的东西,驳她的面子?切,就是易总和孙总,见了周小姐也不敢龇牙!您当您是谁呀?大老板哪?什么东西……别以为咱们不知道,组里早都传遍了——当初三天两头想法儿整易导,想弄垮咱华星公司的就是你小子。咱们易总发慈悲把你捡回来……怎么着?这才刚来没多久呢,脚还没站稳就把爪子露出来了?别以为咱们华星的老臣子都是好欺负的!”
“就是就是……”随着几个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道具组其他比较固定的那十几个人,其中就有说话的这个大学徒道具师新收的两个徒弟——这些人纷纷的围了过来,怒冲冲的瞪着孔儒,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学徒制的好处当然是技术力量比较集中,作为工作单位可以提高团结度;可是也有致命的缺点,就是道具组最容易形成小团伙小帮派。从来剧组里出些什么打架斗殴之类恶性的事,很多都是出在道具组和武行之类的单位上。
“别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算算咱们连着几天,多干了多少活儿了?”
“我看丫就是心理变态!不折磨折磨人他这日子就过不下去!”
“操他祖宗的!兄弟们,咱们今天说什么也不给他干,他妈的想动动嘴皮子,就拿咱们溜傻小子呢!”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声音越来越大,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神气势汹汹的向孔儒身上扫来。
孔儒一直平静地表情忽然变了。英俊的脸上又浮起了昔日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孔儒骨子里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初他热衷名利拼命往上爬地时候,眼前地这类人在他眼里简直就象草芥一样。别说是他们。就是掌管一个剧组的国内名导。他也有手段整得人家上门磕头认错,他哪会把几个道具师傅放在眼里。
上位者永远认为他手上掌握的权力足以使所有地位低下地人不敢对他横加一指。
这就是孔儒这种人和易青最大的不同之处,无论孔儒怎么改变。骨子里的这一点价值观是很难彻底颠覆的。
孔儒丝毫没有理会旁边人的叫嚣,他冷冷的对老张师傅说道:“我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带徒弟的。这一行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出要求,你们靠手艺完成,工时不定,工量不定——这就是道具这行地规矩,我想当初您老一入行的时候,您的师傅也就告诉给您了吧?我要你们干点儿什么。其实是根本没必要跟你解释的。我不管周依依小姐还是其他什么人,现在是我管着这摊事儿,就算是周依依本人来,她也不敢坏我的规矩。我现在就问你一句,就这种铁丝缠铝片,一会九点前我给你送材料过来。今天晚上连夜赶十套出来明天用,其他的慢慢再说……这活儿你能做不能做?”
老张师傅一听,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其实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做道具这行最基本地职业道德就是任劳任怨,不能跟创作部门的讲条件,这可是这行“祖师爷”鲁班爷爷传下来的祖训。
其实鲁班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你就杀了他,他也想不到后世还会有电影道具这个东西,更想不到这行的人会拜他做祖师爷。所谓祖训不过是国内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最早做这行的人借他个名声因头来说事儿罢了。
同样的话,要是易青、孙茹这些人来说,老张师傅早就服软了。年轻人不懂事,他这做师傅的这点操守还是有的;更何况如果只是做十套明天赶着用地,自己和三个徒弟,再在手下里挑几个手熟的分着做做,那有一两个小时也就做完了,倒不算太过分。
可是坏就坏在孔儒这个态度,这番话也实在太“给火”了。在华星已经看惯了易青的和颜悦色,凡事商量、不摆架子的作风,现在哪受得了孔儒这“新丁”的气呀?
一连加班加点十几天,孔儒连句“辛苦了”之类的话都没有,底下的孩子们早憋了一肚子邪火,张老爷子再明理,这时候也松不了这个口,否则的话,让道具组这些人日后在孔儒面前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老张师傅气得两眼直喷火,分毫不让的顶了过去,冲着孔儒道:“我老头子能带着孩子们吃这碗饭,一来是祖师爷赏饭吃,二来是易导和公司肯给机会。我赚得可不是您孔制片的钱,用不着你个奶毛没退的新丁来教训我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我老头子十七岁入行吃这碗饭,出师单干那年你还尿裤子呢!就是易导见了我,也得尊一声‘张师傅’、‘张大爷’;你他娘的算个球!拿着鸡毛当令箭,在我这儿充大个儿的!我还告诉你,咱份内的事儿,都已经干完了;你要嫌那个声音不中听,自个儿找锣盆碗勺的挨个敲敲去,咱爷们儿不伺候!”
