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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你说的这十几家企业,在什么地方呢?我能先问问吗?”林振华苦着脸问道。
何海峰点点头,说出了两个字:“东北”
468东北
468东北
这就是东北
尽管在出发之前已经对东北的资料进行了充分的研究,尽管在前一世的时候,对于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衰落早有耳闻,但当林振华陪着何海峰来到位于浑北市河西区的浑北锻压机床厂工人居住区外面的时候,他还是被眼前的衰败景象震撼了。
这是一片建于50年代的平房,从某几户人家的门牌上,依稀可以看到“工人新区”这样的字样,只不过这个所谓的新区,建成至今已经有40年时间,昔日的光鲜已成过眼云烟。
小区中所有的房子都已经破旧不堪,随处可以看到住户们自己用铁皮、木板、塑料布等材料修缮过的痕迹。由于居住面积不足,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自家的屋后加盖出了一截棚子,把两排房子间的道路压缩得仅容一辆汽车通过。有些人家用这些棚子作为厨房,还有一些人家则索性居住在这些棚子里。在其中一个棚子的窗户上,林振华还看到了一个已经褪色的红喜字,可以想见,那曾经是一处简易的婚房。
时值寒冬,整个小区被覆盖在一片白茫茫的积雪之中。据了解,这场雪是半个月前下的,但林振华放眼望去,小区中许多道路上的雪还是完整的一片,全然不像是有人来回走动过的样子。小区一片死气沉沉的,如果不是还有一些炊烟飘起,林振华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进入了一座被废弃的城市。
林振华与何海峰是在几天前来到浑北市的,和何海峰一起前来的,还有国家经贸委、劳动部、机械委等部门的一些官员。何海峰此次东北之行,是受国务院的指派,带队前来实施一个叫做“东北老工业基地综合改革”的计划,这个计划的目的,在于扭转东北重工业企业大面积严重亏损的局面,解决严重的职工下岗失业问题,实现老工业基地的复兴。
为了振兴东北,国家制订了一系列的政策,包括从非常紧张的财政资金中抽出100个亿,用于对处于困境中的企业进行输血、救治。此外,在涉及到企业重组、兼并、改制等敏感问题方面,国家也给予了极其宽松的政策,授权何海峰相机行事。
何海峰事先对东北的情况进行了认真的分析,认为要救活那些濒临破产的企业,必须引入先进的企业管理理念,而能够把这些理念带进来的,只有国内的优秀企业。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找到了林振华,希望林振华能够随他一起到东北来,帮助他兼并或者重组一批企业。通过这个过程,一是摸索经验,二是建立样板,以便其他企业仿葫芦画瓢。
何海峰一行所到的第一站,就是辽宁省的工业重镇浑北市,这是一座曾有“东方伯明翰”美誉的特大型工业城市。在这座城市里,曾经诞生过新中国工业史上的许多个“第一”,包括第一台汽轮发电机组、第一台风动凿岩机、第一架喷气式飞机、第一台内燃机车等等。在计划经济年代里,这座城市仅机床产量就占到了全国的近3成,是响当当的“共和国长子”。
然而,在过去10年中,这座城市开始无可挽回地衰退了。由于多年来国家过多地索取,忽略了反哺,浑北市的多数企业设备严重老化,技术、产品都无法跟上时代的步伐。曾有人走进浑北市一家大型机械企业的车间,在其中看到了60年代的国产设备、50年代的苏制设备、40年代的美国设备、30年代的日本设备、20年代的英国和德国设备等,让人几乎以为是走进了一座机床历史博物馆。
除了设备方面的原因之外,沉重的历史包袱也是浑北市难以发展的主要障碍。在这座老工业城市中,第一代工人已经进入了退休的年龄,在有些企业,退休人员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在岗职工的数量。在计划经济年代里,对工人并没有提取养老基金的政策,所以,当这些工人退休之后,他们的退休工资和医药费只能由在岗职工来负担,这就使得许多企业都不堪重负,根本拿不出余钱来搞技术革新。
