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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相思
1
春心莫与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来拍照片!兰子,祝风奇……林帆!来拍照片吧!”
最喜欢热闹也最会制造热闹气氛的张雨又在花坛前大喊大叫了。我微笑起来,慢慢地走过去,心里不是不感激这个开朗善良的朋友的,如果不是有他,有林帆,有兰子……我不知道,今天,我会不会逃……
“喂,你们几个,有没有看到霍亦纶?”几个女孩子……哦,不,过了这几年,我们都不是校园里的孩子了,几位小姐走过来,问着她们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兰子连眼都没朝她们转一下,两个字简简单单地蹦了出来。
“哎,罗舞兰,你这是什么态度?”几位小姐话音刚落,眼光一转间瞥到了站在合欢树下欣赏着满树红云的我,语气立时一变,“哟,原来连祝风奇你也来啦,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想当年,你和霍亦纶可是不相上下的……”
“霍亦纶在那边!”我俯身拾起一枝绯色落花,淡淡的打断了她们的话头,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和霍亦纶各自的实力,却是不需要外人来提醒我什么。就象眼前这满树的繁花,有的选择在枝头摇曳,有的选择飘落化为春泥。
“风奇……”一直没有开口说什么的林帆叫了我一声,声音里有几分担心。
我微笑着,对他摇摇头,“我们拍照吧,留个纪念。”我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留念的人,总觉得人生的每一段,走过了就是走过了,拍再多的照,记录再多的回忆,又如何?有些事,惟恐自己不能忘怀,有些事,即使留了记忆的存根也记不住。但今天,多年的好友们难得的有了相聚的机会,拍一张合影留个纪念吧。
“对、对、对,”张雨嘴里一叠声地喊着“对”,手已经麻利熟练地架好了三脚架,不愧是一流大报的主要摄影记者,专业的素质是没得说的,“来拍照片吧。”
我笑笑,走过去,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当然听得出今天张雨的开朗有些虚张声势的刻意,就象从来八面玲珑的兰子今天的尖锐,内敛深沉的林帆外露的关心和担心一样,今天,大家都不是特别自然。
“在拍照片吗,我能不能也来掺一脚?”一个悠然的磁性的声音响起,这是个非常好听的声音,但所有的人都因这声音的主人沉了脸色。
“霍亦纶,你该去那儿合影吧?”还是兰子抢先开了口,明艳照人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纤长的手指指的是广场中央的人群。
“对啊,听说市长、校长、院长他们为了你这个民族骄傲的归来已经准备了快一年了,可别太不给人家面子哦。”张雨手里调试着照相机的镜头光圈,似是不经意的话中藏着锋锐。
磁性嗓音再一次的响起,“祝风奇,好久不见了。”
我抬眼,完全不意外的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瞳,我微笑,“是的,好久不见了,恭喜。”
“你……这几年……还好吗?”
我还是微笑,不会听不清对方言语间的尴尬和犹豫,“我很好,谢谢。”其实,外表上的好与不好又何须多问呢,就象眼前功成名就踌躇满志的他,我根本无须去多问一声“你好吗?”。
他更犹豫了,或者,在那张英俊面孔上闪现的是不安和忐忑?我没多大兴趣研究,磨练至今,如果再学不会什么该关心,什么不该多事,那真是笑话一桩了。
“你……你现在有事吗?”
他的语气更忐忑了,甚至有几分低声下气的感觉。我很难把眼前这个不安的男人和我记忆中那个永远悠然自信甚至有些任性的学生会长联系起来,或者,是国外的奋斗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不会吧,无论怎么看,即使是在国外,他霍亦纶也是春风得意被众人仰望的人上之人,何须低声下气?
“现在是同学会的时间,你忘了?”淡淡地指出这一事实,我完全无意让他难堪,因此,当我看见那双黑瞳里的失望和难堪情绪时,我竟然也楞在了当场。
“那么……”他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同学会结束以后……你……有空吗?”
我点点头,今天是周末,我没有安排任何行程,而且,我也不想对他说谎,虽然,我几乎可以猜到他的下一句话。
“我想请你共进晚餐,可以吗?”