“师傅说的好!”
“就是,让丫滚蛋!”
孔儒扫了一眼群情激奋的人群,一点畏惧的神色都没有,他冷冷的道:“既然您这么说了,是您自己坏了这行的规矩,那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了。今晚这活计您可以不做,打从明天起,你们这组什么也不用做了。张师傅,我以剧组制片方负责人的身份正式通知你,限你和你的徒弟两天也就是四十八小时内离开剧组驻地,这次戏该付给你们的尾数,照规矩一毛钱也不会再付给你们。咱们这个戏因为你们造成的损失,一概不追究,但是我们公司制片方不负责替你们这次的行为保密。”
老张师傅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了。他心里知道自己不占理,只不过是在易青领导下的公司里待久了。实在无法适应孔儒这种待人办事的态度罢了。原本也只是想说几句硬话,让孔儒松松口,向他低个头。大家互相给个台阶下。他吃准了孔儒拿他没办法。在西北外景地拍戏,要是道具组停下来不干话,另找行里地其他道具班子来接手。少说得停拍一个星期。对《花木兰》这种戏来说,停六七天的代价至少是用百万来计算的。
他想不到地是孔儒竟如此强硬,而且更想不到易青真地会把完整的制片权力交到这个昔日的敌人手上去——听孔儒这话音,连开除全组人这么大地事,他都可以一个人说了算,这已经是独立制片人最高的权力了。
张师傅他自己倒没什么,多少也有点积蓄,可是他的几个徒弟、尤其是徒弟手下的那些人。要真被孔儒开了,那真是一辈子别想再干这行了。
孔儒这番话最厉害的是最后一句——本来这行的规矩,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因为疾病、事故或其他不可抗力产生的意外中途离开剧组地,一般情况下制片方会给他们保密的,好让他们将来去其他剧组开工的时候,不会被猜疑是因为职业操守或者业务水平有问题而被上一个剧组开除。
现在孔儒把话放下了。那么要不了多久,这个小圈子里,全行的人都知道张师傅他们这个组破坏了行里的规矩,做道具的和导演以及创作部门地人讲条件、罢工,导致被人家开除。这样一来,这组上上下下就算是在行里进了黑名单了,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有的是想吃这碗报酬丰厚的饭的人,哪个剧组还会雇一个不听使唤的道具组回来?
要是易青说这话。老张师傅肯定当面答应,回头等他气消了再去求求情,照易青的脾气,最多也就是拿话吓唬吓唬人,真的开除出门、断人生计的绝手,易青是做不出来的。
但是孔儒绝对做地出来。老张师傅想起前几天被开除的几个人,从剧务到场工到群众演员都有,跑去跟孙茹痛哭求情都没用,孔儒谁的面子也不给。老头子猛打了一个寒噤,心说这下坏了,已经骑虎难下了,现在让他开口服软求饶,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孔儒说完那番话,回头一指那个负责采办的剧务——这小子已经听傻了。
孔儒道:“你现在就开车进城,把东西买回来,今天晚上我自己带场工先做,明天我就飞北京,再去北影招一组道具回来!”
这些人只知道易青和孙茹孙大小姐后台过硬,哪晓得这位孔制片当年就是在孙小姐家里管事的,人脉关系比孙茹还熟。他要再找一组高质素的北影系统的道具回来,根本不用一个星期。
那剧务这时候哪还敢跟孔儒讨价还价,生怕孔儒一个心情不对劲,把自己也给开了。他连忙一哈腰,扭头就往拉道具的小卡车那里走去。
道具组的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孔儒是说真格的,一时都不知所措。[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老张师傅犹豫了半天,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道:“孔……孔先生,再商量……再商量商量。”
张师傅话没说完,人群里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叫了起来——
“草他妈的,拽什么拽!有什么了不起的,装B装大发了……”
“妈的,揍他!”
