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青春不能错 第 6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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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赛。

    可我还是摆脱不了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对季银川说,你还记得《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被灭绝师太打三掌的时候心里说的话吗?……什么来着……“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我接着说,赢了冠军才是我们的目的,你可千万别逞一时之快,千万别和他打起来,否则你罚下场了,我们就玩完了。

    季银川说,嗯,记住了,然后转身绝尘而去。我看着他走上球场的背影,感觉很悲壮,仿佛是去打一场战争。

    下半场踢得也真的像在打仗,发生了几次小规模冲突。每次我都用眼神叫住季银川,他看看我的眼睛,也就忍了,但最后那个亚历山大确实太过分了,仗着裁判帮忙越来越肆无忌惮。离比赛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比分还是零比零,这时候一个机会出现了,我们的一个前锋从左边突破了,下底传中,球飞到门前的时候,季银川的身体同时凌空而起,我知道他又要玩天外飞仙了,那是他自己发明并且自己命名的必杀技,不过我马上发现那头野猪居然也腾空而起了——猪也能飞?!二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过那个瞬间太快了,一切都没有看清楚就过去了,我只看到球进了,但是却没有看到季银川那个滑翔机奔跑的庆祝动作,那是他每次进球后必做的经典动作。

    我只看到他躺在地上抱着脚,然后很多队友把他抬了下来。我和吴羽飞围了过去,他倒在地上,汗流得满头都是,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不像是装的,如果是装的他会朝我使眼色。

    抬下去后休息了一会儿,发现伤得不是很严重,只是脚肿了,没有骨折,但走路一瘸一拐的,至少一个月不能踢球了。我都可以想像他一个月都躺在床上指挥我做这做那时的神气样子——本来他就很狂了,现在夺了冠军,岂不更狂。

    因为他的那个进球,亚历山大也被罚了下去。他们少一个人,我们三人在场下屏住呼吸看着场上的风云变化,裁判吹响比赛结束哨声那一刻,季银川特别高兴,一下子从地上飞了起来,落地时才知道脚还在疼,害得我和吴羽飞又拉了他半天才把他拉起来。

    然后他都忘记了脚疼,和队友抱在一起,活像个小孩子。吴羽飞也屁颠屁颠的,我也很高兴,但是又不敢太得意忘形。大家一起唱着“我们是冠军”离开场地的时候,我意外地看到旁边那个亚历山大眼睛里闪着恶毒的眼光。

    晚餐是整个队伍的庆功宴,季银川是队长,被灌了好多杯,同时吴羽飞也被季银川灌了不少,幸好我还算意志坚定,任他们如何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我都不喝一滴。收队的时候,他们还要去K歌,我和喝得有点醉的季银川一起送吴羽飞回她们在樱园那个什么天地玄黄的古老寝室。

    时间不早了,路上没几个人,感觉有点恐怖。在上樱园那个坡的时候,我突然觉察到后面多了几个人,最开始我没在意,后来季银川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你们走快点。

    这时,我一回头看了看那几个人,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再看到他们还穿着足球服,原来是今天被我们打败的那个队伍的队员,其中一个就是亚历山大。看样子他们也喝了很多,在后面挑衅地说,“他妈的,这种人没事碰一下就假摔”,“是啊,真他妈的孬种,跟个女人似的,一碰就倒”,……

    反正很多都是不堪入耳的话。季银川很生气,他叫我先送吴羽飞回去,因为那几个人已经借着酒劲围了过来。我说不行,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他说,少啰唆,我脚疼,你放心,我没事的。我还是不肯,最后他说,你还要保护吴羽飞,知道吗?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我一想也是,有吴羽飞在挺危险的。在那几个人过来之前,我赶紧拉着吴羽飞开始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有两个人想过来追我们,然后都被季银川绊倒了,然后几个人都围着季银川,我心里怦怦直跳,害怕季银川会吃亏,不过我得先保护吴羽飞,顾不得了,于是赶紧把吴羽飞送到寝室楼下。

    一到楼下我就从路边捡了两个砖头,吴羽飞也要跟我来,我说你疯了,快回去。然后我一路狂奔向那个地方跑去,我都不知道我居然能跑这么快,记得以前上体育课我的跑步总是刚刚及格。

    等我气喘吁吁地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我马上呆掉了,就跟电脑当机一样:地上有过打架的痕迹,一个酒瓶的残骸碎在一边,还有一些衣服的碎片,我在路边的树下发现一个蠕动着的东西,像一个人。

