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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童说：“来，跟我下盘棋吧。我一直想知道能把我儿子弄死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羽把眼光投到了桌子的另一侧，伸手拉过另外一张棋盘，说：“我还是喜欢下围棋。”
说着，他把国际象棋的棋盘推回原位，围棋盘摆到了正中央。
洛童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下围棋，那就是同意。
“你为什么喜欢下围棋？”洛童问他。
“因为我认为任何人生下来都是平等的，一如这围棋的棋子一样。只有黑白两色，没有高低贵贱。任何一个子的能力都是一样的。”
夏羽把白棋放到自己这边，把黑子推到对面。
“不猜先了。我很尊重老人家。我用白子，后行。”
面临的局势一点都不乐观，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却喷发出来，发散在他的四肢百骸，一言一行。
洛童很专业的捏起一枚黑子，按在了天元位上。（也就是棋盘的正中心。围棋盘纵横两路是19×19的，所以有个正中心的位置。）
洛童说：“现在我们就公平了。”
会下围棋的人都知道一句谚语：金角银边草肚皮。棋子放在最中间的天元位上是最没有价值。
夏羽叹口气说：“其实，每个棋子放在棋盘上之前都有公平的机会，可是你却把它放在最没有价值的对方，任其自生自灭，这个举动，就好比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夏羽说话很轻，字字清晰，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除了一座古董座钟滴答作响外，没有丝毫噪音。
洛童听到“孩子”两个字时，脸色阴沉，陷入沉思。
夏羽在右下角星位上下了一子（围棋术语，大家感兴趣的去查查围棋手册，大致翻不了几页就能看到关于星位的解释，方人也就不在这里罗唆了，下面也是，遇到围棋术语都不会再做解释了）。
清脆声音传来，洛童的手一抖，手中的棋子从半空落下，掉在棋盘上。
第八章 较量
夏羽眼珠一动，眼光从棋盘上扫过。那颗黑子落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按照围棋的规矩，这应该算是对方失误。
夏羽拿起那颗黑子重新放回对方的棋盒。
夏羽说：“每个人都有失手的时候，谁都一样。”
洛童久久没有回话，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抬起眼睛看夏羽。
“你给我的印象很不错。如果不是我们之间有那种仇恨，我非要交交你这个朋友不可。”
夏羽讪笑一声，说：“我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相反，现实中的我是个处处碰壁的倒霉人。”
洛童轻轻摇摇头，说：“不，你的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具有这种气质的人。”
夏羽对这句话有点感兴趣。
“那么第一个呢？我十分想知道谁是第一个。”
“你看到我门外挂的那两幅油画了吗？”
夏羽回答：“看到了，画得不错，线条也不错，就是让人觉得没有什么章法，又好像是自成一派。”
夏羽有感而发。他在那两幅画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画画时的那种风格。一样的不拘泥于形式，信马由缰的用色和用笔技法。
“你的眼光很独到。”洛童捏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他已经完全恢复。这颗棋子下的位置极为刁钻，夏羽手拖着下巴，微微蹙起眉头。
洛童说：“外面是两幅自画像，是我的一个朋友画的他自己和他的妻子。可惜这一对恋人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如果在的话，他们的孩子也差不多有你这么大。”
夏羽不置可否地笑笑，之后在棋盘上点上了一颗白子。棋盘上的局势又是一变。双方的攻势都很凌厉，形势犬牙交错。
洛童说：“看得出来，你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你不想放弃你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句话是指着棋盘说的，论述的也是棋局。
“我珍惜很多事情，也包括自己的命。”
夏羽干脆把话挑明了。
洛童冷笑一下，说：“你觉得你到了我这里来，还有活着走出去的希望吗？”
夏羽不露声色：“我不觉得你会立刻杀我。只要你不立刻杀我，我就有逃脱的希望。”
这句话说得锋芒毕露。洛童听过之后，表情一怔，放在棋盒里的右手抓着棋子，手指微微错动，棋子也被带动着摩擦，发出吱吱声。