“打他狗日的……”
老张师傅一看这架势吓坏了,要是真打起来,自己这边就是说到天上去也占不着理了,但是群情激愤,拉了这个制止不了那个。老爷子连忙跑过去拉住那个剧务,低声道:“赶快去告诉易导和孙小姐他们,这儿要打起来啦!” 第三章 这里没有小事(下)
象孔儒这样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乡下孩子出身,从小不是打架就是被人打,哪会害怕这个。真正要打人的人,根本不会象这帮人这样乱喊乱叫,拿大声嚷嚷来壮胆,要打早就动手了。
那些年轻的道具场工一时兴起,热血一涌头脑一热,围着孔儒就喊打喊杀,要是目光能杀人,孔儒早就被大卸八块了。不过只是靠孔儒最近的几个人在人群里伸出手来时不时挑衅似的推搡孔儒两下,骂人的动静倒是挺大,就是不见真打。
这里最着急的就是老张师傅了,他可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这要是局面一个控制不住真把孔儒给打了,他们这组人就再也没有在这行立足的余地了。
人的群性这个东西真是挺可怕的,一群闹事的人中往往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先动手;可是只要有一个人在不被觉察的情况下先起了一个头,告大家觉得混在人群中对人使用暴力不会被谴责和不用负责任的时候,人性中最凶恶的一面就显露出来了。
文革中,多少平时善良懦弱的普通人在批斗一个跟自己素不相识的人的时候,表现出的狰狞和疯狂就如同一头丧失理智的野兽一般。
孔儒知道自己这时候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用气势压迫住这些人,让他们谁也不敢先动手,别看这些没什么胆气的家伙似乎谁也不敢先动手,这时候要是孔儒自己露出一点怯懦后退的样子来,他们非一拥而上不可。反正这么多人,就是把孔儒打残了也抓不到具体谁打的。
“住手住手!不能打呀。都给我散了!”老张头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连忙在人群里大声喊了起来。平时他倒是挺有威严的,这时候早被人群隔了开来,叫破嗓子也没人听见。
老头急地伸手就去拽这些徒子徒孙的衣服,只是比力气。他哪比得上年轻力壮、天天干体力活儿的小伙子?
正没做道理处,突然听见人群一声喊,原来不知是谁——也许是移动的人墙撞到的,把孔儒撞到在了地上!人群里立刻有无数只脚伸出去在孔儒身上乱踢。
孔儒只好抱住头脸尽力坐起来,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保护住要害。
老张师傅叫地嗓子都哑了,越想越害怕,只好盼着易青、孙茹他们赶紧过来。
眼看着孔儒要倒霉,只听见一声刺耳之极的车喇叭声,震得人耳朵发麻。众人还没来得及抬头寻找声源。就不约而同的觉得头上、身上同时一凉,一大股凉水劈头盖脸的把所有人淋成了落汤鸡……
只见本来停在一边的道具车吱得一声在人群前两三米处停了下来。车门大开着,一直在旁边研究图纸的杨娴儿不知什么时候发动车子冲了过来。
剧组的道具车上一般都有类似小型灭火水车的水箱装置,特别是这种有烟火需要的古装戏,要是每场戏地火都用泡沫灭火器之类的工具,一来成本高,二来哪有那么多人力,三来效果和控制的面积也不理想。还是这种小水车方便快捷。
杨娴儿本来也没在意这边,没想到越闹动静越大。才发现打起来了。她性格果断,手脚又利落。当即发动车子冲了过来,举起车上的水龙头就兜头盖脸的浇了过去,教这帮家伙好好冷静冷静。
有几个楞的被淋了一身水,嘴里还骂呢:“草你妈比的,谁他妈的敢……”
话没说完,几个人一起闭上了嘴缩了回去。只见杨娴儿面若寒霜,英姿飒讽的站在众人面前。目光如电。
道具组本来就隶属美工部门,平时归杨娴儿管。这些人早都领教过这位新来地“杨头儿”的厉害,别看是个年轻姑娘家,发起脾气来十个八个大汉近不了身,抬手就撂倒;后来听说是某位国家军委大人物家地千金大小姐,众人更是添了畏惧之心。
此时这位女将威风凛凛的往人群中一站,谁还敢做出头鸟去触她的霉头,刚才的那股劲头早不知到哪里去了。
孔儒怪吞吞的爬了起来,他身上倒是没见着什么水渍。随意的拍了拍身上,就站到一边去了,照样是冷冰冰的看着所有人,好象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怎么着?造反哪!”杨娴儿怒道:“吃了几天饱饭没处散食了是不是?哪个要打地,出来!跟我打!”
