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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况下,由东辽造船厂最早提出需求,汉华机床公司汇同冶金、锻造、设计等方面的企业共同成立了一个大型船用曲轴项目组,由冶金企业负责开发曲轴用高纯洁度钢的冶炼和热处理工艺,锻造企业负责解决200吨大型锻件的锻造工艺,设计部门解决曲轴设计问题,汉华机床公司则负责曲轴切削加工机械的研发。
像这种大型设备的开发,李默梓肯定是有所了解的。听到何飞的话,他点点头道:“你们汉华的魄力,的确让人佩服啊。我们机床行业要打翻身仗,希望主要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何飞笑嘻嘻地说道:“李司长,我们汉华要取得成绩,肯定离不开机械委的指导和大力支持啊,所以嘛……”
“何飞,不要随便和李司长谈条件。”林振华打断了何飞的话,不过,他自己一张嘴,却比何飞更无耻:“李司长,我觉得,机械委的确应当给我们一些支持才是。”
“林经理,我怕了你,我现在就走成不成?”李默梓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端起盘子作势要走,但屁股却纹丝没动。
林振华当然得赶紧做出一个挽留的姿态,笑着说道:“李司长,你别害怕,我可丝毫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意思哦。”
“嗯,那你说说吧,你们希望机械委给你们什么支持?”李默梓问道。
林振华道:“首先一点,就是希望机械委能够支持我们向其他企业转移技术这件事,我们看着境外企业疯狂蚕食国内的市场,真是心急如焚啊。我知道,有一些企业出于各种考虑,会拒绝与我们合作,而且我也担心一些主管部门出于某种考虑,阻挠下属企业与我们合作。这件事,恐怕就需要机械委来帮我们协调一下了。”
“这个完全没有问题。”李默梓拍着胸脯应承道。
“其次就是我们需要国内其他同行的协作,包括一些高校、科研机构和大型企业的配合,他们手里拥有一些我们不掌握的技术。我们希望机械委能够帮助我们协调一下,促成相互之间的合作。”
李默梓反问道:“你们说的合作,是有偿的,还是无偿的?”
林振华笑道:“这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啊。我们刚刚开口向别人收技术转让费,一转身,李司长就向我们收钱了。你放心吧,我们是市场化的企业,如果要使用别人的技术,我们肯定会出钱的。李司长应该知道吧,我们汉华最早和华清大学机械系合作,就是有偿的,直到目前,我们每年向机械系投入的资金,差不多相当于他们拿到的国家拨款的20以上了。”
“如果是有偿的,那毫无问题。”李默梓爽快地应承下来,他知道,国内有一些机械研究所和高校的机械系,现在都穷得嗷嗷待哺了,如果汉华愿意与它们进行有偿合作,人家还求之不得呢。
“最后一个条件,就是希望机械委能够替我们争取一个政策。”林振华继续说道。
“什么政策?”李默梓问道,他从林振华郑重其事的态度中,猜出这应当是一个难题了。
林振华道:“我们希望,国家能够出台一项政策,要求国内企业在进行设备的采购的时候,遵循国内优先原则。在国内产品与国外产品性能和质量相差不明显的情况下,必须优先采购国内产品。惟有如此,才能够对国内的幼稚技术形成保护。”
“国内优先……”李默梓想了想,说道:“我怎么觉得,好像朱司长在的时候,曾经提出过这件事情啊?”
林振华道:“没错,朱晋文司长在的时候,曾经与外贸部方面联合发过一个文,不过,当时只是针对大化肥设备的一个政策。这件事,也是我们汉华促成的。”
何飞笑道:“我也有幸见证了这件事。”
李默梓道:“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还在当处长,那是你们汉华搞出40万吨大化肥设备的时候,想让北方省放弃日本的产品,使用你们的产品,所以请朱司长搞了这样一个规定,是这样吧?”
