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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睡姑娘
作者:蔡小雀
男主角:郎若叶
女主角:杨莲高
内容简介:
三羊开泰之三
他那张冰块脸向来让女人不敢靠近一步,却吓不了这个脸涂得像调色盘的丑八婆,她不但个性难缠还有颠倒是非的好本领,像赖皮鬼死缠住不放硬要他替她找夫婿,不管他再怎么样无情相待都赶不走她,本想随便交差了事怎奈她不肯轻易将就,见她坦然面对众人的嘲笑让他心生怜惜,就在他察觉自己对她动情的同时,赫然发现他也对另一名女子动了心,两人容貌天差地别却同样令他心仪,在丑女与美女之间他究竟该选择谁……
正文
楔子
这是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时代——
到底有多恐怖呢?
国家强盛到小邻邦、中番邦、大乱七八糟邦都不敢进犯,只敢每年找个良辰吉日进贡一些金矿、锦缎、人参、貂皮、乌拉草之类的奇珍异宝给皇帝老儿,希望他老人家有事没事别勤劳,突然间兴起什么“东征西讨、南捉北打”的念头。[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害无聊到极点的皇帝根本找不到机会和借口出去打打架,活动筋骨。
很恐怖吧?
最恐怖还在后头,由于全国百姓丰衣足食、安和乐利,国库的黄金堆到每次都要看守的人硬挤上门才关得住,不至于滚出来。
就连稻米、粮食等等也年年丰收,各省各城都得忙着加盖仓库才有法子储存这些黄澄澄的稻谷。
更加悲惨的是,外邦人士总是来京城朝圣、取经,而每次都被这儿的繁华热闹搞得晕头转向,一个个来了就不想回去,所以连街上都不时可以看到眼睛绿绿、蓝蓝,要不就是全身黑黑的番邦人氏。
由于这是中国历史上相当罕见的国富民安、天下太平的朝代,所以人人都吃大饱、喝太足,显得太无聊,自然就有人想要生出些事来玩玩,否则日子岂不是太难熬了吗?
其中定北侯、镇南侯、逍遥侯三人就因为太无聊,所以被陷害娶了亲亲娘子。
闻名京师的“三虎公子”更是在嚷了二十八年要成亲后,曲折……呃,顺利的娶到了心爱老婆。
然而在京师郊外,却有三个年满十六岁的芳华少女,也在月夜下,祈求老天爷赐三个“符合条件”的夫婿给她们。
这话就得从头说起了。
话说“羊庄”是京师郊外有名的酿酒圣地,羊庄内有三大家族:萧、绵、杨,各有家传制酒奇门妙方。
萧家以色香醇厚芳红的胭脂井,盛名天下。
绵家以色透清淳沁口的醉冰剑,盛名天下。
杨家以色媚甜儒扑鼻的紫美人,盛名天下。
萧绵杨三家世代相传,秘方皆传女而不传子。说来也奇,三大家族当家主事者皆为女性,分别是萧姥姥,绵姥姥,杨姥姥,三位姥姥自小交情甚笃,她们的孙女儿也从小玩到大,虽然身负将自家的名酒传扬天下的重任,但是三位小姑娘从小到大的志愿却是——
嫁个滴酒不沾闻酒就睡的男人,以逃脱酒家生涯为毕生的愿望!
今年,她们十六岁,是“家法规定”必须招婿的年纪了,但是她们至今尚未找到心目中最最理想的对象,因此正在伤脑筋中。
萧春怜——十六岁,甜美可爱小圆脸,性好胡思乱想,爱一切会动能玩的小东西,从青蛙、小蛇、蜻蜓到蚱蜢。小时候曾有掉进酒槽的纪录,因此极度痛恨酒,可是天生擅长酿酒,对此深切的引以为不爽。
愿望:嫁对人,离开“酒家”生活!
绵红芷——十六岁,清秀佳人很美丽,性好三姑六婆,爱所有能够跟她对谈上一天话的动物,从人到牛到马到猫咪。小时候曾有险些被酒糟闷死的纪录,因此极度痛恨酒,可是天生善分辨酒种,对此非常不爽快。
愿望:嫁对人,离开“酒家”生活!
杨莲高——十六岁,妩媚如花真娇艳,性好装花瓶假天真,扮猪吃老虎,爱把自己扮成丑巴怪,四处招摇撞骗。小时候曾有偷喝酒喝到宿醉半个月的纪录,从此极度痛恨酒,可是天生善品酒辨味,对此天赋万分不爽。
愿望:嫁对人,离开“酒家”生活!
