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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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丹君显然也有些困惑。“大概是我迷路给迷糊涂了?”

    清葵想到了什么,忽然伸手捉住丹君的手腕,替她把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你中了药。”

    她放开手下了结论,双目冷光一现。

    丹君大惊。“中药?什么时候的事?是谁——”

    “昨晚中的。是谁,你难道还想不明白?”清葵面露怒意。“若光是想抹去你的记忆也就罢了,居然用力道这么大的药,是想让你变白痴么?”

    “你是说那个姓萧的给我下的药?”丹君这下子听懂了。“我会变白痴?”

    “再这么拖个几天就会了。”清葵咬牙。“可恨,我虽然知道是什么药却偏偏不会解。”

    丹君又怕又愧。“清葵,对不住,我又惹麻烦了。”

    清葵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讨来解药。在这之前,好好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要去,注意防身。”

    “好。”丹君冷静了下来。“清葵,你小心些。”

    “放心,我心里有数。”

    清葵正要送丹君回房,却见榔头捧一把野菊花走了过来,没被络腮胡子遮住的那部分脸庞上浮现一朵红云。

    “白——白水姑娘,送给你。”

    丹君愣了愣。“给我的?”

    清葵真替他窘。居然送菊花?

    榔头嘿嘿一笑。“我…我想既然清水姑娘喜欢菊花,你一定也喜欢,所以——”

    清葵没防着,一口气呛在喉咙口,咳嗽了好多声。

    丹君为难地朝清葵望了望。

    清葵好容易平复下来。“姐姐,既然榔头大哥一片好心,你就收下罢。”

    丹君这才重新笑得欢快,一把接下了菊花。“谢谢你。”

    清葵勉强把注意力从菊花处转了过来。“榔头大哥,你知道萧先生现在在哪儿么?”

    “这个时辰,萧先生应当正在指导少主习武,就在那边的小树林里头。”榔头往西面指了指。“差点儿忘了,清水姑娘不是做了少主的丫鬟?”

    “是啊,我正要找他来着。”清葵朝榔头笑笑。“榔头大哥,麻烦你先送姐姐回房好不好?我还有事要做。”

    榔头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当然好了。”

    清葵朝丹君挤挤眼,便朝西面的小树林走去。

    榔头看得有些疑惑。“怎么,清水姑娘自个儿能找过去?”

    丹君笑了笑。“我家清水,认路可不是凭眼睛的。”

    榔头转身看着丹君,又是万分羞涩地露牙一笑,十分晃眼。

    当然,很多事情是清葵在这山寨里呆久了才知道的,比如那日她跟着追食鸟误入的山洞,那是只有郁天才能进入的地方;比如西面的小树林在每日午前去不得,因为会打扰了郁天习武。再比如说——郁天的来历,萧悔之的身份。

    然而此时她一无所知,只凭着一腔愤恨和要为丹君讨来解药的决心闯进了小树林。

    这是一片白杨树林,林间有大片的空地。白杨树上停驻了不少麻雀,似在好奇旁观。

    远远的,她便看见郁天月白色的身影在林间纵跃来回,手中一把明晃晃的——柳叶刀。萧悔之负手立于他身后几步远,正微微颔首。

    清葵不懂武,只看得出郁天的身法轻盈敏捷,出招快准,却看不出他是哪一路的武功,而最关键的是那把天杀的柳叶刀。萧悔之是故意的吧?难道他就不觉得这种匪贼莽夫专用兵器跟郁天的气质也太不符合了点儿么?

    好端端的一个美人苗子,硬要往粗人的方向掰。萧悔之那就是古今中外摧草第一人。

    刀法多用劈砍。清葵无语地看着郁天一本正经地做出土匪式的抡砍刀动作,心中郁结得差点儿忘了自己的来意。

    她才刚走近看了一下子,萧悔之一双雅目已经不知在何时转到她身上。

    “小天。”他轻声一唤,郁天立刻收了刀势停了下来,朝他望去。

    “清水姑娘来了。”萧悔之朝清葵所在处微示意,郁天立刻看了过来。

    “这儿是禁地,不知道么?”郁天冷了犹带薄汗的脸,劈头盖脸一声训斥。

    清葵挑眉。“不知道。”

    “你——”郁天没想到她说得那么自然。“你来做什么?”

    她慢慢地,慢慢地从袖子里掏了一方绢帕,笑得极温柔。“少主子,清水既然做了你的婢女,自当‘贴身’服侍。”

    郁天警惕地瞪着她。“你要做什么?”