林振华呵呵笑道:“李司长的记性真是惊人啊。顺便向李司长汇报一下,当时与我们竞标的那家日本企业,已经破产了,现在成了我们汉华的一家子公司。”
“哦,就是尼宏重工吧?”李默梓对于这些江湖恩怨倒是挺了解,“好!既然有这样的先例,我想我们完全可以向中央打一个报告,就搞这个国内优先原则,把它推广到所有的装备制造领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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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木秀于林
494木秀于林
这一次的战略研讨会会期有三天,除了安排集中的会议讨论之外,还有企业间互相交流的环节。由于林振华在头一天的会上放出了愿意向其他企业转让技术的口风,这几天时间里,他和何飞住的房间可谓是门庭若市,来自于天南地北的企业厂长经理们像朝圣一般跑来和他们沟通感情,即便是那些一时间还没有什么合作机会的,也惦记着要先结识一下,以便未来有需要的时候能够迅速地搭上关系。
要沟通感情,酒桌上的应酬自然是免不了的。许多家企业都向林振华和何飞发出了请柬,声称要请他们去吃顿“便饭”,以表心意。何飞粗略地一算,发现如果要答应所有这些宴请,他和林振华起码得在北京再呆上一个月,这还是他们分别去赴宴的情况。无奈何,林振华只好和各位厂长经理们商量,把大家的宴请合并起来,统一摆上几桌,一起热闹热闹就成了。
宴席摆在三里河附近的一家湘菜馆里,具体操办的人选择湘菜似乎是无意的,但考虑到林振华是江南省人,比较嗜辣,这么一个细节,也反映出林振华在众人心目隐隐有了一些行业领袖的地位了。至于开席之后,大家更是如众星捧月一般,把林振华围在垓心,称兄道弟、频频劝酒:
“林总,咱们一定得干一杯,以后我们河阳机床,可就指望你们汉华拉扯一把了!”
“林总,你今天答应的事情,我可全记住了,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都在酒里了,我干了,你随意。”
“林总真是年轻有为,鲁中机床厂在老马手里的时候,那就叫奄奄一息,都快要被日本人买走了,结果林总一去,好家伙,去年产值过10亿了吧?这简直就是坐上火箭一样了。”
“我听说,林总刚刚在东北收购了浑锻压?哎呀,浑锻压的职工可有福气了,我估计不出两年,肯定又是一个产值10亿的规模。”
“林老弟,我们跟汉华合作,可不仅仅是想引进汉华的技术,你们什么时候也去指点指点我们的经营吧,你老哥我这个脑子,搞市场不灵啊。”
“……”
所谓圈子,就是这样的,大家都在同一个行业里,互相之间那点事都很清楚。早先林振华在浔阳搞汉华机床公司的时候,做的是机床附件,和国内许多机床企业都有往来,但谁也没把这家小公司放在眼里。汉华收购鲁中机床厂,在圈子里算是一件大事,随后,林振华从美国引来了斯皮舍尔公司,与鲁中机床厂共同搞数控机床,产值几乎一年翻一番,这可让大家都眼红心热了。
在90年代初,国内的数控机床还是刚刚起步,大多数机床企业都缺乏经验,眼睁睁地看着国外机床公司靠数控技术抢走自己的传统市场,干着急而使不上劲。如今,汉华突然所言愿意向大家转让数控技术,收取的技术转让费用也的确不算太高,谁不想搭上这班快车,赶上市场的潮流呢?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企业都对林振华感冒,就在楼下大堂里笑语喧天,觥筹交错的时候,在楼上的一个雅间里,另有一群人一边面色不豫地喝着酒,一边点评着楼下的场景。
“这个林振华,算个什么玩艺,我看就是小人得志!”说话的是一家名叫威通精工机械公司的经理徐根润,他说这话时,表情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但眼睛却分明看着坐在上首位置上的一个50多岁、气宇轩昂的中年人。
坐在上首的这位,是星北重型机械公司的总经理,叫韩育仁,在国内装备制造行业里,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了。星北重型机械公司是机械委下属的重点企业,产品除了上百种不同型号的铣床、磨床、立卧式加工中心之外,还有用于航空、航天、电子、纺织等领域的一些成套设备,实力非常雄厚。
在机械委以往召开的会议上,韩育仁和其他几家部属重点企业的总经理都是最为风光的人物,其他企业的领导人说话时,多少都要看一看他们的脸色。然而,在这一次的会议上,没等韩育仁出来说什么,讲台就被林振华占据了。林振华提出的确保低端、力争中端、试水高端的策略,韩育仁也心有戚戚,认为说得还是不错的。但让他觉得不爽的是,像这种高屋建瓴的话,怎么不是出自于他韩育仁之口,而是被一个30刚出头的小年轻抢先说出来了呢?