三位美丽出众豆蔻年华的“酒家”姑娘,一心一意寻找心目中滴酒不沾的男人为夫婿,几乎已经到达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三羊开泰的故事,于焉展开。
第一章
一个脏兮兮的瘦小乞丐蹲在大街上,身穿一件充满大大小小补丁,却刷洗得相当干净的土色衣装,小小的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灰尘,像只淘气的流浪狗般,调皮而灵活,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然而在蓬头垢面的容颜下,他的双眼却出人意料的晶莹明亮,骨碌碌地滚动着,透着掩饰不住的灵动。
他悠哉地打了个呵欠,假装对路边热腾腾的肉包子很有兴趣,但双眼却紧紧盯着前头客栈的大门不放。
时值夏末,天气依然很热,徐风飘呀飘过来,他的脑袋瓜忍不住随着头顶上那丛轻轻摇曳送香的桅子花摇起来。
左摇……右晃……左摇摇……右晃晃……
“来哟、来哟,热腾腾的包子,一个只要五毛钱哟!皮薄馅多。肉多汁,保证咬一口满嘴香喷喷!”
他瞬间被惊醒,飞快抹抹嘴角忍不住流出的一丝口水。
“什么?什么?”他错过了什么吗?
卖包子的包可口突然大大来劲了,本来也快搭上的眼皮子在见到几名大汉经过时,登时当地一声亮了起来。
这又热又昏昏欲睡的天气着实讨人厌,原本人来人往的东大街上,连只狗都懒得走过来散步,人们大概都回屋里睡大头党去了,害得所有摆摊子的小贩都快团去了。
好不容易出现三名“超级可能购买”的客人,他包氏可口兄怎能错过?
小乞丐双眸炯然地瞅着这群绝非善类的大汉,心头警铃叮当响起。
他们个个横眉竖目、满脸凶相,敞露开来的胸口充满了“哥俩好”的气概,你一疤来我一疤的,好像某种特殊印记花样似的,三个人胸口都有。
莫非这年头的江湖人物已经不流行在身上“刺绣”,而是改成在身上割几道疤以表明自己跟得上流行吗?
小乞丐扑哧一声,唇畔溜出了一丝美丽笑花。
“谁在笑?”
“哪个在笑?”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在笑?”
三个大汉凶神恶煞地往这头望来,原本满脸堆满殷勤的包可口瞬间吓傻了,手上的包干跟着他的手一起发起抖来。
小乞丐愣了一下,暗暗呻吟了一声。
唉,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找麻烦……或是被找麻烦,他此刻可是身负重要任务,事关终身……任何一点点的被打扰都有可能造成令人气恼的下场——
因为他正牢牢地监视着客栈,不想要稍稍分了神,白白让猎物给跑了。
他……其实是她,娇艳如花慵懒聪颖的杨莲高,今年十六岁,酿酒圣地羊庄人,天下三大名酒“紫美人”的传人。
为何美丽动人的女儿身不扮,她偏偏要扮作一个小乞丐沦落街头呢?
说来话长……不过简单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第一大客栈里头的那个男人啊!
那个男人倔傲孤寂,还有一双她生平见过最清做明亮的眸子。
他是漠北阿布陀山“刀剑如梦阁”的青年阁主,年方二十六就已经是漠北七省的第一高手,手下有燕南八十二骑,剽悍异常;去年横行东漠杀人如麻的大批响马,在一夜之间全数剿灭,就是他派出其中五名高手所办的任务。
锋冰如剑的他寡言罕语,眸光冷冷,仅仅目光一扫,就会有一大堆人吓到牙关打冷颤,但他实在是少见的美男子,纵然不笑,还是会迷死一堆浪蜂狂蝶名花。
所以她怎么能不盯紧点,跟紧些呢?万一大好猎物给人先挟走了,她这辈子恐怕再无逃离“酒家”的希望了。
为什么她对他了解得这么透彻?因为他是她好友夫婿的伴郎地是两个好姐妹春怜和红芷相公们的好朋友。
在春怜和红芷成功地拐带相公玩耍去后,也不忘向自家的夫君打听郎若叶的底细,然后飞鸽传书给她,有助于她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打从红控芷亲的那一天,她无意中见到他后,她就明白自己要的就是他了!