    这就是季银川吗?不是,绝对不是,他一点都不像,不像那个帅帅的有着孩子一样笑容的季银川,不像那个有着精灵一样淘气眼神的季银川。面前这个——可以说是怪物吧,全身

    都是泥巴和血的东西,他脸上都是血,我分不出哪是眼睛,哪是鼻子,反正都是血。我镇定了很久才确定他就是季银川,因为我看到他手上那条链子,那条链子已经勒进他的肉里面了。我认得那条链子,是我们一起在石头记买的,吴羽飞为我们一人买了一条……

    这就是季银川吗?……不能哭,我是男子汉。我用衣服给他的脸擦了一下血,他还是睡着没有睁开眼睛。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敢碰他,害怕会弄疼他……我颤抖地拿出手机来,带着哭腔打了120。

    我轻轻叫了叫他的名字,他慢慢睁开了眼睛,说,你来啦,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我看着他身上的血滴下来,每一滴都仿佛落在我心里,像硫酸一样炽烈地烧着。

    过了一会儿,他奄奄一息地说,我的鞋……

    我才发现,他的鞋只剩下一只了,那是我和他一起去买的那双阿迪,他曾说过他特别喜欢穿这双鞋去踢球,感觉就像在飞一样。我一定要帮他找到。可另一只在黑夜里怎么也找不到,我哄他说,嗯,马上就可以找到了。

    我往草丛里面钻。以前我最怕草丛最害怕蛇了,可我今天什么都不怕了,我只想找到那只球鞋——季银川最喜欢的鞋,是贝克汉姆做广告的那款阿迪……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同时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完全醒过来是在医院里。他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睛边上都是紫色的,透过纱布都渗出点点血珠出来,我还是看到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奇*书*网…整*理*提*供)。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谢天谢地。

    我颤抖着说,真该谢天谢地,但是你怎么这么傻,你打不过可以跑啊!

    他说,我脚疼。我才记得他的脚踢球时就受伤了。这些畜生!

    他又断断续续地说,你不是说了吗……他横任他横……清风拂山冈……他强任他强……什么照大江来着……

    我声音都哽咽了,可是,可是,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季银川轻轻笑了笑,说,我保护了啊……我当时还是这样想的,首先我得是个人……是不?……后来再想想……活下来后还得是个……男人是不,我就……

    他挣扎着做了一个足球中保护下体的动作,然后继续说,……最后我想,我还得是个……帅帅的男人吧,我就护着脸……你看我的脸……是不是还帅着吧?

    我含着泪看着他那张不是肿就是青的脸说,帅,真帅。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心话,那的确是世间最帅的脸。如果我说假话,老天你尽管打雷下来劈死我吧。

    他好像突然记起什么事,挣扎着要起来,我说,要电话?

    嗯。

    干吗,给你家?

    不,你马上打电话……给系主任,告诉他发生了……打人事件……记住……是打人,不是打架,我一拳都……没有打他们……还有,不要联系我父母,我怕他们担心,这不过是小伤……

    我突然明白了,然后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跟AK点射似的。

    第二天,吴羽飞也来了,她和我的第一反应也是一样,都不敢相信她自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就大哭了起来。不过后面的事情就比较后现代了,她哭了一会儿后,突然又开始笑了,一句话差点没让季银川和我同时断气,她说,小样儿你怎么跟木乃伊似的。

    我狠狠横了她几眼,她吐了吐舌头。

    我看着季银川手上的伤口说,还疼不?疼你就别说话了。

    不疼,一点都不疼。

    吴羽飞看季银川还不承认,说,别信他,季银川他幼儿园就会拐骗小女孩了,你的——知道?

    季银川有气无力地开着玩笑,飞儿讲话别像日本人一样,好不?

    只有我怎么也笑不出。我真他妈不是东西,我的兄弟在被五个喝醉酒的足球流氓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我正在逃跑,而我的兄弟一边被打还一边想着怎么才能一劳永逸地帮我把我们的敌人打败……

    ……

    后来呢?杨小雪可能是怕我太痛苦了,打断了一下我的思路,也许她害怕我回忆得太投入了。

    后来?

    我想了一下,……后来,季银川就转了个医院,悄无声息地转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的,医生说他回北京去了,我想去看他,可是没有地址,也没有联系电话,那个手机被那帮人打坏了,估计还没买新的,所以我就只能等着他哪天回来。

    和季银川预料的一样,由于是打人事件而非打架事件,那些人开除的开除,留校查看的留校查看,不过最不公平的是,那个主犯,也就是那个亚历山大,在球场上踢伤季银川那个家伙,他居然只得了一个留校查看就完事了。每次我看到那个亚历山大,我就恨不得上去抽他几耳光,再用脚踩着他的头,骂他“fuck

    you,sb”,可惜我是张文礼,我不是季银川。

    ……

    杨小雪又问,那他什么时候痊愈的呢?