韩育仁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预先准备的发言稿中并没有这样的观点,作为一位在官场中浸淫多年的重点企业总经理,他不可能发出与中央领导意见相悖的言论。但是,当吴纲给予了林振华以肯定之后,韩育仁便在心里酸酸地想道:其实自己也可以这样说的,如果自己来说这番话的话,肯定比林振华说得更为透彻,更加煽情。
更让韩育仁觉得不愤的,是林振华做出的向其他企业转让数控技术的承诺,这个承诺使得林振华一下子成了这次会议上的明星。不但那些平时围着韩育仁转的企业倒向了林振华,甚至于连李默梓都对林振华客客气气的,还答应替林振华协调与其他企业的关系。
今天,李默梓专门找到韩育仁,向他转达了汉华公司希望与星北重机开展技术合作的愿望。韩育仁一听就恼了,当即给了李默梓一个软钉子,扬言星北重机目前有自己的技术开发设想,如果汉华这样的小企业愿意提供配合的话,他倒是可以考虑的。至于合作,汉华还不够格哦。
李默梓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地走了。星北重机是副部级单位,即便是企业的级别与行政级别不具有可比性,韩育仁也有资格扫李默梓的面子。不过,在气走了李默梓之后,韩育仁自己也是憋着一肚子闷气,正好徐根润等人过来串门,于是众人便一起来到了这家湘菜馆,谁知又遇到了林振华等人在楼下大规模聚餐。
“唉,后生可畏啊,林振华又年轻,又有背景,我们是比不上罗。”韩育仁拖着长腔说道。
一位名叫包光明的企业经理问道:“韩总,你说林振华有背景,他有什么背景?”
韩育仁道:“你们注意到机床协会那个姓何的小姑娘没有?你们有没有发现,她和林振华的关系很密切啊?”
“看到了,怎么,那丫头有来历?”
“她是国家计委副主任何海峰的闺女,你说来头大不大?我跟你们说吧,林振华能够混到今天这个样子,全是靠着何海峰提携他呢,要不然,就凭他一个初中生,能玩出这么大的花样?”韩育仁撇着嘴说道。
“难怪!”徐根润如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我就觉得这个小白脸没什么大本事,闹了半天,还是走老丈人路线。”
包光明迟疑地说道:“说是老丈人倒不至于吧?我听说林振华是有老婆的,他老婆好像还有点影响,是那个什么化工设备联盟的秘书长呢。至于那个姓何的小姑娘,和林振华的关系倒的确是挺不正常的,莫非林振华还有别的打算?”
“谁知道这里头有啥乌烟瘴气的事情,我也没兴趣了解。”韩育仁说道。
包光明看看韩育仁的脸色,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韩总,我倒是觉得,林振华这着收买人心的招,挺狠毒的。你看吧,现在国内除了你们几家重点企业,像我们这些小厂子,数控技术这块,真是不行啊。林振华愿意向大家转让数控技术,这可就拿住了大家的痒痒肉,也难怪楼下那帮人会奉承他呢。”
“老包,你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懂啊?”韩育仁冷冷地说道。
包光明只觉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分辨道:“韩总,我可没有任何意思。我老包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这么多年来,韩总对我们厂子的照顾,我全记在心上呢,我可不会当白眼狼的。”
说虽这样说,包光明的心里,其实的确有几分不满。他刚才那番话,正是想提醒提醒韩育仁,让星北重机也学学汉华的样子,向外转让一些先进技术,帮助他们这样的下级企业实现技术的升级。
像徐根润、包光明他们所在的厂子,在各自的省里也都算是重点企业,但与星北重机这种国家级重点企业相比,又逊色了一畴。在物资紧张的那些年代里,徐根润、包光明经常要跑到星北重机去向韩育仁化缘,请求韩育仁匀给他们一些紧俏的钢材、齿轮、轴承之类的物资,使他们的生产能够维持下去。
