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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看见被六爷搀扶着的我都是一愣,但他们都是老江湖了,脸上表情不变,赶紧跟着我们走了出来。[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赌场喧闹依旧,底下的赌徒们还是如痴如醉喊叫着,看着这种场面,根本就像想不到,那一间间小屋里,到底隐藏着多少杀机。
“哟,六爷,你们走了?”不知道打哪儿钻回来的高经理跟我们迎头碰上,他明显地怔了怔,六爷直冲他一点头。大叔赶上前一步,“老高,我们小姐不舒服,先回去了,回头你跟你老板一起去赴六爷的宴席,我好好和你喝一杯啊。”
大叔说话时就把那姓高的拉到了一旁,我们几个迅速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就听见背后大叔还在寒暄,“可一定来啊。”走了一半楼梯,我赶紧直起身子看向叶展,“七爷,你没事吧。”
叶展咧着嘴一笑,“没事”,他的声音变得很粗糙,石虎用力的搀扶着他。六爷低声说,“大伙小心点,洪川,你先去找青丝,她就在门口。”洪川一点头,快步去了。他回头问了叶展一句,“大哥呢?”叶展脸色一暗,“出了些麻烦,一时说不清楚,回去说。”六爷一点头,也没多问。
下了楼,我们就发现原本门口站着的那些看场子的黑衣人多了不说,还有几个穿着西装的,可看起来却不像中国人。“日本浪人,我以前在码头见过他们中的两个人。”石虎压低了嗓门说了一句,“别管他们,走我们的,”六爷低促地说了声。
我依旧是歪靠在六爷身上,其他几个人就是那样昂首阔步,谈笑风生地跟着我们走,任凭那些家伙盯着我们。东转西转,眼瞅着就快要到大厅了,石头突然惊叫了一声。
我们都赶紧回头去看,石头指了指叶展,明亮的廊灯下,血就那么的刺目从他紧按的指缝中滑出,他身后的地面还有远处,都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痕迹,“糟了,”六爷低叫了一声……
“快走!”六爷当机立断,一把握住叶展另一只手臂,就和石虎夹着他往外走。我也顾不得再装下去,跟着他们的脚步就往外冲。刚到门口,一个黑影风一样的刮到我们跟前,“六哥,你们来了…七哥?!”陆青丝低叫了一声,她也看见了叶展被染红的手。
“别说了,赶紧走。”六爷一把将叶展推进了车里,陆青丝和我赶紧跟着坐了进去,六爷也快速绕到另一侧跳上了车。忙乱中,我回头看了一眼大叔他们,还好,他们都麻利的上了后面的车,车子一踩油门就冲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转回来的脸,“砰”一下就撞上了椅背。
“七哥,你怎么了,你的伤口裂开了,利不利害,快让我看看,快…”陆青丝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她急慌慌的就要去掰叶展的手,想看伤势。“青丝!”叶展轻喝了一声,他斜靠在车门上,脸上全是汗,居然还是笑,“把那东西给我再来点,这会儿还真有点痛。”
陆青丝的手一顿,然后拼命地摇头,“不行,你不能再吃了…”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我还没明白他俩在说什么,坐在前面的六爷猛地回过头来,眼珠子里竟闪着血色,“老七,你吃大烟了?!”话音未落,他凶狠的目光已落到了陆青丝身上,“你给的?!你居然还…”
大烟!!我惊恐的反刍着这个可怕的字眼,陆青丝看着六爷狰狞的表情竟哆嗦了一下,她一边用自己的袖子抹着叶展头上的汗,一边喃喃地解释道,“不是那样的大烟,是加工过的药膏子,毒性没那么大…”
在六爷的瞪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不敢再去看六爷的脸色,叶展强笑了一下,“六哥,是我自己要吃的,你别冲着青丝发火。”他一边说一边轻推陆青丝,“快点…”他忍痛的喘息和六爷强压着粗喘混合在了一起,在飞逝的路灯映射下,我竟然看不出究竟是谁的脸色更苍白一些。