    她走近他,举了绢帕往他脸上挥舞而去。

    郁天一吓,后退两步躲闪了开来。“你离我远点儿!”

    “我不过想替少主子擦擦汗而已。”清葵的表情很无辜又很受伤。

    “小天,对姑娘家应当温柔些。”萧悔之咳了一声。“清水姑娘,小天他还要练武,不如——”

    “不如我站在一旁站着就好。”清葵接了话。

    萧悔之挑眉看了她一眼。“也好。”

    郁天终于皱了眉,一身寒气。“不行。”

    清葵作泫然若泣状。

    “离开这儿!”他越发烦闷。

    清葵摇了摇头。

    这回郁结于胸的换成了郁天。

    “小天,反正清水姑娘也‘看不见’,你不必在意。刚刚练到哪儿了?”萧悔之转开话题。

    “第五招。”

    “好,继续吧。”

    郁天墨眸一转,又恢复了冷清的神色。“是。”

    他跃出一丈远,开始继续挥舞手中的柳叶刀。

    清葵和萧悔之并排而立,望着不远处的郁天,各怀心思。

    “萧先生。”清葵敛去了之前的怯色,一派淡定。“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萧悔之的眼睛没有离开郁天,那温雅的眼神却渐渐带了些凉意。

    “噢?不知清水姑娘找在下有何要事?”

    “给我解药。”她的语气未变,相当笃定。

    萧悔之神情微变,终于转过脸来看她,依然是平和亲切。

    “姑娘的话,在下实在有些不明白。”

    清葵也不回避,直直望向他。“既然我来找你,自然是有了十分的把握。我姐姐她向来大而化之,若因此得罪了先生,还望先生仁慈些,不予计较。”

    萧悔之笑带春风。“白水姑娘天真可爱,怎么会得罪我?清水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萧先生。别挑战我的耐性。”她盯着他的眼,异眸微动。“‘浑水噩梦’。竟然用这么霸道的药对付一名毫无相干的女子,先生好狠的心。”

    萧悔之那总带三分笑意的双眸僵了一瞬。

    “怎么,不打算装下去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笑了一声。“我本来也没打算装,只是被人误会,将错就错了而已。”

    萧悔之的神情恢复了常态。“没想到你居然识得‘浑水噩梦’。不过你姐姐她可不算的毫无相干,谁叫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我们只是偶然才路过山寨,只不过是局外人,绝不会坏了先生的设计。”清葵心中略有焦灼,表面却不动声色。

    若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用媚术。因为魅目未通,她的媚术如今还只算得上普通,只能对心神松懈,内力根基尚浅者作用。对付郁天目前也许还可以,若要对付萧悔之这个心志坚定的高手,怕是难上加难。

    “局外人?”萧悔之的笑容发冷。“局外人,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跑到山崖偷听我们谈话么?看上去是个弱女子,她的武功可不低。”

    清葵暗暗叫苦。要是跟他解释说丹君只是因为迷路才去了那儿,他会信么?

    “说罢,你们是谁的人。”萧悔之收回眼,又望向林间练武的郁天。“装作普通女子进了山寨,还接近了郁天。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清葵叹了口气。

    “若说我们压根儿就没目的,一切只是阴错阳差,想必你也不会相信。”

    第八章 棋逢对手的较量

    一个郁天,一个萧悔之,两个人都在盘问她究竟有什么目的。难道这山寨还真有什么秘密不成,让这一个两个的都警惕成了这样。

    萧悔之抿唇,微笑不语。

    “当真不给我解药?”清葵也不急,依然淡定。

    “除非能证明你们的身份。否则——”萧悔之忽然回首,细眸发寒。“休想脱身。”

    清葵与他对视,两人唇角含笑,眼神却锋利如刃,交手了几个来回。

    郁天回头,见他们两人相视而笑似聊得开怀,心中却没来由一阵烦闷,招式也乱了些许,索性收了刀,朝他们走去。

    萧悔之见他行来,回首朝他点点头。

    清葵低声道:“若是先生改变了主意,尽可以来找我。”

    说完这句,她也没有理会走来的郁天,径自地离开了树林。

    郁天看她走得突兀,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惊讶过后,墨眸渐渐又结了冰。

    “我以为小天并不想让清水姑娘呆在这儿。”萧悔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郁天垂下眸,却不接话。[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萧悔之并不以为意,继续道:“这套踏虎刀你已经练得很熟。我再教你一套割天掌,结合内力打出,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郁天点了点头。