此外,星北重机作为国家重点装备企业,有时候会承接一些大型的成套设备业务。在自己吃不下的时候,韩育仁也会根据关系的亲疏远近,把一些边边角角的业务交给徐根润等人的企业去做,这些业务对于徐根润等人来说,也就是非常不错的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关系,所以徐根润、包光明等人处处奉承着韩育仁,鞍前马后地替他跑腿。不过,他们在心里一直对韩育仁有一些腹诽之处,那就是韩育仁对于本企业的技术捂得太紧,丝毫也不肯让出一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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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技术不收费
作为机械委的重点企业,星北重机早在70年代就已经开始进行数控机床的研究了,这比汉华还要早出0年以上。
不过,由于种种原因的限制,星北重机对于数控机床的投入远远不及汉华,因此技术水平便慢慢地落在了汉华的后面。近几年,韩育仁感觉到了数控技术对于未来企业竞争力的影响,开始着手加大研发投入,倒也取得了不少进展,星北重机在国内数控机床领域中,也算是进入第一梯队了。'。'
在林振华看来,汉华掌握的数控技术即便在国内算是领先的,但相对于国际机床巨头来说,还差得很远。正因为有这样的认识,他并不忌讳向国内同行转移这些技术,他希望同行们能够利用这些技术守住国内市场,至于汉华机床公司,从来也没有把争夺国内市场当成自己的目标。
韩育仁则不同,他习惯了在国内市场上当老大。
在他看来,国内市场就是一盘菜,应当由他先下筷子,他吃饱了,别人才能够捞点剩下的残渣充饥。徐根润、包光明等人曾经多次向他提出请求,希望星北重机能够向他们转让一部分数控机床技术,以便提高他们的技术水平,但韩育仁一概给予了拒绝。
韩育仁不希望给自己培养出竞争对手来,境外企业的技术先进,那是他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他不能让国内企业也个个变得先进起来,否则星北重机自己的日子就难过了。
对于这件事,不光徐根润等人觉得不满·连机械委的官员们也很是恼火。过去朱晋文在任的时候,就曾专门找过韩育仁,要求他搞几期数控技术培训班,帮助其他企业掌握这项技术。但韩育仁表示,如今已经不是计划经济的年代了,企业拥有自主权,企业开发的技术属于企业自己的秘密,国家无权调用。
这里其实是有一个悖论的·严格地说,星北重机的技术,还真不属于企业自己,至少不完全属于企业自己。星北重机的许多技术研发工作,都有国家重点项目作为支撑。国家在对这些重点项目进行立项的时候,就有依托项目开发技术的想法,在预算上也是留出了研发经费的。这种拿着国家经费开发出来的技术,国家怎么就无权调用了呢?
但中国的事情就是如此·君不见每一年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社会科学基金资助了那么多的项目·有哪个项目组把自己获得的数据拿出来与同行共享了吗?国家出钱建了无数的数据库,但这些数据库的所有权却属于各自的项目负责人,其他人连参考一下都是奢望。大家都把同行当成对手,科研领域是如此,工业领域也是如此。
在这样的风气之下,林振华就更显得像是一个异端了。从早年向其他家电企业授权生产五叶风扇,到后来组织化工设备联盟共同开发大乙烯,再到这一次转让数控机床技术,他似乎一直都在给自己培养对手。但每一次在培养出对手之后,他的收益却没有减少·反而越做越强。
这中间的奥妙,就在于林振华始终盯住了国际市场,他的竞争对手是国外企业。在他的眼里,国内的同行并不是对手,而是自己最可靠的同盟军。
徐根润、包光明这些人,一方面是不愤于林振华的年轻·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传统上对星北重机的依赖,所以选择了站在韩育仁一边。但既然有人在挑战星北重机的霸权,他们也就乐于借机给韩育仁敲敲边鼓,希望他能够学学林振华的样子,至少给自己的铁杆粉丝们让出一些好处来吧?
“老包,你们厂也打算搞数控了?”韩育仁对包光明问道。
“是啊·韩总,现在不搞数控已经不行了。”包光明愁眉苦脸地说道,“我们厂的传统产品是大幅面卷板机。现在已经有两家韩国的卷板机厂子进来了,一家在广东,一家在苏州,它们的产品都是带数控的,压力、曲率、折弯角度等等,一次直接输入,机器自己就全部完成了,比我们的产品效率高得多,我们现在一点竞争力都没有了。”
“你们自己没搞搞开发?”
