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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方展砚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转身上了车。
车子的挡风玻璃有些反光,方展墨看不清弟弟的脸,却可以感受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利刃一般的目光。
“陶杰,”方展墨对陶杰抱歉地笑了笑,说:“宵夜还是改天吧。”
陶杰看了看车里的人,再看了看方展墨,点头。
方展墨拍了拍陶杰的肩膀,转身坐进车内。
车厢内弥漫的低气压让方展墨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偷偷看了一眼弟弟的脸,绷得比大理石板还平滑。
“咳,”方展墨清了清嗓子,问:“今天怎么过来接我了?”
方展砚转头瞟了一眼哥哥,说:“想给你个惊喜而已,没想到让自己‘惊喜’了一把。”
“给我什么惊喜?”方展墨想把话岔开。
“见到我不是惊喜吗?”
惊就有,喜倒未见得。方展墨聪明地咽回心里的话,提醒自己不要再去踩地雷。不
早已成形的相处模式,此刻让方展墨觉得自己像个没地位的小媳妇,时时需要担心弟弟的情绪不佳。方展墨不知道,方展砚此时正在努力压抑
怒火,不想把好不容易才有进展的关系弄僵。只见他紧紧握住方向盘,指甲掐进肉里。只是,这样的举动好像收效甚微。
他骗他,他居然又骗他!忍无可忍……
“下车!”
“什么?”方展墨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展砚侧身打开哥哥那边的车门,说:“下车!”
“展砚,别闹了。”方展墨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暗叹:又来了!
“我叫你下车。”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好不好?我和陶杰只是去吃东西而已,你……”
“吃东西?吃东西用得着骗我吗?我看你是骗上瘾了!”
“展砚……”
“你懂不懂什么叫自爱?成天勾三搭四的很舒服是吧?滚,别让我看见你!”方展砚额上青筋暴起,习惯性地开始口不择言。
“这是你说的。”
“快滚。”
“好。”方展墨抿紧嘴唇点了点头,飞快地下了车,立马拦上一台出租车,绝尘而去。
25
看著红色的出租车飞速地脱离自己的视野,方展砚心如刀绞。手脚背叛了意志,自行驱车追赶。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每次见到哥哥靠近其他男人,他就会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其实,说是怒火还不如说是害怕。他总是在
害怕,害怕哥哥在转瞬之间就会投入他人的怀抱。看得太久,等得太久,执念已成,除了生硬的怒火之外找不到其他的表达方式。也许,他天
生就不会爱人,也许,他……
方展墨摇下车窗,让冷风拍打自己的脸。不经意从後视镜里看到弟弟的车尾随而至,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疯长。他不生气,只是心乱。
说谎只是想避免弟弟的胡思乱想,结果变成了另一条罪过。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方展墨自嘲的笑笑,示意司机停车。
全黑的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方展墨的面前。两兄弟一个车内,一个车外。
良久,方展砚下了车,默默地打开了驾驶座另一边的车门。
“不生气了?”方展墨问。
方展砚没有出声,将哥哥推入了车内。两人都坐定之後,他发动了汽车。
方展墨点了一根烟,车厢内慢慢飘散著乳白的雾气。方展砚很少见哥哥吸烟,不由皱起眉头。
方展墨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弟弟的脸色就掐灭烟头,而是淡淡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说话很伤人。”
方展砚一怔,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如果我照你说的一去不回,你会怎麽做?”
方展砚扭头看著哥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也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圈子。我重视你,所以愿意听从你的意见,可你要什麽时候才能学会尊重我?”方展墨
重重吸了一口香烟,再对著窗外缓缓吐出。“如果我真的勾三搭四,你以为你能留得住我吗?”
方展砚仍是沈默,胸口却起伏得厉害。
“你早就不是孩子了,讲话做事都应该成熟点。不要用你爱我这样的理由来压制我,这只会让我想躲开你。”
路灯照著树梢,在平坦的道路上洒下成片的暗影。
方展墨平静的声音比晴天霹雳更震撼,方展砚别开脸,眼底瞬间湿润。
灭了手中的香烟,方展墨扣住弟弟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向自己一边。揩去他眼角微湿的痕迹,方展墨说:“你真的让我很为难。我们明明的兄
弟,你却要当我的情人。你知不知道对於我来说,能给兄弟的包容远比给情人来得多。”
“我不要你的包容,我只想你爱我。”方展砚哽咽。
“你这样蛮不讲理,要我怎麽爱你?”