    我想了想,说,大概过了很久,三个月吧,快考试的时候,季银川突然回来了,是在一个晚上。当时我在寝室自习,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捂住我的眼睛,我从他手心的温度就知道他是季银川,我很高兴,他也很高兴,还叫我看,是不是一点儿伤痕都没有,我说是啊,你住的什么医院啊,怎么一点儿伤都没有,真是灵异事件!

    季银川还在贫,可不是,靠,那帮家伙也真她妈狠,打得我HP只剩下20,差点就被PK了,幸好没有带什么极品在身上,不然就掉出来了……

    他还是那么帅又那么贫。

    这段回忆是我生命里最沉重的一段,我讲了两个小时,一直讲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中间间断了三四次,才把它讲完。杨小雪也很认真地听,每当我讲不下去的时候,她也不说话,就端一杯咖啡给我喝,然后静静地陪着我沉默陪着我难过,也许她知道沉默是对我最大的安慰,看得出她也很难过。

    最后我说完后,我们都沉默了很久。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她说话了,我有个想法不知

    道说出来好不好?

    我已经从回忆里挣脱出来了,点点头叫她说吧。

    她说,如果我说了,你不要太激动了,我说的只是我的假设。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还是叫她说下去。

    她接着说,我遇到过这样一种患者,他们会试图去忘记一些很难过的记忆,一部分人成功地忘记了,但是他们不希望再提起那些事,每次提起就像被针刺了一样难受。但是还有另一种人,对于越难过的记忆他们就越难忘记,所以当他们怎么努力也忘不掉的时候,他们就会用另一种办法来逃避,也就是想像出另一个版本的结局……

    她看着我的眼睛,停了下来,我用眼睛叫她继续说。

    ……举个例子,比如现在吴羽飞她不肯承认有季银川这个人存在,而你又不知道季银川的伤到底是怎么好的,他只是某一天突然就痊愈了,突然就出现在你们面前,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假设:吴羽飞她很难过,但她用前者的方法成功忘记了这段记忆,但是你却选择了后者的办法,想像出另一个他伴随你们度过最后的大学时光。我们可不可以说,季银川在那次被打后已经……

    不可能!

    张文礼,你别逃避了,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假设:那天晚上,季银川抬到医院后就……就……已经……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季银川一个人对付五个人,都是喝醉了酒杀红了眼的人……

    我说求求你,别说了……

    我想起季银川确实是突然就痊愈了,而且一点儿伤疤都没留下,突然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想起这些,我突然感觉很冷,就像身体浸在冰水里那种直达灵魂的冷。一切都是假的?怎么会这样呢?都说医生都很变态,她一定是在骗我!

    她看我的样子也停住没问了,可是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去胡思乱想,我的思绪就像一列高速奔驰的失控的火车,明明知道要冲出轨道粉身碎骨,但是我还是刹不住车去想……

    我说了声抱歉,我要先走了,再见都没等她说出来我就去结账离开了,然后走出咖啡厅,茫然地走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上,想从这个熙熙攘攘的世界得到一点温暖。我要去人最多的地方,那样才不孤独,也许那里能遇到季银川……

    走了好一会儿我都没注意一辆车在我后面猛响喇叭,我转过头一看那司机,居然是李黎。我打开门上了车,但她仍不开车,定定地看着我,我说,你看着我干吗?

    她冷笑一生说,干吗?哈,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你自己明白!

    我没空和你啰唆。

    ……

    半天的沉默后,她阴阳怪调地开口了,当然,你当然没空和我啰唆,因为你要和美女啰唆嘛!

    什么美女?

    还装蒜?就是你这几天每天下班去找的那个。

    ……

    她跟踪我?

