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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浩鼓掌道:“厉害、厉害!没想到出门一趟又闭关几个月,你是大有长进啊,再多试几手法术让我开开眼界呗?”
成天乐摇头道:“这里可是梅兰德的园子,乱施法术不是搞破坏吗?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你快去把那一百万装包里,我们给兑振华送过去,顺便参观他新开的药铺。”
306、谈亭会,畅叙幽情飘丹桂
背上包走到前院,又闻到那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成天乐深吸一口气道:“去年我第一次出关的时候,也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后来去了射阳,终于迎来了风邪劫。”
訾浩却说道:“你那次去射阳是为了什么事啊?你将新练成的法术命名‘姑苏画中烟’,分明是想到了那幅画和画中的世界,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再动那幅画了,难道在回避什么事情吗?画中世界有些人的轨迹被你改变,从此与现实不同,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吗?难道你从此就不想再进去了?”
成天乐板着脸答道:“那画中玄妙无穷无尽,我当然还会探究,但要做好准备才行。你就别管我的闲事了,好好干你的服务员吧!”
……
兑振华的药店已经装修完毕正式开业,全称是‘轩辕大药房苏州临顿路店’,开在临顿路旁离观前街不远。与很多全国连锁药店一样,兑振华选择的是轩辕大药房加盟,租下临街相连的三间门面、经营中西药材。盛龙与麻花辫在这里帮忙,但兑振华也不能全指望他们,又请了两位售货员、一位收银员、一位从医院退休的坐堂医师。
兑振华、麻花辫、盛龙都在,看见成天乐与訾浩,他们赶紧从柜台后面出来打招呼。成天乐一进这家药店就忍不住想乐,它的装修布置与其他的药房倒没什么两样,只有一点特别,在不同的方位,挂着一些完整的、分叉成对的马鹿角,数了数一共十三对,算是这家药店老板的个人趣味吧。
再仔细一看,这些鹿角居然布成一座法阵。它们来自兑振华的鹿妖原身,也只有兑振华本人才能操控发动这座法阵,而平时并无丝毫异状、就是药房里的装饰物。药店开在热热闹闹的市区主干道旁边。玻璃门敞开就对着人行道,在这里搞什么法阵啊?有时候这些妖修的心思确实难以琢磨透,可能就是一种习性或者说领地意识。
先说了几句恭喜,在药店里看了一圈。成天乐将兑振华拉到后被隔出来的仓库兼办公室里,将背包递给他道:“这是你拿给訾浩一百万现金,他也摸过瘾了,你就拿回去吧。”
兑振华却笑着摇头道:“不不不,这只是一点心意而已!我知道成总不是贪财之人,当初看见那些钱放桌上都没有动;我也并非炫耀富贵,做出拿一百万现金送人这么俗不可耐的事情。这只是一种缘法。”
成天乐笑道:“兑大哥,你可真会说话!难怪原先你能把生意做那么大,假如不是车轩可恶,你的千姿集团一定能够兴旺发达。……这些往事就不提了,如今你在苏州开药店,还想经营修行灵药,这需要的本钱可就多了。我也不跟你客气,这一百万就算投资入股吧。你拿回去接着用。”
既然成天乐如此说,兑振华也推辞不了,只得接过钱道:“好好好。就算成总和訾浩兄弟入股,你们俩怎么算呢?”
成天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随便你怎么算,不算都行!”
兑振华又问道:“这段日子您一直在闭关,今日破关而出,我是否应该恭喜成总又一门神功大成?”