当然,还有一个因素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又不便于拿到桌面上来探讨的,那就是企业领导的素质问题。许多厂长经理只适应国家包管一切的传统体制,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他们往往无所适从,昏招迭出,以致于把企业一步步带进了深渊。另外,企业领导贪污腐败的情况也非常严重,这也是企业无法扭亏的重要原因。
到何海峰和林振华来到浑北市的时候,整个浑北市已经有6成以上的企业处于停工和半停工状态,上百万工人下岗。浑北市劳动局的局长虞寒乔用自嘲的语气告诉何海峰说:浑北市目前是全国最大的工人度假村,因为大多数的工人都已经回家休假去了。
何海峰交代手下人抓紧时间开展调研,摸清浑北市当前企业经营的基本情况。他自己也身先士卒,亲自前往各家企业去考察企业的现状。今天,他和林振华所到的浑北锻压机床厂,就是一家已经濒临破产的老牌中型企业。何海峰拒绝了虞寒乔要先带他们去厂部听汇报的建议,直接来到了工人家属区。
“虞局长,这就是浑锻压的工人家属区?”林振华指着这一片死寂的居住区,对虞寒乔问道。
“可不是乍的?”虞寒乔道,他知道林振华是何海峰带来的人,而且还是一位非常成功的企业家,所以话里话外对林振华也挺客气,“林总,你是觉得太惨了吧?我告诉你吧,在整个浑北市,比这更惨的样子还有呢。”
“惨是一方面,我是想知道,难道大家都不出门吗?这半个月前下的雪,我怎么看不出踩出来的路啊?”林振华指着那仅有几行模糊足迹的雪地问道。
虞寒乔道:“这下雪了,大家能在家呆着的,还有谁乐意往外跑啊?厂子已经停产了,大家都没班可上了,大冷天,往哪去啊?”
“他们总得出来……买菜或者倒垃圾吧?”林振华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
河西劳动局的局长袁云妹插话道:“林总,你是不了解情况,大家现在拿的都是下岗工资,紧紧巴巴的才能活得下去,还有谁成天出门买菜啊?不都是弄点水疙瘩就对付着吃了呗。再说这个倒垃圾,原来厂子红火的时候,有清洁工,有专门来收垃圾的车。现在这些都没了,家家户户把垃圾就扔门口路上,冬天还好点,一到夏天,那个苍蝇哟。我们区里有时候看不过眼了,整个车去给拉走了,过几天又是一堆,没法整。”
“工人们都闲在家里,难道家门口的垃圾也不肯去清理一下吗?”何海峰问道。
“何主任,您不知道,你说这人吧,就是这种毛病,他越穷呢,就越懒。过去厂子里开工的时候,大家干点活都没啥。现在厂子停工了,让大家收拾收拾家门口的垃圾都没人乐意干。”袁云妹恭敬地回答道。此前,她已经从虞寒乔那里听说何海峰是一个挺大的干部,级别之高,已经超出她这个层次的干部所能想象的空间了。
“人都靠一口气撑着的,这口气泄了,人就没了精气神了。”何海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是啊,何主任真不愧是中央来的大领导哦,说话就是我们地方上的小干部要强得多。”袁云妹说道。
“袁局长,你看在这家厂子里,你有没有比较熟悉的工人,能不能带我们去看几家?”林振华对袁云妹说道。
对于林振华的这个要求,袁云妹可不敢随便答应。她扭头看了看虞寒乔,那是她的顶头上司,能不能带中央领导去下岗工人家里看看,就取决于虞寒乔的态度了。
“看我干啥?”虞寒乔瞪了袁云妹一眼,说道,“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何主任和林总想看什么,咱们就应该带他们去看什么,他们是来帮咱们解决问题的,咱们当然要全力配合了。”
“嗯……”袁云妹智商不是太高,也猜不透虞寒乔的话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话。不过,既然虞寒乔已经这样说了,她也就没有思想负担了,她对何海峰和林振华说道:“何主任,林总,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先到老劳模李根元家里去看看吧。”