“那是因为你骗我……”
“你不这样我何必骗你?”
“我……”
“好了,我不想说了,回家吧。”方展墨放开弟弟,闭目靠在椅背上,不再出声。
如被大石压身,方展砚的手颤动了两下,随即僵硬地握住方向盘,驱车回家。
车厢里一片沈闷,耳边只剩疾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到家时,方母还未睡下,兄弟俩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开始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分床而眠。
睁著眼瞪了天花板大半夜之後,方展墨终於放弃了逼自己入睡的念头。倚在床头,再次抽起了烟。看著那缭绕的烟雾,脑中一片混沌。
好像说得太过分了,展砚会不会很生气?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的爱……太复杂。
方展墨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自己对展砚的感情。展砚对他来说很重要,这一点无庸置疑。从小到大,以弟弟的意志为意志是他
一直谨遵的金科玉律。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想代替父亲这个角色,给弟弟全部的宠爱。很显然,他的方法不对。弟弟对他的感情,被他胡搅
瞎搅的,搅成了一锅糊糊。
一想到母亲寄希望於他,希望他能改变弟弟的执念,方展墨就一个头两个大。乱伦,比同性恋更沈重的字眼,可他还是捡起来,背到了自己肩
上。这次,陪他的人成了自己的亲生弟弟,该死!
“方展墨,现在是凌晨三点,你确定你的话非得这个时候说吗?”
“想你想得睡不著,打个电话不行吗?” 付雷霆咬牙切齿的声音,总是能让方展墨心情愉快。
“又被赶出门了?我说过柜子里有钥匙的。”
“喂,我有那麽惨吗?三天两头被赶。”
“那是什麽事?”付雷霆严肃起来。
“我……”方展墨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到左手,说:“我和展砚上过床了。”
“他上你还是你上他?”
“呵呵,你***就关心这个!”方展墨笑。
“好了,说正经的。你们磨了这麽多年,也该有个结果了。反正都是男人,亲弟弟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你妈那一关过不了就先瞒著,我看你弟
弟要是再等下去非得神经病不可。”
“啊?”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曾经来找我单挑?”
“什麽时候?”方展墨手一颤,烟灰就在洁白的床单上烙下了一个窟窿。
“九年前你从我家搬回去之後。他说你是他的,要我离你远点。”
“你打他了?”
“没有。要不是你妈赶了过来,少不了一顿好打。”
“这麽多年你居然没告诉我。”
“我以为你会明白。”
“他是我弟弟,我会明白就有鬼了。”
“那只能怪你,他的眼神那麽明显,只有白痴才会看不出来。”付雷霆忍不住亏他。
方展墨沈默了,好半天才说:“他是我弟弟。”分不清是说给付雷霆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有你那麽对弟弟的吗?跟个受气包一样,百依百顺的让人看了就想打。”
“我……”
“你个屁!你要是只把他当弟弟,怎麽会为了他这麽多年不谈恋爱?现在居然都搞到床上去了,还有什麽可说的。有你们这样的兄弟吗?”
“可是……那是他强迫我的。”方展墨还想强辩,毕竟他与展砚的第一次是在他被绑住的情况下发生的。
“强迫?!如果是别人强迫你,你会怎麽做?”
“……”
“承认吧,如果是别人强迫你,你会半夜打电话给我吗?我看你根本把我这里当情感热线。”
方展墨按捺住狂乱的心跳,说:“去你的情感热线,我挂了。”
“等等,”付雷霆收起调侃的心思,沈声道:“感情的事,花太多时间去想出个所以然来只会杀风景而已。要还是不要,记得果断一点。”
“知道了,热线主持人。”
“最後一句,如果摆不平,欢迎你来投靠我。”
“呵呵,那是,如果我去你那儿当电灯泡,你不嫌死我才怪。”
“知道就好。我挂了,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嗯。”
放下手中的电话,方展墨卧倒在床上,脑中渐渐清明起来。
26
清晨,方展砚溜进哥哥的房中,哥哥仍在熟睡。[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晨光中,方展墨白玉般光润的脸庞上带著淡淡的笑容。
我不在你睡得更好吗?方展砚抚过哥哥的发梢,一夜未眠的脸上浮起点点苦涩。
“我要怎麽做你才会爱我?”留下一声深深的叹息,方展砚关门离去。
半梦半醒间的方展墨循著弟弟的声音,下意识地回答:“我爱你啊!”