我能够说不吗?我真想这样反问他。
2
坐在本城标志性建筑之一的顶楼旋转餐厅里,我望着熟练地点菜点酒的他,心底浮起的,却是淡淡的荒谬感觉,何必,何必?何必再有这一场相聚?
“风奇,你……你想要点什么?”他转过头来问着我,神情里有着近乎讨好的小心翼翼。
荒谬的感觉更浓了,我微笑了一下,“随便什么都行。”我猜,他一定经常听到这个回答,兰子说的,女孩子的矜持就是在任何场合都抿着嘴说“随便”。
他很明显地一楞,当然,当年那个年少轻狂心高气傲凡事不肯让人的祝风奇如何肯这样简简单单毫无创意的说这么一句“随便什么都行”,但,聪明如他,又怎么会料不到人……是会改变的呢?
“那……酒呢?”他对侍应生说了几句,再一次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着我,“你喜欢什么?”
“给我一杯矿泉水吧,”我淡淡地回答。
他再次楞住了,“你……不喝酒吗?”那双深邃明亮的黑瞳里有着惊讶的光芒闪烁。
“早就不喝了。”我笑笑,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有多早?”他追问,显然,他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我笑,我可以保证,我的笑容云淡风轻,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天下没有比这种笑容更好的表情,“我也忘了,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他挥手,示意侍应生可以下去了,但那双眼仍然紧紧望住我的脸,良久,久到我可以感觉到我微笑的嘴角已然发酸,“是不是……六年三个月零十七天前的那一天作的决定?”
他的声音很好听,即使是有点干涩但还是很好听,那一丝干涩反而为他的磁性嗓音增添了性感的诱惑力。
我微笑着,笑到嘴角发酸发僵,我很有兴味地品评着他的声音,我不知道这个声音起起伏伏的在传达什么讯息,什么六年三个月零十七天,他突然提起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时间是想表达什么呢?他霍大董事长的时间观念异于常人?
“只是觉得喝酒没什么好处,自然而然就不喝了,哪里还想得起来是什么时候作的决定。”有人戒酒还作记录的吗?
“如果……如果有人承诺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喝醉,你……还会喝吗?”他仿佛根本没听到我说的话,从头到尾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的眼,自顾自的说着。
我笑,几乎要笑出声音,“霍大董事长,如果……如果有个人跑到你面前,对你承诺他一定会还钱,向你借个一两千万美金,你会借给他吗?”学的是国际投资,做的也是国际上排名前五的国际资本运作,他竟然会说出这样荒谬幼稚到极点的话,怎么不叫我笑得难以停止?
他却没有笑,不但没有笑,那双深邃如海明亮如星的眼睛里闪耀着的,是我从未在任何人的脸上看到过的认真,“如果……承诺的人是你,我会借!那么,现在,承诺的人是我,你……会喝吗?”
“啪!”清脆的声音在幽静的餐厅里简直震耳欲聋,我瞪着自己发红的手掌,再看向他英俊的左脸颊上清晰的掌印,脑中一片空白。
他没有动,黑瞳里闪过一瞬间的错愕,但更多的是坦然和平静,他依然紧紧地望着我,声音温柔得象……象……象个痴心的好脾气的情人,“这个……是好……还是不好?”他指指自己的左脸。
我瞪着那个渐渐泛出青紫的掌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空白的脑袋里正在反反复复考虑着的,竟然是他会不会感到疼痛,我一定是疯了!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追问,声音平静如悠悠流淌的溪水,与他的眼神毫不协调,他的黑瞳深处灼灼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
渐渐宁定心神,我竟又有了微笑的力气,多么有趣的问题,是好,还是不好,谁能告诉我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我望着他,一径的笑着,“告诉我,好或者不好,干卿底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问题,多年前早已定局。
他望着我,声音平静眼神却渐狂野,“如果你说‘好’,我发誓我会遵守我的承诺;如果你说‘不好’,我发誓我会让你说一声‘好’!”
我知道我是疯了,很久以前就疯了;但我不知道,眼前的他竟比我还要疯狂!望着他的黑瞳,我下意识地选择了逃离!我惹不起这个人,但我可以选择不让他再次侵入我的生活!