“搞了,可是数控这东西,还真不是一下子就能够搞明白的,没有有经验的工程师指点,我们要走的弯路太多了,根本就耗不起啊。”
“嗯,这样吧,回头我让我们的工程师到你们那里去看看。”韩育仁点头道。
包光明满脸喜色:“太好了,韩总,真是如此的话,你可就是我们厂的大救星了。这样吧,林振华不是说使用他们转让的技术要交%的技术使用费吗?我也一样,只要星北能够帮我们把数控技术解决了,我们每台设备也按出厂价给星北交%。”
韩育仁摆摆手道:“不必了,我们不搞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我们可以帮你们杀胬数控模块,到时候我们按模块收取费用就是了,什么技术使脖费,我们一概不收。”
“什么,模块?”包光明觉得脑子一阵懵,“韩总,我没太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不是要开发数控卷板机吗?我们可以帮你们解决数控方面的技术问题,你们负责生产卷板机,我们负责做数控模块,包括布线什么的,都由我们负责。至于费用嘛,按材料和定额计算就可以了。”
“这……”包光明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韩育仁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不会向包光明所在的苏锻机床公司转让数控技术,而是让两家企业以合作方式进行生产。星北重机负责做数控模块,包括布线等等,苏锻机床则只是做原来的事情,最核心的技术还是操纵在星北重机手里的。
这种合作对于包光明来说,只能算是鸡肋了。相对于市场完全被韩国企业抢走,当然是与星北合作更好一些,起码有了一线生机。但这种合作是非常委屈的,技术在人家手里,到时候人家想要多少利益,尽可狮子大张口,自己连一点还价的能力都没有。由于自己不掌握技术,想要开发一款新产品,也必须要征得星北方面的同意,人家如果不高兴,或者没空,或者纯粹不想和你玩的话,你就只能乖乖地呆着。
以韩育仁这种为人处世的作风,把企业的命运交到他手上,包光明心里能舒服吗?
“怎么样,老包,我老韩够朋友吧?”韩育仁得意洋洋地问道。
包光明尴尬地笑着答道:“这还用说吗,韩总一向都有长者之风,对于我们这些小兄弟,从来都是特别关照的。”
“林振华搞什么技术转让,那纯粹是为了收买人心,想捞政治资本。我们就不说他的技术到底能怎么样,能不能比我们星北重机的技术更好。就算退一步说,他的技术顶天了,那么市场呢?就以他在国内的人脉关系,能和我们星北比吗?”韩育仁说道。
徐根润和包光明等人只能陪着笑,连声附和了。他们需要韩育仁向他们提供数控技术方面的支持,哪怕这种支持仅仅是代为提供数控模块。
他们还需要韩育仁给他们介绍业务,正如韩育仁自己说的,他在国内有丰富的人脉关系,时不时能够找到一些小业务,对于徐根润等人来说,都是属于聊胜于无的。
“对了,老包,说起市场,我倒想起一件事来。”韩育仁道,“上次我到北方省出差,北方锅炉厂的老李请我吃饭,说起想买两台卷板机,我向他推荐你们厂了。两台机子,大概60多万吧,你看看感不感兴趣。”
“当然感兴趣!”包光明连忙说道,这算是今天晚上他从韩育仁那里得到的最大的收获了,“60万多的业务,够我们公司开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嗯,那回头你直接跟他们联系吧,就说是我介绍过去的,老李会买我的账的。”韩育仁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说道。
“那就太谢谢韩总了。”包光明露出满脸谄媚的神色,抢着给韩育仁的酒杯里续了一点酒,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说道:“为了感谢韩总长期以来对我们公司的支持,我连干三杯,韩总你就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酒过三巡,包光明借口上厕所,站起身向外走。徐根润连忙也站起来,说道:“老包,我陪你一块去吧,我看你喝得不少,回头别掉尿池子里了。”
两个人装作晃晃悠悠地出了雅间,包光明回头看了一眼,见韩育仁没有跟过来,便用恨恨的口气小声地对徐根润说道:“娘希皮的,抖个什么威风啊!”
“唉,人家有这个实力嘛。”徐根润叹了口气说道,他和包光明的私交非常不错,这种针对韩育仁的牢骚,他们是可以找到共鸣的。
“如果不是看到他能够经常给我们介绍业务,我才懒得侍候他呢。”包光明道,“人家汉华说转让技术,那是真心实意的。我私下问过别人,听说林振华说了,他们转让技术是毫不保留的,会帮助受让企业完全掌握相关技术,形成独立的开发能力。你再看姓韩的,那点技术比汉华差多了,还捂在手上,像啥宝贝似的。”
“怎么样,老包,你有没有想过去和林振华合作?”徐根润问道。
“这怎么可能呢?”包光明道,“你没看出来吗,姓韩的把林振华都恨到骨头里了,如果咱们去和林振华合作,姓韩的肯定不会再跟咱们合作了。我就算不看过去和韩育仁的关系,但看到他给我介绍的60多万的业务,也得接受他的条件吧。”纟
496选边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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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包,你想过没有,咱们这可就是在选边站队了。”徐根润说道,“如果我们选了韩育仁,就必须放弃林振华。反过来,如果我们要和林振华合作,韩育仁肯定就和咱们掰了。你觉得,咱们是选韩育仁好,还是选林振华好?”