    她一字一字地说,你只要回答,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指着她的鼻子,也一字一字地说,你——管不着。其实我还算留了点情面,本来还那个“你”后面还有“八婆”两个字,被我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我下了车,任她气急败坏地狂按喇叭我都不理,有种你开车来撞我。我走进人行道,找到地铁入口,走进那无边的黑暗,上了地铁。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走一会儿,就这样忘记空间忘记时间走一会儿……

    那天我游荡到很晚才回到住的公寓,从楼下的便利店里带了几瓶季银川最喜欢喝的百威啤酒,躲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正好是欧洲杯的英法大战。

    我打开啤酒一瓶一瓶灌下去,很苦,我喝不惯,但是我还是咬着牙喝下去,我只是想醉一次。不知道过了多久,喝醉了的我朦胧中仿佛看见季银川就站在绿茵场上长发飘飘带着队长袖标一路长啸,和贝克汉姆并肩作战。他说过他最喜欢的队是英格兰,最欣赏贝克汉姆和齐达内,今天他们俩都能在电视里看到。

    比赛特别精彩,英格兰和法兰西两支大军,金戈铁马,打得剑气四溢尘土飞扬。季银川如果在看,他肯定会一边大呼过瘾一边还要拿个足球恨不得一头钻进电视去。可会不会他真的像杨小雪说的那样,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不知为什么,一有这个念头我就眼睛疼,用手一揩,感觉有水珠,可能是啤酒,也可能是泪水……

    昨晚我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先是我看电视,然后就是电视看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了,我有个怪毛病,越是喝醉了越睡得晚就越起得早。

    记得整个大学我就喝醉过两次,第二天都是很早就起来了,季银川甚至怀疑过我根本就没有睡。

    一次是毕业那天晚上,另一次是和季银川打CS赌饭局。

    我们单挑反恐,吴羽飞当裁判,上半场我打警察用43和他土匪的AK打了个平手,可下半场我一换成土匪就挂了,被他狂蹂躏。每次我被爆头后血花四溅的时候,吴羽飞就欢快地鼓掌,还给了杀人狂季银川一个浪漫主义的称谓——银川吹血,类似传说中的西门吹雪。

    比赛结束了以后,吴羽飞深有感悟地总结了一句,张文礼你丫的,这辈子你只适合做个好人。

    一句话就让我化悲痛为酒量。赛后,我不仅请他们吃饭,还灌了半打啤酒,回到寝室睡觉之前,我拿出手机调整了一下闹钟,当场被季银川嘲笑,他说,就你今天喝这么多,明儿你能够十点以前起床我再喝一瓶二锅头。

    当时我也没说什么——我一向很低调,不过第二天我五点半就起来了,跑去学校的自强超市买二锅头超市都还没开门。

    ……

    不想了,我再不敢回忆了,现在我开始不敢相信我的回忆,因为它太过美好太过传奇,完美得让我不敢想像,让我怀疑曾经居然也有这样美好的往事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发生过。

    看了看手机,才六点半,里面有十多条杨小雪的短信,全是问我怎么样了,叫我千万别乱想,还说那只是她的猜测。酒醒了我人镇定多了,我找到上次聚会的通讯录,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原来寝室的老大,他显然很惊讶我怎么突然会打电话给他,啰唆了几句后,我小心翼翼地问,对了,我们读书那个时候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血腥事件?

    嗯……有啊。

    是什么啊?我很着急地问。

    桂园一个女研究生被甩后跳楼,枫园两伙毕业生拿啤酒瓶火拼,还有……

    停停,我打断老大的话,我知道一提起那次毕业火拼,老大就兴奋得不得了,就好像他亲眼见证了武昌起义一样,我说,我们系的,我们系的有没有?比较严重的那种?

    我想想,我们系好像没有吧,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没什么,上次季银川被打伤了,后来是好着回来的吧?

    季银川?……

    看来世界上健忘的人还真不少,但季银川确实属于比较孤僻的那种人,都不怎么和别人说话,平时又老是在睡觉、翘课,晚上才起来活动,我和吴羽飞都说他就是一幽灵。同学们记不得他也是情有可原的,记得有次考试的时候他一路小跑跑进考场,那个老师说,嘿,这位同学,你走错教室了吧,这个教室有考试。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还不怎么放心,为了确认,我又打了几个电话用同样口气试探地问了问,答案也是没有,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最后一个电话我打给了小雪。小雪一听我的电话,就跟中了彩票似的高兴,恨不得说出“你还活着啊”这句话。我说没事没事,不过,尊敬的医生,下次你要做一个判断前,要讲究证据好吗?