何海峰和林振华自然没什么意见,于是,袁云妹在前面带路,几个人便在后面跟着,向居住区的里面走去。
虞寒乔殷勤地伸出手,欲搀扶何海峰,被何海峰婉拒了:“虞局长,不必了,这样的路,我自己能走。”
“呵呵,主要是下了雪,我怕何主任滑倒。”虞寒乔说道。
何海峰摇摇头道:“没事,我还能走吧。”
“那是那是,何主任真是年富力强,身体之好,让我这个年轻几岁的人都觉得羡慕啊。”虞寒乔狂拍马屁。
“何主任,林总,我们到了,这户人家,就是李根元师傅的家。”袁云妹指着一户人家的门,对林振华和何海峰说道。
469又见劳模
469又见劳模
“李师傅,开开『门』,有中央的领导来看你了。”
袁云妹熟练地拍打着『门』,对屋里喊道。
『门』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探出头来。他看了看『门』外的众人,认出叫『门』的人是袁云妹,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哦,是袁局长啊,又带领导来了,快请进来吧。”
他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似乎是有些碍不过情面的样子。当然,袁云妹是不会在乎他的态度的,她像主人一样大声地招呼着何海峰等人:“何主任,您快往屋里去吧,还有虞局长,哦,对了对了,林总,你先请。”
何海峰知道,自己的官职最大,如果他不进屋,其他人是不敢抢在他前面的。因此,他也没有虚套地谦让,直接走进了屋里。李根元看起来是习惯于在家里接待各种领导的,他把何海峰让到一张自制的沙发上坐下,又给其他人分别搬来了凳子,招呼大家一起坐下。李根元的老伴也过来帮着倒了点开水,然后就躲回另一个屋子里去了。
李根元家的客厅很小,只有十几平米,在一个柜子顶上,还堆着铺盖卷,估计到晚上的时候,这个房间还要作为某位家庭成员的卧室。何海峰他们这一行有五六个人,大家一进来,就把整个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李根元把大家安顿坐下之后,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等着众人说话。
“李师傅,您岁数大了,还是坐到沙发上来吧,反正这个沙发也可以坐两个人。”何海峰把身体往一旁侧了侧,让出一个人的位置,请李根元坐到他身边来。
何海峰坐的沙发的确是一个双人沙发,但其他人都不敢和他并肩坐着,所以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李根元看了看众人的举动,知道沙发上的这位肯定是了不得的大领导,因此连连摆手道:“首长,不用了,我坐这个马扎已经习惯了。”
“没错,李师傅喜欢坐马扎。”袁云妹乍乍乎乎地说道,“何主任,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李师傅,叫李根元,原来是咱们厂里的造型工。您不知道啥叫造型工吧?对了,李师傅,你给何主任介绍一下你的事迹吧。我还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咱们国家计划委员会的主任,何主任。”
“哦,何主任,您好。”李根元向何海峰点了点头,说道:“我呢,原来退休以前,是在厂里搞铸造造型的,有些厂子里也叫翻砂工。这个翻砂的意思嘛……”
“哦,李师傅,我原来也搞过一段时间工业,对于铸造和翻砂也略懂一些。”何海峰打断了李根元的介绍,像这种普通的工业常识问题,他的确不需要李根元给他科普。
所谓造型工,是铸造作业中的一个工种,其工作内容是制作铸造用的型腔。铁水倒入到型腔里,冷却成型,就是铸造过程。
“对对对,何主任那是老搞工业的了,肯定是懂这些的。”袁云妹连忙接过话头,“那好,何主任,我继续给你介绍李根元师傅,他在伪满那个时候,就已经进厂当工人了。东北解放的时候,他定的就是五级造型工,那技术,连苏联专家都服气的。李师傅退休之前,年年都是省级劳动模范,还三次当选为全国劳动模范,还受到过『毛』『主席』的亲自接见呢。你们看哈……”
袁云妹说着,用手一指对面的墙壁,随即就卡壳了。她疑『惑』地看着李根元,问道:“李师傅,你的奖状呢?”