    萧悔之踱到林中,正要提气出拳,忽然脸色微微一变。

    “师父?”郁天有些疑惑。

    萧悔之收了拳,转身朝他微微一笑。“今日为师有些疲倦,改日再教你这套掌法。”

    “是。”郁天抱拳行礼。“多谢师父。”

    郁天拖着那把柳叶刀回到院子的时候,只见清葵四仰八叉地躺在院子里的凉塌上,一只手拈着一只翠绿的小酒壶,一只手背在脑后悠闲地晒太阳。

    郁天阴沉着脸,走到她面前站定。

    她把眼睛掀开一小条缝儿,朝他举了举手里的小酒壶。“这是你娘送我的竹叶青。要不要来点儿?”

    他的脸色更阴,长眉拧在一道。“恣意妄为。”

    清葵张开眼,直起身来摇了摇头。“不是我恣意妄为,而是你太没趣味。不过是个小娃儿,干嘛一天到晚冰着脸?明明长得挺好看,干嘛不多笑笑?”

    他抿唇。“不需要。”

    清葵嗤笑一声,视线落到他手上的柳叶刀,不免多了一分同情。

    “萧悔之也不替你选个风雅些的兵器。这样的师父不要也罢。”她眼珠子一转,又朝他谄媚地笑。“还不如跟着我。”

    郁天不耐地别开脸去。“跟你学媚术?我可是男子,怎么会学那种旁门左道的邪术。”

    “你要是不喜欢媚术,还可以学——”

    “别说了!”郁天气结。“你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清葵怔愣地看他,安静了下来。

    郁天见她如此,反而生出些懊恼,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一站一坐,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清葵半响,幽幽地叹了一声。

    郁天越发不自在,索性不理会她,转身进房。

    “不是那样的。”她在他身后忽然出了声。

    他脚下一顿。

    “天地阴阳,万物自然。世上并没有邪术,只有邪人。”

    清葵从榻上站起,朝他走了两步。

    “只有心怀邪念之人才需要羞耻之心。”

    “诡辩。”郁天虽然这么说着,却加快脚步推开房门。

    “等等。”清葵唤住他。

    他微侧了脸,只用眼角的余光感知她的方向。“什么?”

    她忽然加快脚步,跳到他身前,眨着眼。“要不要我伺候你沐浴?”

    郁天咬牙,狠狠地关上门,把她留在了门外。

    清葵摸着鼻子,对着紧闭的房门吐了吐舌头。正要转身离开时,那门忽然又开了。

    郁天那双微蓝的水墨眸带了恼意盯着她。

    “改变主意了?”清葵一脸雀跃。

    他的脸上滑过一抹红,短暂的。

    “离我师父远点儿。若你对他用媚术,别怪我不客气。”

    清葵别了别嘴。“这媚术也不是对谁都用得的,你当我饥不择食?”

    郁天一愣,转开眸又啪地关上了门。

    清葵没好气地回了个白眼,再一思量才觉得自己这“饥不择食”用得有些不妥当。不过这别扭小孩倒真维护他师父。

    至于那个萧悔之,又是否对得起他的这番维护?

    清葵脸上的笑容很冷。

    郁天去了那个专属于他的“郁泉”沐浴,临行前没忘了警告清葵一番,要是再偷看就要她好看云云。

    她很无奈。

    “偷看你沐浴,我还不如去看萧悔之。”

    这实在是句实话。郁天毕竟还小,身量没张开。虽说已有了雪塑容姿玉铸筋骨,那身材却实在没什么看头。

    然而这句实话,显然又把郁天给惹恼了。

    他不言不语地捏碎了她的小酒壶,里头还有她舍不得喝的半壶竹叶青。

    看着清葵咬牙切齿抓耳挠腮的模样,他才算舒心了些。

    “待在这儿,一步也不许离开。”说罢,他掩下唇角上勾的弧度,转身朝郁泉走去。

    清葵恨恨的瞪着他修挺的背影,一直到完全看不见这才作罢。

    “看来清水姑娘跟小天的感情不错。”

    萧悔之的身影不知在何时出现在院门口。

    清葵的唇角扬起笑意。“萧先生来了。”她用的是陈述语句,没有丝毫惊讶。

    萧悔之迈步进门,温雅从容。

    “想必早在你意料之中。”

    “比我预料的还来得早些。”清葵扬首看他,毫无避忌。“先生很聪明。”

    “彼此彼此。”萧悔之唇角的笑意未收,朝她施了一礼。“在下萧错,字悔之。”

    这一行为,代表他已将清葵视作平等的对手。

    清葵欣然领了他这一礼。“商清葵。”

    她倒一点儿也不怕他会查出她的底细来。月氏王族隐匿身份的本事,放眼四海还无人能敌。

    萧错眸色温柔,神情谦和。若不是知晓他的手段,清葵还真会以为他正是名如玉君子。

    “不知清葵用了何等方式,封住了在下的内力?”