就是他,冷静自持高傲,在酒席上连一滴酒都未饮,想必是他们“戴冶郎”之中最滴酒不沾的好男人了。
而且他那么酷,只要能够搞定他,将来天塌下来也有这个夫君可以顶,届时她就不怕脱离不了羊庄酿酒生涯了。
天知道酒家生活有多痛苦,尤其从她五岁那年偷喝掉一整坛的状元红,醉了一整个月还头疼欲裂后,她就决定这辈子一定要快快逃离“酒”这种恐怖的销魂蚀骨物,可是她身为“紫美人”的传人,又天生擅长品酒辨味,姥姥根本不可能会放她逍遥的。
想到这里,她分外精神抖擞、意气高昂。[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说好说歹、偷抢拐骗、死缠烂打,无论如何,她都要先下手把他给“吃掉”!
所以此刻“大敌当前”,她怎么也不能让啰哩啰嗦的杂事扰了她的全副精神。
万一害她错失了郎若叶出来的时机,那她从清晨来这儿苦苦等候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
“是谁?是你吗?”大吼声又起。
包可口吓得登时身如筛子般抖动着,手里的包子忙不迭地献上。
“大、大大大王们,小、小小小人只有这点心意……请大王们笑……纳。”
三名刀疤大汉相视一眼,纷纷感觉到自己被严重侮辱了。
妈的,他们“三疤大盗”横行四海无人不惧,今日这个卖包子的竟然草草用一个包子就想打发他们?
锵地一声,大疤率先抽出刀,抵在包可口细瘦的脖子上,吓得他险些软倒在地上。
“大大大……”
眼见包可口就快要被吓破胆了,莲高实在看不下去了——事实上这事是她那一声笑惹出来的——所以她懒洋洋地开了口。
“大什么?不过是三个小毛贼。”
果然没错,她话声一出,立刻就将三疤大盗的注意力吸引到这头来了。
大疤中疤小疤一见到是蹲在包子摊旁那个不起眼的小乞丐出的声。登时怒火中烧,唰唰唰三把刀齐齐往她的方向指来。
“臭乞丐,不要命了?竟然敢骂大爷们!”
“我把你那张不知死活的贱嘴给削了……”
“慢!”她面对危险,柳眉连挑也未挑一下,淡淡地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就要这么逞凶杀人吗?你们把京城当成什么地方了?”
“你……”
“瞧你们这三个土包子的模样,一定是从关外来的吧?”
三疤大盗没料到她非但不求饶,神情还这么慢条斯理的,均是一愕。
一时之间这刀也不知该不该砍下去……
“回答我。”她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皱了下眉头,“是也不是?”
不知怎的,她的语气并没有稍稍提高或压低,但是他们却不约而同打了个机伶。
三疤大盗觉得背脊一凉,本能讷讷回答道:“是……是。”
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一副老京城的口吻道:“你们打关外来,必定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吧?京城每到夏末总是这么炎热,和你们关外相差很多吧?”
“就是、就是。”大疤心有戚戚焉地急忙点头。“我们打关外来的时候全副武装,可是皮裘、狐狸帽、狼披肩件件齐全,可一入关内,我的天呀!热死我了,脱了一件又一件,着实受不住哇!”
二疤也迫不及待诉苦,已经忘了“算帐”这回事。“还有,关内每样东西怎么都这么贵呀?在我们老家,一碗烧刀子只要两个铜子儿,这里竟然得五个铜子儿,好说歹说连打个折扣都不愿汽得我当场砸了那间店铺子,娘的……”
她眨眨眼,“你砸你娘的店铺?”
世上哪有人这般奇怪,因为娘亲开店不打折扣。所以儿子砸店外加跷头?
二疤一愣,茫然道:“我娘?我娘没开店铺子啊?”
三疤急急插一腿进来,“他娘可是关外鼎鼎有名的人物,你听过没有?正所谓东北有三宝……”
“人参貂皮乌拉草?”这个她知道。
“不不不,那是旧的三宝,现在有新三宝。”大疤呵呵笑,“豹胆狗头乌溜嫂,都是我们东北人人闻之丧胆的大人物。老二的娘就是乌溜嫂,那一手乌溜飞枪耍得出神入化,连大黑熊也怕的。”
她噗哧一笑,突然觉得这三疤大盗果真有点三八,而且性情好像也不全是那么恶劣凶蛮的嘛!
一旁的包可口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了。
怎、怎么差这么多?