“来呀!出来动手啊!怎么都怂了?”杨娴儿一个个指着鼻子问过去,问到的纷纷低下了头。
正在尴尬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导演来了,导演他们都过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数百米开外,导演车、演员车突突突的开了过来。因为距离比较近,所以车子开的不快,车门全都大开着,边边沿沿的站满了人。打头的一辆导演车是辆吉普,易青拿着个扩音喇叭站在驾驶员边上。车队离这里惭渐近了,车上的人的面貌渐渐清晰可辨,正是那个负责采办地剧务领来了易青、孙茹、依依等人……
……
易青、孙茹、依依、小意、罗纲等人纷纷跳下车来,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拍摄进度这么紧,大伙儿每天都在拼命,居然因为这种无谓的纠纷耽误了进度,真是气人。最低限度,今天下午这最后一个镜头就不能拍了。
易青一下车,没等开口说话呢,几个道具组的年轻人就凑上前来,七嘴八舌的诉苦喊冤起来,说孔儒如何跋扈、如何刻薄,如何无理取闹。恶意让工人加班等等。与其说是告状,细看倒象是撒娇居多,易青平时待下面人太宽仁,这些人就吃准了这点,来占个先手主动。让孔儒先落三分不是。
谁知今天易青却没有象平时一样和颜悦色的安抚大家的情绪,鼓励大家先去工作什么的,反而一脸铁青的皱着眉头,冷冷地扫了扫围上来告状的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被易青目光这么淡淡的一扫,突然觉得心里象被根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一样,连忙缩了回去,讪讪的退回人群中去了。
易青指了指那带他们来的剧务,道:“你说,怎么回事。”
那剧务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所有地事件亲历者中,只有自己的立场是中立的,所以易青才问自己。
这小子高兴的一下子精神抖擞了起来,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形势很明显,孔儒显然大有来头,这样的公司新贵是决不能得罪的;而老张师傅一伙儿,刚才已经被通知被开除走了,赶出驻地了。那自然是墙倒众人推,不推白不推;这年头看见有人掉下井不去添一块石头。那还有天理吗?
剧务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大通,总之就是孔儒英明神武、据理力争,英勇无惧的一个人面对道具组全组人地恶意挑衅和无理怠工;老张师傅不但破坏行里的规矩,还怂恿徒弟打人。
老张师傅在一旁一边听一边着急,刚开始还想给自己辩护几句,可架不住那小子口才好,噼里啪啦的把人都侃晕了。直说得这憨厚老迈、拙于言辞的老师傅头越垂越低。尴尬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易青才好。
易青越听越不耐烦,最后终于喝了一声:“行了,闭嘴!你小子这嘴跟屁股有什么区别?除了会放屁还会吃饭吗?”
那剧务呆了呆,连忙附和着道:“会吃饭,会吃饭……”刚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这样好象更不象话,顿时臊的脸成了猪肝色。
易青看了看这小子,心里叹道:“如果公司招得就都是这种贪财嗜利,见风使舵的小人。还谈什么开创大业,谈什么振兴中国电影。改革,一定要改革!”
想到这里,易青烦恶的挥了挥手,对那剧务说道:“孔制片叫你去买什么东西来着?你赶紧去吧,九点前必须回来,九点前不回来,迟一分钟我扣你一百块钱,快去!”
那剧务这时候再也不敢讨价还价了,连矿泉水都没来得及拿,连忙一哈腰,应了两声:“是、是……”一溜烟的跑去发动车子去了。
易青走到孔儒面前,低头问道:“那个铁丝缠铝片,你拿地准吗?试验过没有?”
孔儒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绝对没问题。已经做了一个样品放在何风那里了,他们还没来得及让你过去看吧?”