    他唤得亲近,却让清葵皱了皱眉。

    “你有‘浑水噩梦’,我有‘清水沉香’。”她盯着他的眼,异眸中时而闪现微光。“萧错,你算计了我的朋友,照理不必同你这般客气。不过我商清葵做事向来懂得分寸,你虽不仁在先,我却不能失了义。”

    “你朋友?”萧错挑眉。“不是姐姐么?”

    清葵略一尴尬。“我心中一直视她为长姊,这么说也没错。”

    “好。”萧错略一思索,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浑水噩梦’的解药。”

    清葵拿起来,打开瞧了瞧,又小心地闻了闻。“想必你也不会拿假的来糊弄我。”她收起瓷瓶。“除了‘清水沉香’,我可还有不少好东西。”

    萧错勾唇。“岂敢。那我的解药?”

    清葵莞尔一笑。“‘清水沉香’没有解药。”

    萧错一愕。

    “明日便会恢复。”清葵看见他脸色复杂,心情颇为舒爽。“它只作用一天而已。”

    萧错无奈地叹了一声。“清葵果然更胜一筹。”

    清葵自己心里清楚,这一次是险胜。她虽然从月氏带了些秘药,却大半只是用于护身,只能短暂地作用于人。若萧错再等待一段时间,这药力自然就会解去。

    谁想到自己才来了大夏短短几月,就碰上了这样的事?像“浑水噩梦”这般罕见的毒药都现迹于世,这萧错不简单,而这山寨更是个是非之地。

    思及此处,她索性摊牌。

    “萧错,我早说过我们并无意碍你的事。毒一解,我们今晚立刻离开这儿,从此各不相干,如何?”

    萧错的神色沉郁了一瞬。“清葵已踏入了这滩浑水,恐怕再也无法不相干。”

    说完,他又恢复了云淡风轻。

    “如此,在下便先行告辞。”

    于是清葵憋了一肚子火,看着他优哉游哉地踱步离开。听他这意思,还非得把她拉下水了?就看看这浑水摸鱼,谁能得个便宜!

    清葵拿了解药,赶紧去了丹君的房间。

    丹君同榔头一道坐在院子里聊天,旁边放着那把看上去很黄很灿烂的菊花。见清葵过来,榔头赶紧起身相让,告辞离开。

    清葵目送他而去,不由感叹。“是个不错的男人。”

    丹君脸颊绯红。“清葵,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

    清葵瞥了她一眼。“该不会你喜欢这种粗犷型的男人?”

    丹君咬了咬唇。“他其实也挺细心来着。”

    清葵往她肩上拍了拍,神情变得凝重。“丹君,这山寨不简单。你最好别对这里头的人动心,否则被牵扯进去,后患无穷。”

    丹君见她正经,也收起了笑意。“清葵,你发现什么了么?”

    “现在还说不清。不过我们尽早离开为好。”清葵拿出解药,放在她面前。“这是解药,你先服了它。”

    “好。”丹君拿过瓷瓶正要喝,清葵又止住了她。

    “等等,我再替你瞧瞧。”她按上丹君的腕脉,神情忽然瞬息万变。

    丹君瞧得忐忑。“清葵,怎么了?”

    清葵松开手,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太奇怪了。”她神色惊讶。“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解了?”丹君大惑不解。“我还没喝解药呢。”

    “如今也不必喝了。”清葵站起身,把那解药收入怀中,在院子里来回踱了两步。“看来有人卖了份人情。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离开这儿。”

    丹君点头,立刻便起身要去收拾包袱。

    “你干什么?”清葵看不懂了。

    “不是说要走?”