看着六爷冰冷的神色,叶展哑声说,“今儿要不是吃那个玩意儿,我哪有这么大精神从门口走到你们跟前,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说不定,姓苏的还有那小鬼子,一会儿就追过来了呢,你总得让我有个逃命的精神吧,六哥。”他有些辛苦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六爷没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看着陆青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锡制的小盒子来,却没有再阻止。盒子一打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味道顿时飘散了出来。
我下意识的停了一下呼吸,眼看着陆青丝从里面捡了一块软泥状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这才往叶展嘴边送。叶展显然是疼得厉害了,眉头紧皱,微闭的眼睫轻轻抖动着,雪白的牙齿死咬着嘴唇。
陆青丝递过来的东西直到碰到他嘴唇,他才有反应,刚要张嘴含了,六爷咬牙似的说了句,“你就不怕又掉在里头吗?”叶展与六爷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张嘴含了那块东西进去,然后咧嘴一笑,“我当初能戒掉,就不会再上瘾。”说完又闭上了眼。
六爷的脸色铁青,他恨恨地瞪了一眼陆青丝手里的盒子,才转回了头去。陆青丝仿佛握了个烫手山芋却又不能扔,脸色比叶展的还要难看。看着叶展不停的流冷汗,她突然颤抖着哭叫了一句,“当初都是我害的你…”
“别说了,”叶展一下子睁开了眼,剧痛之下,他的眼神依旧锐利,“这都什么时候了,说那个干什么?!”陆青丝细瘦的肩膀顿时颤抖了起来,叶展神色一软,闭上了眼,过了会儿,喃喃说了句,“我从没怨过你。”
陆青丝痛苦的低泣随之响了一声,我看她低了头,细白的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大哥那儿到底怎么了?”六爷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这冰冷的声音顿时打破了车厢里的压抑。
陆青丝吸了吸鼻子,让自己镇定了一下,才细声说,“我按您的吩咐又跟大哥那里联系了一次,可大哥那儿却找不到人了,我们派去联系的那个李康平也不见了,后来听胡管家说,大哥一早就出门去了。事情紧急,七哥又起了疑心,”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仍在闭目养神的叶展,“我没办法才告诉了他,后来…”
她没有再说下去,后来的事情我们自然都知道了,“六哥,我估计李康平那小子是苏家安排的内鬼,要么就是被人收买了,不然他不会明明没见到大爷,回来却跟咱们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那饭店里根本没我们的人。”叶展眼也不睁的说了一句。
六爷点了点头,“他跟着勇叔得有个七八年了,人一向很可靠,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回去得好好查查,既然能有一个李康平,保不齐再出现第二个,你这次受伤就应该给我们个警醒了,我还是大意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哼。”
正说着,车子突然猛地拐了一个大弯,我的侧脸一下子就撞上了玻璃,还顾不得喊疼,车子又做了个诡异的转弯动作,然后我才迟钝的听到几声“啪啪”的脆响。
“好啊,还真是大手笔啊,”六爷冷笑了一声,我下意识的抬头想往外看,却被陆青丝一把按了下去,“你赶紧跟我换个位置,别抬头,快啊!!”我晕头转向的听从了她的命令,从她身上连爬带挤的翻了过去,绑好的辫子也散乱了起来。
“哎哟”叶展轻轻地叫了一声,随即一只有些冰凉的手紧紧地拢住了我,把我的头按在了一个充满血腥味道却温暖的胸膛里,我抬眼看去,叶展脸上依旧是那个俊俏到点子上的笑容,他挤了挤眼,居然还有心情说笑,“清朗,这回真的要赌命了,感觉如何啊?”
