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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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遍布盛开的花朵,枝叶旖旎,舒展自然,带着蓬勃生机。[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远远望去,如一脉色彩斑斓的锦幛,绵延不绝。

    此时,风离澈长眉紧蹙,面无表情,正凝神负手立于连绵的宫殿前。一任春风吹拂过他刚毅的脸庞,徐徐吹起他青蓝色的衣袍飘厥翩翩。

    只见远方有一脉黄线渐渐近了,他渐渐眯起冷眸,细看之下竟是大队人马扬起一人多高的尘土,如一道屏障慢慢逼近,清晰闻得马蹄声如雷奔卷。

    而他等了将近半月之人,终于来了。

    大队人马在离宫殿百步前止住了步子。唯有为首一人单骑飞奔前来,银甲白袍,于灰蓝天色下熠熠生辉。

    近至风离澈的面前,他利落翻身下马,几步上前,自马上解下一个蓝色包裹,恭敬递给风离澈。又向着正立于风离澈身旁的南宫烈单膝跪下,拱手作揖道:“国主。”

    风离澈将那蓝布包裹打开,里面露出一个精致的黑色檀木盒子,那是他母后藏在密格之中的盒子,他曾用尽了办法也不能将其打开,盒子底部赫然有一玉阙形状的凹陷。

    南宫烈瞧了一眼,缓缓自腰间解下一枚玉阙,而那形状竟是与那凹陷之处完全吻合,他将玉阙递给了风离澈,平声静气道:“你自己试试看,能不能打开。”

    风离澈蹙眉更深,狐疑接过,将那枚玉阙嵌入盒子的凹陷之中,只听得清晰的“咔哒”一声响起,似是机关启动的声音。少刻,黑檀木盒盖已是自动弹开。

    他静默站立着,手中紧紧握着黑檀木盒子,目光愣愣注视着,神情逐渐恍惚了起来。

    那里面,是厚厚一叠家书,那娟秀的字迹,每一字每一句皆是他的母后亲笔所书,慰问着南宫烈近况如何,身体可好,叮嘱他南地湿热,昔日征战腿上落下的旧伤容易复发,一定要悉心料理,好生保养,千万不要过于操劳政事,一字一语,平淡而温和,都是些家常的体恤,更像是情人之间的蜜语。只是每封家书的最末,总是以最工整的小楷写着一行小字一一致最爱,筝。

    那样厚厚一叠书信,只是从未曾寄出过。

    那样厚厚一叠书信,一张又一张,散发出经年沉香的味道,缓缓弥漫在了空气之中,闻之令人心神宁静,而那样年久泛黄的颜色,瞧着便令人的眼底蒙上一层舒适与舒心。

    娟秀的落款,是漫漫十七年的春,夏,秋,冬。横亘四季朝夕。

    十七年的想念,十七年的深情,都清晰写在了这样厚厚一叠家书之中。

    风离澈呆滞站立着,无声哽咽,一层层的悲翻涌上心头,酸痛不可遏制,眼中不知缘何竟是蒙上淡淡雾气,迷迷蒙蒙地再也瞧不清楚手中的字迹。

    终于,一滴泪珠灼热地滑落在他青蓝色华服之上,晕出一点斑驳的泪痕,转瞬便湮没于蓝丝绣纹之间。

    南宫烈悄然站立于他的身后,轻声叹道:“澈儿,如今你总该相信了?”

    紧紧握住拳,风离澈抿紧薄唇,“知道了。”

    南宫烈缓缓退开一步,逆光之中他深刻英俊的五官在朝阳明光下格外分明,可细看之下,两鬓已是多了风霜侵染之意。只是依稀仍可以瞧出他年轻时的俊朗无双。他老了,时光的手如此公平,轻轻拂过每一个的脸,并不偏爱半分,而他早就不再年轻。

    唇边缓缓溢出一缕苦笑,南宫烈口吻极其柔和,只轻轻拍一拍风离澈宽阔的肩头,道:“澈儿,我准备宣布退位。明日起,你便是这南漠国至高无上的国主。”明亮的天光一丝一丝照在他的面上,他的神色极沉静安详,只是眼角,缓缓爬上一缕疲惫。

    风离澈静默站立,一言不发,心底却如海潮般一浪接着一浪汹涌翻滚着。

    他竟然,从不知晓,自己的名字,其实应该叫做一一南宫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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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二十八章 冤家路窄

    自那晚玉婉柔登台唱曲之后,烟落又在飘香院的雅间之内连连守了几个晚上,却始终没有再瞧见莫寻的身影。

    会是她看错了么?毕竟夏北国的四皇子孤身一人来到晋都,还是在这般政治混乱的时候,莫寻他会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烟落的心中原是十分焦灼的,毕竟她的女儿无忧还在莫寻手中,也不知此次有没有跟着莫寻一起来晋都,还是被留在了夏北国?她此时好想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哪怕只是瞧上一眼也好。