    清葵重复闭眼深呼吸的标准动作。“光天化日的,你以为我们长了翅膀么?当然是等到夜里再行动。”

    丹君垂下眼,很是伤感。“清葵,我似乎老是拖你后腿。”

    清葵摇摇头,朝她笑得灿烂。“你想多了。有你在,不知道为我添了多少乐趣呢。”

    “真的?”丹君眼睛一亮。

    “当然。”清葵的眼神相当真诚,毋庸置疑。

    丹君朝她望了一会儿,睁大眼像发现了什么奇事。“清葵,我觉得你的眼睛这两日似乎有些不同。”

    “什么不同?”清葵从怀里掏出铜镜照了照,没发现什么变化。

    “它们发亮的时候变多了。”丹君组织着语言。“从前只是偶尔才亮一亮,这两日发亮的次数变多了。莫非是魅目将开?”

    “当真?”清葵皱了皱眉。“难道是遇上了有缘人?”

    丹君有些雀跃。“没想到我们歪打正着,在这儿碰上了。”

    清葵摇摇头。“这件事还未可知。倒是你,既然毒已经解了,有没有想起昨夜里那黑衣人的模样?”

    丹君仔细地回忆了一会儿。“那人走得很快,我并未看清他的相貌。不过我记得他的衣裳,那袖口上绣着一朵白色的花。我瞧着新鲜,印象特别深。”

    “白色的花?”清葵眉头一松。“可还记得是什么花?”

    “好像是桃花?或者梨花?”丹君咬了唇冥思苦想。“再或者杏花?也可能是丹桂,或是海棠。”

    清葵哭笑不得。

    “好罢,我知道了。记得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第九章 缘定之人的身份

    清葵和丹君又商量了一会儿夜里逃走的事宜,裘大却着急地忽然找上门来,见到她才送了一口气。

    “清水姑娘你果然在这儿。快,跟我去见少主子。”

    “怎么了?”

    “少主子沐浴完毕,正在寻你。”裘大想到少主子阴沉着脸的模样,不由得发了个抖。“似乎心情不太好。”

    清葵这才想起他去沐浴前命令她要留在院子里,结果她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或者说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她跟着裘大进屋的时候,只见郁天坐在桌边饮茶。明明是一派从容,周边的气氛却像正酝酿着冰雹。裘大把她往里头一推,随即往后退出了房间,站在外头行了礼忙不迭地告退了。

    虽然这里不过是个匪贼山寨,郁天用的东西却都是上好的。他饮茶的黑釉茶盏,外壁分布着浓淡大小不一的琉璃斑,正是稀有的曜变盏。那修长的手指搭在盏托上,玉白与琉璃光斑贴合,互为映衬。

    清葵呆了呆,那双眼锁在他指尖上,竟移不开去。

    “我以为你已经趁机逃走了。”

    他忽然开口。

    清葵眨眨眼,反应过来。“我干嘛要逃?”

    他转眼盯着她,周围的冰冷褪了些许。“我不是叫你待在院子里哪儿也别去?”

    “我姐姐不舒服,不能去瞧瞧?”清葵挑眉。“太没道理了罢?”

    那双滴墨眸一滞,随即转了开去。“就算这样,你也不该就这么走了。”

    “要不然呢?”她占了理儿,索性往前两步,朝他所在处逼了逼。“难道我应该去郁泉跟你‘告假’?”

    他的手指一紧,捏住茶盏边缘。“别再过来了。”

    “为什么?”越不让她过去,她越要过去。于是她又上前了两步,离他只有一步远。

    郁天瞪着她,神情居然有些狼狈。

    清葵生出些兴致,正要嘲笑他两句,却忽然闻得一股香气。

    他刚沐浴完毕,头发还未干,只拿了条发带束上。凝成几缕的碎发,发梢处偶尔滴落水珠,在那身月白锦袍上留下清透的痕迹。

    这香气便是从这犹带水汽的少年身上传来,比丹桂之香稍淡,较莲实之香稍浓,百转千回袅袅绕绕,引人求渴。

    “这香味……”清葵站定在他身前,有些恍惚。“难怪会被追食鸟给认作食物……当真比任何食物都要诱人些……”她喃喃自语,全然没注意到郁天越来越狼狈的脸色。

    “是什么?”她忽然发问。

    “什么?”郁天见她双目清明并无暧昧之态,稍稍松了口气,完全没反应过来她的问题。

    “你身上的香气——是来自于那道温泉对不对?”清葵恍然大悟。“一定是那道温泉里有些特别的东西。”

    郁天疑惑地下意识闻了闻。“什么香气?”

    “一定是这样。”清葵点了点头。“你已经习惯了,自然闻不到。”

    “你在转开我的注意么?”郁天有些懊恼。“你不是一直想离开?为何不走?”