    小雪估计脸红了,不服气地说,不过你不得不承认我的推导也很有道理。

    我说,是,确实很有道理,不过你得帮我把季银川找到啊。现在我的同学都记不得他了,唯一知道他下落的估计只有吴羽飞,你得继续下猛药撬开她的嘴。

    嗯,以后我有新情况随时给你汇报。

    我挂了电话,同时心里埋怨这个该死的杨小雪,希望下次她不要再弄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把事情弄清楚了以后,我心里高兴多了,尽管上班迟到了,又被牛总训了一顿,并黄牌警告,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昨天觉得季银川死了,今天又觉得他活了,感觉就像他起死回生了一样。

    记得哪个作家说过,人哪,总要先失去一种东西才知道它的珍贵,这句话真他妈的深刻。

    这几个礼拜我开始体会到了当年季银川夜间行动的快乐,每天晚上我都坚守在电视边看欧锦赛,我发现足球之所以风靡世界是有它的原因的,当生命到了一个激情不再的年代,唯一留下来的就只有在足球场上才能体会到的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只有看着足球场上的风起云涌才能回忆起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

    尽管我今年才二十四岁,我却感到自己像一个四十二岁的中年人般沧桑。生命也许只有

    这样静静地流着才是它最本真的状态。公司里依然是死水一片,大家都在狗咬狗,而且大家都想变成咬狗的那只狗。牛总又在调戏一个新来的女同事,看他们打情骂俏的进度,估计没多久,牛总电脑里又会多了一个N奶的照片。

    我也冷静了下来,反省了那天对李黎的行为。我觉得我过分了一点,虽然李黎这个人平时很八卦,很无聊,一点儿也不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但毕竟是我爸御赐的女朋友。于是我决定和她讲和,最开始我发了一条搞笑的短信给她,她不回。

    我继续发,她继续不回。

    就这样发了三天后,她终于回复道,我管不着你,不过我警告你,张文礼,你再对我信骚扰,我就报警。

    我看到她开始骂人了就知道没什么事了。

    但离真正的讲和还很艰难,像北约和塞尔维亚签署和平协议那样磕磕碰碰。李黎和我一样是属于从小就是宇宙中心的那种独生子女,而且她爸肯定不像我爸那样严厉,等于她家里有我家里两个老妈那么宠她,所以脾气大得很,发一次火可以烤熟一只乳猪。我又是连哄带骗忙了很久才把她给摆平了,浪费了我很多鲜花和银两。有一次她非要我唱歌给她听,我想了半天还是挤不出一句来,我纳闷怎么我就没一点季银川的气质呢?

    吴羽飞现在肯定很忙,因为她都没怎么给我写信。每个周末,我多了一个节目,就是和我妈一起在电视上看她,可惜电视是单向的,她看不到我。她也许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就一直站在她的面前对着她说加油。

    小雪那边没什么进展,她也说吴羽飞最近很忙,她们之间就是偶尔联系联系,吴羽飞还是死不承认季银川的存在。所以小雪又来怀疑我的记忆了,她问我那些网络文学是不是我虚构出来的,我说,肯定不是,那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小雪不信,她说要看第一手原始资料。我说,什么是原始资料,她说,日记,记忆会骗人,但是日记不会。

    我死活不答应,那是我记忆的宝藏,我觉得心理医生好奇心肯定都特强,她们渴望搞懂每个人的心理的每个角落,估计都把自己当上帝了。

    7月1号,党的生日,我爸是党员,所以我也得回家给我爸庆祝一下,当然,李黎也去了,和我手挽手去的,特亲热,完全没有平时两人单独相处时的蛮横,遇到楼下的大妈也是一副淑女样儿,现在左邻右居都知道我家有了个贤惠又聪明的未过门的儿媳妇。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温馨,她一口爸一口妈地叫得特别亲,比我还亲,我心里纳闷到底是我爸妈还是你爸妈啊。不过吃完晚饭,她马上又变回客人的身份,陪我爸妈看电视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收拾残局,我一边洗碗一边为黯淡的未来担忧。

    李黎倒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她一边看电视一边叫我快点,说是有好消息要宣布,今天一见面她就说了有好消息,然后又故意吊我胃口,说要等到看到我爸妈后再说。可她失算了,想吊我胃口?跟我妈学学吧,二十多年来,我妈不知道吊了我多少胃口,我都不予理睬,其中有个好消息她在我七岁那年就一直说,“明天告诉你,明天告诉你”,可直到现在她都没说,而且我也不急。

    弄好一切后,我坐下和他们一起看电视上欢天喜地的晚会,过了一会儿,李黎就开始宣布好消息了,说他爸单位正好要招人,叫我把工作辞了,然后去他爸的单位,今年下半年再派我去美国一个什么什么大学继续深造,回来时前途无量……