    风离清照例每日都会外出打探城中最新的消息与异动。有一日,他带来的消息令烟落冲动难耐的几乎再也坐不住。听闻皇宫之中慕容成杰已经对外宣称皇帝落崖失踪,已是正式扶持太子暂时即位,自己则是名正言顺的独揽大权,当上了摄政王。朝中有不服之大臣,皆是敢怒不敢言。

    慕容成杰只是对外宣称风离御落崖失踪,却并不发丧,想必一定是没有寻到他的尸首。这样,是否说明风离御应当还活着呢?烟落的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她每日每日的都在担心着,生怕会听到不好的消息。而这样的惶惶终日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烈,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夜夜不能成眠,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风离御坠崖之前那最后痛惜深情的一瞥。

    而另一桩令烟落焦急万分的事,便是慕容成杰扶持太子暂时即位。难道宸儿已是被慕容成杰寻到了么?烟落很是担心,可是静下心来与风离清一道仔细分析了当下形势,从种种细微的痕迹去揣摩,总觉得慕容成杰此举做的是遮遮掩掩。那么,极有可能慕容成杰并未找到宸儿,襁褓之中的婴儿容貌难辨,也许慕容成杰只是随便寻了一个婴儿暂时冒充代替。是以,他们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再去皇宫之中自投罗网。

    连日的查探,风离清打探清楚了晋都南门眼下的城防最是松懈,且在午夜子时之时会有一轮换班,交接之时是防守最松懈之时,应当是有机可趁的。而他们便决定利用这样交替的换班之时,偷偷潜出晋都。南下至定州、云州、青州一带,纠集原属风离御的旧部,并顺带打探风离澈的消息。

    毕竟现在慕容成杰的手下绝大部分是风离澈的旧部,想要讨伐慕容成杰,唯有风离澈能有这样一呼百应的威望。国难当头,相信兄弟之间的嫌隙过往,再也算不上什么。此时此刻,大家应当一致对敌才是。毕竟,总不能教外姓人氏占了风晋皇朝的江山。

    而涵儿只不过三月大的婴儿,他们自然不方便带在身边,难免会束手束脚,多有受累。是以留在飘香院由玉婉柔照拂是最佳的选择。玉婉柔性子温和,又极是喜爱孩子,涵儿亦是很乖,飘香院地处又极是隐秘,多出一个孤儿之事,绝不会有人怀疑,是以交给她照料,烟落很是放心。

    相聚短暂,终有离别之时。

    这晚,夜幕缓缓降临,黑暗如同一层厚重的暗纱紧紧逼迫向大地,有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玉婉柔静静伫立在飘香院的后门处,她的身后是纸醉金迷的灯火辉煌,而那样的热闹喧嚣原是不适合这样离别的黯然感伤的。

    她双手交握,两鬓各垂下一缕及腰长的黑发,如丝缎般缠绕她纤纤婀娜身姿,云髻堆耸,犹若山岚密雾,耳上缀着晶莹的流苏,随着她的轻颤微微摇晃。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树梢,静静照耀着人间,叠叠柔和的光芒如水波微荡。

    国破家亡,复国之路,漫漫遥遥无期。此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

    风离清与烟落皆是穿了一身寻常百姓的布衣,且烟落更是作了男装打扮,玲珑妙曼的身姿全然掩藏在了宽松的常青色斜襟袍之中。

    烟落上前一步,拽了一拽仍是僵滞站立风离清的胳膊,心中虽是不忍,可是不远处传来隐隐低低的更漏之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温柔而紧迫的催促。他们所剩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狠一狠心,咬牙催促道:“清,我们真的要走了。”

    风离清妖媚的凤眸中满是眷恋不舍,眉际逐渐生出一缕秋风般的幽凉,叹息道:“柔儿,我要走了,往后你自己要保重。”望着她一面漠然无表情,心中狠狠一滞,他难堪地别开眼去。自古多情伤离别,横下心来,他毅然转身,萧瑟的身影在冬日苍茫的寒意里看起来格外孤清。

    “等等,清……”玉婉柔却终于出声,依旧寒凉的夜风一阵一阵扑到她的脸上,眼眶之中热热的,她突然脱口而出,迟滞问道:“清,你真的会娶我么?”