二疤叹了一口气,搔了搔脑袋,“不提还没想到,这一路山高水也迢的人关,转眼也两个多月了,我那老娘不知身子骨硬不硬朗,不知又猎了几头黑熊……还怪叨念她的。”
“我也是,我想念我那刚学会走路的兔崽子。”
“我想我胖呼呼暖和和的老婆。”
短短几句话,早已经把他们要寻人晦气的心转化成浓浓的思乡之情,三个满脸横肉的恶煞眼圈红红,好似再多说一句,眼泪立刻就会滴滴答答往下掉。
惊得包可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莲高一点都不觉得讶异,反而还安慰了几句,“不打紧的,你们入关是来办事的吧?快快办完了事就可以回乡陪家人了,江湖路不好走,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年头又是太平时节,当大盗有什么出路呢?只怕常常得被人追打着跑吧?”
哎呀,给说中了!
三疤大盗齐齐抬头望向她,一脸惊异敬佩和委屈,忙不迭地诉苦:“这几年我们兄弟三个可真是够倒霉了,走到哪里就被打到哪里,除了小角色还可以唬两下外,其余的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是啊,所以我们兄弟一定要重振雄风,要雪耻!我们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看看还有没有人敢小看我们!”二疤气愤填膺地道。
大疤神情有一丝畏惧和怒气,“就拿我们关外最厉害也最大势力的组织——刀剑如梦阁来说吧……”
刀剑如梦阁……咦?
她竖起了耳朵。
“势力庞大高手如云,阁主竟然只是个二十六岁的年轻娃儿,想当年我们兄弟出来走南闯北的时候,他还在他娘腿肚子边打转呢!”二疤呸了一声,不过还是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小疤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气吼吼地道:“所以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那怎么行啡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让他知道我们三疤大盗的厉害,这就是那个柿……柿可什么来着?大哥?”
她脑海迅速思索了一下。刀剑如梦阁?原来他们是来找郎公子比划的。
“柿……啊!”大疤恍然,得意洋洋的教道:“啐,连这个也不懂!这个就叫柿子可以忍,熟了就不能忍,你现在懂了吧?”
莲高怔了一怔,急急捂住嘴巴。
“大哥英明,果然是文武双全聪明过人。”小疤狗腿地赞叹着。
大疤一脸当之无愧的模样,挺起胸膛,“当然,说起我的才情嘛,当年还差点考上状元哩!”
莲高已经憋到肚子抽筋了,忍着笑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低下头肩膀频频耸动颤抖不已。
天哪!
“小兄弟,你怎么了?”大疤诧异地望着她;也许是聊熟了的关系,现在莲高的地位从“臭乞丐”晋身为小兄弟了。“怎么一直抱着肚子呢?是肚子饿吗?”
“你饿了?叫那个卖包子的拿几个来给你吃,统统都算我的。”二疤慷慨地道。
包可口被点名,瞬间立正站好,脸上堆满了谄媚讨好的笑。
“大爷们,有需要用着小人包子的地方,尽管用,就算是小人孝敬各位的一点小心意。”性命要紧,宁可牺牲包子也不能自己送死。
莲高微笑,挑眼凝视着三疤大盗。
看来他们的心地并不坏,只是草莽气息重了些,而且像是极有情义的……也罢,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傻傻地去持虎须。
“三位大哥。”她微微一笑,“谢谢你们的隆情盛意,我还不饿,不过倒是有件事……”
“什么事?”大疤看着他,左看右看,奇怪,越看还越顺眼哩!越顺眼就越难对他发什么脾气。
“三位大哥是要找住在天下第一大客栈里的郎公子吗?”
三疤脸色大变,吃惊地指着她。
“你……你怎么会知道?莫非你是神仙?”
“非也、非也。”她似真似假地道:“我不是神仙,但是我却可以指点迷津,救你们三条命。”
“救……”二疤抢先问:“什么意思?”
“你们三位想要找住在客栈里的郎公子一决胜负,相信我,你们没有丝毫胜算。”她好意地规劝。
虽然她没有见识过郎若叶的身手,也没有见过三疤大盗的功夫,但是冷俊淡漠的郎公子就像一柄远古玄铁粹链而成的宝剑,凛然生光、寒气逼人,浑身上下的气势慑人心魂,三疤们去找他较量只是白白送了性命。
她的眸光闪过一丝异样神采——不,她相信郎公子心性坚忍。绝不会轻易动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他有这般的信心。
不过就算郎公子不伤人,也足以伤了三疤们的自信心,为了不让犹算善良的三个人自尊委地,她还是得阻止他们进客栈。
听见了她的话,三疤脸色有点怪怪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找郎若叶一决生死?”‘
莫非面前这小乞丐真是神仙?特地来指点他们的?