    我心里想,还前途无量呢?是前途无亮吧,那个什么什么大学的,就是李黎读研的那个学校,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丫也是花钱去买的,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学校。我知道一般名字长的学校都不好,你看哈佛、耶鲁、清华、北大,还有我们武大,哪个不是简短的校名!亏她每次吵嘴都拿出来压我,好长一大串的校名,每次吵架她就一梭子跟周杰伦唱歌一瞬间说完了,所以都吵了这么多次了,我还是没听出她说的那是什么大学。

    不过我爸妈一致赞成我去那个什么什么大学去学习。晚上睡觉之前,我又看了看吴羽飞的那个节目,然后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小雪,告诉她明天我把日记给她,不过她得尽快帮我找到季银川,不然就再没什么机会了。

    小雪拿到我的日记两天后就打电话说有重大突破,然后说一定要当面好好谈谈。

    这次地点不在咖啡馆了,而是去小雪她家,我到达她家楼下的时候,还前后左右看了看,谨防被那个李黎跟踪。说老实话和这种李黎这种高级知识分子的女生拍拖真是受罪,手机要查,QQ要查,邮箱要查,还会被跟踪,跟和一个特务谈恋爱没什么区别。

    现在我一身反侦察的本领都是跟她在一起锻炼出来的。

    一进门,小雪就激动地叫我坐下,表情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然后从冰箱拿了一瓶可乐给我。我说我喝咖啡,她说,得了,没咖啡,先忙正事吧。

    小雪坐在沙发上,翻开一本本子问道,我问你几个问题。

    好的。

    你从小就一个人在家?

    嗯。

    你一个人自己和自己下棋?

    嗯。

    你喜欢看书,然后想像自己是书里面的主人公?

    嗯。

    你有时候会对书中情节不满,然后在写日记时幻想出比小说更加精彩的故事?

    嗯。

    你喜欢看电影,并喜欢编故事、写小说?

    嗯。

    她喝了一口可乐接着说,好的,那么我看了你的日记,里面从小学到大四的每一天都有记录,却缺了大学最后一个晚上的事,为什么你不记下来?

    最后一个晚上,我想了想,说,哦,那个晚上太深刻了,我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每一个细节,跟一部存在大脑里的电影一样,所以根本不用浪费笔墨了。

    那好,我现在缺的就是这一段,你给我补上。

    又要我给你说?

    是啊,可以开始吗?

    我喝了一大口可乐,慢慢回忆那个喜欢喝可乐的女孩子的样子,然后开始回想那个晚上,那个刻骨铭心的晚上。

    毕业前夜。

    最开始是晚会,那台晚会其实我们准备了很久,就像上次晚会一样,我是总策划,幕后的。

    晚会只有两个看点,第一就是我们的恐怖片。在我们的恐怖DV放完后,大厅一片诡异的

    气氛。所以特地安排了几个节目过渡,就是几个甩胳膊甩腿特别欢快的民族舞蹈,尤其是其中的那个新疆舞蹈,那个吐鲁番女孩把脑袋扭来扭去,我生怕她把脑袋给扭掉了。之所以弄这些歌舞是因为我怕太煽情了,同学们刚刚流了那么多眼泪,还来不及喝水透透气补给补给水源,马上又得掉泪,搞不好会哭昏过去哭得脱水。

    第二个看点也就是最后一个节目,若干同学的毕业歌曲联唱。我们选的那些歌是各大网站联袂推出的“毕业K歌十大必杀技”,从《朋友》到《朋友别哭》,从《祝你一路顺风》到《再见》,还有《我的未来不是梦》……

    最后两个出场的是吴羽飞和季银川,先是吴羽飞唱《那些花儿》,季银川吉他伴奏,这首歌吴羽飞唱得太投入了,她自己都哭了,我奇怪季银川怎么那么冷血,估计全场就我和季银川没哭了。吴羽飞一边抽噎一边唱,而且还不停给我放电,肯定她心里把我和季银川想像成两朵花了,陪着她开了四年。

    下一首就是季银川唱的《珍惜》,吴羽飞轻声伴唱,那首歌的歌词特别动人,我现在还记得一些:

    停泊在昨日离别的码头

    好多梦层层叠叠又斑驳

    人在夕阳黄昏后陪着明月等寂寞

    年少轻狂有时难御晚秋风

    经过你快乐时少烦恼多

    经过我情深意浓缘分薄

    谁说青春不能错

    情愿热泪不低头……

    我深深记得就是唱到那句“谁说青春不能错/情愿热泪不低头”的时候,我的两行眼泪就流下来了,然后我赶紧悄悄躲出体育馆,躲在鲲鹏广场的樱花树下一个人稳定稳定情绪。看着体育馆里的灯火和人群,想到这些今天还聚在一起欢笑流泪的同学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心里充满了难受的伤感。

    过了好一会儿,晚会结束了,毕业生们都涌出体育馆,吴羽飞和季银川来到树下找到我,一见到我,季银川都没理会我正伤感得柔肠寸断就甩过一句话:

    嘿,牛仔,真正的晚会开始了!