3
如果,年轻的时候,你爱上一个人,
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打开房门,当铁门外那张英俊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时,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以他如今的成就和地位,怎么会找不到我的家呢,当然,我也一点不觉得高兴,眼光掠过他左脸的青紫痕迹,似乎比一个小时前更明显更刺眼了,尤其是出现在他的脸上。不过,微笑着站在门外的他仿佛对这个并不在意。
“嗨,风奇,不请我进去吗?”他的态度神情比晚餐时要潇洒开朗许多,站在幽暗的楼道里,那双黑眸闪着亮光,有点……象星星?我讨厌我突然丰富的想象力!
“你来有事吗?”我冷冷地望着他,并不打算和他客气,该做的表面文章,该给的客套笑容,该尽的同学礼貌,我自问一样不曾忽略,因此,我认为我没有义务容许他踏入我的私人空间。
“有事。”他答的不假思索,两颗星星闪烁着热切的光芒,热切得带点讨好的味道。
“就在这儿说吧。”我只当没看见那两颗惹人心烦的星星,拧着眉毛问得很不耐烦。他以为他是谁,到哪儿都可以畅通无阻么?我凭什么要放他进来?
“我真的不能进去吗?”他的声音放低了,几乎是有点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望着我,活象一只正在撒娇的小狗。
我的眉头拧得更紧,真的,他一点都没有变,依然是那样的潇洒那样的任性,只要他想,他可以做出一切来达到目的,包括撒娇,包括乞怜,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他永远都无法了解,许多事在他只是一时的兴起,而别人却要为此辗转挣扎。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的话,我要关门了。”我沉下脸,决定三秒钟后关门睡觉。
“我真的不能进去说吗?”仿佛根本没听到我的话,他只管说他要说的话,典型的霍亦纶风格,我行我素、霸道任性!只是,这一套对现在的我是没用的。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一言不发地关上了门,“对不起,不行!”他真的是一帆风顺惯了是吗?我凭什么非要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如果不愿意在门外说,那就永远别说了!
“哎哟!哎哟!好痛!”
我一惊,定睛看时才发觉眼前这个笨蛋竟然将手塞进了门缝企图阻止我关门,这种愚蠢行为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他的左手即使没断也肯定红肿了。望着拼命甩着手大呼小叫的人,一时之间,我还真不知道我是该气还是该笑!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瞪着他。
“我现在是个病患了,你可以让我进去了吗?”刻意将红肿的几根手指拎在我面前晃动,他苦着脸,眼巴巴地望着我。
紧紧抿着唇,我从来不知道他的任性居然到了这种程度,就为了要进我的家门,竟连最不入流的苦肉计也使了出来?
“你既然是个病患就该去医院,找我干什么?”我睨着他,开玩笑,说什么我也是当年和他齐名的祝风奇,这样的小把戏还要挟不了我。
“可是,这是你一手造成的啊!”他说得十二万分委屈,没受伤的手还指着我关门的手,企图增加控诉的说服力。
我叹了口气,心里除了好气好笑之外更多的是无奈和酸楚,“你既然一定要进来,那你就进来吧,反正,你总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他挥舞的手停下了,用那双黑眸望着我,在走进门和我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句话,“你以为我想再次走进的,仅仅是你的房门吗?”
4
谁知道这个白痴在一个人嘀咕什么!
我反手重重地关上大门,跟在他的后面走进房间,完全没有抢上前去尽主人之谊的意思,开玩笑,这个家伙最最擅长的就是反客为主,在我的房间里向来比在他自己家里还要自在,哪里需要我多事招待?