成天乐答道:“神功大成谈不上,不过确有一些心得,明天就在我的住所后园,请大家来召开一场法会。”
……
公元二零一五年,岁在乙未、恰逢秋分,聚于姑苏古宅后园。谈法之会,群妖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妙丘若岭、古树垂藤,又有清泉池塘、倒映天光;沐以为丹桂飘香,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言一诀,足以畅叙幽情。
成天乐端坐于凉亭之中。开启园中法阵隔绝内外声息,入元神定境开诀。池塘对面的草坡上,吴燕青、黄裳、吴贾铭、张潇潇、褚无用、盛龙、刘书君、兑振华、南宫玥皆定坐凝神而听,麻花辫也来了,訾浩这次也端坐于众人之间。
这次法会与以往不同,以前成天乐只是讲解某段法诀或某种修炼心得,而这一次他是从头开讲,非常精炼的从妖修开启灵智之初一直讲到度过风邪劫之后的正传法诀,要旨就是如何凝炼与温养妖丹,指引的就是妖物修行的路子。
众妖中只有麻花辫所学不同,但她可参考其思路去凝炼妖丹之用,也等于在坐怀山庄传承之外另修一种手段,对她印证修行境界同样很有帮助。至于其余妖修就不用提了,这就是他们的传承正法,出自成天乐一脉。
成天乐如今还算不得传法上师,只择其精要谈修行感悟。但特别的是,他本人也不是妖修。他以人身依妖修之法,突破层层境界拥有如今的修为,所以能够站在另一个角度触类旁通,这恐怕是没有人能办到甚至想到的。
众妖各有修为成就,多多少少都走过了这条道路,成天乐今日所做的就是明晰门径,使众妖豁然解疑,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能仰观天地、俯察品类。尽管只谈正法精要,让众妖结合自己所修去印证思考,成天乐也从日出一直讲到了午后。
等法诀精要讲述完毕,成天乐又在亭中一弹指,一道电光如无声霹雳般击在池塘水面上,激荡出七彩涟漪,此情此境如梦如烟。他又开始讲解“姑苏画中烟”这一手运用法术的玄妙。刚才已经谈了凝炼与温养妖丹之道,接下来顺理成章,再传授众妖一门运转神气与法力的手段。
以成天乐独特的经历与如今的修为,他也用了四个月才练成,众妖修为各异,需要回去之后根据心法口诀各自修炼,至于众妖何时练成、能掌握到什么程度,并非成天乐所能决定。完毕,已是日落黄昏后。
成天乐终于站起身道:“往日法会,所讲内容庞杂,多是修行中的术法旁支,而今日讲述的是修行传承正法。诸位大多是山野出身、自感修行,宛若各入众妙之门。今日明晰其途,可印证修身。我能讲出来的,如今也只有这么多,希望对大家有所助益,早日突破玄牝妖丹大成之境。”
众妖纷纷起身行大礼拜谢。成天乐这回倒也没有谦虚推辞,站在那里坦然受拜,然后再抱拳躬身还礼。黄裳说道:“今日得成总妙法真传,不是一、两天时间能够悟透的,接下来我等恐怕要轮流闭关参悟了。”
成天乐呵呵笑道:“人多就是好办事,如果有人需要闭关,就在小剑池洞天,有事情就交代其他人帮忙。我想那些世间修行门派,弟子修行素来有这种便利,如今诸位也有了。”
众妖又一起拱手道:“这都是成总所赐福缘,若不然,我等哪敢想象能有今天?”
黄裳说的不错,成天乐讲述了这段正传法诀,又传授了那一手独门法术,众妖确实需要闭关修炼才能参悟透彻。若换做往日,这样的闭关多有不便,不仅耽误世间的事情,而且也没有合适的地方,若遇凶险还无人护法。
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成天乐聚集了这么多妖修,宛若一个小修行门派的雏形,众妖自可在小剑池洞天轮流闭关,而其他人不仅可以帮其护法,还可帮助打理世间事务。成天乐基上本就是个甩手掌柜,像这些事情就让众妖自行去安排吧。而訾浩却比较喜欢享受当领导的感觉,已经在暗中琢磨如何组织协调了。
……
众妖告辞散去之后,成天乐仍然坐在凉亭中,取出了那幅许久没有动过的画卷。他将新练成的法术命名为“姑苏画中烟”,确实与他的经历有关,这幅画伴随了他修炼中最重要的历程。訾浩说的对,这段时间他的确刻意没有再碰它,而进入画境中修炼,其实对他感悟御形之道是很有帮助的。
他最后一次进入画卷世界,所做的事情就是把小苏从盐城送走,又独自返回了苏州。但画卷外的现实世界里,事情并非是这样的。
小苏一直没有再联系过他,那笔钱也没有还。她已经离开苏州回家乡了,还需要再找一份工作,只有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她的状况不可能有太大的改善,所以没有还钱也很正常。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也不好意思联系成天乐说什么。
而在画卷世界中,成天乐先借给小苏一笔钱,又到传销团伙解救了她,然后劝她回家看父亲将她送上了车。如果你改变了一件事,后面的变化将是连续不断的,画卷中的小苏还会再回来吗、成天乐在画卷中又将如何面对她?