我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身边两声枪响,我下意识的看过去,陆青丝一手持枪,正依靠在窗口,不时地瞄准射击,表情冷漠至极。车子虽然不停的乱晃,她的手却始终稳定,我忍不住张大了嘴,一时间恍如梦中,这还是那个一向慵懒娇媚的陆青丝吗…
“六爷,你看那边,那个不是…”正在开着车左冲右突的洪川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就听见六爷一声断喝,“来得正好,靠过去,停车!”车子猛打了个弯,然后“吱”一声就刹住了。
混乱中,似乎我的前后左右都是刹车的声音,然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声音。六爷喊出声的时候,我迅速用一只手撑住了椅背,另一只手握紧了叶展的手臂,这样车子停的时候,叶展不至于再被撞倒了伤处。
车子停下的瞬间,叶展还是被扯动了一下伤口,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七哥?!你怎么了?!”“老七?”陆青丝和六爷同时探过身来看,自然也就看见了我护着叶展的动作。
六爷冲我一点头,陆青丝却是一大半的体重都压在了我身上,我的头还半靠在叶展怀里,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姿势古怪的挺着脖子强撑着。心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看起来没几两肉的陆大美人怎么会这么重啊…
叶展睁眼对他们强笑了下,哑声说“我没事儿,放心,有清朗照顾着我呢。[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我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皮靴踩在地面上特有的“咔咔”声在车外响起,我突然发现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停止了。
“扣扣”,两声礼貌的轻叩声在车窗处响起,我隐约看见一个高挺的身影正站在车外,六爷拉开了车窗,笑言,“霍处长,还真是巧啊…”
“陆先生,果然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霍长远那熟悉的男中音在窗外响了起来,语气虽有些迟疑,但是并没有什么吃惊的感觉,我忍不住皱了眉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不想见他。
他这个时机的出现让我不得不想,是不是他知道苏国华今晚的举动?所以他在这儿等着我们…可是不对啊,想了一半我觉自己的头开始疼起来,如果霍长远真的已经和那个苏某人沆瀣一气了,以六爷的精明怎么可能让洪川故意把车子停了过去。
“清朗?!”霍长远因为吃惊而略微提高的声音传入了我耳中,我下意识的抬眼看向他,他正歪了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除了吃惊还带了一些可以称之为喜悦的情绪。
我忍不住苦笑,如果他的出现能帮我们一把,惊喜的应该是我才对,只可惜我一点也喜欢不起来。“霍先生,您好,”我礼貌的点点头,霍长远愣了下,表情带了些怅然,却也只是一瞬间,他的眼光又落在了叶展的身上。
他眼光一闪,突然偏头在六爷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我隐约听到什么协议,约定的。六爷略想了想就爽快的一点头,霍长远迈着大步走开了。
我这才发现,他身后不远处站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这大概也是那些人没敢再继续追杀我们的原因吧。六爷转头跟洪川说,“跟上他们。”说完回了头看着叶展,沉声说,“老七,你再坚持一下。”
叶展有些困难的一笑,“六哥,你放心,我还没活够呢。”陆青丝却声音尖利的低喊起来,“六哥,咱们这是去哪儿,你要跟那个姓霍的走?!你就这么相信他?!要是他和姓苏的早就混在一起了,七哥可怎么办?你对得起他吗…”
说话间,车子已经发动起来,“青丝!你闭嘴!”叶展怒喝了一声,而六爷头也不回,只淡淡说了一句话,“你不相信他,难道也不相信我吗?”陆青丝顿时没了声音,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叶展吼完之后忍不住咳嗽起来,一抹血丝登时染上了嘴角,我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急了眼的陆青丝就用力的想把我扒拉开,同时伸手去帮叶展擦拭嘴角。突然我眼前一花,“啪”的一声,叶展一巴掌把她的手打开了,然后自己靠在椅背上喘息。
我身体僵硬的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一动也不敢动,叶展的脸色苍白的跟死人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就是多口气而已。而陆青丝,我偷眼看去,她惨淡的容色看起来还不如死人,估计叶展那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心上了吧。我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一阵人仰马翻的忙乱之后,叶展迸裂的伤口总算是重新缝合好了,只是他又开始发热,人也昏昏沉沉的。不过医生们都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昏沉是因为大烟膏子的原因。听霍先生请来的姚医生和后来赶到的孙博易都是这么说的,六爷才算松了口气,跟着霍长远去了书房。