“风奇,你这儿只有一间房吗?”他霍公子东瞧瞧西转转,最后似乎是看得满意了,才大剌剌地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对他所看见的发表独家评论。
“如你所见!”我拧着眉,没好气的回答,他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住别墅吗?我又不是年收入按亿计算的他,能在市中心拥有这样的一个窝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他垂下眼睫毛,“风奇,别生气,我没有轻视的意思。”
“我没有生气。”我淡淡地回应,我确实没有生气,气什么呢?他就是这个脾气,他说的话,做的事,到头来终归一句,那代表的都不是他本来的意思。我已经了解的太清楚。
他抬眼,望着我,英俊的脸上闪过无奈,“你没有生气,但你还是不会……”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终于轻到让我听不见。
我瞪着他,实在搞不懂他到底是打算玩什么把戏,那张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他准备改行进军好莱坞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从柜子里翻出尘封多年的医药箱,好吧,上天明鉴,我并不真的想管他的红肿的手和青紫的脸,但问题在于,我的眼和手有他们的自我意识。“把手伸出来!”
他的眼睛瞬间闪亮,伸手的速度几可媲美光速,“风奇,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知道。”我淡淡的应了一声,拒绝思考他脱口而出的言语中的涵义和他所传达出的讯息。我太了解这个人,他的骄傲,他的任性,他的潇洒,他的风流,他的撒娇,他的谄媚……他的……他的口不应心!
“你并不知道。”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如果我可以相信我的耳朵的话,我仿佛还听到了一丝伤心和无奈的影子。
也许,我并不想反驳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祝风奇和霍亦纶的人生早就没有交集,我是不是最好的,他是不是真心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关上医药箱,我背对着他开口,我累了,我觉得我需要休息,而不是面对这个我完全不想再次面对的人。
“我来要答案,你还没有回答我。”他静静的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平稳安定中有了我曾经熟悉的威严感和压迫力,这个,才是叱咤风云天之骄子的他该有的声音语气。至于撒娇,至于乞怜,至于讨好,至于谄媚,都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游戏罢了。
我慢慢地打开柜子,慢慢地将医药箱放进去,再慢慢地把柜子关好,即使没有回头,我也能感受到烧灼着我后背的两道目光,看来,这几年我确实是进步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手,我的心居然都很平静很稳定,完全没有颤抖,一丝都没有。
“你想要听什么答案?”慢慢地回过身,我静静地回望着他,没有闪躲他的视线。
“说‘好’!风,说‘好’!”两颗星星里又有小小的火焰跳跃了,他的声音依旧充满了威严与魄力,但这些却掩盖不了那些微的颤音。
我轻笑出声,“为什么突然想要听我说一声‘好’?这次回国的余兴节目?还是因为围绕在你身边的女人太多,发现我比较特别?”这个世界多么奇怪荒谬啊,他突然想听一句“好”,我就应该说给他听么?而最最奇怪荒谬的是,我曾经费尽心机用尽全力,只想让他了解接受我说这一声“好”,但是……他却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他不要!好吧,他不要,他不要,我就也只能死心;如今他突然又要了,难道,我就必须给吗?霍亦纶应该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傲气。
那两颗星星黯了下来,但那只是一瞬间,“风,那么……我说‘好’,行不行?”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拿出了他带来的包里的东西——一瓶红酒!
5
望望那个精致的古色古香的瓶子,虽然我完全不懂红葡萄酒,但不问可知,那一定是某种昂贵的名酒,我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什么意思?我这里并不是酒吧。”我的声音并不是很冷,但我不相信他听不出我语气中的刻意的疏离冷漠,也许是太过刻意了?但我从来不知道在他面前用怎样的表情语气才是合宜的。
“我明白,”他却并没有看我,他正低下头在他带来的皮包里摸索着,不知道在找什么,过了几分钟,再抬头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方形的东西,那是一盘CD、或者是其他的音像产品?他对我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毫不潇洒魅惑,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校园首席白马王子的招牌笑容,这个笑容淡淡的,带着苦涩和伤感,“最后一次,好吗?风。”
我微微一楞,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是个有出息的人,因为在这个人面前,我总是在做一些无理智的事情,“我这里没有杯子。”喝这种名酒该用的是高级的水晶高脚杯,但,早已戒酒的我哪里会有那些东西。
“不要紧,”他站起身,顺手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了两个普普通通的玻璃杯,转过身来对我露出一个笑容,“要紧的是,能和你一起喝。”
冷冷地扭过脸,我不懂他到底要做些什么,更不懂他要做些什么的动机,“那……倒酒吧。”就当是最后一次的放纵,最后一次的容忍,望着那张小心翼翼拆着CD包装纸的他专注的侧脸,真的,怎么会想得到最后的一次来得如此之迟呢?