可惜,空荡荡的室内已无人回应。
等方展墨完全清醒的时候,时间已过正午。
“妈,你在家。”笑著跟母亲打过招呼,他开始找东西填肚子。
“我要出去,你吃完记得把碗洗了。”方淑豔照了照镜子,顶著精致的妆容准备出门。
方展墨来不及咽下口中的菜肴,含混地问了句:“你去哪儿?”
“你外公家。晚上你自己弄吃的吧。”方淑豔声音犹在,人已不见踪影。
“又是外公家?”方展墨嘀咕了一句,继续埋头吃饭。
像大部分下午一样,吃完饭以後方展墨在家看看电视、听听音乐,消磨午後的时光。不同的是,他今天的情绪中多了一份焦躁。因为他在等待
弟弟返家,他有些话想告诉他。关於他的感情,关於他的爱……
如同拨开层层迷雾,心灵的归属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他想郑重地告诉方展砚,他爱他,他想与他开始一种全新的关系,比兄弟更亲密的…
…恋人关系。
光线在房间的地板上慢慢退去,时锺指向七点。
方展墨关上了嘈杂的电视,在房间来回走来走去。平时这个时间弟弟早已到家了,可今天却迟迟未归。加班吗?方展墨沈不住气,拨了个电话
去询问,可是电话中却回应“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搞什麽?”方展墨不悦地将电话扔在沙发上,看著银白的机身在柔软的垫子上跳动了两下之後,他突然想起今天弟弟一个电话也没打给他。
难怪今天总觉得不对劲,平时……
方展墨一怔,不知从何时开始,方展砚变成了空气一般的存在。有他的时候,不觉得特别,没他的时候,会觉得──窒息。
捡起电话,继续拨打。一遍又一遍的“已关机”听得方展墨烦躁不已,头发都被抓得竖了起来。
哢嗒,门锁突然响起。
方展墨几乎是冲到门前,却在看见母亲的身影後,失望不已。
“你没去酒吧?”方淑豔没有察觉儿子的异样。
“啊,我就走。展砚他……”
“他出差了,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出差?!
“他没跟你说吗?说是去海滨城市,他昨天还说要带你一起去的。”方淑豔说。
昨天?见面就吵起来,哪有机会说啊!方展墨摇头。
“妈,我去酒吧了。”跟母亲说了一句,他离开了家。
回想弟弟昨天提到的惊喜,是指的带他去看海吧。方展墨将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的走著,心里又酸又涩。
他喜欢海,虽然一直嚷著去看,却一次也没行动。他很久以前跟展砚提过,他如果去海边,一定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展砚现在想带他去,只怕
就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
那个傻瓜!方展墨暗叹。
其实,他之所以喜欢海,是缘自十七岁时的那一场暗恋。老师名字里有一个海字,就像一个烙印,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里。虽然感情早已不在
,可是固化的愿望却一直不曾消失。如果能和弟弟一起去看海,也算是得偿夙愿吧。不过,要等下一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著弟弟的归期临近,方展墨只觉心情越来越雀跃。不知道展砚听到他的表白会有怎样的反应?也许会激动得昏过去吧。一
想到这里方展墨的脸上就笑开了花。为了能给弟弟一个正式的表白,他这几天一直避开弟弟的电话,即使接了也只是随便扯两句就挂断,以防
止自己一时按捺不住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老板。”酒保推了推倚在吧台前傻笑的老板。方展墨回过神来,疑惑地看著他。
酒保压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说:“你的电话响了。”
“哦。”方展墨拿出手机,尴尬地笑了笑。
是陶杰,他迟疑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喂。”
“我完了,”陶杰的声音听起来像雨地里的烂泥,“他们……都知……道了,我……什麽,什麽都完了。”
“发生什麽事了?你慢慢说。”方展墨询问。
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哭腔,陶杰语不成句地说:“我……我为什麽,呃,为什麽要……爱上一个男……人?如果……不……是他……都知
道了,我、我、我什麽都完了。谢谢……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谢……”
“陶杰,陶杰!”方展墨担心地喊著,可电话那头却再也没了声响。他挂了电话,回拨过去,电话占线。直觉告诉他,陶杰一定出事了。强压
著心头的不安,方展墨飞速地离开酒吧,向陶杰的家中赶去。
“陶杰,陶杰,你在家吗?陶杰,我是方展墨,快开门!”方展墨用力地敲打著深棕色的木门, 门下透出的光线惨白惨白,看得人心慌。
“陶杰,开门。我知道你在,陶杰……”
门没有打开,屋内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方展墨一惊,抬脚就踹在了门板上。
一下、两下……当方展踉跄著闯进屋内时只见到满眼的腥红。
安眠药加割腕,双料自杀。在医院抢救了一夜,人还是没能救回来。
方展墨站在阴冷的过道上接受警察的例行询问,面色铁青。
“你和死者是什麽关系?”