而从下了车就默不作声的陆青丝,一直守在叶展身旁,帮他擦汗,换头上的冰枕,一切都亲力亲为,不假他手。因为医生说叶展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休息,我也跟着大叔退了出来。大叔转身去了书房,去之前只跟我说,让我不要担心霍长远会对我们不利,以后六爷自会跟我说明。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大叔轻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客厅里,孙博易正在给石虎治伤,那个姚医生也在一旁帮忙,洪川一脸的关心,却插不上手,石虎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见我进来,还冲着我憨笑。我和洪川说了两句,不想打扰他们,又说什么也不想呆在这间屋子里,就走到大门外,坐在了阴影处冰凉的台阶上,看着夜空出神。鼻端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栀子花的香味,我的眼底不禁一热。
“清朗?”石头轻唤了我一声,人影一闪,他已经坐在了我身旁。我赶紧眨了眨眼。伸手轻轻碰触了下他手臂上缠绕着的纱布,“还痛不痛?”石头大咧咧地一笑,“小事一桩,这算什么。”
我笑了笑,方才跟那些人的一番追击,石头的手被子弹擦伤了,石虎则被打中了小腿,好在子弹从肌肉里穿了过去,没伤到骨头,只是流了不少血。我听洪川说,大叔他们的车一直在为我们的车做掩护,要不是碰上了霍长远,估计伤的就不止这么轻了。
“清朗,你的脸色不太好,”石头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我咧嘴笑了下,“我没事,放心吧,今天碰到了这么多事情,我要还是脸色红润,精神大好的,你才真该担心呢。”
石头嘿嘿一笑,“说得也是,不过你别担心,七爷以前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六爷也是,不是都挺了过来,那帮狗日的龟孙子,回头收拾…”话未说完,石头突然停住,有些尴尬的看了我一眼,“那什么,清朗,对不起啊,我…”
我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说对不起,那句狗日的龟孙子?说得好。”石头眨巴眨巴眼,突然“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我脸微热,“怎么,我不能讲粗话吗?”石头大摇其头,边笑边说,“那倒不是,只不过下次你别用念文章的口气讲粗话,一字一句的,笑死人了。”
我愈发的不好意思,只能转了头看向别处,心里却多少轻松了些,石头笑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今天幸好没吃秀娥的梨。”我转回头看他,他正轻轻摸着伤处,笑得莫名的温柔。
“吱”的一声响,汽车的刹车声在静夜里显得分外清晰,我心里突然一跳,难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车子没有停在门口,而是停在了花坛的旁边。车门一响,军装笔挺的郭启松从车里利落的走了出来。不过他眉头微皱,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他。
他快步上了台阶,竟然没注意到我和石头就坐在一侧,看着他匆匆进门的背影,我和石头对视了一眼,石头眼珠也在转。正琢磨着,屋里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门哗的一下被人推开了,霍长远,六爷还有大叔他们都一起走了出来,在门前站住脚。
“启松,他真的看见了?”霍长远低声问,声音里有些微颤,我不禁有些吃惊,霍长远向来稳重,到底出什么事了?郭启松点点头,严肃地说“他描述的分毫不差,就连那个男子也描述得和你说得一样。”
霍长远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带他过来,他不肯进来,我就在这儿见他也无妨。”“好”郭启松一转身下了台阶往汽车停靠的地方走去。六爷皱眉说了一句,“这事确定真假之前,先不要告诉清朗。”我一愣,什么意思?霍长远认真地点点头,“那是自然。”
突然间我明白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了,心脏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想站起身来,石头一把扯住了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我只觉得热血一个劲地往心头涌,烫得我呼吸困难,而不远处郭启松地头和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一个人影走下了车。
我瞪大了眼,看着郭启松领着那个人快步的走了过来,越看我的心跳得越快,他…到了跟前,郭启松上了台阶,那人却站在了台阶下,低着头,身材高瘦,很恭敬的样子,却看不清长相。