“等一下,”他打开了CD盒,四面打量一番后,“风,你这儿有音响设备吧。”
我点点头,“在那儿。”当然有,他不会忘了我是个发烧友吗,音乐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悠扬的旋律很快在室内回荡起来,是我从没听过的曲子,但,不难听。
“风,给你。”他将倒好酒的玻璃杯塞进我手里,“喝喝看喜不喜欢。”
不喜欢,我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无论是什么酒,都是满口苦涩辛辣的味道,即使,好酒有甘醇的回味也是一样,我望了他一眼,他,知道我对酒的看法吗?
音乐缓缓流泻,音箱里传出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磁性的野性的声音,这……是一首流行歌曲?我忍不住又望了他一眼,在与那两颗星星对上的瞬间移开了眼,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开始听这种歌了,是他某一位女友的爱好的潜移默化?他特意带过来的,会是一首什么样的歌呢?
我举着酒杯,侧耳静听着。
“你我这样关系也算一种默契,
你不想听的,我不会提,
我不想让你有压力,只要你开心,
偶尔一点小情绪,我自己抚平。
我可以一杯接着一杯,只为了你想要喝醉,
在你迷朦眼神里,仿佛才有我的美。
我可以一杯接着一杯,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房间里,那个女人还在高歌着,但,我却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我望着他,咬紧了牙关仍克制不住全身的颤抖,“你……你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什么都不是,总也曾经共事过,总也是同校同届的校友,他找出这样的一首歌来放给我听,是什么意思?!
“风!”他回望着我,突然伸出手来,用力握住了我的左手,握得那么用力,几乎要将我的手握碎,“你……好好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拼命地要甩开他的手,用力过猛以致于将杯中的血红液体泼溅了出来。但我却毫无知觉,“我不要听你的!我不要听你说任何话!我不要!”
“你一定要!你以后要怎么都可以,哪怕要我这一辈子都听你的都可以,这一次,求你好好听我说!”他杯中的酒也泼溅了出来,溅得到处都是,但他似乎也完全没有发现,只是用力扣住我的手腕,对着我大吼大叫。
我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还敢对我吼叫,他凭什么!我失控地暴跳起来,一口仰尽血红的液体,然后顺手扔下玻璃杯,腾出右手企图拉开他的手,“你放开我!你给我出去!你这算什么?笑话我吗?捉弄我很有趣吗?你凭什么拉我的手?你凭什么对我大吼大叫?你凭什么……唔……”
我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全部被强制吞了回去,因为……我的嘴被重重地堵住了!
……
我的头好晕!我的心跳得太快!我的大脑里一片乱七八糟混混沌沌!我好象是醉了……我拧着眉,努力说服着自己,对,我一定只不过是醉了,既然我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对,我一定只是喝了那一杯酒喝醉了,我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技术也不怎么高明的吻搅出这些后遗症来呢?
6
努力地睁开迷迷朦朦的眼,我瞪着咫尺处的那双可恶的黑瞳,“你来,就为了做这种事?”把我强吻到浑身瘫软也算是正事一件不成?还是美国最近流行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笑着,笑得让我想起邻家那只成功偷到腥的馋猫,“不是。”他伸出手,缓缓地在我的脸颊上摩挲着,“我想做的,还不只这样。”
用力挥开那只讨厌的不规矩的手,我恨透了他此刻的笑容和自信,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我是谁?他以为他可以对我这样予取予求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冰寒着一张脸,冷冷地指着门的方向,“是吗?那我们倒是意见一致,我还想请你出去!马上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些年来,频频在电视上暴光出镜的这张脸已不知打扰了我的多少安宁,请相信,说这句话时我的绝对真心!