夏羽干脆不抬头，专心致志研究棋局。说实在的，洛童的棋力不俗，和夏羽相差无几，如果不是他开始的时候放弃了第一子的优势，夏羽这盘棋早就输了，现在棋盘上的局势非常复杂，双方都有赢的希望，也一样存在输的可能。
至于棋盘外，夏羽已经下出了一步险棋。如果洛童被激怒，夏羽会没有丝毫的活命的机会。
洛童的脸色终于又一次变得平和。洛童什么都不做，继续下棋。
被这个小伙子激怒之后拔出手枪把他干掉，那当然很简单，但是那样会有损陆潼的风度。
猫儿捉到老鼠的时候，总要玩一会儿，玩累了再吃掉。现在洛童就把自己摆在了猫的位置上，虽然他觉得夏羽这个人很不一般，但还是没有想过他可能全身而退。在他看来，弄死夏羽，只是时间问题，在那之前，要好好的玩弄他一番。
洛童本以为，夏羽一进来就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或者大呼小叫骂不绝口。夏羽都没有那么做，他选择了平静对待一切。
洛童也是文化人出身，所以对选择了文化人喜欢的消遣方式来研究这个把自己儿子弄死了的人。
棋局已经接近尾声。也就是收官阶段。双方都在官子，为赢棋做着最后的微薄努力。两人落子的速率都很快。
夏羽忽然说：“下完棋之后，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洛童落完子后才说：“好啊，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当双方都觉得没有再下子的必要时，夏羽站了起来，略略一欠身，说：“这次是我输了，输了一目。”
洛童如释重负地吸了口气，说：“如果按照贴目的规则，你还是赢了。毕竟黑白双方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夏羽也感到轻松许多，很多年没下棋，没想到自己的棋艺丝毫没有退步。这样着实让他暗自得意一番。很快，他的这种高兴的尽头就消失于无形。因为他看到洛童从抽屉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你认得这是什么吗？用来做什么的吗？”洛童把手枪对准了夏羽，乌黑的枪口上，准星和夏羽的额头正中连成了一线。
夏羽冷汗直冒，心脏突突乱跳。
这东西谁不认得，手枪啊！干什么用的？当然是杀人。
夏羽稳稳心神，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手枪而已。具体点说，是中国五四式手枪，属于老古董类型。网上的图片有很多。这枪和您的身份不怎么相配。”
“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拿出个沙漠之鹰来。那样才和我的身份相配。”
夏羽耸了耸肩膀，这是他表示无奈的动作，接着想抬手敲击一下额头，这也是他的习惯动作，只是他的手刚一动，那边洛童的枪口也随之向下摆动了一下。
夏羽放弃了敲额头的习惯，为的避免擦枪走火这类事故发生。据他所知，五四手枪走火也不稀奇事。
洛童说：“夏羽，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我现在朝着你开一枪，如果没子弹，我就听你讲事情。”
夏羽心想，我是要和你说你儿子得了白血病这件事。你却要和我赌命，如果你开枪后，里面真的有子弹，我立刻完蛋，谁会告诉你明明需要移植骨髓这件事。
不行，我要先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夏羽嘴唇动了一下，话已经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现在说出来，人家怎么会相信，说不定我一说这话，他那一梭子子弹一次性都射出来。那我的身上可就立刻会出现八个弹孔。数字挺吉利，至于感觉，被打过才知道，估计不会舒服。
还是不要说为妙，即使我被这枪打死了，以后萧梦音或者楚可怜为我报仇的时候，和洛童一说明明的事情，他肯定会追悔莫及。唉，到那时，可别忘了给我开追悼会。
到了这时候，他反而越来越喜欢和自己开玩笑。
这种心思表现在脸上，就是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洛童很奇怪，这个年轻人怎么会如此镇定，难道他真的不怕。
须知，夏羽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顺心事，所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于常人数倍，很多别人难以忍受，难以承受的事情，他都可以接受。真正可以做到“无故加之而不怒”。
洛童的右手微微上抬，枪口指着夏羽，毕竟人老了，手有些抖。夏羽干脆把脑袋顶在了枪口上。
“你不怕？”洛童问他。
“当然怕，不过我觉得，如果躲开了，我会后悔一辈子，如果我不幸被打死了，那我基本上没有时间后悔。”
说的还是很风趣。
夏羽睁着眼睛，目光集中在洛童扣动板机的手指上。他看到那只手指也在微微的动。
这老头该不会得了帕金森综合征吧。夏羽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这样，要是真的得了帕金森，你的手指按下去不起来，没准就是连发了。就算是死，我还是想让脑袋完整一点。