“朋友。”
“他之前有说过自己想自杀吗?”
“没有。”
警察有些不满方展墨生硬的态度,停下来看了看他。这时,另一名警察走了过来,说:“不用查了,那小子是同性恋,还是个出来卖的。事情
捅到他工作的地方,昨天刚被开除。估计是为了这个想不开的。”
说著,两名警察同时扫了一眼方展墨,异样的眼神不言而喻,方展墨无声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家,只记得打开门时弟弟愤怒的表情。
“你到哪里去了?为什麽一晚上不回家。”方展砚大力扣住方展墨的肩膀,吼声震耳欲聋。
方展墨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跑去跟哪里了?”方展砚看到哥哥眼中的疲惫,不由放软了声调。
方展墨看著弟弟,有些悲伤地说:“陶杰他……”
“陶杰?你一夜不回就是和他一起?你们做什麽了?你和他一起鬼混吗?”
方展砚连珠炮一般的提问让方展墨毫无招架之力,当他缓过劲来,正想解释清楚时,一个文件袋就飞到了他的头上。本能地用手臂一挡,文件
袋落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
“这就是你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男妓,你居然还当他是朋友?”方展砚指著地上的东西,气得浑身发抖。
出差这段时间,哥哥对他冷漠的态度让他怄到了极点,好不容易紧赶完工作回了家,想见的人却一夜未归。一听到哥哥口中说出陶杰的名字,
就像火星溅到火药桶里,所以淤积的情绪统统爆发出来。
方展墨蹲在地上,捡起那一张张照片,咬著牙一字一顿地问:“这是什麽?”
“你看不懂吗?三天和五个男人上宾馆,他是干哪一行的你还要我解释给你听吗?”
“是你干的?!”方展墨不可置信地看著弟弟,脑中回旋著警察说过的话。陶杰的事是被人告到他工作的公司里,所以他才会被开除,才会想
不开而自杀。看著手中这一堆齐全的资料,方展墨怎麽都不愿相信做这事的居然是自己的弟弟。
“是我干的。我不去查他,难道像你一样拿个男妓当朋友?拜托你看人用用脑子,这种人渣你……”
方展砚话还没说完,方展墨就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方展砚猝不及防,跌倒在地,鼻梁上的眼镜也掉在了一旁,被方展墨一脚踩了个粉碎。揪
住弟弟的衣领,方展墨还想打第二拳,可一看到他唇边隐隐的血渍,心中又有些不忍,只好将人推在地上,狠狠地说:“我没想到你这麽卑鄙
。如果陶杰是人渣,你连人渣都不如!”
说完,方展墨站直身子,回到了房间胡乱清了几件衣物,打算离家。
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方展砚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揪住哥哥的手臂,问:“你去哪儿?”
“要你管!”方展墨反手甩开弟弟的手,吼道:“我没你这种弟弟,滚开!”