“不!”他笑嘻嘻的,说出口的话却比我更强硬,“我想看你,我希望能永远看着你,守着你,我希望……不,我渴望每天清晨一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我渴望每天夜晚入睡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也是你,”他笑着,笑得不知道有多可恶,那只该被当场砍下来做成火腿(作者忍不住插嘴:“请忽略祝风奇的用词,他被气得口不择言了。”)的手仍旧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脸上游移摩挲着。
我被他的胡言乱语气得脸红心跳嘴唇直哆嗦,(作者冒着生命危险插嘴,“会气出这种症状来吗?我好象没这种经验哎。”祝风奇冷冷扫了作者一眼,“罗嗦!滚开!”),“你……你……你再胡说八道……我……”
“你就怎样?”心满意足地把手搁在我的脸上,他笑得……让我只想重重地咬一口(希音,带着邪恶又好奇的笑:“哪种咬法?”),他的眼睛闪亮着不怀好意的光,“骂我?揍我?把我绑起来侮辱蹂躏我?还是干脆给我带上手铐脚镣虐待我?喏喏喏,”这个什么事都做得出什么话都说得出的家伙居然说得一脸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甚至连手都自动伸到我面前来了。
“你……”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必须这样做才能保证自己不笑出来,这个家伙,我都几乎要忘了他的又一长处就是搞笑耍宝转移注意力的能力一流,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冰山美人败在他这一招下面,被这个烂人夺了芳心,定了定神,我决定只当他前面几句乱七八糟的话是狗吠,注意力集中到问题的中心,“我不管你希望什么,我只希望你马上走!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对,这才是问题的重点,不管这个家伙在哪里胡说八道什么他的渴望,我只希望能赶快、不、是马上送走这个瘟神!
“风……”他的声音刹那间变得又柔又腻(恶……),一双黑瞳直直地看着我,大手更是扣住了我的肩膀,轻轻摇晃着,“风……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拜托……让我留下来……拜托……好不好……(希音实在是忍不住插嘴的欲望,“喂,霍亦纶,你也差不多一点好不好,怎么有你这么露骨的?”)说着说着,那双深邃、威严、有魄力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滢滢的水光 ,衬得那双黑瞳如同两泓幽深温柔的深潭。
佩服!我几乎有了仰天长叹的冲动,事实上,我也真的长长叹了一口气,为了一时的兴致他竟能牺牲形象至此,“霍亦纶,我承认,你的表演能力很强,个人魅力足够,我比不上你,这样,可以了吗?你可以离开我的家,让我得到安静了吗?”自从六年半前我们分道扬镳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和他去争一日之长短,甚至,我是打算让我们从此两两相忘,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他,正因此,大学时代计算机信息工程系榜首的我,才会选择窝在这里的一家小公司里,一呆就是六年半。
摇晃着我的大手倏地停了下来,而那两泓深潭里闪烁的光却更亮,更柔,“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Yes or No?”
我叹了一口气,再叹一口气,我不想再给他一个耳光,也不想和他大吵大闹,更不想旧事重提徒增伤感,“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你可以走了吗?”
他摇头,很慢却很坚定,眼睛里是一片温柔的云,薄薄的唇边带着一抹微笑,“不可以,风,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会回来吗?”
我冷瞪他,“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不必多事告诉我。”天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多半是个等着我往下跳的陷阱,不问也罢。(希音:“还是有点期待和好奇的吧?”坏坏的笑。)
“可是,我想告诉你,”他微笑着,手不规矩地抚上了我的发,“我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你的答案,当然,对外我会说,我是为了实现我的风险投资事业而来。”
我继续瞪着他,瞪着他唇边那一抹笑容和眼底的一丝狡黠,我并不说话,更不会去问他,直觉和经验都告诉我,他一定会说出一个让我当场跳起来的计划!
他微笑得更迷人,“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投资控股了SUN信息传播有限公司。”
我瞪着他,努力控制着我扑上去揍人的冲动,SUN,那是我上班的地方!我已经在那儿上班六年半了!