“呃……都让我老伴给揭了。”李根元脸上有一些尴尬的样子,讷讷地说道。
“怎么能揭了呢?”袁云妹像是自己的内衣被人揭了一般地愤怒起来,“这是你的光荣啊,怎么能给揭了呢。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李根元的家,对于河西区的官员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旅游点”。以往,国家部委或者国外来了什么考察组,要到工人家里去看看的时候,河西区都是要把他们带到李根元以及其他几个定点户家里去的。袁云妹自己就曾经带人到李根元家里来过许多次,所以对他家里的陈设可谓了如指掌。在她所指的那面墙上,曾经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那是非常能够给河西区添彩的一道风景。
曾经有官员提出过,既然经常有领导要到李根元家里去考察,是不是考虑给他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再由政fu出钱帮着装修一下。但这个提案被否决了,大家认为,这种原生态的场景,更能够满足领导们关心群众、深入基层的愿望,如果换成一套豪宅,说不定上级领导看着还不高兴呢。
这几年,由于整个浑北市的工业逐渐陷入困境,前来考察工作的部委领导越来越少了,袁云妹也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到李根元家里来,所以不知道他的奖状是什么时候被揭下去的。
“我老伴说……”李根元看了看何海峰,有待不往下说,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便吞吞吐吐地说道:“嗨,那老娘们鼠目寸光,她说什么这劳模也不能当饭吃,这家里……”
“老李啊,你这屋里的暖气是不是坏了,怎么觉得这么冷啊。”虞寒乔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头,不让李根元继续说下去了。
虽然李根元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何海峰和林振华都能够猜出个大概了。肯定是厂里的经济不景气,李根元的家里情况也不好,李根元的老伴一气之下,就把那些奖状都给揭掉了。这种心情其实也『挺』好理解的,对着一墙的奖状,就着腌过的水疙瘩下饭,那种感觉是相当失落的。
虞寒乔及时地打断李根元的话,自然是不希望让何海峰听到这些不和谐的内容。
李根元在当地官员们的安排下,多次接待来自于各个方面的人物,可谓阅官无数,早已知道了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听到虞寒乔的提醒,他憨憨地向何海峰笑了笑,迅速变换了话题:“是啊,今年这厂子里的暖气烧得是不太热,何主任,您不会觉得冷吧?”
何海峰进屋之后并没有脱掉外衣,饶是如此,还是觉得屋里有一些寒意。他看到李根元的身上也穿着厚棉袄,显然暖气不够热的情况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他关切地说道:“我倒没什么,可是你们住在这屋子里,成天就这么低的温度,人受得了吗?这屋子里的温度,估计还不到10度吧?”
“也不是总这么冷,有时候能暖和一点,得到十三四度吧。”李根元说道。
“家家户户都这么冷吗?”何海峰问道。
“起码我们这一片,都这么冷。”李根元答道。
“袁局长,你们的劳动工作是怎么做的?工人起码的生活条件都不能保证吗?”虞寒乔虎着脸,开始训斥袁云妹了。
袁云妹连忙答道:“虞局长,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疏忽了。各个厂子家属区的供暖,都是由厂里自己烧锅炉解决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浑锻压的供暖怎么会这么糟糕,改天我让人问一下。”
“还改什么天?”虞寒乔道,“这么冷的天,多拖一天,工人就多受一天的罪。你马上去找他们的厂长,就说我……不,你就说国家计划委的何主任在这等着呢,看他什么时候能够把暖气送过来。”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袁云妹点头不迭,一溜烟地钻出屋子,不知上哪找厂长去了。
何海峰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虞寒乔的惺惺作态,笑而不语。林振华偷偷看了李根元一眼,发现他的脸上居然也有一种与何海峰颇为类似的表情。林振华心念一动,对这位老人隐隐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老李,刚才袁局长向你介绍过了,这位是咱们国家计划委的何主任,是专『门』到咱们浑北市来了解企业情况的,是来帮助咱们减亏脱困的。你是浑锻压的老职工了,又是全国劳模,要不,你向何主任介绍一下咱们厂子这些年的经营情况,尤其是咱们目前面临的困境,有哪些是需要国家提供帮助的。”虞寒乔对李根元说道,不知为什么,他习惯于把国家计委叫作计划委,可能是觉得这样显得更牛气一点。
“这个……虞局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啊。”李根元为难地说道。
“没关系,李师傅,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这次到浑北,是来搞调研的,需要了解到最真实的情况,所以呢,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何海峰说道。
李根元还是有些为难,他扭头看了一眼虞寒乔。虞寒乔道:“老李,该说什么,你就说,没关系的,何主任是专『门』来倾听咱们工人的呼声的。你们不是有人发牢『骚』这样说吗,说咱们东北就是一只老母『鸡』,下了一辈子的蛋,都让国家拿走了。现在咱们老了,下不了蛋了,国家就不管咱了。我早就说过,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国家怎么会不管咱们呢?你看,何主任这不就是代表中央来了解情况了吗?”