    “你怎么知道我想走?”

    郁天别开眼。“我自然知道。你不喜欢这儿。”

    清葵语塞,半响才呐呐道:“你倒是看得明白。不过我不是不喜欢这儿,而是怕麻烦。”

    “不管怎样,暂时你还走不得。”

    “我知道。没搞清我的身份之前,不会放我走,对不对?”清葵没好气地转身,往小榻上一坐。“真是怪了,到了你们这山寨,我倒成了危险人物。”

    郁天闷闷地。“你知道就好。”

    她摸了摸肚子。“好像有些饿了。”

    “走罢。”郁天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来,从容地弹了弹衣角。“该用午膳了。”

    清葵神情怪异地瞧着他的姿态动作。

    “郁天。”

    他略回首,有些不耐。“还不走?”

    “你真是你爹的儿子?”清葵站起身来,仔仔细细又瞧了他一通。“我的意思是,你真是邬寨主的儿子?”

    郁天神色一凛。“你想说什么?”

    “说实在的,你跟这儿——真是格格不入。”清葵晃了晃脑袋。“罢了,当我没说。”

    “你不是怕麻烦?”郁天唇角微勾,优美的脸庞刹那间如皎月生光。“既然怕麻烦,就别问那么多。”

    清葵张大了嘴。“郁天,你笑了?!”

    他立刻又收去了笑容。“该走了。”转身又行,走得飞快。

    她甚为失望。“喂,慢点儿,你慢点儿!”

    郁天的午膳,照例是同寨主和寨主夫人一同用的。只不过前段时间多了个萧悔之,如今又加上一个清葵。

    邬夫人自然就是那位厨娘,除下了围裙换了身衣服,平添几分妩媚。只是她举止动作大而化之,个性豪爽,又把那几分妩媚给淡了下去。

    清葵气喘吁吁地跟在郁天身后进去,已然坐定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到他们两人身上来回而去。不要说郁天,连清葵都有些不自在。

    “丫头,来,过来坐。”邬夫人最先动作,一把拉过清葵,按坐在自己身旁。“瞧你累成这样。”她转向郁天。“小天,也不疼惜着点儿。”

    郁天已走到邬寨主身旁的位置,刚要坐下便听得这么一句,不免先僵了一僵才落了座。

    “清水姑娘,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邬寨主和颜悦色,粗眉大眼都柔和了起来。

    “很好。多谢寨主。”清葵点点头。

    萧错坐在几人对面,淡然微笑地瞧着此番和乐融融。

    邬夫人只道她眼睛不便利,时刻不停地替她夹菜。清葵也乐得受此照顾,来者不拒地一股脑儿全吃了下去。

    邬寨主和夫人看得颇为欣慰,别有深意地对视了一眼。

    萧错有些惊愕,看着她把碗里堆积如山的饭菜一扫而光,又盛了第二碗,不多时又一扫而光。

    郁天呆呆地举着筷子,半天也没落下。

    “丫头果然好胃口。”邬夫人欢喜地朝清葵手上拍拍。“多吃些,多吃些!等过两年养得壮实些,好替咱们小天生几个小胖小子!”

    适时清葵嘴里正塞满了米饭,听得此言,只觉胸腔里一口浊气急速上升,冲到嘴里将米饭全给喷了出来。

    郁天十分不幸地被沾上了几颗饭粒,立刻铁青了脸,放下筷子,拿了一旁的绢帕擦了擦。

    “吃不下了。”

    他一脸厌烦地丢下绢帕,愤然离开。

    邬寨主和邬夫人面面相觑,却见得清葵一脸委屈,连忙好生安慰。

    萧悔之咳了两声,也放下筷子称已用毕,道了别。

    “我是不是搅了大家的胃口?”清葵可怜巴巴地握着筷子。

    “哪儿的话。”邬夫人同情地揽了她的肩。“小天就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来,还想吃什么?”