包光明摇摇头道:“这事还真不好决策啊。从长期来看,和林振华合作肯定是更好的,我了解过,这个人做事比较务实,对合作伙伴也非常客气。如果我们和他合作,能够得到数控机床的全套技术,搞上几年,厂子就能够打个翻身仗了。至于老韩这边,我主要看中的就是他的社会关系,林振华在行业内的影响力,还是不如老韩啊。”
徐根润道:“我倒不这么想,林振华如果真的有计委的何海峰做靠山,前途是不可限量的。老韩毕竟快到点了,过几年就退了,就算有什么影响力,恐怕也影响不了多久了。”
“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刚才老韩给介绍的业务,60多万呢,够我两个月开销了。”包光明苦恼地说道。
徐根润也说道:“是啊,上次他也给我联系了一个业务,也有百十万的,现在我们厂的业务员还在和对方谈着呢。如果和老韩掰了,我估计这个业务也做不成了。”
“你说,他们俩为什么就非要咱们选边呢?咱们就不能既和林振华合作,又和老韩合作吗?”包光明异想天开地说道。
徐根润回头指指雅间,说道:“根源在里面那位呢,我觉得林振华倒不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你没听里面那位说吗,林振华还托李司长去向他递话,说希望和星北重机合作开发新产品,是里面那位不干。”
“他就是觉得林振华抢了他的风头,tmd,有这劲头,你冲外国人使去啊,搞窝里斗这么来劲。”
两个人小声嘟哝着向厕所走去,迎面撞上了一位熟人,是新力机床厂的厂长孟振亚,与徐根润和包光明之间也都是多年的朋友了。他刚刚在楼下喝多了酒,也是到楼上来上卫生间的。
“哎,老徐,老包,你们俩怎么没在下面喝酒啊,不会是来迟了吧?”孟振亚想当然地问道,他满口酒气,不过脸上却洋溢着喜色,与徐、包二位的满脸郁闷形成鲜明对比。
“老孟,你是在下面和林振华一起喝酒吗?”徐根润问道。
“是啊!”孟振亚道,“老王、老金他们都在呢,你们怎么不来啊?我跟你们说,林总这个人,非常够朋友,和他在一起喝酒,那叫一个舒坦!对了,你们刚才是在哪喝酒来着,要不喊上你们的朋友,一起下去喝吧,我们都已经说好了,今天不醉不归。”
包光明苦笑道:“老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刚才和韩总在一起呢,韩总这个人,你也打过交道的,你应该知道,他比较喜欢清静。”
“韩总?韩育仁?”孟振亚呵呵冷笑,“他还喜欢清静,哪次喝酒,不是他一个人声音最大?有他在,根本就没有别人说话的份。我明白了,你们是和他在一起,难怪不乐意下去了。他这个人,我算是看透了,当不了朋友,给他当奴隶还差不多。我说老徐、老包,你们跟着他混,有什么意思?”
包光明叹道:“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厂现在断顿了,两个月没开工了。这不,韩总刚刚说能给我介绍个业务,有60来万,能给我续上一口气。就冲这个业务,我给他当奴隶也认了。”
“60万就把你买了?”孟振亚一脸不屑的表情,“你知道我昨天和汉华战略合作部的何部长谈了多大的业务吗?200万!这还是第一期的业务呢。”
“200万!”徐根润和包光明二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老孟,这是哪的业务啊,汉华怎么能够找到这么大的业务?”
孟振亚嘿嘿笑道:“这就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了。林总一说搞战略合作的事情,我第一个就上前去和他们接洽了。林总让何部长跟我谈,何部长根本不用多问,对我们厂的情况已经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他直接问我,有大概200万的业务,做不做。”
“这还用问吗!”徐根润瞪大眼睛道,“现在哪个厂子还敢挑业务啊!”