“哦,要说老母『鸡』这事哦?”李根元点了点头,“那我知道该乍说了。”
470资金是大问题
470资金是大问题
看起来,在如何向上级领导介绍情况这方面,当地官员和李根元之间,也是安排了好几个版本的。只不过,李根元领会不了官员们的意图,所以总是会有一些跟不上拍子的事情。虞寒乔本来不打算在何海峰面前如此明显地给李根元暗示,但无奈对方实在是木讷,如果他不提醒一句,没准就把一些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
“咳咳,何主任,关于咱们厂的经营问题啊,这话乍说呢……”李根元苦恼地皱着眉,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何海峰循循善『诱』道:“李师傅,我们在北京的时候也了解到了,咱们浑北市的企业,面临着许多困难。我这次到您家里来,主要是想听听工人对于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你们认为最大的症结是出在什么地方?”
李根元像背书一般地说道:“症结,那肯定是国家的投入不够呗。咱们东北给国家做了那么多的贡献,现在经济不行了,国家就不管我们了。你看看我们这个厂子,原来多红火啊,这几年不行了,设备也落后,产品也没人要,工人都回家歇着了。厂里没钱,这工资只能发一半,医『药』费也报不了。你说我这身子骨还算好的,没灾没病啥的。那些身体不好的,可就遭了罪了,生了病都不敢去医院瞧。”
“嗯,小林,你记一下李师傅的话。”何海峰向林振华做了个手势,俨然是把林振华当成自己的秘书了。
何海峰这次到浑北来,其实是带着秘书的,还有他的博士生黄冈也跟着来了。不过,他让这些手下都分头做调研去了,这次跟着他到浑锻压来的,只有林振华。因此,像这种做记录之类的事情,肯定就是要林振华来做了。
林振华从一进屋就拿出了小本子,一直都在做着记录。做记录这种事情,倒并不一定是要记下什么有用的内容,更主要的是给对方一种受到尊重的感觉,这是开座谈会时候的技巧。对于李根元说的这些内容,林振华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类似于这样的抱怨,这些天他们已经听得够多了。
“李师傅,你刚才说厂里设备落后,产品没人要,那想请教您一句,如果有人给咱们厂里投资更新设备,同时提供新的产品,咱们厂是不是就能够扭亏为盈了?”林振华试探着问道。
“这个嘛……”李根元又扭头看了虞寒乔一眼,然后说道:“那要是能够更新设备,厂里的情况肯定会好一点的……”
虞寒乔不动声『色』地打断了李根元的话,替他回答道:“林总,我们浑北市的问题,主要就是资金投入不足。如果国家能够给我们提供资金支持,像浑锻压这样的企业,肯定能够起死回生,迅速扭亏的。”
林振华微微一笑,他从李根元和虞寒乔的话中,分明听出了两种不同的味道。虞寒乔竭力地强调资金的问题,而李根元则分明还有一些没有说出来的其他的话。
“李师傅,您是搞锻压机械的老人了,依您的看法,浑锻压如果要进行设备更新,大概需要更新哪些设备,您能大概跟我们聊一下吗?”林振华继续问道。
“设备嘛,让我想想。”说起设备的事情,李根元的眼神开始活跃起来了,“就说我这个车间吧,我们是搞铸造的,我们的炼钢炉已经严重老化了。现在人家先进的厂子里,用的都是那种电炉,我觉得吧,我们最起码得换一座80吨的,一座40吨,两座电炉,这是最起码的。”
“嗯,80吨电炉一座,40吨电炉一座……”林振华这回可是认认真真地进行记录了,这才是他最关心的资料。
在这次到东北来之前,何海峰就和林振华商量过了,希望林振华能够出面接手几家工厂。目前东北有许多重工业企业都是处于严重亏损的状态,只要有人愿意接手,当地政fu几乎不会收什么转让费,相当于直接把工厂送给对方了。但即便是这样的条件,也很难招来投资者,原因就是工厂的负担太重,接手之后,光是安顿退休职工、报销医『药』费、改善住房之类,投资就不亚于在其他地方收购一家企业。设备更新之类的事情,还在其次了。
林振华答应了何海峰的请求,一来是看在何海峰的面子上,希望能够帮何海峰把这件事情做好,这也是涉及到何海峰的政绩的;二来是林振华也迫切地需要收编一些老牌大中型机械企业,获得这些企业的熟练工人和生产经验。对于汉华重工来说,目前化工设备这方面的业务已经走上了正轨,只要继续发展下去,前景是十分光明的。整个集团现在最关注的,就是机『床』领域的发展,而要实现在机『床』上的跨越式发展,兼并旧的机『床』企业是一条捷径。