霍长远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很淡漠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非要见我?”那个男人弯了弯腰,“鄙人知道霍处长您一直在找一个人,所以特来通报。”
这个男人的声音我仿佛在那里听过,有条不紊,很镇定。“是吗?你又是谁?抬起头来。”霍长远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威严,那个男人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张文质彬彬的脸,带着客气的笑。
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拉着我的石头不防备之下,被我带了个趔趄,霍先生和六爷都迅速的扭过头来看着我门。霍先生一扬眉头,六爷却有些懊恼,显然他不想让我知道这个还没有确定的消息,以免更加失望。
我却顾不得他们是怎么想的,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只能死盯着那个男人看。他却显得很镇定,仿佛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我,“嗯哼”,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引回了霍先生和六爷的注意力。
他很恭敬的弯身说,“鄙人姓何,何子明,”说完抬头冲霍先生他们有礼的一笑,然后看向我。我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看着何副官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冲我微笑了一下,一如那时在车站…
正文 第35章 花匠
书房的门虚掩着,洪川不晓得去干什么了,而石虎却拐着一条伤腿,非要和石头一起去守着叶展,医生说的话只当是耳旁风,那个姚医生本来还想阻止,可看着孙博易一付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也就把劝阻咽了回去。
何副官被霍长远领入了书房细谈,我下意识地跟着他们走到了书房门口却站住了脚。霍长远眼下根本就顾不得我了,率先进了门去,六爷略扫了我一眼就跟了进去。
倒是郭启松见到我不禁有些惊喜,可现在的情形也容不得他来和我寒暄,见我不进去,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开口,只能对我安慰地笑了笑,这才转身进去了。
郭启松体贴地没有把门关死,他却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想听的意思,当我看见何副官如同不认识一般的冲我微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丹青一定没有事了,督军说过,他会和我联系的。
如果不曾听墨阳说起他和督军偶遇的那段故事,我也许还会认为何副官是不是背离了督军,可一个在上司最危难潦倒时,仍舍命跟随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背叛呢。
我自打他们进屋以后,就一直往后退,直到后背碰到了墙,这才紧挨着墙根坐了下来。以前年纪小,觉得督军就是一个粗豪的军人,虽然对待丹青总是小心翼翼的。后来听了墨阳的描述,我又发现他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有真性情的一个汉子。
洁远曾说过,真爱不是看你付出了多少,而是不管你付出多少,还会舍得放手,督军在他就要失势的时候,放开了丹青,放她去找另一个男人。
再后来,火场的惊鸿一现,让我惊诧于他的勇气和痴情,可现在何副官的出现,却让我不得不想,那个如熊般的男人,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曾见过,或者想过的。
忍不住苦笑了出来,这两年经历了这么多事,连我自己都已经失去了不少曾有的天真,而一个曾经拥有权力多年的男人,是不会只靠着勇气和痴情就能活下来的。现在我担心的不仅仅是丹青了,督军,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清朗小姐,给你,”一个细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看去,居然是小娟,她胡管家的小女儿,长得十分可喜,这宅子里的人都很疼她。去年她过八岁生日的时候,丹青,我还有秀娥都送了礼物给她,那时候,丹青是多么的开心,因为她和霍长远的婚期已近在眼前…
我轻轻地握住了杯温热的水,小丫头挨着我蹲下,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芽,悄声说,“清朗小姐,你又回来了,可真好,我爹不让我过来,我悄悄跑来的。”我笑了笑,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却无法回应她单纯的欣喜。
“真的,自从你和小姐还有秀娥姐姐都走了之后,这宅子可安静了,先生难得回来,一回来就到楼上的房间里坐着,也不跟人说话,也没有客人来了。”小娟眼中闪烁着重逢的喜悦,好像一个寂寞了太久的人,霍家没有跟她年龄近似的孩子,那时候,只有孩子气的秀娥会带着她玩闹。
我一怔,下意识地问了句,“没有别人来吗?那个…”苏雪晴的名字在嘴边转了几转,我还是咽了回去。小娟以为我不相信她说的话,用力的冲我点头,“真的,连洁远小姐都不来了,只有郭先生来找先生的时候才会过来,可每次也都不在这儿吃饭,总是很快就走了。”