孟振亚道:“是啊,我也是这样说的啊。我就问他了,这是哪的业务啊。他跟我说了,他们有一家协作单位,叫浔阳港口机械公司,刚刚拿下了美国一条什么河上的钢架桥的业务,现在有2万多吨的构件要加工,急需30台加工机械,不过要的是数控设备。何部长说了,如果我们愿意接下来,他们可以向我们转让数控机床的设计技术,帮助我们把这个订单拿下。”
“竟然有这么好的事情!”徐根润用无比神往的口气说道,“帮助联系业务,还提供全部的技术指导,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老徐、老包,你们也去和林总、何部长一起聊聊吧,我觉得和他们合作就是痛快。人家转让技术的时候,根本就不藏私。林总说了,在国内窝里横没意思,人生最有意思的事情,是到国外去横。他还说呢,等到我们这些企业充分掌握数控技术了,他要组一个机床联盟,带大家去刷拉丁美洲副本去。”
“什么刷副本?”徐根润和包光明都被这个词给难住了。
孟振亚支吾道:“这个我也不懂,不过那意思我大概明白,就是一块到拉丁美洲去做业务。这个副本嘛,是不是有点过去说敌后抗日根据地那个意思。”
“林总的志向,真是让人佩服啊。”包光明道,“不过,我们还是先不去聊了吧,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孟振亚看来是铁了心要帮林振华拉人气了,“老徐,老包,你们就是下去敬个酒,韩育仁还能为这个跟你们翻脸?你们别说是去见林振华,就说和我们这些老哥们一块喝一个,难道不应该吗?”
早在听说孟振亚拿到200多万业务的时候,徐、包二人的心思就已经在动摇了,现在被孟振亚这样一鼓动,他们便半推半就地随着孟振亚下了楼,来到聚餐的人群中间。孟振亚拿来两个杯子,给徐、包二人倒上酒,然后拉着他们来到了林振华的面前。
“哦,威通的徐总,苏锻的包总,久仰久仰。”林振华在听完孟振亚的介绍之后,热情地向两个人打着招呼。他说久仰,并不纯粹是客套话,汉华一向注重情报工作,国内一些规模较大的机床公司的管理层构成、主要产品、技术实力等等,汉华都有记载,所以林振华对威通和苏锻这两家企业,还真有一些印象。
“林总客气了,我们算什么总啊,都是快去要饭的人了。这不,老孟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说林总能够帮我们找到点业务,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啊。”包光明可怜巴巴地说道,顺便就把孟振亚给卖了,孟振亚可真没说过林振华能够马上给包光明找到业务。
林振华微微一笑,问道:“包总,怎么,你们苏锻最近业务形势不太好吗?”
包光明道:“是啊,我们已经两个月没开工了,如果再有两个月没有业务可做,我们公司就要关张大吉了。”
林振华道:“不至于吧,据我所知,苏锻在卷板机方面还是有一些技术的,对了,我们汉华化工设备公司就用过你们苏锻的卷板机,工人们反映质量非常不错的。”
“质量方面,那肯定是没说的。”包光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给自己的产品做广告的机会,不过,他话锋一转,又开始叫苦了:“问题是,光质量好不行啊,现在客户都需要数控设备,我们想搞一套双机联动数控折弯机,机械部分都没问题,可是数控技术方面,可就成了拦路虎了。”
“我在会上不是说了吗,我们汉华机床公司,愿意向兄弟企业让渡数控技术。包总如果感兴趣的话,我们也可以签一个合作协议的,我们会派人向你们传授数控技术,一直到你们的技术人员全部掌握为止。”林振华道。
包光明道:“林总说的,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不过,我们公司现在面临着没有业务的危险,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业务,那么想搞数控技术的开发,我们也投入不起啊。”
“呵呵,包总看来是吃定我了?”林振华笑道,“也罢,我先问问包总,咱们苏锻能不能搞宽幅面的卷板机,厚度大概是40至50毫米,宽度在16500毫米的样子。”
“这个完全没有问题!”包光明道,“过去我们曾搞出一台22米的卷板机,也是40的厚度,那台机子现在还在沪东造船厂用着呢,这么多年一点故障都没有。”
林振华点点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简单了,你等着。”
说到此,他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机,按了一个号码,然后对着话筒说道:“喂,黄厂长吗,我小林啊,这么晚的时间,没打搅你休息吧?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上次说起要采购20台宽幅面卷板机,落实了没有?哦,还在谈啊?苏锻你知道吗,他们的产品,你信得过吗?对对,肯定是数控,我们汉华机床公司帮他们搞,数控方面你不用担心……”
包光明在一旁听着林振华的话,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了林振华与对方的沟通,他的心里抨抨直跳,眼睛里金光四射。