    风离清倏然转回身,眸中似闪过一阵惊喜之色,一步上前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温柔的话语萦绕在她的耳边,呢喃回响:“柔儿,只要我还能活着回来,此生必定不再负你。”

    玉婉柔神色里似有着无尽的喜悦和动容,柔情几许,几乎能将他彻底淹没,低低喃道:“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若是你不能回来,若是你再骗我,我必定一头碰死,入了地下也永不原谅你。”

    他温柔炙热的薄唇轻轻堵住她柔软的双唇,蜻蜓点水般一啄,眸光柔情而热切,微微斥道:“不许胡说,柔儿,等着我。”

    她缓缓点头,柔婉的面上闪过一抹粉色红晕,似一朵合欢花徐徐绽放,声音低若蚊呐,只道出一字,“好。”

    冷风中她伏首在他宽阔而温暖的拥抱里。

    烟落默默瞧着他们此时的相拥,这般温馨的场面,直教她的眼中微微有些涩意,几乎要落下泪来。

    扑面而来的风中,已是有了几分春天的清新之意。

    寒冬如斯,终于也会过去的。

    只是不知道,她自己的寒冬,会不会过去?

    终于离开了飘香院,他们疾步赶路,不再逗留。

    长夜寂寂无声,偶尔听得远远一声更鼓,更能分明烟落此时明显略快的心跳。风离清的脚步既快又稳,落地的沙沙声如呜咽而过的山风。

    渐渐近了城楼,只见眼前两道青色城墙似巨龙夹道蔓延,不见高处天色。那样的深锁重重,仿佛无法逾越的天堑一般。

    烟落的心中不免有些沉重,更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是一味觉得没有底。家国天下都如一脉在风雨中飘摇的黄叶,更如一吹即倒的寸草,他们完全身不由己。

    她没有目标,也不知自己即便是出了晋都,究竟又能和风离清一同去做些什么,眼下这样的局势,慕容成杰霸占着朝廷,又该如何去挽回?千头万绪凝结,愈搅愈乱,只觉得有大石缠绕着重重丝线坠在她的心间,渐渐憋闷的无法呼吸。

    “小心。”风离清突然拉过正一脸恍惚的烟落,将她拉至自己身后,低声道。

    一丛丛明亮的火把在不远处幽幽燃起,渐渐清晰,一阵小跑步声渐渐逼近,烟落自风离清身后微微探出脑袋,偷偷觑了一眼,城防果然是子时换班。

    此刻,风离清足下轻轻一跃,凌空腾起,已是携着烟落纵身飞上城楼,瞬间便隐入凸起的箭台之后,看准了那些巡防侍卫转身的间隙空挡,又是飞身一跃,贴着城墙向下而去。

    呼呼的风声如鬼魅般在耳边森冷划过,一阵阵疼的紧。下坠的压迫感层层迫上心头。再待回神之时,烟落只觉自己已是落在了松软的草地之上。背后是高耸深重的城墙,而那样阴森压迫的感觉依旧没有散去,烟落几乎不敢相信他们便这样轻易出了城,看来这风离清时间掐算的极准,几乎分秒不差,才会这般顺利。

    出了城门之后,他们飞快地隐匿于城外的松针密林间,他们第一处目的地是临近晋都的定州,据风离清言,定州守城是他自小的把兄弟。

    放眼如今整个风晋皇朝的形势,慕容成杰在短短不到一月间已是彻底占据了晋都,且周边北部的凉州、灵州、燕州以及东部的越州,城防军权已是牢牢控制在慕容成杰的手中。其实这也并不出人意料,想来此前慕容傲在凉州、灵州卧底于日月盟之时已是将势力根深蒂固,是以,这么快的地方兵变也不足为奇。

    听风离清言,风晋皇朝南部的定州,云州,柳州,青州以及西部的凌城,慕容成杰目前尚且没有办法控制。而这几州暂时因着太子登基,亦没有所动作,也不知是观望还是作何。所以,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南部的定州。

    九皇子与当朝皇后皆在,若是想在南部揭竿反扑,应当也是可行之计。毕竟,即便是年幼的太子即位,有皇叔与太后在,凭什么由慕容成杰摄政,他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朝臣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烟落边赶路边琢磨着,冷不防却被风离清一下拽入草丛之中,他修长的一指轻轻凑向唇边,低声道:“不好,有动静。”

    夜色如浓墨一般,远处似有无数火把燃出松木的清香,只听得马匹铁蹄“塔塔”声如奔雷席卷而来,震天地响,夹带着马儿铃铛直响,听着估算至少在千人以上。

    他们静静伏于茂密的草丛之后,凝声屏息,似有一辆绛紫色涂金粉大帐车缓缓停在了他们身前十步之遥。里面出来一个身量魁梧的男子,一身铠甲在幽冷的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髯须之下掩映的面孔极富棱角,剑眉横张飞逸,整个人浑如一把利剑,寒光迫人。

    烟落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那股凉气如寒冰利锥一般生生破开五脏六腑,切破心肺,是那样的惊骇。同样的,烟落亦能感受到身边近在咫尺的风离清亦是浑身一僵。

    经历数次兵变,烟落早是将风晋皇朝将士三六九等的装束都瞧了个清清楚楚。而这样的打扮和装饰,无疑是夏北国的军队。

    竟然会有夏北国的军队出现在晋都的南城门之外,那这意味着什么?