她看着他们嘴巴半张的惊异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其实我是这株桅子花神,本来呢,你们不好好做人,却偏偏做个大盗,照理是该让你们受点惩戒的。”
三疤大盗脸色倏地惨白,又惊又惧又喜。
他们见鬼……呃,不,是见神了呢!可是……可是……
她偷偷瞄他们的神色,暗暗轻笑;面上还装作很严肃的样子,“可是我刚刚和你们攀谈后,发现你们良心仍在,不失善念,只不过是好逞凶斗狠才误入歧途,本小仙不忍见到你们魂断关内,血溅天下第一大客栈,因此只好表露身份,提点你们一番。”
三疤颤抖着跪了下来,频频磕头。
“大仙……请你救救我们,指、指点我们……该怎么做才是……”
包可口瞪直了眼,耳尖地听到了这段话,也以为自己遇仙了,急急忙忙跑过去跟着跪下,一副万分荣幸、喜不自胜。
她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要不然我要走了。”
“不,大仙不救我们,我们绝不起来。”三疤异口同声地道。
“是啊、是啊!”包可口友情赞助,头点得跟什么似的。
她啼笑皆非,“不起来我就不说。还有,这位卖包子的小哥,你跟着跪什么啊?”
“我?”包可口指指自己鼻头,不可思议地笑傻了,“神仙同我说话呢!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哈哈……噢,我的肉会痛,这么说是真的了?大仙,求求你赐给我一房媳妇吧,我很想娶亲哪,可总没人肯嫁给我。大仙,你行行好,指段姻缘给我吧!小人生生世世感激不尽。”
这……越扯越远了。
“你们快起来。”她假意生气,甩头就要走人。
地上跪着的四个大男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却依旧哈着腰欠着身,很狗腿地垂手侍立。
她这才吁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薄汗,“三位,你们各有家累,又是身强体壮的,习武不是为了健身强国扶助弱小的吗?以后万万不可为恶了,而且江湖险恶,不是什么好出路,还是快快回关外寻份差事做,安安分分吃碗平安饭才是。”
他们面面相觑,有点被说到心坎底了,但是他们已经行走江湖二十几年了,又怎么能说撒手就撒手呢?何况他们除了拿刀拿剑的,旁的啥也不会啊!
莲高看出他们的顾虑和迟疑,半恫喝道:“那算了,我走了。”
三疤大盗顿时急了,搓手哈腰拼命挽留,“别……我们听、我们听,只是……你总得给我们时间考虑呀!”
她眸光明亮地盯着他们,“我只能说,你们和郎若叶的较量毫无意义,回去吧,千里迢迢入关只为一场意气之争,有没有想过,倘若输了,甚至死在敌人剑下,你们的家人又当如何?”
他们哑口无言了。
的确,他们都已经有家累,又非有深仇大恨,犯得着把自己的命给赔上吗?就为了一时的意气?
见他们神色犹豫松动了,她乘胜追击,“爹娘,娇妻,爱子……敌不过刀剑人生吗?尤其你们的诸多作为,有多少是家人能够引以为傲的?”
三疤大盗愣住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深深地冲击着他们的心,她的一字一句重重地回响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激荡着原本就已受到摇动的心志。
家人……他们从来没有这么认真体会与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家人带来的究竟是荣耀、还是伤害惊忧?
“我言尽于此,如果你们还是坚持要比划的话,那么你们就去吧!”她察颜观色,故意往后退一步,不再挡住他们脚步。
三疤大盗面面相视,彼此眼中都有强烈的挣扎和矛盾,到最后……大疤清了清喉咙,有一点尴尬又有一些释然地道:“京城……太热了”
“对呀、对呀。”二疤和三疤迫不及待地附和道,“太热了。”
“不习惯呢!”大疤呼地一声抹了把汗。
“对对对。”二疤和三疤又急忙点头,“不习惯。”
“想想还是咱们关外好哇,有樟子、野猪、黑熊可以猎,天气又凉爽,还有不要钱的冰可以吃。”大疤轻咳了一声,正经八百地道:“关内无聊得要命,不好玩。”
“没错、没错。”二疤和三疤头点得跟什么似的,唱歌般地合声道:“一点都不好玩。”
“所以……”他粗鲁牛铃般的大眼望向莲高,竟有一丝感激的光彩,“咱们还是回关外冷天热炕喝烧刀子吧!年纪也有三、四十了,该回去享福打打黑熊啰!”