“没问题就行。”易青简单地说道,随手拍了拍孔儒的肩膀,他知道对孔儒这样的人根本没必要来什么多余的温言安抚这一套,也就不废话了。
易青转过来,对老张师傅道:“张师傅,叫齐你的人,先去前天咱们一起搭的那个最大的景……就是有一棵光秃秃地海棠树的那个景棚……去那里等我们大家,一会儿开会。”
老张师傅汗都出来了,抬头看了看平时对自己礼敬有加、和颜悦色的易青,心里突然愧的慌,嗫喏了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话:“导……导演,这么点小事,我看就……”
“小事?”易青突然激动的脸涨到通红,厉声喝道:“什么小事?什么是小事?这是小事,那也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们这里每一个人,我们拍戏的人,在工作的时候,没有小事!” 第四章 华星新行规(上)
电影剧组搭景的方法,一般是先跟当地民政部门协调,把需要拍摄的场地租用之后,用专门的景布把场地圈起来,隔离当地的民众;有时候会放进一些媒体来采访探班,主要是根据影片宣传的需要,但是也有狠大一部分的剧组是禁止探班的,比如易青的《花木兰》剧组。
马家堡子这个地方,风光奇特,空旷开阔,长期是开放用做西影厂的电影拍摄地,所以少了许多外界的干扰。由于《花木兰》这个戏场使用的外景地面积非常的大,易青使用了分段设景的方法。就是根据镜头场次的需要,把需要用于拍摄的场地一小段一小段的用景布围起来,逐步搭建需要的景棚。
这样一来,就会出现有些地方的景早就搭好了、拍摄完了甚至都已轻拆掉了,而另一些景还围着景布正在搭建设计还没用上的现象。
这天下午,易青放弃了最后一个镜头的拍摄,通知全组的主要人员开会。地点就选在一个还没搭建完毕的外景区里。
这块地方用蓝色景布围起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除了剧组最核心的几个创作部门的主管,谁也不知道是围起来搭哪一场戏的景,只知道美术组地杨娴儿带着一组美工。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过来加班几小时。
根据易青地话。道具组的老张师傅垂头丧艺的带着自己的组员第一拨来到这里。只见这围起来的景区搭建的也是一个古代战场地模样,因为道具组还没有介入,很多道具没做、现在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地样子。不过看的出来,易青第一拨已经在这里种上了许多沙化植物,有的已经冒出了芽。估计再有一两个月。这里就要添上一些绿色。
而最显眼的,当数整个景区的东南角,栽着一棵不知是什么树,估计是杨木一科的,在这荒凉空旷地马家堡子,找这么一株大树可还真不容易。整棵树的外延也用一层景布整个的围了起来。或者说是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点稀疏的树影,好象是生怕它被风吹着了似的刻意保护了起来。可惜道具组的人根本没心思细看。有几个年轻人还在忿忿不平的道:“用不着怕导演偏袒他姓孔地!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咱们天天加班加点干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开除我们?”
“就是……没这个道理!没听说过就为了一点声音录的好不好,就这么往死里用人的。连夜赶工?说的轻巧。我就不信一块铝片上缠不缠东西,能差到哪里去!”
道具组的人正在议论纷纷,外面突突车响,剧组的人一拨拨的坐着自己组的拍摄车、道具车陆续的到了……摄影组、美工组、录音组、导演组、剧务场工、各个角色地主要演员,最后易青和孙茹、依依等人也到了。
这次易青用来作导演车的是一辆越野吉普,易青让助理导演直接把车开了进来。很自然的,全组人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扇形,围着易青的这辆导演车,静静的等着这位剧组的导演、同时又是投资方大老板的年轻人说话。
易青站在吉普车上。望着底下乌压压的人群;此时,天已近黄昏了,周遭的景物都渐渐的不那么清晰起来,西北高原上的风呜呜的吹着,拂起人的衣袂,更添了一种苍凉悲壮的意境。
易青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今天,我听见有人告诉我一个词,一个概念——小事。公司新委任的制片和场务的负责人孔儒先生,希望能加工改良一批道具,来确保影片里需要的一种声音能够更逼真:但是有人却告诉我们,一点声音是小事,不值得为它连夜加班。”
“……在这里,我想跟大家说说,对于我们搞电影的人来说,什么叫小事!”