要知道,画卷中与画卷之外成天乐是同一个人、同一种心境,这才是入画修行的妙义。他不可能精神分裂,也不可能将画卷世界完全看作虚妄的感受或享受,那样这个画卷世界就会变成一个没有意义的梦而已,谈不上助益修炼了。
假如另一个人得到这幅画、也能如此使用的话,可能在画里、画外成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这不是指遭遇的不同,而是心境与行为方式的不同。这样或许也很玄妙难言、甚至是人生莫大的享受,但对于成天乐而言,同样意味着他也许永远参不透这幅画了,入画只是消耗神气法力、以度过虚妄的别样人生。(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307、似非真,深听箫韶碧落齐
成天乐得法诀修炼至今已有三年多,御形之道已修炼知常,其实下一步要追求的境界便是传说中的玄牝妖丹大成,或者是世间修士所说的金丹大成、大成真人、自了罗汉等等。但是这一步却是最难迈过的,很多修士终其一生都被挡在门槛之外,因为它不仅讲究功夫俱足,而且心境和机缘都妙不可言,并不是花时间勤修苦练就可以了。
很多妖修寿元长久,成为大妖之后在漫长的岁月中将原身修炼得越来越强悍,法力也越来越浑厚,但就是突破不了这层境界,就像捅不开那层看不见的窗户纸。
与此同时,度过风邪劫之后,可修炼的内容实在太多了,就算没有达到大成真人之境,可修炼的法诀也几乎是无穷无尽的,终其一生恐怕也不能全部完成,比如炼制饵药、搜寻天材地宝、打造法器、修炼种种术法神通。
有人也许要问,假如终生无法突破大成真人之境怎么办?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简单至极——不怎么办!
修行本身就是收获,已经拥有的境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存在与享受,这一世人生并不枉度,那就去好好拥有吧!修炼不仅要有法诀传承,还要讲究心性、资质和悟性,此三者皆为上品才可能突破大成之境。有人是天生的上品根器,但心性、资质与悟性也是可以通过后天培养的,就看人们自己怎么做、又受到了怎样的指点。很大程度上是环境、际遇和选择造就了一切。
成天乐如今修炼的是御形之道,但如何突破门径并无定法。需要在无尽的修行中去感悟机缘,让心境越来越清晰。到了这一步。他必须要打开这幅画卷了,否则就算他将“姑苏画中烟”一类的法术修炼得再精妙,但心有挂碍、烦障也是无法突破新境界的。无论这画卷里会发生什么,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去面对,他仍然要以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方式去处理。
入御形之定,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定境如同清明。元神世界就是所见的世界,内景外景相合,成天乐再一次进入了画卷中。画卷里的姑苏还是去年冬天的样子,小苏回家乡看望生病的父亲。就算能回来也要等到春节后了。而成天乐将刘书君镇压于小剑池洞天,向众妖做了同样的安排与吩咐,又一次来到山塘街漫步。
他没有再听见那琴声,又忽然想起在现实世界中他曾拜访过甄诗蕊,问过那姑娘弹的古琴和她戴的发簪。既然如此,那么在画卷世界里也去一趟吧,同样的问题再找甄诗蕊聊聊,或许能有什么新发现。
来到茶室中坐下,甄诗蕊恰好在弹琴,成天乐等到她一曲谈完。才走过去打招呼道:“您好,是甄老板吗,我叫成天乐,是南宫玥的朋友。”
甄诗蕊风姿优雅的点头微笑道:“我就是甄诗蕊,以前经常听南宫提起你,没想到早就见过了。……成总好久没来了,怎么今天突然有了雅兴?”