“好好好。”包可口率先响应,被四双眼睛瞪了之后才缩了缩脖子住嘴,乖乖闪到一旁。
二疤有一些些措手不及的茫然,他看着心意已决的大疤,吞吞吐吐道:“大哥,就这么随随便便……退隐江湖好吗?”
“不然你还要等什么?要不要摆个三天流水席,再请皇帝老儿亲自为你剪彩,太子爷捧水给你金盆洗手?”大疤没好气地道。
二疤性子鲁直,傻呼呼地咧大了嘴拼命点头,“好哇!有皇帝老儿的场面必定盛大热闹,而且咱们兄弟不是大大露脸了吗?”
“露你个乌龟蛋,只怕你脸还未露,脖子就先跟脑袋分家了。”大疤气到不行,真想抡起刀先劈他一顿再说。
怎么这二十几年来都没注意到二疤兄弟有多没脑筋呢?
幸亏及时决定退出江湖,要不然哪天跟着这只猪一起笨死了还不知道呢!
三疤怯怯地举手,“老大,那咱们什么时候要起程回去?回去前可不可让我帮我媳妇带块京城‘醉香匀’的上好胭脂?”
“去去,快点去买,净是一堆笨蛋,伴手礼早在咱们踏进京城时就该去采办了呀!”他不耐烦地挥手打发着。
莲高见他们七嘴八舌忙和得紧,轻轻一笑,知道这三个人跟郎若叶是打不成架了,更好的是,又少了三个刀头上舔血的人,这世上太平不少哩!他们的家人恐怕会高兴到昏倒吧。
她悄悄地离开,等到大家注意到时,她已经芳踪杳然了。
包可口大大跌脚,“哎呀呀,我都还没问到几时能娶媳妇呢……”
“果然是神仙指点,一定是神仙指点。”三疤大盗面面相觑,激动得不得了。“一定要听神仙的话……”
他们忙不迭地对着那一丛桅子花又是躬身又是跪趴地拜了起来。
而莲高呢?
她依依不舍地躲在墙角,偷偷看着依旧静悄悄,仿佛沉沉睡着了的天下第一大客栈门口。
什么鬼天气嘛,害得每个人都懒得出门,害得她的猎物都不出现。
恐怕,又要明天请早了。
唉,想把自己嫁出去可真辛苦哇!
第二章
昨天是小叫化,今天是三八婆,嘿!连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易容术和演技呀!
依旧是天下第一大客栈门外,不过今天天气凉爽许多,所以人来人往生意可好得很。
就连风儿也吹得很舒服,再也不是昨天那般教人昏昏欲睡了。
她身穿惊煞人的大红衣衫,镶金边发插大红花,脸上抹得五颜六色,完全教人认不出她的清丽妩媚,而且那容貌、那形象,活脱脱就是个急于效颦的恐怖东施嘛!
她为什么几次都把自己易容打扮成这副德行?
说简单些,因为她想用另外一种身份试试郎若叶待人的反应如何?考验他会是那种重容貌胜过一切的男人吗?
如果用她本来的面目,十个男人有九个半会连魂儿都没了,再听她说起想要嫁人,恐怕十个都会自告奋勇愿娶她。
她虽然对嫁人一事很急,但是还没到闭着眼睛嫁人的地步,纵然郎若叶在每一方面都是满分,是个百分之百完美的绝佳夫婿人选,可她还是要一边盯紧一边测试,倘若情势不对的时候,也才来得及跷头落跑呀!
她不想让自己跟另外两位姐妹一样,笨笨地先把心交到对方手里,到最后发现他们竟然是大酒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我一定会嫁得完美无暇,千分之千跟我预计的一样。”她昂起下巴,信心满满。
嫁个滴酒不沾闻酒就睡的男人,以逃脱酒家生涯为毕生的愿望,她一定会成功!
只是……
下巴抬得老久,都挺僵了,还是没看到郎若叶露脸哪!