洛童眯着眼睛瞄着夏羽，双方僵持了大约一分钟。洛童把手枪放下，说：“你还是说一说你的事情吧。我想听一听你要说什么。”
夏羽也松了一口气，刹那间，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
要说他不害怕，那是胡扯。只是事情逼到这份上，不容你退缩。
夏羽说：“是这样，我最近遇到一个孩子，他可能是你的儿子。”
洛童动一下嘴角，那个意思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夏羽说：“我知道你以为我现在是胡乱说的。以为我是死到临头，想胡乱咬几口。我可以对我说的事情负责。卢月，这个女人还记得吗？”
洛童脸色一变，不是发怒，而是震惊。
夏羽倒是有了把握。一般来说，不管是多么强横，多么经历丰富的人，都不能完全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卢月？”洛童默念着这个名字。
夏羽说：“她现在三十多岁，孩子十岁左右，卢月的丈夫叫钱德望，原来是×市重点中学的老师。她告诉我那个孩子是你的。”
洛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夏羽，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有些晚了吗？你应该进门的时候就说。”
夏羽很是不屑地说：“你以为我现在是在威胁你吗？我现在就把他现在住的医院在哪里？”
夏羽把地址说出来之后，洛童反而觉得夏羽更有意思了。
“夏羽，你把手中的牌全打出去了，你就没有为自己考虑吗？”
夏羽叹口气，说：“我当然要为自己考虑，但我要是拿明明去要挟他的父亲。这种事有些无耻。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至于，我以后会落个什么下场，我就管不了了。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有什么办法。来这之前，我就把什么考虑过。况且，明明现在有病……”
“他有什么病？”洛童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夏羽的长篇大论。
“白血病。需要移植骨髓。”
这下洛童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走了两圈，看了看夏羽，夏羽神色不变，现在他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往后是什么样子的，他也管不了了。
洛童坐回了座位，拿起桌上的电话，叫外面的人进来。
门开了，德哥笑眯眯地走进来，他以为这次夏羽肯定是完蛋了。叫他进来八成是收尸的。他知道洛童的书桌里放着一把五四手枪，如果那个家伙看着不顺眼，就拿出枪给他来一下。
当德哥看到完整无损的夏羽的时候，他又有些不知所措。
洛童说：“给夏羽找个房间，好好招待，别饿瘦了。以后我要见他。”
这话当然不是对夏羽说的，只是德哥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完全愣住了。
夏羽倒是很主动，转身就往门外走。走过德哥身边时，拍拍德哥的肩膀，说：“走啊，把我放跑了，你可是付不起责任。”
德哥这才明白过来，跟在夏羽身后出来。
出门时，夏羽又看了一眼那两幅油画，只觉得油画上的男人十分眼熟，但有他又十分确定自己绝对没见过此人。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第九章 天明时分
不管怎么说，夏羽今天想离开这里的愿望是完全不可能实现。他被带到了一个房间，这还不错，像个卧室。基本的日用品很齐全。夏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咂咂嘴巴。
他现在想抽烟。
想抽烟的时候，总会想起楚可怜，而现在这个局面让他想起当初和楚可怜一起被关在洛琨的别墅里的那次。
情况有些相似。只不过这次抓他的是洛琨的爸爸。
那个洛琨是个色鬼，只要动脑筋还是有机可乘的，而他爸爸——洛童，这个家伙太难对付。和他谈过话，这个人几乎让别人看不到一点点的破绽。
夏羽轻轻吹口气，说：“没准我这辈子都要在这个屋子里度过了。”
转念一想，夏羽又不认为自己会在这里呆上几十年。没准几天就可以了。等洛童把明明的事情查清楚，处理好，估计自己的命就到了终点。
奇怪，自己在做好事啊。
夏羽敲了敲额头，他有点事情没弄清楚。他翻了个身，伸着手指，在床单上比比划划起来。
见到洛童——告诉他明明的事情——洛童查证——获悉真相——明明获救——父子相认——天伦之乐。
这么一算，洛童的一个儿子虽然是因为自己而死。当然，尸体到现在为止没有发现。不过，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几率比火星上有人还渺茫。可是，自己还给他送来一个儿子，虽然明明还不能说话，但这个孩子可比你那个败家子强多了。
夏羽托着下巴，自言自语：“我是做了个好事啊，怎么还会遭到报应？”