这是方展墨第一次用这麽恶劣的口气跟弟弟说话,方展砚被吼得愣在当场,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不甘心地顶了一句,却见哥哥头也不回的走了,方展砚想把人追回来又觉得拉不下面子,心里顿时感到十分委屈。
他也知道调查陶杰有些过分,可是哥哥也没必要这麽生气啊!他只是担心哥哥交友不慎,当然嫉妒也是原因之一,可这一切还不是因为爱他才
……
方展砚捂著生疼的下巴,恨恨地踢了大门一脚。
27
屋外的阳光很好,可方展墨还是觉得通体发寒。陶杰清澈的笑容不断在他的眼前晃动,那句“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让他心如刀绞。如果不是他
这个“唯一的朋友”,陶杰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来到付雷霆的家门口,方展墨有些好笑地看了看手中的钥匙。没想到还是用到了它,付雷霆怎么跟“半仙”似的。
洗澡的时候方展墨才发现的手背被割伤了。记得他闯进去的时候,陶杰整个人趴在地板上,地上尽是玻璃杯的碎片。进门前听到的响动,应该
是陶杰打翻玻璃杯的声音。也许那个时候,他是想求救……方展墨出了浴室,把自己扔在床上,闭上了眼。他累了,不愿再想下去。
关了手机,酒吧也没去,一连失踪了几天心情也没调适过来。转眼就到了陶杰遗体火化的日子。方展墨找了一身黑衣,一脸沉重地来到了殡仪
馆。
意外的是他在葬礼上并没有见到陶杰的家人,却看见了葛晴和舞会上的那个男生。
“展墨?你怎么来了?”葛晴很惊讶。
“我和他是朋友。”
“警察说他死的时候是被一个姓方的人发现的,不会是你吧?”
“是我。”
“还好你去了,不然他一个人肯定走得很孤单。”葛晴有些伤感,站在一旁的男生搂住她的肩膀,用力握了握。本是安慰的动作在方展墨眼中
却看出了一丝宣告的意味,让他露出了几日来的第一个微笑。
“他的家人为什么没有来?”方展墨问。
“怕惹麻烦呗,”葛晴忿忿地说:“陶杰被人骗了,欠了一大笔债,他家里人怕背债上身一个都不愿意来。”
“欠债?”
“嗯。放债的人找到我们公司我才知道,听说是为了一个男人才……”葛晴停了下来,似乎在考虑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
“那个男人是他的情人吗?”
“你知道这件事?”男生突然插话。
方展墨点了点头,说:“在警察那里听说了一些。”
与陶杰在天台的那次谈话还记忆犹新,他当时提到的想尽办法弄钱想必就是指出去“卖”吧,看来他爱上的那个男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方
展墨伸手拢了拢领口,神色黯然。
谁不渴望一段相濡以沫的感情,可感情这种事不是一个人的付出就能有所收获,两情相悦真的很不容易,更何况是同性之间的恋情。爱情啊,
看起来像水晶,事实上比玻璃更脆弱。回想展砚虽然有些幼稚,尤其在嫉妒的时候,但是对他的感情却从来都很真挚。只是这一次……实在是
让人无法原谅!
葛晴见没什么可瞒的,便接着说:“他真是很笨呢!为了帮那个男人,居然去做那种事赚钱。结果被同事无意中看到了,一下就告到了老总那
里,老总怕影响公司的形象二话不说就开除了他。他一定是万念俱灰才走上绝路的。”说着说着,葛晴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同事告发的?”方展墨反问。
“是啊,我和他一个公司,告发他的那个人一直很排挤我们这些新人……”
葛晴接下去的话方展墨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充斥着“我误会了展砚”的声音。方展墨觉得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匆匆与葛晴告别,直接
奔向家中。半路上想起这个时间展砚还在上班,于是马上转去他的公司。
弟弟参加工作两年,这还是方展墨第一次来他工作的地方。看着办公室里那一大群埋头工作的男男女女,方展墨才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不该来
这个问题。
“方先生,方经理现在正在开会,他请您去他的办公室等一下。”秘书小姐职业化的声音和笑容让方展墨更加不自在。
“要开多久?”