“是吗…”我轻叹了一声,连洁远也都不来了,“我告诉你个秘密啊,”小娟凑到我耳边悄声说,“有一次,一辆车子都开到大门前了,被跟来的先生给拦住了,那里面坐着个很漂亮的小姐呢,可惜他们回去了,我问爹为什么他们不进来,可爹骂了我一顿,让我不许再说了。”
我皱了眉头,一个漂亮的小姐,还被霍长远拦了回去,难道是…“咔”,对面书房门轻响了一声,小娟飞速的站起身来,跑到楼梯后面躲了起来。书房门打了开来,郭启松率先走了出来,他脸上带了些思索的表情。
“清朗?你…”他一出门就看见我正盘腿坐在地上看着他,忍不住喃喃叫了我一声。我还来不及说话,跟在他后面走出来的六爷也看到了我,他眉头一挑,脸上闪过一丝好笑。可听见郭启松直呼我的名字,他笑容一敛,淡淡扫了他一眼。
“清朗,你怎么坐在这儿呀?”霍长远微笑着问了一句,“干吗不进去?”他的心情显然不错,看来听到应该是好消息,我忍不住看了他身旁的何副官一眼。何副官依然是毕恭毕敬的样子,他也恰到好处的看了我一眼,就如同任何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所做的表现一样。
我和他目光一碰,也不敢多看,生怕自己露了什么马脚,天晓得何大副官刚才说了些什么。没见到丹青安好之前,就算何副官说他是天神下凡,我也得帮他兜着。
我只对六爷一笑,“腿麻了,站不起来了,”六爷什么也没说,就走到了我跟前。我把手伸了出去,指望他拉我一把,“哎…”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六爷居然一把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霍处长,我先去看看叶展,何老板,就麻烦你送了,”六爷温和的跟霍长远说了一句,又对何副官一点头,抱着我转身就走。霍长远愣了愣,然后才“啊”了一声,郭启松脸色有些古怪,可还是冲我礼貌的一点头,何副官却是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就低下了头去。
我知道自己脸红了,可六爷身上温暖的气息还是让我情不自禁的靠了过去,至于身后那三个表情各异的男人怎么想,我已经不去想了。今天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现在能和六爷靠的这么紧,我突然觉得很安全也很放松。
走了一会儿,“你姐姐有下落了”一个低低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我迅速抬起头看向他,六爷对我微微一笑,“还以为你沉得住气了呢,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停留在郊外的一处人家。”“郊外?”我重复了一句,“嗯”六爷一点头,停下脚步,抱着我坐在了一旁的窗台上。
“那个何老板做的是种花的买卖,他在郊外有很大一片地,种植各种花卉,前段时间有一对男女高价租了他家的空余房子,那个男的说,是为了让自己的妻子好好休养,才找的郊外空气好,又安静的地方,”六爷嘴角一抿,“听这位何老板的描述,应该是你姐姐和那个督军没错。”
“那现在人呢,还在那儿吗?”我着急的问了一句,六爷一摇头,“现在不在,好像你姐姐身子很弱,那个男人总会在固定的时间带着她去看一个老中医,那个何老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的是哪儿,应该过几天他们就会回来了。”
“身体很弱…”我喉头一阵哽咽,丹青的身体向来很好,都是因为之前那段自我放纵的生活,才毁了她的身体。“清朗,你放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我相信那个男人,一直都对她很好。”六爷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勉强点了点头,好不好的只有见到了才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转而我又想起了何副官,“那个何,何老板,他为什么会来告诉霍先生这些?”六爷轻吁了口气,“据他自己说,他不常进城来,这也是偶尔听朋友谈起,喔,他那个朋友是郭启松的一个下属,所以觉得事情不对,这才托他的朋友给郭启松带了个话,然后…”六爷一抿嘴角,“然后你就知道了。”
我皱了眉头,“你们相信他说的话?”“唔,应该没错吧,”六爷揉了揉太阳穴,“郭启松为人向来谨慎,应该已经查过他了,不然不会把他带到霍长远跟前的,更何况,他对徐丹青的描述毫无差错,不过,我还是会让人再细查一下他,他自己说他老家在山东,来上海有几年了,只是不常在这边儿。”
一年多,那也就是说,督军救了墨阳之后,就来到了上海,他一直都在我们身旁…我心里感觉怪怪的。“好了”六爷用手指捏了捏我的鼻梁,“别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他说的是真是假,过不了几天我们就知道了,不管怎么说,这总比没有消息好。”“嗯”我点点头,又说,“对不起啊。”
六爷微微一怔,“对不起什么?”“今天晚上…”我低了头,只感觉到六爷的手轻轻抚过了我的头发,“傻丫头,那只是个…”他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石头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六爷,七爷清醒了!”