说完，他又摇摇头，再次自言自语：“可能是自己没和老天爷打招呼，人家觉得我擅自决定的和他的想法不一样，所以惩罚我。”
这个理由可说服不了自己。
天色渐明，这波澜壮阔的一夜总算过去。夏羽觉得有些累，虽然在王老板的基雅山钟点房里睡了一阵子，但还不够，喝过酒的人都有过这种感觉。就是宿醉之后，许久不能恢复精神。夏羽也是这样，而且他的反应比别人还强烈。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开始迷糊起来。
可是，过了一阵子，他又睡不着了。夏羽坐起来，看着窗外，外面已经大亮，不过时间还早。
窗户紧闭，夏羽摸了摸，没有打开的可能。
他又转到门口，耳朵贴在木门上听了一会儿。外面除了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外，几乎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声音。
夏羽叹口气，觉得很无聊。要是这么下去，自己非要发疯了不可。
他的眼睛又转到那张软床，心想，还是在睡一觉吧。这么好的日子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睡觉。
可是，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夏羽的脑子是停不下来，他又想起萧梦萌今天还有个录音的工作，秦涛海还在那边等着。没办法，自己也没有翅膀，飞不出去。
正在这里胡思乱想，门突然开了。
德哥站在门口，冲他撇了撇嘴巴，同时说：“过来吧，洛先生请你去吃早饭。”
夏羽懒洋洋地坐起来，刚才这么一睡，非但没有解乏，反而让身体变得更加懒散。他对德哥说：“什么？让我去吃早饭，呵呵，我觉得应该把早饭送到我的房间里，那样才说得过去。你们这么对待我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
德哥皮笑肉不笑地动动脸皮，说：“要是按照我的意思，我现在就把你扔海里去。”
夏羽晃晃胳膊，漫不经心地说：“是吗？那你的愿望暂时不能实现了。其实我们也见过几次面。也算是老朋友。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人家老是叫你德哥，可也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
“我就叫德哥。”
夏羽一愣，旋即笑出来，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是别人对你的尊称。哦，你姓德，叫德哥。是这么回事，有意思，实在有意思。还以为你是老大，没想到你是个挂着老大名字的小弟。”
要是按照德哥的心思，立马上前给夏羽几拳头，可是现在不能这么做，因为现在的夏羽是洛童要他请的人。
夏羽整理一下衣服，让自己看着比较顺眼。摸到领子的时候，手指无意间触摸到那挂琥珀项链。作为男人带着这东西有点不合适。但摘下来放在这里也不放心，这么一想，只好继续戴着，只要别人看不到就好。
整理好之后，他跟着德哥出去，刚迈步出了房门，对面的门也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睡衣的女人，满脸慵懒，头发散乱。
那个女人和夏羽四目相对，都是一惊。
“这不是沈心佳吗？”夏羽略有些调侃地说，“你脸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心佳听到这话，立刻咬了咬牙，她对夏羽可没什么好印象，正如夏羽对她的感觉。
沈心佳说：“真是有缘啊，夏羽，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碰面。承蒙你费心，我脸上的伤早就好了。我还要谢谢你的小女朋友，把我打进医院，这才有机会遇到我的达令。”
“达令？”夏羽转头问德哥，“她说的达令不是指你吧？”
德哥脸色一变，赶忙摇头，说：“当然不是。沈小姐是洛先生的女朋友。是那次在医院的时候认识的。”
原来如此，判断一个男人是否富有的基本标志就是他们和身边女人的年龄差。一般来说，年龄差和富有程度成正比。
“洛先生去医院干什么？”夏羽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德哥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不是被你气得吗？”
说得也对，儿子莫名其妙地完蛋了。做父亲都会大受打击，洛琨能够挺过来也算是幸运。
眼前的沈心佳还是像以前那么漂亮，不过这漂亮有点做作。和夏羽认识的那三个个性美女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沈心佳给人的感觉就是虚假，女人给男人这种感觉，那么这个女人长得再漂亮，也不会有多少男人珍惜。
夏羽嗤笑一声，对沈心佳说：“那我还真是要恭喜你了。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沈心佳得意系上睡衣的带子，头微微昂起，下巴正好对着夏羽。