“这个我不太清楚。”
方展墨心想这拘谨的地方也不方便谈话,于是说:“那算了,我还是先走吧,谢谢你。”
“你去哪儿?”方展墨刚要转身,就听见弟弟不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
“去办公室等我,我一会儿就来。”不容哥哥反驳,方展砚就将人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甚至夸张地将门给反锁了起来。
“喂!”方展墨哭笑不得地捶了两下门,最后认命地坐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方展砚重新坐回了会议室,一颗心却全部飘到了哥哥身上。
这几天他找人都快找疯了,刚刚听秘书说哥哥来找他,他差点没跳起来。逮到空档就从会议中溜了出来,还好赶得及把人拦下来,方展砚抚了
抚急速跳动的胸口,暗自庆幸。
裴龙看着如坐针毡的儿子,脸上掠过一丝阴影。自从上次撞车的事件之后,方展砚的哥哥就成了“不成器”的代名词。会议结束以后,裴龙跟
在方展砚身后,决定见见这个与自己儿子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大哥。
“你怎么把你哥哥锁在办公室里?”看着儿子开锁,裴龙有些惊讶。
方展砚避开了父亲的目光,没有回答。
因为等得太久,方展墨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方展砚蹲在哥哥的身边,不忍吵醒他。
“咳!”裴龙咳了一下提醒儿子把人叫醒。
“董事长还有事吗?”方展砚看着父亲,摆出一副“无事请回”的架式。
裴龙一怔,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立场与方展墨说些什么,尴尬之下只好说:“你不要因为私事影响工作。”
方展砚瞥了一眼墙上的大钟,说:“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裴龙一时语塞。
这时,方展墨正好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看到除了弟弟还有外人在,马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看清方展墨的脸,裴龙不由退了两步。不是因为那份趋于中性的美丽,而是因为与记忆中的影像重叠。方展砚知道,那是因为哥哥长得极似母
亲。
28
裴龙似乎有些无法控制心头的情绪,于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办公室。
方展墨看着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老人,不由像弟弟投去询问的目光,却对上弟弟的一张冷脸。不得已干笑两声,问:“你没戴眼镜?”
话一出口,方展砚的脸冷得更厉害。
方展墨一见踢到铁板,只好不自在地将目光移至他处,假装在看办公室内的摆设。
“我戴的隐形。”
“啊?”弟弟突然开口,方展墨一下没反应过来。
“走吧。”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方展砚先行走出了办公室。方展墨亦步亦趋地跟着,感觉自己像个察颜观色的佞臣。
从二十几楼往下走,电梯越来越挤。方展砚不着痕迹地挡在哥哥面前,方展墨低下头,止不住唇边的笑意。虽然这个弟弟有时候恶劣了一点,
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护着他这个哥哥的。
下到停车场,兄弟两上了车,方展砚关门、发车一气呵成,就是没开口说半句话。没办法,心里还是有些小别扭,谁让哥哥上回又是打又是骂
的,他咽不下那口气。
方展墨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弟弟,正好发现他也在通过镜子看自己。短兵相接,方展砚率先别开脸。
还真的怄上了?方展墨瘪了瘪嘴,蜷在座椅上懒得出声。
车了开了近二十分钟方展墨才发现路不对,“这是去哪儿?”
方展砚不答。
“你不说我就跳车了。”方展墨也杠上了,作势就要打开车门。
方展砚不甩他,径直把车门落了锁。
为什么每次和弟弟起争执都占不到上峰呢?方展墨觉得挫败无比。
一路郁闷到目的地,原来是自己的外公家,方展墨忍不住对天空翻了个白眼。
“展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淑艳的声音自屋内传来,“你出去旅行也不和妈妈打个招呼,真是越大越没谱了。”
旅行?!方展墨呆呆地看向弟弟。
方展砚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对哥哥说:“难不成说你离家出走吗?”