听见这句话,成天乐意识到画卷中的世界曾经也有他,与现实并无不同。一切的改变只在他本人进入画卷之后。他从画卷外的现实世界中走来,但在画卷里一切还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笑着答道:“甄老板琴音玄妙,就算过了这么长时间,仍然令人回味。其实今天还有点事情想向您请教,我知道您对古琴很有造诣,请问这是一张什么样的古琴?”
他掏出一张纸,打开放在琴案上,上面画的就是那位姑娘弹的古琴。在画卷世界里,他又一次来请教甄诗蕊,但甄诗蕊的回答却与现实世界中不一样了,甚至让成天乐大吃一惊。只见她微微一蹙秀眉道:“成总,您也认识小韶姑娘吗?”
成天乐怔住了,他在画卷世界里触动和改变过一些事情,但更多的事情还是按照现实世界中原先的轨迹在发展着,今天却出现了奇异的不同,他一时有反应不过来。甄诗蕊见他傻乎乎发愣的样子,忍不住又问道:“成总,你怎么了?”
成天乐长出一口气道:“甄老板,您是说那弹琴的姑娘名字叫小韶,您认识她?”
甄诗蕊莞尔一笑:“你将她的琴给画了出来,难道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吗?今天是到我这里来找她的吧,她曾经到我这里喝茶听琴,也和我学过几首现代的曲目,那段时间有很多客人都像你一样找我打听她的情况。但我只知道她叫小韶,有一张珍贵的古琴,成总究竟是对琴感兴趣呢、还是对人感兴趣?如果想问人的话,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成天乐站在那里,整理着有些错乱的思路,看来有某种玄妙未知的原因,使画卷世界与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情有些出入,却不一定是由他造成的。在画卷世界里,那位弹琴的姑娘也曾经来过这家茶室、见过甄诗蕊,后来还有很多客人找甄诗蕊打听过她。看甄诗蕊的反应显然是误会了,以为成天乐又是一位来打听那位姑娘消息的痴情客或登徒子。
成天乐赶紧解释道:“您别误会,我只是偶尔在山塘街听见了一曲琴音,有人坐在船上弹琴,清风卷帘,我看见了她的侧影和这张琴的样子。这张琴是一件珍贵的古物,那位姑娘就放在船中弹奏,实在令人惊叹。按照古琴十四式,它既有‘鹤鸣秋月’的特征,又带着‘九霄环佩’的影子,非常漂亮,我却从未见过,所以想来请教您。”
甄诗蕊眼神一亮道:“没想到成总对古琴也如此有研究,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讲究来!当初我见到这张琴的时候,也是惊叹不已,问小韶姑娘这是什么琴?她告诉我其名‘萧韶碧落’,是唐代的古琴。”
成天乐又说道:“其实我感兴趣的不仅仅是小韶姑娘弹的古琴,还有她演奏的曲目,竟然是一首《姑苏行》。这曲子本应是琵琶或笛子演奏,不太适合古琴的风格,但我在这里听甄老板弹过一次,用了《姑苏行》的主旋律,却经过了演绎改编,琴音十分精妙。小韶姑娘那天在山塘河上弹奏的,便是这样一曲《姑苏行》,所以我才会来找甄老板请教。你们所弹的皆非原曲,究竟是您改编的还是她改编的?”
一听这话,甄诗蕊不由自主的露出赞赏之色,叫服务员来泡了一杯茶,又搬了张椅子请成天乐在琴案对面坐下,微笑着说道:“古人云:闻弦歌而知雅意。那曲《姑苏行》确实是我改编的,难得成总能听出来、还能记住!小韶姑娘听我弹过,然后便带着自己的琴来和我学了这首曲子。”
成天乐:“那小韶姑娘和南宫玥一样,都是您的学生?”