当然,在林振华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没有说出来的想法,那就是一种深埋着的强国愿望。他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手,让东北早一天扭转目前的颓势,向世界展现出自己的风采。作为一位穿越众,能够为国为民做一些有益的事情,才不枉苍天给自己的机会。
“机加工车间那边,唯一的一台深孔镗『床』还是小鬼子时代留下的,后来虽然进行过几次大修,但『精』度已经不行了。还有大立车,现在我听说上海那边的厂子都已经换成数控的了,我们用的还是苏联援助那时候的立车,加工直径也不够,不得劲啊。”李根元掰着手指头给林振华讲述着,就像一个老农在谈论着自家园子里种的小白菜一般。
“李师傅,说到深孔镗『床』,你觉得鲁中机『床』厂的产品怎么样?他们新搞出来的1000毫米数控深孔镗『床』,孔距误差小于0。02毫米,在国内市场上的价格才100多万。”林振华笑着问道,他这是在捎带着做点市场调查了。
李根元听到林振华说起鲁中机『床』,立即翘起了一个大拇指,说道:“鲁中机『床』的镗『床』,那是没说的。你说的那个新产品,我也听人说起过。我们大连的东辽造船厂,用了他们两台,跟你说的一样,1000毫米,误差才2道,跟进口机『床』的『精』度差不多了,了不起啊。”
“呵呵,李师傅过奖了。”林振华得意地自谦道。
“怎么,你就是鲁中机『床』厂的?”李根元诧异地看着林振华,林振华这番自谦的话,分明暴『露』出了他的身份。
林振华道:“这样说也可以吧,鲁中机『床』厂现在隶属于中国汉华重工集团公司下属的汉华机『床』公司,算是我们集团的产业。”
“汉华……”李根元在嘴里小声地念叨着,“这个汉华好像我在哪听人说起过。你是说,现在鲁中机『床』厂属于这个什么汉华了?那小马还当厂长吗?”
“我晕,小马?”林振华拍着自己的额头,不过,细一想,马胜凡也就是个50来岁的人,在70多岁的李根元老爷子面前,可不就是小马吗?
“李师傅,您也认识马厂长?他现在还是厂长呢,同时兼任汉华机『床』公司的副总经理。”林振华介绍道。
“认识,早些年的时候,他还没当厂长呢,是个车间主任。那时候,他带着技术员到我们厂来取经。鲁中机『床』厂不是也搞压力机吗,和我们的产品有些差不多。他这个人不错,没什么架子,当时非要拜我做师傅不可,其实我哪有什么能教他的。他回去以后,连着好几年都给我寄山东的大枣,可甜呢。”李根元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那一段岁月,对于他来说,应当是非常辉煌的。
“原来您还是马厂长的师傅呢,失敬了。”林振华恭敬地说道。
“这么说,你是小马的同事了?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说起共同认识的人,李根元对林振华的态度骤然亲热起来。
何海峰接过话头,说道:“李师傅,这位小林,叫林振华,是他刚才说的汉华重工集团的董事长。你们刚才说的那位马厂长,还是小林的下属呢。”
“不敢当,不敢当。”林振华道,“马厂长是我的老大哥,我向他学了很多东西的。”
“哦,原来是林董事长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啊,我刚才有没有说错啥的?”李根元做出一些惶恐的样子。
林振华道:“李师傅,您就叫我小林好了。您刚才说的『挺』好的,改天我还要专程来向您请教呢。”
李根元道:“小林董事长说哪的话呢,你年纪轻轻,就能够当上这么大一个集团公司的董事长,那肯定是有过硬的本事的,我一个工人,哪能教你什么啊。”
“能的,您刚才已经教了我很多了。”林振华道,他拍了拍手上的本子,扭头对何海峰说道:“何主任,按刚才李师傅说的,我大概算了一下,觉得国家如果能够注入2000万左右的资金,就完全能够完成所需的设备更新,这个金额,看起来不算很高啊。”
“的确不算很高啊,其实,国家这些年拨付的减亏脱困资金里,也不缺这几个钱了。”何海峰微微一笑,他已经听出了林振华话里的潜台词。他把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虞寒乔,等着听他的反应。
471问题不仅仅是资金