三个日夜瞬间即逝,霍先生和六爷都派了人埋伏在了何记花圃的附近,等待着丹青和督军的出现。我们第二天一早,就在医生允许的情况下,万分小心的带着叶展回了家,虽然他的伤势不应该再移动,可留在霍长远那里,也许更危险。
我已经知道,霍长远私下和六爷有着一个什么协定,六爷没细说,我也没问。可面子上他还是不能和苏国华翻脸,听六爷说,他问霍先生关于苏雪晴有身孕的事情的时候,霍长远只冷冷的笑了一下。
陆仁庆第二天中午就气急败坏的来到了六爷的家,他和六爷关在书房里密谈了半天,又去看了叶展,出门时只脸色铁青的说了一句,“抓住那小子,给我剥了他的皮。”我猜他在说那个叛徒,大叔他们一回来,就开始追查。
丹青的消息我也没敢告诉秀娥,一来只要没看到人,就不能确定,二来,何副官提到的人里,并没有张嬷,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跟秀娥讲。好在秀娥看到石头受了伤,心思都放在了那上面,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细细追究那天晚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这天中午,我正在厨房里吩咐厨子给叶展熬粥,“清朗,你果然在这儿,”秀娥一拐一拐的朝我走了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巧的篮子冲我摇晃着,“七爷最喜欢吃核桃了,我们做核桃粥好不好?一会儿就可以给他送去了。”
“喔,好呀”我伸手接过篮子又扶着她坐下,开始敲核桃皮,把核桃仁捡起来交给厨娘后,就和秀娥靠在一起发楞。“清朗,你这几天也不爱说话,是不是那天晚上出了什么大事,石头和老虎都受伤了,七爷伤都没好就出去了,你们…”秀娥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她担心的看着我。
我努力地笑了笑“没事呀,你别瞎想,啊,粥好了,我们快拿过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正好厨娘把粥做好了,我赶忙打断她,起身拿了个托盘放好,再领着秀娥慢慢的走向叶展的房间。
秀娥扁着嘴跟着我走,她了解我的脾气,见我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刚走到厨房和客厅连接的走廊,外面的花园里传来一阵喧哗声,我停了下来,看见一些人正在搬运些花木什么的。
“这是干什么?”我回头问了秀娥一声,秀娥摇了摇头,“不知道,看样子好象要种花。”“种花?”我眨眨眼,“秀娥,清朗,你们在这儿啊,”石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我转回身去还来不及说话,秀娥已经急性子的问,“石头,这是要干什么?”石头一笑,“这不是马上就初夏了吗,院子里花木该补种了,找的是何记花圃,清朗知道的。”
秀娥不明所以的看向我“你知道?”,我猛地想了起来,为了掩人耳目,六爷他们故意派人假做去挑选花木,当时我心里只能苦笑,真不知道是谁去掩谁的耳目。
石头接过了我手里的粥,“六爷就在那边呢,你去看看吧”说完给我做了个眼色,然后扶着秀娥就走,也不管秀娥“哎哎”的叫着。我猜可能是丹青那边有了消息,就赶忙往花园走去。
刚走到花园边,就看见洪川跟六爷站在不远处,我只能看见他们的侧脸,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挺健壮的男人。大叔他们一直在追查那晚遇袭的事情,而洪川则被派去郊外,盯着那个何记花圃。
洪川朗声说“何老板说,按日子也就是明后天的事了,我先回来跟您说一声。”“嗯,千万小心,把人给安全的带回来是最重要的”六爷沉声吩咐。
“我晓得”,洪川利落的应了声,又说,“那这些花木?”“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就种上吧,钱,照数给。”六爷随意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从花园的另一边转身走了,他并没有注意到我。
洪川扭头跟那个人说,“老孟,那你就带人开始弄吧,我去拿钱,去去就来,不过跟你的人说,只能在这儿活动,别乱走,明白吗?”“是,您放心呢,伙计们都懂规矩的”一个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很恭敬。
洪川以点头,转身就走,我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背对着我的那个男人一回身,目光刚好和我对了个正着。“啊”,我大大的倒吸了口气,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我认为会深深隐藏起来的男人,就这样大剌剌的出现在我眼前。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督军大步向我走了过来,在我跟前站定,弯下腰去,在外人看来,他很恭敬的在给我行礼,可没人听得见他正微笑着说,“清朗,我说过,回头我会来找你的…”
督军看起来瘦了不少,虽然健壮,却不是以前那种壮硕的身形了。看着我愣怔的样子,他好象很开心似的咧大了嘴,这个有些模糊印象的笑容突然让我反应了过来,我不是眼花,也不是在做梦。
“啊,督…”我张了张嘴,想叫督军又觉得不合适,督军冲我一摆手,“别那么叫我了,我早就不是什么狗日的督军了,你叫我孟大哥吧,现在我姓孟。”说着他冲我挤了挤眼。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督军从来都对我很客气,但极少交谈,他身上有一种很豪放的军人气概,和霍长远的儒将风格大相径庭,虽然这种气质一直被丹青诟病为粗野,并且冷淡相对。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看似粗豪的男人,也是上过学堂,念过书的,他出身贫寒,能走到这一步,都是拿自己的命拼来的。