甄诗蕊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伸手理了理额边的发丝道:“不,可千万别这样说,小韶姑娘的琴艺绝妙,甚至已不能仅仅用琴艺来形容,怎么说呢?那简直是能与万物通感之境,我是不可能教出这样的学生的,还要向她多请教呢。她只是没有听过有人用古琴弹奏那一曲,所以才会来问我。”
成天乐:“原来如此!我当初听见她的琴声时,也与甄老板是一样的感受。”
甄诗蕊点头道:“是的,我理解,确实余音难忘,难怪你今天会来问我。刚开始我还误会了,以为你是冲人来的,其他曾打听过小韶姑娘的人,都没有与我谈论她的琴声。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小韶姑娘了,也很希望能再遇到她。”
成天乐:“如果甄老板有小韶姑娘的消息,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甄诗蕊又微笑道:“好的,如果是那样我会给你打招呼的,相信小韶姑娘也会喜欢有成总这样的知音。”
这次在画卷世界中与甄诗蕊的谈话,完全出乎成天乐的预料,但结果却很愉快。成天乐急中生智对甄诗蕊说的那些话,关于对古琴和曲目的见解,其实都是现实世界中甄诗蕊曾经告诉他的,这让甄诗蕊很惊讶甚至另眼相看。
成天乐这人别的优点也许不多,但至少有一样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他很擅长活学活用或者说现学现卖,甚至在无意间触类旁通。有人有十分水平却只能发挥出三分、有的人则能发挥出七分,而成天乐无疑是能发挥出十二分的那种。这不仅指他能够指点那些妖物修炼,想当初从传销团伙出来之后,还能拿在传销课堂上学到的东西,跑到飞腾公司的面试现场侃侃而谈。
甄诗蕊答应,若有小韶姑娘的消息会对他打招呼,甚至很乐意介绍他和小韶姑娘认识。这是个不错的结果,但这个画卷世界却让成天乐糊涂了,他甚至有种被绕了进去的感觉。在现实里,甄诗蕊分明没有见过小韶,画卷世界中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一样呢?算算时间,甄诗蕊见到小韶姑娘,应该发生在他亲自进入画卷之前!(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308、天九转,小园默坐方一夜
现实世界中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在画卷世界里,成天乐也需要自己去寻找。走出茶室的大门望着外面的街道,成天乐突然意识到,这画卷里看似无比熟悉的苏州,其实还有很多地方是他所未知,与现实世界中一样、他从来都没涉足。
就算居住在一座城市中多年,谁又敢说自己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呢?至于每一个公共场所、每一座房屋那就更不可能了!很多人可能以为世界很大、而自己所居住的城镇很小,其实那也是一个大世界,哪怕方圆数里之内,人世间也有无穷无尽的未知。
也许是福至心灵、也许是突发奇想,成天乐突然做了一个决定,要将这画卷中的苏州尽量打开,就算做不到打开全部,也要将老城区的场景彻底展现于元神之中。不能随便进入每一所房子,但至少他可以走遍每一条大街小巷。
画卷里就是苏州,看上去与现实没什么不同,但不一样的是,除了画迹上原先有的山塘街,其余的场景都是成天乐运转法力打开的,相当于其元神所能容纳的极限。也许他不需要走得太远,就先看清身边的未知。
画卷中的成天乐真的这么做了,离开茶室之后拐进了一条以前从未走过的小巷,那人烟景象渐次展开恰如画中之行、亦如御形之道。苏州城可不是一天能逛完的,成天乐甩开大步不停不歇的走了一天一夜,打开了很多新场景。都是城中他从未去过的地方,也逛了好几座他从未参观过的园林。
这时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功力比以前更深了,更重要的是境界更高。习成御形之道,打开新场景所消耗的神气法力比以前要小得多,所以他才能在城中如此漫游。走了一天之后,他要完成的任务还差得很远,但人已经累了。
假如在现实世界中。成天乐这样走一天是绝对不会累的,但在画卷里他等于不停的运转法力打开新场景,当然会觉得元神疲惫。当内景外景合一之后。其实他也可以在画卷世界里调息休息,停下脚步的时候,成天乐发现自己又从一条陌生的巷子里穿到了山塘街。
既然如此。他就坐在了山塘河边的一块石头上调息养神,看河上船来船往、听游客们的闲谈笑语,莫名又想起了那位小韶姑娘。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画卷世界却出现了不解的疑惑,解答这个问题的关键恐怕就是找到她,上次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她,何不就坐在这里等呢?