方展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走进了屋内。除了外公和母亲,屋内还有一个男人。
“你就是展墨?我是李云亭。”男人五十开外,个子不高,五官也并不出色,可他身上特有的儒雅气质却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李叔叔。”方展砚率先打了个招呼。
“李……叔叔。”方展墨跟着叫声,言语间有些迟疑。
方淑艳见状亲热地揽住大儿子的手臂,对李云亭说:“怎么样?展墨跟我是不是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李云亭笑着说:“的确很像,不过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
这并不是方展墨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评价他们母了,可他是第一次看到母亲笑得如此开心。
“云亭是我好友的儿子,两个月前才回国,之前一直住在国外,所以你们都没见过。”方家的大家长方国立对两个外孙说道。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李叔叔,似乎不止是外公朋友的儿子这么简单。方展墨心中虽有疑问,但还是先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外公。”
“嗯,你总算是把头发剪了,这才像样。”方国立拍了拍方展墨的头,说:“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饭吧。”
一家人很快围坐到了饭桌边,边吃边聊,气氛轻松而愉快。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李云亭突然对方家两兄弟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宣布,”他看了看方淑艳,两人交换了一个微笑,“我已经向你们
的母亲方淑艳女士求婚,她也答应了,所以我们打算下周举行婚礼。”
“噗!”方展墨闻言将刚喝进口的鱼汤喷得满桌都是。而坐在哥哥的身边的方展砚则面无表情。
“怎么,你反对?”方淑艳瞪了一眼失态的大儿子,言语间透露着类似“你敢说半个不字”的威胁。
李云亭有些尴尬,不过马上调整过来,说:“事情的确有些突然,不过并不仓促。我和你们的母亲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这么做的。我们希望
能得你们的祝福。”
深思熟虑?!方展墨对母亲的决定抱以怀疑。不过他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于是把目光投向了外公。
外公方国立老神哉哉地坐在主位上,并未提出异议,方展墨只好把看向弟弟。
方展砚接受到哥哥的目光,转而对李云亭郑重地说:“我们没有意见,衷心地希望你和妈妈能够幸福。不过……”
李云亭紧张地看着方展砚。
“婚礼订在下周未免也太快了,我不希望它办得太草率。”
“不会、不会,婚礼在下周是我的意思。我不想大宴宾客,只要自家人聚聚就行了。而且我和云亭已经商量好婚礼过后就马上外出旅行,所以
其他的事情越简单越好。”方淑艳急切地说着,期待的表情完全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方展砚见状便不在说什么,方展墨心里却觉得疙疙瘩瘩的。
“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们的母亲,决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请相信我,我会使她幸福的。”李云亭慎重的保证着,同时执起方淑艳
的手,温情地看着她,方淑艳也回以同样的目光。这种情形之下,方展墨除了点头,也别无他法。
晚餐结束后,方展墨有些郁闷地站在阳台上抽烟。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太突然,让他心情十分烦乱。
“只要妈妈觉得幸福,她想嫁给谁都没问题。”方展砚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哥哥的身后,抽走了他手中的香烟塞进了烟灰缸里。
“可是……”
“那是她的感情生活,任何人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经历很复杂,个性又太耿直,不是每个人都能包容得了的。”方展墨说出心中的隐忧。
“她不需要每个人的包容,只要她爱的那个人也爱她就好了。感情这种东西不是用眼看的,要用心去体会。除了本人,没有人能知道个中滋味
。”
“你对我用了心吗?”方展墨突然转身看着弟弟,幽幽地说:“如果你对我用了心,为什么感受不到我的心呢?我不止需要你的爱情,还需要
你的信任,你有没有体会到?”
方展砚一怔。
“展砚、展墨,阳台上风大,小心别感冒了,快进来吃水果。”方淑艳突然走到阳台上,把两兄弟都拖进了屋。
方展墨的话就这么被风吹散了,仿佛不曾说出来。
一家人东拉西扯地说到晚上十一点,母子三人决定在外公家住下。因为多了一个李云亭,方展墨与方展砚就必须挤在一个房间里。方母开始没
觉得不妥,后来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费力的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好了。”看着地上铺好的被子,方淑艳拍了拍手很是满意。
“妈……”方展墨原想笑妈妈多此一举,可一想到她此举背后的原因,又把话咽了回去。
“什么?”
“你最近漂亮好多,是因为有爱情滋润吗?”
方淑艳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了看大儿子,说:“你以为我像你们两兄弟吗?脸色腊黄,没精打彩的,一点年轻人的朝气也没有。快
点去找个女朋友,别成天窝在家里发霉。”
方展墨无言以对,只好一个劲儿地傻笑。
方展砚洗完澡回到房间,就见哥哥与母亲面对面站着打哈哈。
“妈,我累了。你也回房去休息吧。”方展砚说。
“好了,我就走,你们早点睡。”方母说完,关上门离去。
方展墨反射性地跑过去落锁,回过头却发现弟弟已经躺在地铺上。
真的分床?方展墨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关上了灯,睡到了床上。
静谥的空间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良久,方展墨说:“陶杰死了。”
方展砚浑身一僵,随后用手肘撑起身体,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床的方向。
“我那天晚上接到他的电话,跑过去看时他已经自杀了。我在医院守了一夜,可人还是没能救回来。”方展墨吸了吸一口气,说:“我以为是
你把他的事告到他公司,害他选了这条绝路。所以,所以那天才会打你。很抱歉,事先没有问清楚……”
“哥,”方展砚爬上床,大力搂住哥哥的身体,将头埋在哥哥的颈间,说:“我不知道。对不起!”