    清葵想了许久才怯生生的:“夫人,您之前送我的竹叶青,被少主子给弄撒了。”

    “就这个?放心,待会儿我再灌上一壶给你带回去。”邬夫人豪迈地应了下来,又凑到她耳边:“可以叫小天陪你一起喝。”

    邬寨主咳了咳。“夫人,小天从来不沾酒。”

    “那有什么关系?”邬夫人挑高了眉。“说不准现在肯喝了呢?”她一脸暧昧,又同清葵说道:“别忘了早晨同你说过的话?先下手为强……”

    邬寨主索性装作什么也听不到,开始猛刨碗里的饭。

    清葵很想提醒他之前她喷了不少饭粒到他碗里,想一想还是忍住了。有些事,还是糊涂点儿的好。

    彪悍的邬夫人和惧内的邬寨主,让清葵这顿饭吃得相当舒畅。

    而郁天那头,则完全是另外一副光景。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臭丫头搞得这样狼狈,连饭也吃不下去。她简直就是颗大祸星,偏偏暂时还不能让她走。

    于是他生平第一次坐立不定,心情烦躁地在房里踱来踱去,好像在等,又说不清自己在等什么。

    清葵左手拎着一只小盒子,右手抱着酒壶进门的时候,正见得他这番紊乱不清的神态。

    “郁天?”

    一见她,他立刻条件反射式地露出一脸嫌恶。“你出去。”

    清葵很有些受伤。“哦。”

    她乖顺地往外走,又被他拎着领子带了回来。

    “郁天!你什么意思?”她终于怒了。

    “叫你走你就走,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你——”清葵气结。“你究竟想怎么着?”

    “我——”郁天语塞,许久才转过弯儿来。“谁让你吃那么多的?”

    清葵一呆。原来是嫌弃她吃太多了。至于么?

    “其实我吃得已经算少了。”她讪讪地,忽然生出一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愧疚感。“丹——我姐姐平日里的饭量是我的两倍多。”

    郁天有些闷。明明他不是想说这个来着,谁知道怎么见到她就扯到那个话题上了。

    那他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被这么歪七扭八地一搅,他也有些混乱。

    清葵偷瞄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要不要吃点儿?我看你没怎么用饭。”

    “不要。”他挥了挥手,蹙着眉。“看见你便没胃口。”

    “那我先放在这儿。”她往后缩了几步。“等我走了你再吃。”

    清葵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叹了口气。

    她跟郁天仿佛是天生的不对盘儿,碰到便折腾。不过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这儿,再怎么不对盘儿,从此也就消停了。

    想到此,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空落。这山寨里头的玄机虽然与自己无关,但这里头的人却都让她有几分喜欢。从理智上说实在是该及早抽身离开,从感情上说又有些不舍。

    “商清葵。”她从怀里掏出那柄铜镜,照着自己的异眸,语重心长。“别惹祸上身了。那个萧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你对付不了的,还是及早离开,继续双修大业才是正经。”

    那双异眸盈盈一动,竟然翻出些光华。

    她一愣,再仔细看时又没了线索。

    “难不成我的缘定之人还真在这山寨里?”她又犯了难。“若是真的,难不成我还得先将他找出来带走?”

    她仔细地回忆了一遍自从上山寨以来遇到的男人,打了个寒噤。

    不会吧?

    裘大太粗莽,榔头喜欢丹君。守门的阿淳长了一口龅牙,厨房的大李子壮得像只熊。

    还有仇聪仇颖两兄弟,黑得像炭烧出来的。稍稍靠谱些的刘柱子,听说已经有了未婚妻。

    或者还有萧错和郁天。一个是敌非友,一个臭脾气。

    不带这么玩儿人的。她忿忿。就算真是他们中的一个,她也顾不上了。

    思索了一会儿,清葵索性盘腿而坐,手结莲花印,敛神静气,运转体内阴阳之气,沉入丹田。

    她安静了一下午,倒让郁天开始不安起来。

    连晚膳她也只摇了头说不用,更是让他心内摸不着底。难不成被他这么训过之后受打击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像她那么古怪的女人会因为这个受打击?

    一直到夜色初临,他从外头回来,她还安静地坐在榻上,看得他心里发毛。

    他把手里的食盒丢到她面前,冷声冷气地丢了一句:“这是娘要我带给你的。”

    她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微微睁开眼。

    “你哑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到底怎么回事?”

    清葵似如梦初醒般,骇然瞪着他。

    “天黑了?”

    郁天像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有气无处使,只得憋了回去,朝她冷眼一瞪。“你又在练什么邪术?”