德哥不想再耽误时间，带着夏羽向楼下走。
路上，夏羽说：“你认为这个女人能够在这里呆上几天？”
夏羽对沈心佳长久留在这里没什么信心。凭他对洛童的了解，那种男人绝对不会喜欢这种类型。
德哥很谨慎地说：“这个不是我管得了的问题。”
楼下，装饰得像宫殿一样的餐厅里。方桌的一端坐着一位老人。老人拿着报纸细细研读，嘴上叼着一支雪茄烟，雪茄烟的烟味很大，站在老远就能闻到味道。
早晨起来抽烟可以提神，虽然这个晚上并没有睡多长时间。
看到夏羽来了，他没起身，指了指紧靠着自己的一个座位，示意他坐下。
夏羽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因为现在桌上还没有放置食物，所以夏羽和桌子之间离开了相当大一段距离。
洛童的眼睛从报纸上移到了夏羽身上，眉毛轻轻上挑，似乎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过了几秒钟后，洛童说：“真是奇怪，你翘腿的方法和一般男人不一样啊。”
如果大家注意观察就会发现，很多明星或者主持人这类出镜率高的女人。她们的行动坐卧都是有一定规律的。比如拍照的时习惯摆出双臂环绕的姿势，在容易走光的高座椅上，习惯用一条腿压着另外一条腿，当然这种做法和男人习惯翘起的二郎腿有点区别，那就是女人的两条腿总是能紧紧贴在一起，一般男人都做不到，做到了也不习惯。
而夏羽竟然是用这种姿态出现在洛童面前。洛童当然觉得奇怪。
夏羽赶快把腿放下。他生性谨慎，但这些奇怪的习惯还是要注意。话说回来，一个头脑再精明的人，老是换身份和性别，也会造成思维混乱。
好在洛童并没有在意。
他继续看报纸，同时把雪茄烟放在嘴上重重吸一口。
夏羽感到无聊，他说：“洛先生，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是蒸了，还是煮了，是把我剁了，还是剐了。
“还没想好。”洛童把雪茄掐灭，报纸放下，“生活太无聊了。如果现在把你处理了，会让我在以后的时光变得无事可做。”
“也不一定，那位沈小姐不是在吗？”
正说着，沈心佳也下了楼，她梳洗完毕，身上还穿着那件睡衣。这样出现在餐厅倒也不算是失礼，因为这里也算是她的家，只是夏羽的出现在这里多少有点不太合时宜。
沈心佳坐在了夏羽对面，很规矩，也很端庄。要不是夏羽知道她以前的所做作为，还真的以为这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夏羽又想起萧梦音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无知少女。
说得没错，无知少女有，但你不能保证每一个看起来像的的女人都是。一般来说，有这种思想的男人大多都栽在女人手上。
“夏羽，你看我这个女朋友怎么样？”洛童指着沈心佳问。
“很不错啊，而且，洛先生大概不知道，这位沈小姐和我是老相识了。为了她，我还让人家暴打过一顿呢。至今，我还觉得那顿打挨得很冤。”
夏羽侃侃而谈，丝毫不惧洛童。他知道，现在任何害怕都没用，反倒不如潇洒一点。
洛童微微一笑，说：“你们是老相识？呵呵，不会告诉我她以前是你女朋友吧。”
还没等夏羽回答，沈心佳抢着反驳：“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有过几面之缘。”
夏羽说：“不用那么急着否定。我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有沈小姐这样的女朋友。”
洛童哈哈大笑起来，说：“不如这样，我把这个女人送给你当一阵子女朋友，至于要到什么程度吗？你要对这位女朋友做什么？随意。”
沈心佳立刻跳起来，高声说：“达令，你不能这样。我……”
洛童微微瞪了她一眼，沈心佳立刻不敢说下去了，傻呆呆地站立着。
洛童低声说道：“坐下。”
沈心佳的心理支柱立刻崩塌，她瘫坐在座位上，望着夏羽，关注着夏羽的表情。
夏羽抬手捋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这些日子，他的头发越来越长。
“意下如何？”洛童追问。
夏羽慢悠悠地说：“我觉得人的尊严不是用来践踏的。”
他指沈心佳也指自己。
洛童针锋相对地回答：“那么你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尊严天上就不是用来被尊重的。”
夏羽还想说话。忽然有人进来和洛童说了一句话，洛童摆摆手，让他离去。然后转身对夏羽说：“这个女朋友你要不要都罢了，外面你的另外一个女朋友来了。”
第十章 楚可怜到来
早餐之所以称为早餐，是因为早上有东西可以吃。
这句话听着很像一句废话。其实也就是一句废话。可是，今天早上，这顿饭要吃上可还真是有点问题。在这里已经呆了大约十分钟，这些人没有半点要上饭的意思。
洛童还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外面有个你的女朋友。”
夏羽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有人来找他了。可是会是谁呢？贸然去问不好。于是，夏羽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谁啊？我的女朋友可是很多的。”