    那是个令人疯狂的夜晚,暗夜的空气中充满了酒精和硝烟的味道,再加上满山的狼嚎,让我们的血液都彻底燃烧沸腾,也不知道是喝下的酒精在燃烧还是血液本来就可以燃烧。

    毕业生一伙一伙的,像极了三大决战溃败的国军,抓紧最后的时间放火扰民。当然,还有一些人企图在别离之前抢夺几个花姑娘。

    季银川给了我和吴羽飞一人一个背包,里面塞满了下午就买好的东西:啤酒、零食、烟花。季银川就只背着他的吉他,像背着一杆枪,样子相当牛逼,酷似反组织恐里面的狙击手。

    首先,季银川宣布了今天晚上的原则:三大纪律八大注意。

    三大纪律:

    一、 一切行为听指挥——我问了句,听谁指挥?然后他们两人都指着自己;

    二、 一切缴获要归公——我说什么是公,季银川说我们俩就是公,吴羽飞不服,说那我算什么啊,季银川说,你是母……

    三、 绝对保护人民,不取民间一草一木——季银川补充说,亚历山大·周不属于人民这个范畴,他属于美国人民。

    八大注意:

    一、 路径宜清,防范宜周,行动要踏实

    二、 绝对保守机密

    三、 奉行命令要彻底

    四、 以快干、硬干、苦干的精神去完成任务

    五、 不怨劳苦、不怕危险、胆大要细心

    六、 铲除内部不良分子,打破级别限制

    七、 严禁调戏妇女——吴羽飞除外

    八、 买卖要公道,借物要送还。

    ……

    我们出发的时候,天空正好爆开一个最绚烂的烟花,把天空照得雪亮,然后那些烟花的碎片变成点点扬花落了下来,那些光芒闪耀在我们年轻的脸上,特别好看,有点像童话,也有点像梦境。

    那一刻,我们三个人都看呆了,过了半天,季银川说了一番令我们热血沸腾的话——看,我们的青春就像那一朵烟花,每个人的青春只有一次,每个人的烟花也只能开一次,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把天空照得最亮。

    然后在一明一暗的烟火光芒中,我们向女生宿舍挺进,因为季银川第一个目标是去女生宿舍楼下进行吉他谈唱。

    等我们赶到女生宿舍楼下时,发现早就有很多支“乐队”在开始表演了,女生宿舍前面是一片草地,在那些树下坐着一堆堆人点着小蜡烛什么的,像无数的星星落在地上。而女生宿舍的窗户都打开了,伸出一个个美丽的脑袋,有些女生还不停尖叫着点歌。

    季银川二话不说加入战斗,一般都是跟人家对歌。你听过漫山遍野都是鬼哭狼嚎吗,我听过,那叫一壮观!

    最开始是战国时代,大家各吼各的,此起彼伏,这边Beyond的《光辉岁月》刚吼完,那边就紧接着的就是黑豹的《无地自容》。当然,如果要说吸引了最多人气还算我们这边的组合,因为我们唱的都是革命歌曲的摇滚版,这些歌曲大家都会几句,军训的时候都学过,而且没什么难度。很快,我们就统一了大半的男生女生,唱得就像军训拉歌一样特整齐。

    唱着唱着,恍惚中,我觉得时光的河流在2001年那个夏天又拐了一个弯,我们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月光如水军训着的晚上,吴羽飞依然扎着两条小辫子,对我说,知道吗?知道吗,fly

    without wrings 就是我的名字,然后转过头去大声唱着“我叫吴羽飞,来自张家界……”,但是,我总是觉得她唱的是,飞自张家界……

    我们一边唱歌还一边喝酒,也有人在烧书,反正都是一群疯子,没有最疯只有更疯。我和吴羽飞唱累了就放起烟花,那天晚上,我都不知道我放了多少烟花,我只是一直放,一直放,放到我不想放为止,好像要把小时候没放过的都补回来……

    就在季银川唱到“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的时候,他突然丢下吉他,跑过来对着正在放烟花的我和吴羽飞说,他妈的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我和吴羽飞同时问,什么事情?