    她像没有听到,只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打开食盒,拿了一只馒头出来咬着,一面还喃喃自语。

    “还是不行。看样子是我想错了。”

    她运转真气试图冲通魅目,却始终没有成功。看来她未必已经遇到了缘定之人,也许只是因为一些巧合罢了。想到此,她有些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

    郁天见她懵懵懂懂,也不欲再与她纠缠,转身正要进屋,却听得她一声轻唤。

    “郁天。”

    第十章 最终失败的潜逃

    她唤他也不止一次,语气里总带着一种让他烦闷的调笑不羁,但这一声唤,却来得最正常不过。平静,甚至带了些柔和。

    郁天迟疑了一瞬,又转过身来。

    这山中的夜特别地黑。山寨里灯火燃得不多,远远比不上一轮明月几颗星子。清葵的脸沐浴在明月星子的清辉中,显出平素不常出现的安宁神秀。

    其实她长得很美。

    郁天心中冒出的这个念头,把自己也惊了惊。

    她的双眸注视着郁天,闪现出比那清辉更炫目的光华。

    郁天呆愣地望着她,仿佛已经沉迷。

    “别轻易相信萧悔之。”她的语调温柔,神情妩媚,说出的却是再正经不过的话。“他的身份不简单。”

    郁天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困惑和纠结,水墨双眸像蒙上了一片纱。

    然而他很快恢复了清明,眸中迅速地积聚怒气。

    “你又对我用媚术?”

    清葵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快便清醒了过来,只得放弃,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上前两步,手指紧紧地捏住她的肩膀,让她忍不住吃痛地叫了一声。

    “我早说过,不要对我用媚术。”他盯着她,眉头揪在一处。

    “若我不用,你会信么?”她不服输地仰头瞪他。“算我白好心一场。”

    “好心?”他的手指紧了紧,让她脸上的痛色越甚。“我怎知你不是在挑拨?”

    清葵涨红了脸,恨恨地:“好,好。郁天,我知道你不信我。就算我在挑拨,你要如何?杀了我么?”

    他却松了手,背光的脸庞看不清神情。

    清葵捂住生疼的肩胛,心中把自己骂了千百回。明明已经打算要走了,做什么还多管闲事地来警告他?还怕他不相信,寻了机会用媚术,想把这句警告埋进他的心里让他警惕?

    其实他会怎样,这个山寨会怎样,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费力不讨好,自己怎么也会犯傻做了这样的事?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他却忽然开了口。

    清葵低着头。“就当我天生喜欢挑拨离间,看不得别人师徒情深,可以了么?”

    她起身,缓缓地走进外间,蜷缩在小榻上,裹上了被子。

    郁天默然地看着她动作,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回了自己的内室。

    清葵缩在塌上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儿揉,一边儿暗骂郁天这小屁孩儿出手太狠。且不说她真是出于好心,就算她别有用心,他也不该下这死重的手,当她是面团儿么?

    要不要在临走前恶整他一番?按照她的性子,别人犯一尺,她一定得回个一丈。可自从碰到这郁天,她吃了不少苦头,却没还过他一分,甚至还做了那么些匪夷所思的好事。

    实在有些不正常。要是不做点儿什么,甚至对不起自己。

    清葵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又拨开衣襟子在灯下瞧了瞧已然红肿的肩胛,更是下定了决心。

    她等了一会儿,等到郁天熄了灯,房间里再无动静。这山寨里头没有敲梆子的人,她只能通过月弧的位置来判断大概的时间。

    估摸着过了两更,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月华装满屋,也撒进了郁天床上的那道青纱帐。

    清葵一只手里捏着一只赭色的纸包,另一只手轻轻撩开纱帐。

    他的睡颜安宁,眼睫投下的那道弧随着呼吸浅浅起伏,是与白日里的冰冷完全不同的情致。

    清葵凝望了他一会儿,想要报复他的心思却不知怎地淡了下去。

    手里捏着的那只纸包终于还是没有拿出来。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臭小子,遇上你算我的劫数。”

    她放下纱帐。

    “以后千万别再碰到了。”

    她摇了摇头,退出了房间,又轻声阖上门。

    当然,她没有看见门被阖上后那双忽然睁开的水墨眸里的一片清明,没有看见少年手里骤然握紧的匕首,也没有看见他注视着她背影的复杂情绪。

    清葵翻出床底下收拾好的包袱,摸去了丹君住的房里。

    丹君早已等得焦灼,但碍于自己的迷路症又不敢来寻,只得在房里踱来踱去。

    “清葵,你总算是来了。”

    她大喜过望,上前搭手在清葵的肩膀上,却见她神情微变,像是吃痛。

    “怎么了?”丹君不知所措。

    “没事。我们走罢。”清葵推开门,朝外面望了望。“这山寨只有一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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