林振华依里哇啦地说了一通之后,挂断电话,笑着对包光明说道:“北方石油机械厂,20台宽幅面数控卷板机,你有兴趣接下吗?都是朋友,价格方面你就别太黑了,1台不超过30万吧,一共600万,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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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7雄厚的人脉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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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石油机械厂?是黄庆……黄厂长那边?”包光明结结巴巴地问道。
卷板机是制造压力容器时必须的设备,几家大型的石油机械厂一直是包光明最想拿下的客户。为此,他不止一次地跑到北方石油机械厂去推销自己的产品,低三下四地求着对方考虑一下他们厂的设备。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北方石油机械厂是石化设备领域最牛气的几家企业之一,小小一个苏锻机床厂,在北石机眼里根本就没什么地位。包光明去了那么多回,虽然有时也能拿到几台设备的订单,但要说直接和厂长黄庆余对话,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北石机安排个生产处的副处长来和包光明洽谈,都已经是非常给面子的事情了。
可是,眼前这位林振华,居然能够在大晚上的直接把电话打到黄庆余的家里,三言两语就拿下了20台卷板机的订单,这怎么能够不让包光明佩服得五体投地,顿生投奔之意。
林振华这也是有意在包光明面前卖弄自己的人脉,事实上,关于卷板机的事情,他此前曾经与黄庆余说起过,黄庆余也是答应了把这20台设备的订单送给他作为人情的。
这是林振华在化工设备联盟中提出的一个倡议,要求各家企业把自己的设备订单尽可能交给国内企业去做。化工设备联盟里的企业都是惟汉华马首是瞻的,林振华提出这样一个倡议,大家自然是要积极响应的。林振华的要求并不过分,他只是希望大家对于那些国内能够自主生产的设备尽量进行民族采购,对于国内暂时无法生产的设备,林振华是不会勉强要求大家降低采购标准的。
化工设备联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是在林振华提出的外向性策略开始实施之后,化工设备企业的业务形势良好,对设备的需求也大幅度增加,机床订单一把一把的,都在林振华的手上捏着。
林振华敢于跑到机床工业研讨会上来拉拢人心,一半是依仗汉华机床公司所拥有数控技术,另一半就是依仗他手里掌握的机床订单。他相信,没有几家企业是能够拒绝这些订单的。
“林总,你这可是雪中送炭啊,有这20台卷板机的订单,我们厂就起死回生了。没说的,我回去就安排技术科长到你们汉华去取经,关于技术使用费的问题,我们没有二话,汉华说交多少,我们就交多少。”包光明恨不得纳头便拜。
林振华微微一笑:“包总,这事不急,回头再细谈也不迟。来来来,为了咱们两家公司的合作,我敬你一杯。”
“岂敢岂敢,林总,你先放下杯子,理应是我敬你才对。这样吧,我干三大杯,你随意,怎么样?”包光明一把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来一个二两的大杯子,也不管是谁曾经用过的,抄着白酒瓶子就往里倒酒。他觉得说什么话都是虚的,只有直接把自己灌醉,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诚意。
“林总,你对我们威通的情况了解不了解,你看能不能也给我们介绍一点业务。我们的情况,和老包他们差不多,也是濒临破产了。”徐根润看着包光明拣了一个大单,嫉妒得两眼发红,忍不住在一旁插话了。
林振华道:“威通是咱们行业里搞轻工机床的权威了,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其实,咱们国家这几年家电生产发展很快,那些家电企业都需要各种各样的轻工机床,威通在这方面应当是大有可为的。”
“谁说不是啊!”徐根润跺脚道,“可是,我们去找这些家电企业,人家太挑剔了,我们没有过硬的关系,很难打进这个行业啊。我记得林总的汉华集团里,也有一块是做家电的吧,你们那里有没有相应的设备需求啊?”
林振华笑道:“我们的家居公司和制冷设备公司都做家电,不过,它们需要的设备没多少,一年到头,要更新的设备也就一两千万,有一些也是你们威通做不了的,真正能够请你们威通做的,我估计连100万都到不了。”
“100万也成啊,我们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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