这会儿看着督军轻松顽皮的样子,我实在是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对,只能干笑了下。督军探头往四周看看,悄声说,“清朗,你跟我来。”说完转身就往花园深处走去,我一愣,张嘴想叫他又怕别人听见,只能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越走我越吃惊,督军明显对这里很熟悉,左穿右转的毫不迟疑。六爷这座宅第以前在上海很有名,就是因为花园设计的好,林木花草错落有致,曲径通幽的。
当初这所宅院的主人特别喜欢苏杭花园景致,后来因为经济上的困难无法负担,才卖了这所房子。六爷图个安静,就买了这个宅院,他接手以后,虽然对花园什么的没多大兴趣,但是留下来的老园丁依然勤勤恳恳的收拾着这个园子。
走在前面的督军脚步突然一停,四下打量了一下,回身冲我一笑,“这儿还挺安静的。”我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站住了脚,他看我停住,就想往我这边靠近些,我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了我一眼,迈出的脚步一滞,顺势就坐在了草地上,对着我微笑。我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失礼,就对他抱歉的笑笑,但是依然站在原地不动。
督军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怎么,怕我伤害你?”我摇了摇头,“不怕。”他笑着搓了搓自己满是胡茬儿的下巴,“那你躲我那么远,很久没见生疏了?”我扯了扯嘴角,“我们以前也不熟。”
督军明显的一愣,显然想不到我这样直白的就说了出来,他笑容一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就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袭上心头,我捏紧了拳头,只觉得自己手指冰凉。
我没有故意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但也没有移开眼光,就在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要两眼发直的盯着他一辈子的时候,督军突然笑了起来,摇头喃喃说了句,“看来子明说得对,你比你姐姐还倔强,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
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也没有接下茬,督军突然把腿一盘,两只手撑在膝上,笑眯眯的说,“你长大了啊,有十七岁了吧,那时候你还是个很安静的小女孩,体贴却沉默寡言,不像丹青,就算愤怒,也是光彩照人的…”他顿了顿,脸上带了些回忆的表情。
看他一副陷入回忆无法自拔似的样子,我等了又等,可一肚子的问题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嗯哼,”我轻咳了一声,督军浓眉一扬,看向我,“丹青她到底怎么样了,她身体好吗,何副…何老板说她定期去看中医,她到底…”我问题还没有问完,看见督军似笑非笑的样子,我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呵呵,”他轻笑了一声,“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主动问我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刚才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跟那位六爷可真像,好像天塌下来一块,也只是给他擦鞋用的。”我眉头一皱,不喜欢他用那种口气说六爷,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也许是近朱者赤吧。”
“哈哈,说得真好,”督军闻言笑了起来,不知怎的,他的笑声听起来,仿佛带了几分落寞,顿时让我的怒气淡了些许。“你姐姐身体是有点弱,这些日子,我确实是在带她去看一位老中医,那个大夫说,她思绪过甚,忧结于心,血脉不畅,需要静养,”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声音暗哑了起来,“当然,更重要的,心病还需心药医。”
“所以,你肯放她回来了,”我忍不住接了一句,可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太恰当,不免有些尴尬。督军却只苦笑了一下,“我不是那个心药,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他没有说下去,可我明白他的意思,丹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我再了解不过了。
“那她,愿意回来?”我轻声问了句,督军用力的抹了把脸,低声说“自从我带她回去,她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让吃就吃,让喝就喝,有一次,我的脾气也上来了,想要跟她…那样,”说着他看了我一眼,声音压得极低。哪样?我怔了怔,看着督军那有些僵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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