说着,易青举起方手里握着的卷成筒状的剧本,远远的指着场地里那株大树道:“剧务,把那些景布撤下来一边,让大家都看看。”
剧组的几个本来就在这个场地负责的场工和剧务,连忙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把钉景布的木头桩子拔下来两个,两边撤开。
人群里随即发出一片惊叹,景布下的这树大概有三人多高,枝干虬结,苍凉古朴;难得的是,这么冷的冬天,这棵树上居然开满了粉红色的花,介乎于海棠和桃杏一类的花朵嫩嫩的开满了枝头,煞是好看。
易青指着那树和树上的花朵道:“各位请看……大家一定觉得很奇怪,怎么在西北的冬天,这么冷这么荒凉空旷的地方,还有这么美的花,开得这么娇艳,这么好。”
这么一说,刚才还没注意的大伙儿纷纷好奇的打量着那些花儿来,虽然在暮色中看不清楚,但是依然能依稀分辨出那娇嫩的粉色,在这个季节这个地方见到这等奇景,真是令人大感希奇。
易青看了看站在美工组里的杨娴儿,指着她大声对全组人说道:“这并不是西北地方天时不正带来的自然景象。令严寒中的苍凉大地开出鲜艳的春花的,不是上帝,不是造物主,而是我们的美术指导——杨娴儿小姐!是我们电影工作者的辛勤劳动,做到了上帝都做不到的事,因为这树上的四百多朵鲜花,每花共有六枚花瓣一个花蕊——全部是杨小姐带领美工组的两位美术师用彩色地绸缎剪裁好,架起梯子一瓣一瓣用人力亲手粘上去地!”
“哇!”几百人一起失声惊叹起来。大家一起在哗然中望向杨娴儿。继而雷鸣般的鼓起掌来。
四百多朵鲜花、六个花辫一个花蕊,从剪裁到挨个粘上——这水磨的功夫,要有多细的心思,要花费多少精力?这简直是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难怪剧组一来到这里,这块地方就圈了起来。每天只见杨娴儿带人进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想来这两三个月,杨娴儿和美工组的人要天天花好几个小时不停地做,才能完成这个不可能地任务。
易青接着说道:“花费了这么多的精力,用了这么多的心思,这棵树、这些花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用的呢?这将是我们这个戏杀青时最后拍的一场戏里的一个重要地造型道具。这些花在整个戏里,最多不会超过三个镜头。对于到时候来看电影的观众来说,不过是一两秒钟,在眼前一晃而过的事。甚至于,我想将来没有哪个看过这个戏的观众,会记得这一树鲜花,更不会了解,杨小姐和她组里的美术家们。为这树鲜花付
出了何等艰巨的劳动!”
“……其实,我曾经向杨小姐提过,其实只要拍一个光秃秃的树干树枝就可以了,将来具体做后期剪辑和美术处理地时候,我们可以拿电脑直接往上加,用电脑做出花的效果来。但是她一口就拒绝了,她告诉我,对于一个电影美术家来说,真实的从胶片出拍摄到的美术处理。和电脑的叠加效果是绝对不同的。即便有好莱坞水平的高科技手段,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可能象手工制作那样,显现出古朴、真实、悠远的韵味,而古朴悠远,正是我在这次拍摄中反复强调地整部电影视听语言的风格要求。”
说完了这些,易青低头看着站在人群前面的道具组成员们,提高了声音问道:“我想请问一下张师傅和道具组的师傅们,你们还要告诉我,一个声音录的好不好,只是一件小事吗?让你们连夜赶活儿,很委屈你们吗?”
张师傅抬头看了易青,终于叹了口气,大声道:“易导,您别说了。老头子对不住您,更对不住象杨姑娘这样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同仁,您怎么处置,我都认了,只求您给我手下这些孩子们一口饭吃。”
易青摆了摆手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个戏开拍以来,咱这里哪个组哪个部门不是日以继夜全力以赴的工作,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道具组一天干十几个小时,晚上还常常赶活儿,有点怨言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说这些个话,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更不是帮着谁下谁的面子。我只想在这里借着这件事儿,告诉大家,告诉华星易家班的每一个成员,咱们这间公司跟其他公司比,有什么不同?还有,咱们干的这行,跟其他行当比,又有什么不同呢?”