他究竟出不出门呀?她已经在门外足足等了七天,从早上等到黄昏,若不是每天换一种造形,恐怕早给人当作匪徒,叫摊贩们报官府捉走了。
她无聊地坐在一弯小桥上,看着绿得犹如要淌流下来的杨柳迎风摇曳,听着夏末依然卿声鸣呜的蝉声,行人游客如织,不时可闻笑语轻声,还有夹杂着小贩们殷勤的叫卖声。
听着远远的包可口正口沫横飞、比手划脚地述说着昨日遇仙传奇,没想到却笑歪了一干卖字画、卖古董、卖糖葫芦的。
显然人人当他午后大做白日梦,是给睡胡涂了。
她轻轻地笑了,跟着注意力转回天下第一大客栈。
就在她的眼睛盯到发酸,脸上灿烂的笑容快成为失落时,一身白衣挺拔清傲的郎若叶缓缓地踏出大门口。
身后店小二还哈腰恭送,显然单凭他眉眼间的气势,就很难让人将他与平凡人一般看待了。
她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想也没想就往前冲。
若叶目光笔直地越过她,根本没有将她的形容摄入眼眸底,就在即将擦肩而过之际,她再也忍不住出声叫了他。
“郎公子!”她不忘装出妖娆的模样,姿态款摆。
他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过头来,冷冷地道:“有事?”
她跑到他面前,抬头望着那一双冰冷锋利的眸子,强忍着打哆嗦的冲动,勉强地殷切笑道:“请你稍停一停脚步可好?”
他眼也未撩眉也未挑,但是俊美的容颜却散放着无可抵抗的冷漠与距离,换作是旁人,早已腿脚发冷不战而降了。
但是莲高就是莲高,就算他的神情再严峻,她还是有法子绽出无害的笑靥来。
只不过她也从短短的照面中,觉察出了他并不喜欢与人交谈,更不喜欢跟一个啰嗦麻烦又愚蠢的陌生女人交谈。
他如冰剑般的眸光穿过她虚假的外在,稳稳地落入她眼底深处,带着一丝深刻的探究与不耐。
刹那间,她竟然可以感觉到他并不关心她长什么模样,他只是盯着她的双瞳,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心思。
她不能自抑地轻颤了起来,强自拨开这股深沉袭来的强大气息。
她得稳着点啊!
“郎公子,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唤得出你吗?”她不着痕迹地吸之口气,觉得脑袋清晰了点。
他就算真有一丝奇惑,也掩饰得天衣无缝。“这不重要。”
因为他不会给她下一次碰面的机会。
他迈步就走,急得莲高拼命在后头气喘吁吁的追。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好奇心哪?为什么平常人都会想要弄清楚的问题,他却一点也不以为意的样子?
更糟糕的是,这样她就搭讪不下去,那更找不到机会接近他。
事先计划很容易,可是临到真正上阵了,她发现自己还是难掩一抹女儿家的矜持,还有很多很多的慌乱失措。
又或者,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能让人预料得中的啊!
“戴严人托我送讯给你!”眼见拉距越来越大,她娇喘吁吁地大叫一声。
果不其然,他的身形微微一顿,蓦然回头,眯起了眼睛,“再说一次。”
她认识严人?
她喘了一口气,索性慢吞吞地踱向他,对若叶蹙着眉头的样子视若无睹。
慢条斯理地到了他的面前,再慢条斯理地抹了抹汗,幸亏妆没花、粉没掉,她这才好整以暇地抬头笑道:“我受戴严人之托,有事找你。”
“你几时见过严人?”他皱眉问道。
“就是……二十天前。”她随口胡诌。
他转身就要走,她急忙忙拉住他的袖子,“等一等,你还没听我说完呢!”
他回头紧盯着她,礼貌地未提醒她逾矩的动作,冷冷一笑,“严人不在京城,你是骗子。”
她心虚了起来,却不能给他发现。“我又没说我二十天前在京城见过他,是你误解了,我是在……七十里外的谢嫦亭遇见他们的,他和新婚妻子春怜在一起,你信不信?”
他定定地看着她,有一丝丝相信了。
她也见过春怜,这么说……
“他要你带什么口讯给我?”他淡淡地问。
她松了口气,眼珠子一转,笑吟吟道:“他要你帮我嫁出去。”
一时之间,若叶以为自己耳力有问题,他微挑眉毛忍不住再问:“什么?”