7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瞪着他,不懂他为什么要如此彻底地侵入我的生活,我的世界。
他不说话,只是微笑,眼光柔如春水。
“因为,我想与你有更多的牵绊联系。”醉意半酣时,他低低地说,“在你还不能接受我之前。”
拿着简单必须的行李,我仓皇逃离了属于我的小小房间,房间的沙发上,还有一个宿醉未醒的他。说起来好笑,他喜欢喝酒,而我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但是,他的酒量永远撑不过第四杯,心不在焉皱眉喝酒的我却能够千杯不醉。
直接去公司丢下我的辞呈,我的目的地是本城新建的气派机场,我要离开这个城市,哪怕只有几天。
要逃开霍亦纶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也许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我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不顾身份脸面的事!虽然真实的他做事向来是相当不顾前不顾后乱七八糟到极点的,但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也足以教我跌破眼镜的了。
“祝风奇!你不能这样抛弃我一走了之!”整个侯机楼大厅里的上千道目光都集中到了大喊大叫的他和他大喊大叫的对象——我的身上,他这个始作俑者叫得一脸理直气壮,而没天理的是,我这个倒霉的受害者却面红耳赤到只差找个地洞钻下去。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先生,我想,您是认错人了。”再三宁定心神,我总算还知道自己这会儿该说什么才能稍微挽救一下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名声。
“我没有认错人!”他稍稍放低了声音,但那声音仍然能让方圆三尺内的每一只好奇的耳朵听个清清楚楚,“风,有什么事就说,我们俩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何必从我的身边逃走呢?害得我起床时都找不到你。”
我本来已经涨大了三圈的脑袋仿佛又大了三圈,根本不敢去看周围人群的眼神,我狠狠地瞪着他,哆嗦着嘴唇几乎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话来,“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一时之间,我似乎只能想出这句话来捍卫我的声名。用尽全力推开他,我拔腿就朝停机坪奔去,差点把检票的工作人员也给撞倒。
我顺利地通过了检票通道,他没有追上来,因为他被我那一推推到了地板上,一时半会还爬不起来。
坐在飞机舷窗旁,怔怔望着窗外的苍茫云海,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更不知道我……在想谁。
那个被我狼狈地丢在了我离开的那个城市的男人啊,他……是不是从来没被任何人丢下过?是不是从来没被任何人忽略放弃过?是不是因为这,他……才这样锲而不舍地追着我逼着我?
做一个人……或许是最难的一种职业?尤其是,在面对着一个你爱过,你恨过,你不想见却偏偏杵在你面前阴魂不散的人,你明明知道他是一时兴起,他是在逗弄你而已,你明明知道的,他过去不,现在不,未来更不会爱你……你的理智会告诉你,最安全莫过于让他对你失去兴趣,最快的方法莫过于让自己变得平淡无奇。
但是……我的叹息化成了唇边扬起的苦笑一抹,怎么样才是平淡?如何才能无奇到让他和我两两相忘?有没有一本书,一个人能告诉我具体的方法和分寸?
爱一个人,恨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事;爱一个人还说出口就是两个人的事;对自己说“爱已成往事”是自己的事,要让曾经爱过的人相信自己对他已无当年的感觉却是两个人的事;骗自己是自己的事,要不着痕迹地骗过他是两个人的事。世界上最好的计算机,最先进的程序,都算不出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天上的所有神祗都解不开算不准一个情劫。
“春心莫与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哪怕只有一寸的相思,都注定成灰,那……我的心要成灰多少,才算完此情劫?
8
抬眼瞥见杵在检验通道口的高大身影时,很奇怪的,我居然完全不觉得惊讶,仿佛,那个人在那个地方出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嗨,风!”他也发现了我,满脸的兴高采烈几乎象个终于等到了礼物的孩子。
“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跟你说。”我望着他,淡淡地回答。于是,半个小时后,我们已经面对面地坐到了机场附设的餐厅里。
“风,你想说什么?”他热切地望着我,黑眸闪着亮晶晶的光。
“你玩够了吗?霍亦纶?”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心平气和地说,“你已经成功地彻底颠覆了我的生活,现在可以收手了吗?不管我们过去有过什么,不管我过去是不是侮辱了你的完美人生,那些都过去了不是吗?你还想玩什么?我真的很有趣吗?还是,这种恶劣游戏真的很好玩?”