吹牛也是一种技术，特别能考验人的心理素质。
洛童说：“看来你也很好这一口，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总是觉得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都是为了我而存在的。”
“我和你不一样，我很负责的。不会做出乱七八糟的事情。”夏羽脸色一变，显得非常不客气。
洛童没有发火，他说：“年轻人，‘责任’两个字可以有很多解释。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的。其实，只要你去满足那些女人的要求，你就算负责了。”
夏羽针锋相对地提出自己的观点：“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个女人和你睡过，你只要离开时给她留下一张足够金额的支票，那就算是负责了。”
“可以这么说吧。至少，这样做可以让很多女人觉得你是个负责的男人。”
洛童挥了挥手，一个侍者过来，附身探出耳朵。
洛童说：“现在把早餐端上来，我要和这位有趣的夏羽小朋友吃饭。”
那位侍者迟疑了一下，说：“可是，外面有人在等您。”
“让她等吧。那位大小姐让她多等一等也没什么关系。”
夏羽的心又是一动，他认识的人中，可以和洛童说得上话，而对方还会以大小姐称呼的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楚可怜。
想到这，夏羽又不免开始担心了。
楚可怜，你来这里不是给他们抓你创造条件吗？你这个大小姐脾气怎么就不能改一改呢。要知道，当初洛琨摔落山崖，你也有不少责任。
夏羽脸上细微的变化被洛童那双眼睛敏锐的捕捉到。
他哈哈大笑两声，说：“看起来，你很担心外面的人。楚可怜，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但脾气很不好。我还听说，你们曾经结婚，但是你受不了她的脾气，于是出外另找新欢……”
“洛先生，谣言止于智者。道听途说的东西可信度不高。”夏羽打断他的话，“她脾气不好是一回事，不过我的事不劳烦你费心。”
洛童拍拍手，说：“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当我的面顶撞我。你还算是有点胆色。对了，你还有什么没有实现的愿望吗？吃过早饭后，我就要认真考虑处置你这件事。”
他的意思是说，吃过早饭以后，可能就把夏羽推出去干掉，估计干掉夏羽是早就考虑的事情。所要想的是用什么方法处置，再说得直白点，就是要把夏羽做汤还是做菜，是清蒸还是红烧。
这些事想想就觉得害怕，索性不去想。
侍者把早餐放在了桌子上，是简单的煎蛋还有面包香肠。说实话，夏羽十分讨厌这种西式早餐。他总觉得喜欢吃这种早餐的人，大多数都是崇洋媚外的。
不过，如今还是填饱肚子重要，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留着以后再讨论。
吃着早餐，夏羽想起外面的楚可怜，不知道她吃了没吃。昨晚上，从基雅山钟点房离开以后，王老板一定会去报信，估计是他是去找楚可怜。楚可怜知道后直接找到这里要人。
楚可怜一定没吃早饭。
这是夏羽的判断。
他觉得很对不起楚可怜。老是有事情麻烦她，而且每次都没和她说过谢谢。上次钱德望的事情也是她处理的。先不说处理得好与不好，光是她能插手管这件事，就说明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夏羽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做人十分的失败。
“在想什么？”
洛童老人家一边低头吃着面包，一边随口说道。他没有看夏羽，却知道他在想事情。
久经江湖的人确实是很难对付。
夏羽说：“你刚才问我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如果但说愿望的话，我没有什么要实现的愿望。”
就夏羽来说，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就萧梦萌来说，人生已经经历过巅峰和顶点，享受过万众瞩目的荣耀，还有男人疯狂的爱恋（这个有点变态），实在没什么遗憾。
夏羽话头一转，说：“可是呢，我这辈子也有一些遗憾，当初对待某人有点……也说不上什么，只是让我觉得那么做有点不合适。”
“女人吧。”洛童又一次点破了夏羽的话语，“我当初也曾经愧对我一个女人。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一个人。她为我生过一个女儿，如果现在在这里的话，估计会和你的年纪……嗯，对了，和你应该一边大。”
“呵呵，很荣幸。”夏羽又把一根香肠填进嘴里，如果今天要死，那他也要当一个饱死鬼。
香肠吞进去之后，夏羽又说：“我和你不一样，你的女人那么多，估计愧对的人一定不少……”