“他要你帮我嫁出去。”她笑嘻嘻,丝毫不见羞惭之意。“否则他就要公开你从小到大的秘密。”
莲高了解人性,尤其是看似越孤傲的越怕给人窥知私密,越怕自己沦为三姑六婆闲暇时嚼舌的对象。
果不其然,他脸色微微一变,眸底却是寒光大盛。
她本能地退后了一步,刹那间脖子凉凉的,好像随时有可能会跟脑袋瓜道珍重再会似的。
“你冷静点,听我解释……”她破天荒结结巴巴起来。
他面若寒霜,“我一直很冷静。”
“可是……”她偷偷觑着他莫测高深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可是……你看起来……就是太冷静了,所以才更恐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拼命想理由,“因为他欠我人情,一个天大天大的人情。”
若叶从来不懂什么叫做咆哮,他也从不需咆哮,可是他现在却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气到失控了。
不过他决计不会失控。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的柔和,“告诉我,我为什么必须替他还人情?”
既是生死至交,就连这条命都可以无怨无悔慷慨地交到他手中,他什么都愿意为严人和素行做,但是唯独这件事……干脆杀了他还比较快。
莲高偷偷笑了,“为什么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跟我说你是漠北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大英雄,简直已经到达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地步了,再加上你和江南冶公子是他过命交情的好友,所以他信得过你,就把这件大事交给你了。”
莲高用上这么一顶大帽子紧紧扣住他,就是看准了他重情义、守然诺,既然是好友“亲口”交付的差事,咬了牙也狠不下心推却。
若叶的酷脸一阵青一阵白,当下冲动得就想要燃放青焰弹火速招回那一对私奔在外,风流快活的小夫妻,好好地问个清楚。
但是……
第一,事情是严人惹出来的,和无辜的春怜无关。第二,青焰弹一出,连素行也会被惊动,他们才离开京城不到十天,立刻就被招回,他于心不忍。
若叶瞪着她,有些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落入这番境地。
“你想嫁人自嫁去,于我何干?”他低咒。
莲高笑咪咪地道:“我又没有叫你娶我,只是要你帮忙我找好男人,把我给推销出去罢了,不会很难为你的。”
“你在说笑。”
这还叫不难为人?
就连漠北最豪情的姑娘也没有她这么胆大包天,又忝不知羞的。
他脸色虽然难看,可是莲高看他懊恼的眼神就知道他被困住了,纵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会勉强自己陪着她找丈夫的。
呵!呵!呵!
只怕他做梦也没想到,她这个“丑八婆”的目标其实是他。
“对了,我在京城已有落脚处,晚上我不会打搅你,可是白天我会来找你,麻烦你带我出去见见世面找找对象。”
“你少说了晚上较为容易见鬼。”他实在太不甘愿了。
她听见他的话了,暗暗偷笑。嘿,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了。
是啦,是啦,别人是晚上撞鬼,他是大白天的就叫赖皮鬼给缠住了,所以就叫活见鬼。
不过无论如何,他注定得被情义和知己的大铁链给绊紧,逃不掉了。
“你不能跑喔,如果让我知道你乘机走人,我就飞鸽传书给戴公子。”她幸灾乐祸的警告。
若叶看起来很想掐断某人脖子的样子,想必在远方的戴严人也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吧!
他脸色铁青,冷冷地道:“这笔帐有得算了。”
“是有得算,不过你得先帮我找到人嫁才行。”她小下巴一昂,搽得红嘟嘟跟猴儿屁股一样的脸蛋闪动着捉弄的神采,“还有,一定要我看中意的喔,否则不算。”
他闻言越发温怒,不过还是压抑了下来。
冷静,冷静……就当撞邪了,只要处理完就没事了。
他按着额头,隐隐作疼。
“可以答应我吗?”
“你叫什么名字?”
她呆了一呆,“杨莲……花。”
切记用本名,以防怜怜和红红提到过她的名字。
“杨姑娘,十天,我只给你十天。”他倏然抬头,冷峻地道。
她皱了皱鼻子,不是很满意,但是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好,再说她相信自己一定有法子将十天化为一个月,一个月化为一辈子。
她笑了起来,双眸亮晶晶。
“一言为定?”
他凝视着她灿笑若花的笑容,墓地有一瞬间失了神,怔了怔后才点头道:“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哟!”她笑得很诡异,话里暗藏玄机。
“既然允诺,绝无反悔。”他冷冷地道。
“很好。”她心花朵朵开。
反正“君子”一言,她又不是君子,是女子也是小人,所以答应的事、说过的话可以视情况而调整,谁教他没有特别注明“女子一言,驷马难追”呢?
若叶点头,转身就走。
她都还没笑完呢,急急忙忙又追了上去,头上的大红花跟着摇来晃去,“喂,等等,你要去哪里?”
“和你没有关系。”他冷哼道。
“对喔,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如果把今天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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