    心内震惊到无以复加,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风离清,只见他亦是脸色铁青。

    烟落心下立即雪亮一片。看此情形,慕容成杰定是与夏北国联手了,欲借夏北国的兵力一举攻下风晋皇朝的南部州县。

    正凝思想着,跟前那名男子已是破口抱怨道:“大汗也不知是怎的想的,就只派我们这点人来晋都,将大部队都留在了灵州城外的溱关和沛关。这一会儿要是开起战来,咱们就这么些兵力,哪能杀得爽快?”

    另一名将军模样男子冷声道:“你叫嚷些什么,大汗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慕容成杰亦是一只老狐狸,谁知他安的是什么心!大汗自然是要观望一番了。况且只以区区贫瘠之地的燕州相换,大汗未必放在眼中。要知道大汗看中的可是凉州和灵州。”

    “凉州和灵州地势天险,慕容成杰是断断不会让出来的,给个燕州还真是聊胜于无。”髯须男子接过话,又道:“罢了,就当作是游山玩水了。听闻晋都南部云州多出美女,这倒是有几分诱惑力,但愿能不枉此行,抓个小妾回家暖床。”

    另一名将军模样之人以肘狠狠击了他一记,瞪圆双目,微恼道:“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正事要紧,赶紧地到定城外去驻扎罢。”

    烟落听着听着,浑身已是冷汗涔涔,想不到慕容成杰真的与夏北国联手了,还用燕州相换。如此看来,慕容成杰兵临定州,扫平南部余郡便是指日可待了。兵贵神速,在于出其不意,慕容成杰政变不过是短短一月,竟已是安排周密至此。

    如此一来,她与风离清的的计划更是难如登天了。

    随着夏北大军的渐行渐远,风离清一直阴郁的面色终于有了反应,死死扣紧的十指已是“咯咯”作响。烟落惶惑的视线正对上他清冷的眼神,轻声问道:“现在,要怎么办?”

    他略略颔首,轻轻握一握烟落的手,以示宽慰,道:“完颜老贼也未必是真心相助,我瞧着是观望的意思居多。只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样,烟落,你留在原地不要走开。他们人多,带上你打探容易被人发现,我只身一人再去打探清楚,他们究竟此行有多少人,又要驻扎在定城外的何处。”

    转眸看向烟落,他有着片刻迟疑,问:“烟落,你一个人,要不要紧?”

    烟落轻柔一笑,推一推他道:“你放心,经历了这么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即便是有个万一,我们在定城州府相见便是了。”她重重颔首,鼓励他道:“你去吧。”

    风离清点点头,飞身一跃,修长清俊的身影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不复可见。

    静静地等待着,烟落掩身在了浓密的草丛之中,不敢轻举妄动。松林郁郁遮天,偶有稀疏月光从树枝的后隙里漏出来,似映照在千年寒冰之上,此时她已是渐渐手足生寒。

    突然,身后不远处的一颗松林之后似有些许响动。烟落一惊,背心滑落的汗珠似一颗颗滚圆的冰珠滚过,激起一身寒栗。她徐徐站起身,蹑手摄脚欲离开这是非之地。

    “是谁,在那里?!”一声男声的冷喝,在暗夜深重的露气之中邪然响起。

    惊得烟落立即噤声,身形微微一晃,迅速闪在一颗大树后边,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沙沙”的树叶摩挲响声。星光隐隐,草地幽暗,重重花树乱影交杂纷错,像无数珊瑚枝丫的乱影,要发现她也不容易。

    烟落屏住呼吸,慢慢地落脚抬步,闪身轻轻挪动一步,生怕踩重了落叶发出声响。而那人的脚步声却是渐渐地靠近,隐约可见豹纹长靴。她立住不动,只觉浑身渐渐僵硬,那样的豹纹长靴,瞧着便是夏北国人的装束,心中更是惊骇,一颗心狂跳得仿佛要蹦出喉咙。

    过了须臾,听他的脚步声似渐渐往别处走了。她方才想松一口气,不想下一刻,她已是被一人顷刻间自树后抓起。

    惊惶抬眸,不想却对入一双熟悉的幽冷桃花眼之中。惊愕缓缓覆上她略显苍白的面容,是他!