看到何海峰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虞寒乔有些紧张。他下意避开何海峰的注视,说道:“嗯,2000多万,说起来倒也真不算是太多。不过嘛,何主任,你也知道的,我们浑北市底子比较薄,资金方面不是太充裕,所以呢……”
何海峰淡淡地说道:“嗯,这个问题请虞局长来回答,可能也不太合适吧,毕竟你们劳动局只是负责劳动工资方面的,这件事我还是回头和你们计委和市『政府』方面了解一下吧。”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虞寒乔忍不住伸出手去拭头顶上的汗,现在他可一点也不觉得屋里冷了。
“好吧,李师傅,今天听了您的很多教导,非常感谢,我们未来还要在浑北市呆一段时间,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会上门来请教的。”何海峰站起身,对李根元说道。他这一站起来,虞寒乔、林振华以及其他的陪同人员也都站起来了,做出要告辞的样子。
李根元也连忙站了起来,说道:“何主任,小林董事长,谢谢你们还能来听我这个老头子说这些没用的话。你们看,这么冷的天,你们连一口水都没有喝,真是对不起啊,我送送你们吧。
“不用了吧,李师傅,外面冷。”林振华推辞道。
李根元道:“不碍事,你们是北京来的大领导,我送送你们也是应当的。”
一干人出了李根元的家,向着家属区外面走去,何海峰他们的车就停在那里。刚走了几步,迎面匆匆忙忙地走来了袁云妹,她走得气喘吁吁,脸上还有一些恼火的神『色』。
“袁局长,你怎么才回来?采暖的事情,跟他们厂长交代过了没有?”虞寒乔对袁云妹大声地问道。工人家里暖气不足,这是何海峰亲身体验到的事情领导很不满意,事情很严重,虞寒乔必须要表明一个态度才行。
袁云妹走上前来,先向何海峰和林振华打了个招呼然后气乎乎地对虞寒乔说道:“太不像话了,有些工人的素质真是差劲,这企业的事情,真是没法办了。”
虞寒乔一听,便知道事情不顺利了,他虽然不明白事情的缘由,但至少知道这不是适合于让何海峰听到的事。他拼命地向袁云妹使着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谁知,袁云妹天生是个碎嘴子,这话一开了头,就刹不住车,她没有注意到虞寒乔的表情,转而地对着何海峰说道:
“何主任,你不在基层工作,你是真不知道基层的难处。我刚才去找了他们的厂长郭贵宝我跟他说,老郭啊,你们厂的暖气怎么烧不热啊现在中央领导在李师傅家里座谈,已经对我们提出批评了,你必须马上把锅炉烧起来,提高供暖温度。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袁云妹还得意地卖了个关子,把一个爱传八卦的机关女干部的嘴脸表现了个活灵活现。
“呵呵,怎么着了?”何海峰笑呵呵地问道,这种八卦故事,对于他来说,也是非常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他非常有兴趣听一听。
“老郭这人真是没说的,听我这样一讲,他抄起电话,立马就给锅炉房打电话,告诉锅炉工:马上把供暖温度提高,如果半个小时之内不能把暖气送到工人家里扣发全月工资。”袁云妹眉飞『色』舞地描述道。
“这不是挺好的吗?这说明这位郭厂长很有工作魄力啊。”何海峰应道,除了林振华之外,没有人能够听出何海峰话里带着的讥讽意味。
“对啊,我当时也是这样说的。谁知道,那个烧锅炉的工人,好像是叫陈庆的吧,不但没有照着郭厂长的要求做,还开了一个小翻斗车,拉了一车煤,直接就扣到厂部办公楼的楼下了,把门堵了个结结实实的,弄得我都是踩着煤堆出来。”袁云妹气愤地说道。
“陈庆这年轻人我知道,是个暴脾气,跟他爹一个德行,他爹也是我们车间,跟我也算是师徒辈份的。”李根元在一旁说道。
何海峰问道:“袁局长,你没有问问,这个陈庆为什么要把煤堆到厂部门口去?就因为郭厂长说了一句要扣他的工资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这不就赶紧过来给你们报信来了吗?”袁云妹摇着头说道。
虞寒乔看着袁云妹的眼神里已经完全都是杀气了,如果他手里有几吨煤,估计他直接就想把袁云妹给埋到煤堆底下去。这真是一个缺心眼的傻娘们啊,这工人和厂长之间闹纠纷,你跑过来向国家计委的副主任报个什么信啊,你哪怕直接回区劳动局去,也比跑回来搬弄这些是非要强吧?