“……今天这种情况,在任何一个行当,任何一个公司来说,可能都是件小事;张师傅和他的伙计们的牢骚可能也都算有理。可只有在华星,只有在咱们电影圈这一行里,这个说法它不合用!因为对于我们来说,这里没有小事,所有的‘小事’也都是‘大事’!拍电影,本来就是个掬着捧水走沙摸的过程,一路走,指缝里的水就一路滴下去、漏下去;所以咱们才要拼命的珍惜每一滴水,尽量的在到达目的前能让漏出
的水少一点、再少一点……如果这一滴水是小事,那一滴水也是小事;这漏一滴也没关系,哪儿漏一滴也不要紧——那么等咱们到了地方,手里可能一滴都不剩下了。”
“……张师傅,以及咱们组里很多前辈的老师傅们,也许你们心里说,你们以前也跟过谁谁谁的剧组,人家都没有要求的这么严这么细。是的,可从前咱们中国电影为什么差?为什么水准低,在国际上叫人看不起?就是因为咱们不在乎每一滴水的得失,这样也行,那样也可以,粗制滥造,为了拍戏而拍戏,为了完成任务而拍戏。传统的中国电影,只注重故事情节和演员,几乎跟普通电视剧没有分别,一个电影拍下来,没有音乐、没有美术、没有光影……什么视听语汇都没有,只有一大堆对白和从头到尾说下来的剧情——如果你们还是在那样的剧组工作,那还真是可以马马乎乎混日子,反正只要把故事讲完了就行,其他啥也不用管……”
“但是在咱们华星不行!咱们不但要追求讲故事,还得讲究说故事的方法,要把一个故事说的好听、好看,教人看了激动,回头看完还总得琢磨好一阵日子。凡是我们华星的出品,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声音、每一层显现在银幕上的光影、每一个画面构图,我们都必须严格的要求。观众眼里一秒钟的视听感受,哪怕要我们辛苦做一个月,我们也要踏踏实实一丝不苛的去做,没有这种精神,咱们就永远拍不出好东西。”
易青激动的说着,忽然举起了手指着那棵树高声道:“今天我们在这里,借杨娴儿小姐做的这棵花树,借着这个了不起的作品,一起来体验一种精神,一种华星精神!这种精神,是华星人,也是力求自己的民族领先于世界的所有中国人应有的精神;这精神,是勤恳、坚毅,是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一丝不苛的执着,更是对艺术狂热偏执的热爱!”
“……你们当中,有谁认为这种精神是小题大做的,或者认为自己吃不了这苦,受不了这罪的,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保证公司会用最丰厚的遣散费友好的送你离开,你可以去找一份谨守八小时工作制的、每次加班都有加班工资拿的工作,我相信留下来的人,也一定会恭喜你,祝福你。”
说完这话,易青停了下来,静静的望着全场的人。
良久,没有人出声。
易青点了点头,从车上跳了下来,道:“既然大家暂时没有人离开,那么现在放饭。吃过晚饭,准备加拍一场夜戏,把今天下午损失的这场补回来。道具组今晚九点开始加班,根据孔制片的要求把需要的道具做出来……”说到这里,易青想了想,道:“……另外,道具组今天的薪酬加发一倍。”
第四章 华星新行规(中)
夜,静悄悄的。
西北高原上的夜风,穿过苍茫的郊野坡地,带来阵阵的凉意。
《花木兰》剧组驻地的招待所大院里,老张师傅和他的三个学徒带着六七个工人,一人搬了一把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正在专心的把粗铁丝一匝一匝的缠在一片片铝片上。
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孔儒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他的面前堆起了小山一样的一堆做好的铝片,他的手劲指力远不如这些职业的道具师,所以他拿着一把虎嘴钳,仔细的检查着每一块缠好了的铝片。他用钳子在上面轻轻的敲着,侧耳细听发出的声音。
夜已经很深了,几个道具师不停的打着呵欠,时不时揉一下酸痛的腰,甩一甩发酸的手腕,几个年轻的道具师悄悄的斜一眼孔儒,嘴里低低的咒骂着,满心的不甘——他们似乎忘记了,他们是拿了双倍的加班薪酬的,而孔儒却是在义务劳动。
最后一片铝片也改好了,几个道具师纷纷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手脚。一个年轻的楞是敲开了招待所唯一的食杂小卖部的门,把老板从睡梦里吵醒,然后买了白酒、牛肉干、花生米、面包等宵夜回来。几个人先让老张师傅,接着就一人一口的传着酒瓶子吃喝起来。
西北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做了这么半夜早就又饿又冻的了。老张师傅看了看蹲成一圈地徒弟们,又回头看了看还在检查道具的孔儒,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还真说到做到了。孔儒果真是他们中最后一个休息的。老张师傅活了这大半辈子。他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想想下午自己的徒弟居然要动手打人家,心里真是歉疚不已。
想到这里,老张师傅拿了块面包和一包牛肉干,准备拿过去请孔儒吃。年纪最小的那个学徒立刻拉住他,不满的道:“师傅你干吗去?咱们钱买的,凭什么请他?咱们这钱可都是血汗换来的,哪比得上人家,嘴皮子一动就要人当牛做马,人家可是上等人。是指挥咱们地。”
“就是。喂猪喂狗也不给他吃。,
“师傅您老人家省省吧,人家可是文化人,高级地很,人家才不跟咱们这些吃肉的俗人一样呢,人家早做了神仙,吃素的!”