    那日在飘香院,她果然没有看错,莫寻是真的来了晋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他,还真是冤家路窄。

    温香软玉拥入怀中,莫寻美艳的俊颜之上划过一丝异样,瞧清楚是烟落之后,他唇边缓缓绽放一朵妖美的笑容,“你终于落入我的手中了。”

    一臂紧紧搂住她,他缓缓低下头来,贴在她的耳边呢喃着,声音嘶哑而鬼魅,“烟落,我不想放你走了。”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二十九章 围魏救赵(一)

    一辆绛紫色涂金粉帐车急速行驶在了略有些颠簸的山路之上。

    一夜春风,天地间仿佛瞬间变了样,山间的四月,已是桃红柳绿,芳菲无垠。烟落随手撩起车窗帐帘,但见窗外锦绣如织如画,仿佛凝了一天一地的明媚云霞,灿烂繁盛到了极点。令她几乎不敢相信,只短短两天,春意已是拂遍了人间大地。

    远远望去,山下平野漠漠,尽是青翠稻田与灿烂如金的油菜花,或青或黄交错其间,如一大块斑斓绚丽的锦幛,绵延不绝。只是,再美的景色,烟落也无心去仔细欣赏,她虽是方向感不甚强,可也知道他们此时正在往北赶路。这与她之前与风离清相约的定城见面,是背道而驰。

    一路日夜兼程并无多些休息的时候,马车颠簸,日夜不得安枕,也是十分辛苦。此刻,清晨时分的山野仍有些寒意,她披了件披风在身仍不觉有些瑟瑟。

    “呀”地一声响起,马车嘎然而止,突然停了下来。锦布门帘被人轻轻撩起,清晨深重的露气与莫寻一道入来,他惹目的丹凤眼中满是笑意盈盈,只身挤了进来,紧紧挨着烟落身侧坐下。

    赶路用的轻便马车,原本里面空间就十分窄小,也只够烟落一人坐而已,莫寻这般身量高俊的男人也坐进来,一时间,马车之内更是拥挤得无法伸展分毫。

    车夫扬鞭一挥,马车徐徐启动,又继续开始赶路。

    烟落秀眉紧蹙,如羽睫毛微垂,清晰能听见她狠狠咬牙的声音,字字道:“莫寻,哦,不,是完颜皇子,你一个大男人怎的不去骑马?也学姑娘家坐马车?”

    莫寻大刺刺地往后一躺,整个人慵懒舒展着,狭小的空间内,盈满了他身上所散发出淡淡男子清爽的气息,而烟落已是被他挤至角落之中。

    他转眸,勾起媚眼,语意轻佻道:“我骑马累了。咦,你干嘛坐在角落中?过来这里一些。”言罢,他竟还一脸邪邪地向烟落招一招手,指一指自己伸展平放的修长双腿,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

    烟落不由咋舌,神情微恼。骑马骑累了,这是什么理由,竟然还有男人耍赖至此,当真是无赖之极了。她嗤笑一声,眼角微微弯成一带新月,问:“无忧呢?”这句话,赶路的这两日她已是问过他数次了,他每次只是避而不答。

    “到了凉州城内,很快你便能见到她了。”他微微阖眸,似是小憩片刻,仍是敷衍烟落道。

    “我要去的是定州,不是凉州!”烟落心中一急,已是低吼出声,青蓝色斜锦袍上有着绵延的莲花纹,此时已是随着她的气息浮躁而似泛起粼粼水波。生气令她娇美的脸上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红晕,如窗外朝霞般灿烂。

    莫寻陡然睁开双眸,对上烟落清澈的眼底。

    她只觉眼前华光一闪,仿佛是一只小憩的豹子陡然睁开了它如金线一般的蓝眸,而那样的颜色湛蓝如水晶,却深沉不见底。她狠狠攥紧衣袍下摆,秋水般的眸子直直盯着他,心中却并不害怕。

    莫寻却突然爽朗笑了,那样艳丽的笑胜过窗外的春光明媚,他徐徐道:“难道你不想见你的女儿了?”

    烟落蓦地收紧手,不动声色的握紧拳,亦是笑了笑,心中却暗自将他骂了千遍万遍,莫寻手中握着她的软肋,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低头望着自己衣袍的下摆,只觉得那上面的金线仿佛正一丝一丝地缠绕上她纤柔的脖颈,渐渐令人窒息不已。

    凉州,南辕北撤,那将离定州有多远啊。也不知风离清会有多着急,两日来,连连在山中,也不知慕容成杰是否出兵定州,外边情况究竟如何了。

    深深叹了一口,烟落心念一转,目光一烁,突然灼灼盯着他,道:“完颜皇子,风晋皇朝已然变天,而我不过是一名慕容成杰四处通缉追杀之人。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要带上我这个累赘去做什么。该不会是?”