    季银川就对我们说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听完后还有点担心,季银川朝我眨眨眼说没事,相信我,我是踢足球的。

    然后根据指挥,吴羽飞去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把一个男生约了出来,理由是她暗恋了他四年,至于她是谁等会儿下来见面了就知道了。那个男生听了以后估计得高兴死。约好了地方后,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那个男生没到十分钟就跑来了,估计丫是以为交桃花运了,所以一路狂奔而来。

    我和吴羽飞躲在树丛后面,看着季银川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对着来的那个人。

    站了一会儿,季银川就像所有武侠片中那些侠客一样慢慢转身,然后说,亚历山大猪,你来啦?我们的事该算算了吧。

    然后不用说了,PK开始。起初我还担心季银川如果不行,我就冲上去帮他踹几脚,再打不过,我就像上次一样拖住亚历山大掩护季银川逃跑,可后来一看季银川打架还真厉害,尽管亚历山大长得跟野猪一样,还是被季银川一拳一拳痛扁。

    拳击观众吴羽飞吐吐舌头说,真帅!

    我说,可不是,还真看不出啊,季银川比亚历山大瘦那么多。

    吴羽飞指指我,不屑地说,你这书呆子,就知道你外行了吧,你丫小时候肯定没有玩过电游!知道不?电游里面越是表面上看起来体积巨大的人越不厉害,越是英俊潇洒越厉害,瘦一点无所谓,功夫厉害才是真的厉害……

    我也吐了吐舌头。

    那一架看得我特别过瘾,无敌帅哥季银川VS假洋鬼子亚历山大猪——后来我们就形象地叫他亚历山大猪了,其实猪这个词是世界上最神奇的词,吴羽飞说过,这个词用在喜欢的人身上,比如她叫我和季银川猪时,这个猪就是褒义词,而用在憎恨的人身上,比如亚历山大,就是贬义。

    亚历山大猪开始还能抵抗一会儿,后来就完全被打得晕头转向,季银川每一拳每一脚打出去都问一句,你他妈还嚣张不?

    不是我吹,季银川打架的样子帅毙了,跟他踢球时行云流水般的脚法一样,一个动作紧接着一个动作。估计他是把亚历山大猪想像成足球了,一个大脚一个大脚地凌空抽射,最惊世骇俗的是,他打架居然也有踢球时的假动作,有时候向左边一虚晃,亚历山大就用两个猪爪挡住左边,然后马上季银川右脚一脚怒射,踢在猪头上……

    打到最后亚历山大猪连说了十多次,不敢嚣张了,不敢嚣张了……

    季银川把他揍趴下了以后,回到我们身边,我们俩对他竖起大拇指,他甩了甩手痛苦地说,我的手都肿了,靠,上次在北京花了四千元人民币学的跆拳道还真不是白学的。

    我们还没向他表达我们的崇拜之情,他挥挥手来了句更加令我们五体投地的话,说,走,去PK下一个……

    接下来,季银川就像武侠小说里面那些什么“一夜荡平九寨八十一山头”“独挡六大门派”的武林高手一样,吴羽飞和季银川配合,把当年那几个人一个一个叫了出来修理了,看来其中一些人早就被开除了是他们的运气好。

    最开始我的小资情绪还在作怪,再后来季银川一通话就把我给点醒了。他认真对着我说,你知道,这个他妈的世界有时候不是那么讲道理,你越弱他妈的就越欺负你。我和吴羽飞

    同时被他再一次深深地折服。

    好好修理了那三个人后(因为有几个早就被开除了),我们都觉得特别舒服,就跟修炼了十多年突然得道成仙一个样。季银川说,张文礼,今晚上你也别装书生了,咱们喝酒,不醉不归。

    吴羽飞纠正道,今晚本来就没打算归过。

    受到他俩身上革命气氛的感染,我也牛逼了起来,说,不归就不归,喝!

    我们先是四处游荡,寻觅了一个特别幽静而又风景特好的地方,然后三个人坐下,开始豪饮。

    今天大家情绪都很高,喝了很多都没事。先是喝啤酒,季银川一个人单挑我和吴羽飞两人,后来啤酒喝光了,又来白的。

    我很害怕喝白酒,因为感觉啤酒咬咬牙也就下去了,好歹有点像汽水,可白酒就不同了,看起来跟自来水一样,可一闻那味道我就想起高中化学课上的?(:

    ) ( 谁说青春不能错 http://www.xshubao22.com/2/20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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