山塘街成天乐来往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是路过或逛过,从来没有真正的停留下来。在穿行那么多大街小巷之后,成天乐决定就坐在这里。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再到白天,只要那位小韶姑娘会从山塘河上经过,他就一定能再看见她。
成天乐一直坐到了天黑,太阳落山,河中的船全部靠岸。又从天黑坐到午夜,周围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人家也熄了灯,只有那长明的古典式路灯还亮着。而他的身形仿佛已经与河边的石头融为一体,静静的一动不动,看架式就想在河边这么坐下去。
这时有两个打手电、戴袖章的治安联防队员打破了沉静。从远处走过来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大半夜怎么坐这儿呢?”
成天乐回头答道:“我走累了,想歇一歇。”
其中一人喝道:“骗谁呢!我们早就注意到你了,在这里都坐一天了,还没歇够啊?附近店铺都关门没人了,你想等到后半夜干什么啊?”另一人则说道:“如果是外地来的碰到什么麻烦事,我们可以送你去派出所找警察,别在这儿坐着了。”
成天乐也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挺可疑的,懒得多纠缠,站起身来道:“好吧,我这就走。”
他转身离开了这里,又有一人喝道:“等一等!你的身份证呢?拿出来看看!”然而话音未落,成天乐的背影晃了几晃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成天乐并没有走远,而是跑到了河对岸,登上了一株两人合抱粗的古柳,在高高的树冠垂枝间坐了下来。哪怕是白天,路上走过的人也很难看见他,更不会刻意去关注这个地方。成天乐在树上一连坐了七天七夜,每天看着山塘街与山塘河上人来船往,从喧闹回归寂静、寂静中又恢复喧闹的轮回。
七天后,他终于退出了画卷。虽然理论上在画卷中他也可以休息,但也等于在不停的运转元神定境景象,此刻到达了一个极限。
古宅后园中晨曦微吐,成天乐走下小山来到了前厅,恰好看见訾浩兴冲冲准备出门。成天乐问道:“这么早就去上班啊?梦湖美蛙饭店又不供应早餐。”
訾浩:“早点去,有事可以多帮着点!前天陪你试法术、又去找兑振华还钱,昨天开法会,我已经两天都没上班了,今天还不得表现积极点啊?”
成天乐突然定住了,一把抓住訾浩道:“你说什么?昨天开的法会!”
訾浩不解道:“当然是昨天了,你自己开的法会都忘记了?夜里我看见你在亭子里又打开那幅画了,究竟在画里遇到什么了,怎么今天早上变得这么怪?”
成天乐惊讶道:“如此说来,我仅仅在后园中坐了一夜!”
訾浩:“当然是一夜了,难道你过糊涂了?”
成天乐:“但我在画中却过了很长时间。”
訾浩:“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观画的时候,能让画卷中的时间推进更快,进入画卷世界中也是一样,就看你的功力如何了。”
成天乐:“可我这一次在画卷里足足呆了快九天,睁眼一看才一夜。”
訾浩:“这么长时间?看来你的功力大有增长啊!”
成天乐却摇头道:“并非完全是功力增长之故,而是境界巧妙不同。御形之道习练知常,进入画卷中的感觉不一样,我是在打开了很多新场景、不停的在以前未涉足之处走了一天一夜的情况下,仍然停留了这么久。假如就是在画卷世界中正常行游,这次恐怕呆一个月都行,超出了原先的想象啊。”
訾浩也吃了一惊道:“什么?你能呆一个多月!看来境界更高,这幅画又有玄妙,我没事的时候也想研究研究。”
成天乐忽然意识到什么,伸出一只手道:“还有更令人惊讶的,你看看我的手。”
訾浩瞅了半天:“你的手怎么了,不是挺正常的吗?”