“有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掉的。”
“哥……”方展砚抬起头,停在哥哥的上方。黑暗中互相看不到表情,让他有些害怕。
“你知不知道,每一次你猜疑我,我都很生气。可是让我真的不去理你,我又做不到。就像这一次,我以为你用了卑鄙的手段对付陶杰,却还
是没办法真正讨厌你。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脑子里唯一想的事就是你。一从葛晴那边知道事情与你无关,我就恨不得飞到你身边……
我……”
“所以你才到我公司的。”方展砚一边陈述事实,一边拨开哥哥额前的头发。借着手指的触摸,轻轻吻过哥哥的脸。
“我想我爱你,所以才会这般纵容你。纵容到连自己的尊严都可以不去计较。”
亲吻定格在方展墨的唇上,方展砚像断了电的机器娃娃,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身体原来的姿势。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静止得太久,方展墨终于忍不住扣住弟弟的后脑勺,伸出舌尖,顶开了他的牙关,借着亲吻的间隙,说出叹息一般
的话语:“我在说我爱你,你有没有听见啊!”
豆大的水珠一颗一颗落进方展墨的眼窝里,模糊了他的视野,那是展砚的眼泪。
方展墨紧张地拭去那咸咸的液体,结果越擦越多,于是心疼地说:“别哭,好了,别哭了!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我……我忍不住。”方展砚抽噎了两下,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哥哥的胸口。方展墨不由地笑到微微发抖,告白的人明明是他,该不好意思的
人也应该是他才对吧。无奈地伸手环住弟弟的肩膀,温柔地揉搓着他的头发,耐心地等待他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好半天,方展砚终于能够顺畅地说出话来,而方展墨的衣襟早已湿了一片。
“为什么?”
“你从来都没说过爱我,我总在担心你会被其他人抢走。所以每次一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会很着急,人一急起来就会开始口不择言。我…
…事后我都很后悔的,所以每次都有求你原谅。”
“你就不怕哪天把我的耐心磨光了,不再原谅你?”
方展砚闻言猛地抬起身,死死地盯住哥哥,整个人像只惊弓之鸟。
“傻瓜!”方展墨忍不住捏了捏弟弟的脸,说:“我们从今天重新开始好不好?你记住,我是爱你的,所以你要相信我,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以后不准再无理取闹。”
方展砚将头点得像捣蒜。
“还有,我们的事暂时不能让妈妈知道。”
再点。
“还有,去查查那个李云亭是个什么人。”
“嗯?”怎么突然扯到那个上面去了?
“妈妈现在要嫁给他,当然要查个清楚。”方展墨说的理所当然。
“放心,我和外公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重新查了个遍,完全没有问题。”方展砚安心地伏在哥哥胸口。
“你和外公?”
“对啊,不然外公怎么可能对女儿出嫁不发表一点意见。”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妈妈跑外公这边跑得那么勤,我当然要打电话问问外公。”
“看不出你还很精明的。”方展墨的话味道有些变了。
“那当然,我好歹也是一间大公司的经理,手下那么多人,不精明点能行吗?”
“那为什么遇上我的事就跟个傻瓜一样,一点判断力都没有?”
“呵呵……”有人开始敷衍。
“哎,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弟弟。”方展墨有些可怜起自己来了。
方展砚瞬间紧张起来,手脚并用地缠住哥哥,说:“哥,你已经说过爱我了,不准反悔。”
“我不反悔。”方展墨不禁莞尔。
“那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我还要听。”
“我爱你。”
“还要……”
“我爱你。”
……
伴着哥哥轻柔的爱语,方展砚缓缓地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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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什么?”
“我爱上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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