    她顿一顿,扯下几缕门帘之上的金黄色流苏,层层细线绕在纤长的手指上,缓声又道:“该不会你是不想你的父汗与慕容老贼同盟,所以才带上我去游说罢?”

    烟落的话,仿佛在平静的湖中投梆入一枚细小的石子,而那样轻轻的涟漪,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她撇一撇唇,似笑非笑的神情越来越深。

    他似是一怔,只静默不语。她确实聪慧无双,他的确是不愿父汗与慕容成杰同盟,所以才急着赶回云瑶城。

    眯起狭长的眸子,他的沉默仿若浩瀚的海,让人无法揣度下一秒是惊涛骇浪还是波平浪静。片刻之后,他突然伸出修长一手,只一瞬便擒住烟落的下颌,修长的手指有着略略粗糙的触感,摩挲着她左脸颊处的淡粉色的疤痕,微微皱眉,他疑问道:“难道那神仙玉女草没有用处?怎的你的脸伤还没有治好?”

    长眉一轩,他低低的叹息萦绕在她的耳边,“这么美的脸袋,真真是可惜了。”突然将她拉近自己几许,炙烫的鼻息一浪一浪喷洒在了她的脸上,“为什么会毁了自己的容貌,是他,伤害了你么?”

    烟落缓慢移开他钳制住她的手,摇一摇头道:“都过去了,我的事,无需你操心。”

    莫寻缓缓向后靠去,反手枕住自己的后脑勺,眸光带着一丝玩味看向烟落,“女人之于男人,不仅是生儿育女,更要能有所助益,自然,能让这个男人喜欢就更好。烟落,你已是满足我后两个条件,至于第一条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脸戏谑地瞧着烟落。

    他的眸子如深邃的鸟潭,倒映出她娇美的容颜,又道:“况且,你在他身边实在太累太辛苦,他不能给你的幸福与专情,我自信都能给你。”

    烟落屏息凝神,她未尝听不出他话中情意,只是听他这样突兀说出,心内难免震动不已,面容不改,她只作不解,轻轻别转头去,“完颜皇子说笑了,烟落是有夫之妇,还有一双儿女,又是残容陋颜,配不上的。”

    “残容陋颜?”莫寻见她并不正面回答他,隐隐有失望之色,忽又轻松一笑,道:“其实我瞧着这样挺好,省得旁人总惦记你的貌美,倒是省了不少事。”

    烟落只是回以一抹讪笑,不再搭话。

    各自再无言语,僵滞的气氛在狭小的马车之间渐渐蔓延,周遭静的只余马车行驶时偶尔碾过石子发出的“咯噔”声。

    愈往前走马车愈是颠簸,缓慢行驶在了群山峰峦的峡谷之中,两旁山势险峻,峰险林茂,景观雄奇。一直这般颠簸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条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窄路,路的两侧苍劲松苍翠,怪石嵯峨,呼啸的北风穿梭回响其间,不由令人觉着森冷可怕。

    可想不到过了此峡口后,前方竟然是一大片的开阔草原。

    烟落以前多在深闺之中,甚少出门,只是曾经与风离御一同去过灵州而已。同样是地势天险,凉州却与灵州大不相同,灵州是围绕在群山峰峦之中一处峡谷州县。而凉州却建在一片平原之上,它的北边屹立着高耸绵延、无法攀越的山脉。

    夜色如轻扬的羽帐缓缓洒落,草原的夜是深深的蓝色,星垂平野,明亮地闪烁着银亮的光芒,仿佛银汉迢迢,伸手可及。

    他们的马车却并未驶入凉州城中,只是走在了旷野之上。烟落出神地凝望着深蓝天野,前边隐隐看得见似有房舍的点点灯火。渐行渐止,他们停在了一处围屋之前,莫寻先下马车,而后又扶着烟落下来。

    夜风渐渐大了,拂起她的衣角在深夜里如一双巨大的比翼的蝶儿。月色明澈如清霜,落在她的身上,莫寻只滞滞凝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她要自由地翩然飞起一般,而他,也许终究是留不住她的。

    屋内之人似听到了外边的动静,有一名中年男子打开门出来迎接,见是莫寻,忙俯首恭敬道:“盟主!”