洛童又一次打断夏羽的话：“不对，我今生只愧对一个，那是我这辈子爱的唯一一个女人。当初我也没什么钱，可她还是不计名分地跟着我。这样的女人是男人一辈子想找都找不到的，遇到了就是幸运。”
“就你而言是这样，就她而言，遇到你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不幸。如果叫她重新选择，我想，她绝对不会用自己的不幸成就你的幸运。”夏羽豁出去了，大不了在餐桌上被洛童打死，而这些话他是必须说出口。
“好，说得好。我也时常这么想。”
洛童拍了一下手，一个侍者过来，洛童吩咐：“让楚小姐进来，注意，要很有礼貌地请进来。”
侍者下去，去请楚可怜。
夏羽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个煎蛋完全吃进去。早餐他很少吃得这么多。
他一边吃一边说：“你该不会想对楚可怜做什么吧。我可警告你，她父亲和她哥哥……”
“她又没有把我儿子扔到山崖下去。我怎么会对她做什么。”洛童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显示出那种大资本家才会有的优雅。
洛童说得明白。言外之意是他只想对那个把他儿子扔下山崖的人做些什么。很不幸，那个人就是夏羽。夏羽觉得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
外面传来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声音，夏羽瞄了那个方向一眼，确实是楚可怜。有些感慨悠然而发，在很久以前，夏羽和楚可怜相遇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穿高跟鞋的。那时她只会穿着运动鞋。而现在她不仅学会了打扮，穿戴，化妆，还喜欢上这种会让脚很难受的高跟鞋。（你们问夏羽怎么知道这点的，呵呵，大家别忘了，夏羽可就是萧梦萌啊。萧梦萌怎么可能不穿高跟鞋。）
当楚可怜出现在夏羽的侧面时，夏羽正在拿着纸巾擦着嘴，动作吗？说不上有风度，倒是很端庄。当然，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两个词算不上称赞。
楚可怜一看夏羽这个模样就叹口气，轻声说：“你就不能表现得强横一点。我还以为你现在早被打得遍体鳞伤了。”
话里竟然还包含了一点失望，估计刚才她在门外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每次和楚可怜分开，夏羽总是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她。老是引楚可怜生气。可是每次见面，夏羽都忍不住和楚可怜吵架。上次没有吵，那是因为事情太多，没来得及。
现在夏羽有时间了。一个人死之前，总是有时间。
夏羽立刻回了一句：“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如果你想看暴力片的话，现在是看不见，估计过几天，没准会在那个小水池子里发现我那发臭的尸体。”
楚可怜轻轻哼了一声，说：“你除了会对别人冷嘲热讽之外，就不会做别的了吗？说话老是这么文绉绉的，你以为自己是大家闺秀还是大众明星。”
“冷嘲热讽也是一门技术，我已经欣赏夏羽的这种本事很长时间了。”
这句话是洛童说的，没想到他对夏羽倒是大加赞扬……姑且算是赞扬吧。
楚可怜一斜眼，看到沈心佳，同一时刻，眉毛立起来，眼睛里射出寒光，落在沈心佳脸上。沈心佳当时就是一哆嗦，她可记得这个女人，上次差点拿猎枪把自己打死，虽然只是黑夜里的一面之缘，却在她的心里留下了终生都不能磨灭的印象。
楚可怜转头对夏羽说：“本以为你在这里会受尽折磨。没想到，你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还有美女相陪。呵呵，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到底了。”
楚可怜这么说，夏羽是一点也不惊讶。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喜怒都会很明显地表现在脸上，和夏羽这个把什么事都窝在心里的人截然不同。
夏羽想站起身，身子一动，身后的侍者一抬手，把他按住。
夏羽耸耸肩，把手摊开，对楚可怜说：“我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优哉，在你来这里之前，这些人正在讨论把我放进哪道菜里。”
眼下的局势很明显，楚可怜明白夏羽的难处。只是她一看到夏羽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觉得有气。
楚可怜不再和夏羽废话，她走到洛童面前，语气坚定地说：“我要你放了夏羽。”
“好啊，不过，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好啊，我给你一个理由。我要你放了他，我们楚家要你放了他。”楚可怜郑重其事地说。
夏羽心里暗自叹气，楚可怜啊，你这就是典型的大小姐作风，你这么说是的后果是让人家立刻把我宰了。