“何主任,这都是厂子里的一些小矛盾,回头我,是谁的责任就批评谁该处分就处分。天气怪冷的,咱们还是先上车回宾馆去休息吧。”虞寒乔对何海峰说道。
何海峰摆摆手:“既然碰上了,我们就去,我们下来搞调研,就是要真实的情况嘛。袁局长,麻烦你给我们带带路吧。”
“好咧,离得不远,你们跟我来吧。”袁云妹欢天喜道,在她看来,中央领导对她说的事情感兴趣,那就是她无上的光荣。
虞寒乔当然不敢拦着何海峰,他自己只是一个正处级干部,离何海峰还有好几个台阶呢,哪有权利干预何海峰的决策。别说他,就是前两天省劳动厅的厅长过来,见了何海峰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几个人跟着袁云妹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厂部门口,果然见到楼门前堆了一大堆煤,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小伙子叉着腰,站在煤堆旁边,在他身后是一辆小型的铲车,估计是锅炉房日常运煤用的车子。在小伙子的对面,办公楼的台阶上,站着几名干部装束的人,为首的一个拥有一个能够容纳百川的大肚子,脑袋秃了一半,脸上半是油光半是因愤怒而泛出的红光。
李根元小声地告诉何海峰和林振华,那个小伙子就是陈庆,而那个脑袋半秃的干部就是厂长郭贵宝。
何海峰拉住了正准备上去发号施令的虞寒乔,示意众人先不要说话,听听陈庆和郭贵宝之间在说什么。
“陈庆,你这是什么意思!”郭贵宝气势汹汹地问道。
“郭厂长,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请你看看,这都是什么煤!”陈庆大声地说道。
“这是什么煤?这煤有什么问题吗?”
“这煤没有问题?”陈庆弯下腰,随手从煤里拣出几个大块,抨地一下扔在了郭贵宝的脚下,“你自己看看,这是煤吗?一吨煤里掺了半吨石头,你让我怎么烧?你以为我不想把锅炉烧热一点。因为暖气不热的事情,我家左邻右舍谁不骂我,我招谁惹谁了?这煤里为什么会有石头,你这个当厂长还不知道吗?”
“陈庆,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这煤里有石头,跟我有什么关系?”郭贵宝的气焰明显弱了许多,他支支吾吾地说道。
陈庆也是一不作二不休,既然已经把这么极端的事情都干出来了,也就不在乎说什么了,他耿着脖子道:“你敢说你不知道?从你当厂长开始,这些年咱们厂不管采购什么东西,不买便宜的,专门最贵的;不买好的,专买最烂的。咱们的锻压机出厂半年就被人家退货,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我们采购进来的铜管不合格,人家一加压,铜管就漏水了。这煤也是一样,这几年,咱们采购进来的煤要么是烟特别大,要么是掺着石头,我就纳闷了,这整个东北就产不出几吨好煤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郭贵宝抬眼看看,发现周围已经聚来了一些工人。办公楼里那些机关干部们倒是挺乖巧的,遇到这种事情赶紧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不敢出头。
“陈庆,话是不能『乱』说的。采购这种事情,环节多得很,哪能一点差错都不出。这烧煤的事情,你应该早一点向厂部反映嘛,你不反映,厂里怎么能知道呢?”郭贵宝强撑着架子,对陈庆说道。
陈庆呵呵一声冷笑,说道:“我什么时候没反映了?我反映了七八回,哪一回有回音了?郭厂长,我跟你说,我也看透了,这个厂子在你们这帮人手上就没个好。反正厂子是国家的,好坏我也管不着。可是,你们买来了劣质煤,烧不热锅炉,你还说要扣我的工资,我倒想看看,你们哪个王八蛋敢扣我的工资!”
“你”郭贵宝气得七窍生烟,手在空中挥了挥,却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陈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回楼里去了。几名站在他身边的下属连忙跑下来,凑到陈庆身边,小声地对他嘀咕着什
陈庆沉着脸,也不多说什么,转身爬上小铲车的驾驶座,发动引掣,开着车扬长而去,把一堆煤留在了原处。那几位厂部的工作人员围着煤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估计收拾这个残局的任务,就落在他们头上了。
何海峰等人站在不远处,把这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他转头看看虞寒乔,不冷不热地说道:“虞局长,看来,浑锻压的问题,不仅仅是资金问题嘛。
472投资有风险
“何主任,我对浑锻压的情况,也不太了解。4∴8065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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