这院子虽大。可是空荡荡的根本没什么隔音的东西,纵然他们几个人都没敢大声说,但是孔儒还是一定能听见的。
老张师傅直摆手,示意徒弟们别说了。再回头看看孔儒,他似乎半点也没在意这些人在议论些什么,只是专心致志地敲打着那些铝片。
等到道具组的这些人吃喝完了,孔儒那边也终于检查完了,张师傅这一组别管有什么其他毛病。手艺还是过硬的。
孔儒走过来道:“好了。今天晚上大家辛苦了。老张师傅,东西就堆在院子里,一会儿你们走前拿块大的景布盖一盖就行。”说完这话,孔儒也没等老张师傅答话,木然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向楼道里走去。
隐隐的身后几个声音传了过来——
“看他那死人样,僵尸!”
“就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还是人吗?恶鬼一个……”
“幽灵!”
“同性恋!”
“兔子小白脸!”
“哈哈哈……”
孔儒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灯光昏暗地楼道里,暗淡的廊灯把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显得那样的孤独和坚毅……
……
孔儒回到自己的招待所房间。他和易青、孙茹这个级别地人,住得都是单人的套间,条件比较好。
才刚走到门口,他就觉得里面似乎是有人,推看门一看,满屋子水汽腾腾。一阵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只见厅里的电视柜旁放着一只电饭锅,里面汤滚菜熟,不知道炖着什么;旁边一排瓶瓶罐罐的调料;一个背影坐在旅馆的折叠椅上,正在用筷子翻弄锅里的东西。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孔儒脱口问道。
那人回过头来笑道:“回来啦?快来,嘿嘿,火候正好,又香又热”说话的正是易青。
孔儒知道易青是肉食动物大胃王,他看了着锅里滚香的鲜汤,摇了摇头,道:“你怎么跑到我屋里来炖肉吃,真是罪过!”
易青瞪大了眼睛道:“什么炖肉?真没见识。你自己看看,豆腐、青菜、粉丝、冬菇、腐竹、素丸子、木耳、海带……全是素地。而且是南方的作法,清汤一品锅,看看,卖相相当可以吧?”
孔儒看看锅里,还真是一点油花不见,心里知道易青是特意做了请自己吃,心中一热,拉过一把折叠椅过来打开坐下,道:“还得来点芝麻香油就好了。
“有……要啥有啥……”易青在一堆小瓶小罐里找了找,还真找出了瓶芝麻香油,往汤里点了十来滴,顿时满屋飘香。
易青把准备好的碗筷递一副给孔儒,拿出大汤勺来舀汤,笑道:“来来来,孔制片,加班辛苦了……先来一碗去去寒……”说着拿起胡椒面的小瓶子往里加了些胡椒,递给孔儒。
孔儒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热汤下肚,香辣的胡椒味散了开来,热乎乎的,刚才透骨的寒意一下就去了大半,顿时觉得舒服极了。孔儒放下碗到柜子里一阵翻找。把白天易青让人给他买的那些零食坚果全给找了出来,把电视挪到一边,摆了一柜面都是吃地。
易青哈哈大笑,撕开一包花生,道:“没想到吃素也能吃的这么香。不枉我做了一个晚上又等到现在。”
孔儒放下碗看着他道:“你别跟我表功啊。我吃你这一顿可一点不冤你,吃的理直气壮天轻地义。人家加班有加发一倍薪酬拿,我可只有这顿宵夜,我这顿可贵了……不行,我得多吃点儿……”
易青呵呵一笑,盯着翻滚的汤锅。若有所思的楞了一会儿神。怔怔的道:“有什么办法呢?公司越大,犯难的事情越多了,我倒情愿还是刚创业那会儿,全公司紧紧裤腰带只拍一部戏的那时候……还是那时候好,自在,又不用考虑那么多事……”
孔儒吃了一块冬菇。摇头道:“这是必然的。中国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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