    莫寻摆一摆手,示意他噤声,旋即冷声吩咐道:“只宿一晚,替我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还有我的马,替我喂饱,明日还要赶路。”

    那人连连点头,转身便进屋去打点。

    烟落缓步跟随在了莫寻身后,空旷的草原之夜,四处皆是透风,屋中并不怎么暖和。她轻轻搓了搓微凉的手脚,挑眉觑一眼他,似笑非笑道:“想不到,阁下竟是大名鼎鼎的日月盟盟主。”顿一顿,她笑意薄凉,似是微微嘲讽道:“不过,你多年苦心经营的日月盟已是落入他人的手中。眼下已是被慕容傲收编整饬,成了慕容成杰麾下的一支军队而已。引狼入室,为他人做嫁衣裳,恐怕便是指的你了。”

    莫寻在前厅之中择了一张交椅坐下,面色稍霁,寒声道:“你这么聪明,还不是一样中了他的圈套。从慕容傲的落崖开始,这便是一个圈套。”

    烟落微叹,“想来慕容傲的落崖,彻底博取了你们的信任。”

    莫寻轻哼一声,“他算得可真是精,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他不敌风离御,坠落山崖,也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他。”

    “亲眼所见?”烟落微讶,记忆自尘埃中凸起,她忆起那日慕容傲坠崖之后,那群黑衣人是群龙无首,便各自散去。当时好似有增援之人正在急速靠近。莫非,当日便是莫寻率人前来增援。如此说来,慕容傲当时放出明绿色的信炮,其实便是召唤莫寻前来,亲眼见他演那样一出好戏罢了。如此说来,莫寻的确是在她入宫之前就见过她的,不然也不会在宫中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说出,“果然是与众不同,难怪七皇子对你如此上心”这样的话来。毕竟风离御待她如何,他如何会知道,除非是亲眼见过,原来如此。莫寻一定是亲眼见到风离御那日携她飞快下山躲避冰雹了。

    烟落凝重的神情陡然生出几分凛冽来,慕容傲,想不到他竟然连坠崖之事都是做戏的,极力压制住心中怒气。脑中似有电光一闪,照亮了她心底最幽暗之处,霎时一片雪亮。

    记得慕容傲曾经说过,他并没有参与将自己送入宫中冲喜一事,因为彼时他坠崖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如果慕容傲连坠崖一事都是在做戏,又怎会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呢?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如果是这样,那么……

    倏然自交椅之上起身,烟落眼皮突突跳动着,心狂乱得仿佛要跃出喉口,会吗?会吗?即便是慕容傲欺骗了她,诱使误导她与风离御反目,她也不曾怀疑过他会残忍地害她,毕竟,他们相识一年多,总会有些情分,不至于无情如斯罢。

    双肩狠狠一颤,她惊望向莫寻,颤声道:“当日,构陷我入宫给先皇冲喜,那生辰八字!”美眸圆睁,她几乎说不下去,怔怔道:“难道这一切都是,慕容傲的主意?!”生辰八字,一般人不会轻易知晓,可她与慕容傲曾有过婚约,是合过八字的,所以慕容傲一定知晓。而她,竟然没有想到。

    莫寻低首,径自取过身侧茶盏,不疾不徐饮啜起来,难掩眸中鄙夷神色,“不妨告诉你,这确确实实就是他的提议。我只是调制了一味能令人昏睡不醒的药而已,其余的事皆是由他暗中使人打点。”

    烟落纤弱的身形狠狠一怔,旋即不可遏制地笑起来,她起先只是轻笑,后来转为大笑,笑声凄厉不止,直震得整个人似枝头繁花簌簌掉落,如下着一场缤纷花雨,轻扬在了莫寻的眼前。

    他从未见过烟落如此凄惶脆弱的一面,印象之中的她,一直都是那样的淡然与冷静。慌乱写满了他美艳的容颜,清晰可见。他上前紧紧拥住烟落,用力止住她的颤抖,声音有着自己难以想象的嘶哑与破碎,道:“烟落,你怎么了?怎么了?”

    凉州偏僻贫瘠之地,自然是没有那许多蜡烛的,屋内只一盏油灯,颤颤巍巍地燃烧着,灯芯已是黑的颓败。她突然死死揪住莫寻的衣领,眸中饱含无尽的痛楚,厉声质问道:“你知不知道,那时我已经有了孩子。为了你们的计划,我的孩子,没有了……”

    她陡然松开了他,双眸愣愣瞧着自己的双手,可眼中的光芒却像是熄灭了的烛火,渐渐黯淡了下来。早就没有了眼泪,她只是恍恍惚惚,低喃道:“血,好多好多的血……我只睡一觉醒来,孩子就不在了,不在了……”颓然垂落的双手,紧紧拥住自己的头,她缓缓屈膝蹲下,痛苦得将自己深深埋入其中。

    慕容傲,那样一个清逸温润的男子,自万灯节相识以来,他们毕竟有过一年的迤逦时光,她无法想象他竟会残害她至此。

    报复!他一定是在报复!他是那样爱着梅澜影,他这一定是报复风离御,当年将梅澜影送入宫中。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只是可惜了她那未成形的孩子,就这般夭折了。