洛童别有意味地笑着：“如果在平时，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面子。可是，你让我就这么放了杀我儿子的凶手，我办不到。”
“他没杀你儿子。我给他证明，那天天太黑，你儿子自己失足落下山崖的。”楚可怜妄图用这句话打消洛童心里的怨恨。结果呢，不言而喻。
洛童说：“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信了，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天底下没有几个不知道，你做的证有谁会信。不过，楚小姐，我还是感谢你今天的到来。你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听到这话，夏羽就知道不好。他立刻站起，而他身后的那个侍者反应奇快，顺势给了他一拳头，夏羽立刻趴在了桌面上。
楚可怜见夏羽被打，想过来看看情况，身后却有两个人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楚可怜厉声质问：“洛童！你要干什么？！你敢抓我？！”
洛童很随意地说：“为什么不敢！你们两个是害死我儿子的凶手，我做梦都想抓你们！”
夏羽想抬头，一只手按住了他。夏羽大喊：“洛童，你不是说了吗？楚可怜和这事没关系。”
洛童摇了摇头，说：“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单纯，你们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词叫谎言吗？”
第十一章 争吵
这次楚可怜可是栽了。明明是来要人的，却把自己也搭上。那些人推推搡搡地把楚可怜推进夏羽的房间。也全然不顾楚可怜的抗议。
楚可怜踢了两脚房门，那扇门很结实，咚咚咚传来一阵声音。楚可怜气呼呼的盯着大门，还想骂，可是就算你再骂，人家也不理会你。
夏羽坐在床上，嘟囔一句：“还是歇会儿吧。我刚刚吃了一点饭，可不想这么快就把那些吃的东西折腾下去。”
楚可怜对着房门发不出脾气，于是全都转到夏羽身上。
“夏羽，你有点骨气没有！人家现在在外面，正在商量怎么干掉你，你倒还这么逍遥快活。你可真是心宽。我佩服死你了！”楚可怜连讥带讽地说着。
夏羽挖挖耳朵，楚可怜的话实在不顺耳。可是呢？又觉得有些亲切。大概是听惯了。
楚可怜还不罢休：“夏羽，你看看，你惹来的这些祸事。你……”
“怎么是我惹来的事情？明明是他们抓我的！”夏羽给楚可怜纠正。
楚可怜自有她的说法：“你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上，呵呵，你趁着老婆不在家，偷偷跑出去偷腥……”
“等等，”夏羽站起来，走到楚可怜面前，“你这是怎么说的，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些事？”
这次换到楚可怜坐在床上，她翘着腿，哼了两声，不紧不慢地说：“昨晚上，是个姓王的夜店老板到我们那里去报信的。那种人是干什么？呵呵，我见多了，除了……除了……养鸡养鸭的，还能是干什么的。”
“你别把人家想得那么污秽，其实王老板是……”
说到这，夏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王老板所做的事情也真是上不了台面。和开妓院也差不了多少。夏羽说不出来，干脆不说了。
楚可怜得了理，立刻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这样。”
既然说不过人家，夏羽不说了。坐到了楚可怜身边，往床上一躺，闭上眼。
夏羽不说法，楚可怜反而觉得无趣。
“夏羽，你倒是说话啊。”
“你说你的，反正我说什么都会被你批得体无完肤。”
夏羽转了个身，用后背对着楚可怜。
楚可怜说得口干，在屋子里转了转，也没找到水。她又跑到门口踢了两脚。
“你们这些混蛋，也不给本大小姐准备咖啡。我要进口的！”
夏羽实在是睡不着，只好坐起来，说道：“你还是歇会吧，再这么折腾下去，那些人非要把我们宰了不可。”
楚可怜说：“你死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你找我干什么？”夏羽一语中的。
楚可怜脸上一红，说：“我只是不想我认识的夏羽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我认识的夏羽绝不可以这么完蛋。”
两句话说得夏羽心里一股感恩之情油然而生，眼泪差点滴落下来。
谁想到楚可怜后面还有一句：“要是弄死你也是我的事，让别人这么办了，我可很没面子。”
“那我该感到很荣幸是不是？”夏羽调侃一句。他是个在什么时候都可以保持平静心的怪人。
楚可怜闹累了，也是，这么半天没人理会，也实在让人累得很。屋子里也没有椅子，只有一张大床，楚可怜也只好坐在床上。
一迈步，她的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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