亮晶晶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低低地说,“风,我没有在玩游戏,我是认真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绝对不是在玩游戏。”
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认的认真,就是这份认真让我不能不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我不恨他,我真的不恨他怪他,我怨的是我自己,我太容易陷入自己的感觉了,他明明是个超级玩家,他明明从不认真,我却一再欺骗自己说他是认真的,譬如现在。
“霍亦纶,我知道你是认真的,认真的玩每一个游戏,你玩每一个游戏时都是认真的,你对你的任何游戏对象都是认真的,无论你的游戏对象是工作、学习或是人。但是,游戏很快就会结束的。现在,它已经结束了。”我苦笑,真的,他永远也不知道一件事——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玩得起游戏,至少,我就玩不起。
他的眼睛瞪大了,“风!”他大叫着我的名字,神情紧张,“我从来没把你当作一个游戏对象!你一定要知道这一点,你可以感觉得出的对不对?我对你是不同的,你过去不是知道的吗?”
我只能继续微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对我不是你自以为的不同,我的人生会简单的多。”而不是现在的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腕,仿佛是要把我拉过去,又象是要阻止我离开,他开口,声音微微带着颤抖,“风……我对你是不同的,一直都是不同的,你……你以前会向我告白……不是因为我对你……”
“住口!”我断喝一声,截断了所有他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深吸一口气,我决定快刀斩乱麻,“对,我以前是向你告白过,不过,那时你就拒绝了我不是吗?所以,这件事请你以后不要再提了。”贸贸然地向他告白,也许是我这一生所做的最大错事,虽然,如果时光倒流,我可能还是会这么做。
“风……你要知道,我们那时候都只有二十二岁,从来没有男人向我告白过……”他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而与此相反的是,他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却越来越大。
“我知道。”我微笑着,连我自己都佩服我控制脸部肌肉的能力,“我知道,你那时就说过了,你是个正常人。你只是把我当朋友,完全没想过这样荒谬的事,如果你事先想到的话,你一定会离我远远的。对不起,我那时也太年轻,不知道三思而后行。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分手了吧?这一切,开始时就是一个错误,让我们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结束,不好么?”
“不好!不好!!不好!!!”他握着我的力道变得那么大,以致我有了手腕即将断折的感觉,但另一方面,他的眼神却狂乱而痛苦,竟让我的胸口隐隐发痛,“不可以!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你说啊!我那时候太年轻,太骄傲,我没有发觉我也喜欢你,这是不可饶恕的吗?我不要和你分手!”他激烈地摇着我的手,黑瞳深处闪烁着令人眩惑的光芒,“我们……我们都没有正式开始过……”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竟带着些微的哽咽,“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没有好好地对待你,可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无赖,非要我自己招认才肯罢休呢?”
我瞪着他,一阵一阵热潮扑上脸颊,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夸张,但我控制不住,我从来没有听过比这更莫名其妙颠倒是非的指控了,我无赖?我狠心?到底是谁无赖谁狠心啊?恨恨地瞪着他那张无辜沮丧到极点的脸,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话都被他一个人说去了,他又是大叫又是哽咽,生生把倒霉的我弄得象个负心汉,他倒成了可怜的受害者,而且,最教人生气的是,我的心脏竟不争气地因他这几句乱七八糟的话跳得没有分寸,“砰砰砰”的声音,可能连他都听到了吧?
可是,他却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一般,自顾自一个人絮絮叨叨下去,“我从来没有那么狼狈那么丢脸过,请你吃饭被你打了一个耳光,请你喝酒被你家的门欺负,去机场追你被你推得仰天跌一跤当众出丑,好不容易追上你又立刻被你抛弃……我霍亦纶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从来都是人家……”他慌忙掩住口,一双黑眸小心翼翼地望着我,似乎是在揣测我是否注意到他未说完的话。
我当然注意到了,而且,我完全知道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对,从来都是人家黏上你霍公子的,包括我在内是不是?”我微笑着望着他,为他的狼狈和窘迫而感到恶意的愉快。
“风……”他哀求地望着我。
“我要走了!”趁他不防备,我甩开他的手,起身就往外走。哼,这个自大狂!这个花花公子!他以为他是谁?告白道歉还不忘炫耀一下他的辉煌战绩!本来我还有点愧疚让他连连受伤呢,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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