    莫寻默然无语,只得再度将她拥入怀中,这是他的错,的的确确是他的错,他的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不是自己轻易相信了慕容傲,又怎会发生后面的一幕又一幕。只是当时,他确实不知道她已怀身孕。所以,入宫之后,她在宫中不小心撞到自己正在树下小憩的那次,他无意中探得她的脉息,竟是不日前曾经小产。那时,他便心知她必定是因为入宫冲喜而被迫落胎的。

    对于她,他一直是愧疚的。他的野心,他的无心,才造就了她的悲剧。所以,他才替她封脉医治,在她难产之时出手救她。还有他最终选择抱走了无忧,其实,他一直不忍心告诉她,无忧生来便患有心悸之症,顽疾难治,恐怕终极此生他也未必能将无忧治好。他不忍带她去看无忧,只怕无忧那苍白的小脸会让她心神俱裂。

    不忍见她如此哀伤,一直沉浸在过去的苦痛之中。

    他轻轻扬起衣袖,袖间飞出无数细小的白色粉末,蒙蒙如香雾轻卷,很快便笼罩了烟落凄怨哀恸的面容,她缓缓闭上双眸,无力的头轻轻依偎入他的怀中,如羽双睫颤动着,沉沉睡去,眼角似有一滴晶莹,在微弱昏黄的光线之下闪耀着润泽的光芒。

    温柔抚摸着她如丝缎般的长发,为她一一理顺,指尖缓缓划过她面容的细腻线条,温热的唇在她冰凉的额上落下一吻。

    也许,只有她这般恬静睡着了,他才能如此肆意,一亲芳泽罢。

    屋外是广阔深远的天地,可是她却仿佛是那飘荡在茫茫大海中孤零零的一叶,无边无际的原野,彷佛永远都不能走到尽头。

    他多么希望,能陪着她一起漫步之人,会是自己。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三十章 围魏救赵(二)

    她似在黑夜中独自走着,万盏明灯,人潮如海。

    万灯节那夜,他目似朝阳,郎若星辰,穿一件银色长袍,举步优雅,成为灯节上一道美丽的风景,风流倜傥的样子引来不少女子爱慕的目光。

    听到异动,她从琳琳朗朗的灯谜上抬起头,刚好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他亦是看到了她,一笑春风拂面。

    只一瞬,她就被这笑容里的温柔所吸引。

    他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飘逸的音调仿佛是天边一抹清淡的薄云拂过他的脸颊,可下一瞬却又变幻成了无数把锋利的钢刀,朝她直刺而来……

    腾地坐起来,烟落突然惊醒了,她的心中突突地直跳着,浑身已是冷汗淋漓,濡湿了后背的衣襟。

    她竟然,梦到了与慕容傲初初相识的那一幕场景。

    月色明澈如清霜,自屋中旧旧的窗格里漏下来。只见莫寻躺在不远处的软榻之上,月色清晰地照出他睡梦中安稳的容颜,眉间轻轻皱着,似有几分倦意。

    窗外有呼呼的风吹过,晃动着薄薄的窗纸,草原之上的风声到底是不同于晋都的,晋都的风怎么都是簌簌的威风,这里,连风都是刚硬无比的。

    她极安静地起身,缓缓下床,轻轻掩上”嘎吱“作响的木门,屋外春寒,十分得冷,满地白霜凝结在柔软的草地之上,仿佛是一层雪白的落花,寂静无声。一轮明月那样圆,遥遥挂在西边的天空,只冷眼旁观。

    寻了一处冷硬的大石,她静静地坐着,蜷缩着身子,呆滞凝望着冰冷的月儿,她的双眸,明亮胜过当空皓月,而她的神色却如月夜一般凄暗,瞧不见半分从容温润的光彩。

    天际扑愣愣几声响,是晚归的昏鸦落定在了孤廖的枝头栖息,一分皓月又向西沉了一沉。天。就快亮了。

    心中似有一股滚热的强力激荡汹涌,只觉得自己一直支撑着的那束坚冰被这样的滚烫冲击得即刻融化了。慕容傲对她的欺骗利用每每暴露出一分,便意味着她对风离御的误解更多了一分。

    突然,心底越来越悲凉,凉的自己都不知究竟还有没有转圜之地,只怔怔出神,她又一次为了慕容傲背叛了风离御,还害得他受伤落崖。记得风离御有一次气急之下曾经说过,她能背叛他一次,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而她果然,是有第二次的,他竟一点也没有料错。

    望着迷蒙的天空,她极力克制着心中强烈的思念,可那样由心底四处泛滥的情感根本是无法遮掩的,她只得任由那哀戚的想念一浪又一浪的吞没自己,渐渐痛的无法呼吸。

    东方的天,已是缓缓扯开了一道金色的口子,一缕红艳的朝霞破空而出,那样的明艳生辉降她的苍白照耀的无处可避。

    微微闭眸,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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