成天乐:“指甲,你注意指甲!我刚刚才注意到,我的手指甲比十天前明显长了一小截,这是一夜时间长不出来的。我等有修为的人,对自身特别敏感,我才发现了这点微妙的变化。我在现实世界坐了一夜,却在画卷里度过了九天。而这九天对于我而言,就是真正的九天!指甲差不多正好长这么长。”
訾浩这回是真正的震惊了,抓过成天乐的手看了半天道:“我也没注意你昨天的指甲有多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值得研究了。也就是说,你虽然只在现实世界里坐了一夜,但在画中是真正的经历了九天,这九天消耗的也是寿元。假如你总是这样观画的话,在画里一呆几十年,现实中哪怕只有很短时间,也同样等于过去了几十年。”
成天乐点头道:“画里画外的光阴,都是自己的生命,其实对于一个人来说他并没有损失什么,同样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所区别的就是选择,他是喜欢画中的世界还是现实中的世界?这倒是个逃避现实的好方法,在画中,也可以度过自己的一生。”
訾浩也将眉头皱了起来:“只有修行达到御形之境,才可以这样观画,到这个程度确实可以不问世事了。……但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是怎么看的?”
成天乐甩了甩头发道:“我没去多想,入画只是为了练功,对练功而言其实都一样,就看在哪里精进更快了。”
訾浩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忧的说道:“那你还是先研究清楚吧,我暂时就不看这幅画了。”
成天乐:“你的寿元与常人不同,又在担忧什么呢?”
訾浩:“灵体也是有寿限的,神气所凝而已,当耗散不能凝时就晚了!虽然与人的寿命概念不一样,但说不定会发生在哪一天、遇到哪种劫数。……其实相比现在这种情况,我更怕另一种情况。”
成天乐:“什么情况啊?”
訾浩:“在画中就呆了几天,回到现实世界一看,已经过了上百年,谁都不认识了!”
成天乐笑了:“这不是神话传说吗?嗯,我们遇到的事情就和神话传说差不多!不过你放心,那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假如你入定太久,我会把你叫醒的。就怕你自己在画中世界不愿意出来、在那里面遇到了什么劫数,我想帮忙都帮不上。。”(。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309、留恩去,拂衣淡对功与名
訾浩摇头道:“我才不会遇到这种事情呢,又不会像你那样呆在画卷里不出来。”
成天乐却问道:“真的不会吗?我知道你喜欢小溪,假如在现实中她不喜欢你呢?你会不会去画卷里用另一种方法试试?……这样的话,你很可能就在画卷里忘了出来,反正也不耽误现实里的时间!”
这一句话把訾浩问愣住了,他站在前院假山旁很认真的想了半天,最后一跺脚道:“这个问题我还没想明白!但我认为我是不会那样做的,等需要想的时候再想吧。……暂时先别把那幅画给我看了。”
訾浩说完话正准备出门上班,突然门外有一个声音说道:“请问成天乐成总在家吗?故人白少流路过苏州,特意登门拜访!”
这座宅子的院墙很高,大门很结实很厚,门板上还镶着一层防火砖,隔音效果相当好。人站在外面说话,院里根本听不清,只有敲门环才行。可是这个声音却清晰的传了进来,就似那厚厚的大门仿佛不存在一般。
成天乐赶紧快步赶了出去打开了大门,那门前笑眯眯站着的人,正是三年多未见的白少流。成天乐抱拳道:“哎呀,白总,怎么是您啊!”
白少流也抱拳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我呢?多谢你这段时间对麻花辫的照顾和指点,我这次路过苏州,是要带她回去的。刚才已经在药店里见过她了,是她告诉我你住在这里。”
成天乐上前抓住白少流的手臂道:“快进来说话吧。真没想到您会突然出现在门外。想当初在传销团伙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是了不得的高人,却做梦也没想到您会那么高……”
白少流:“有多高?两米二六?我又不是姚明!……玩笑先别开了,今天正好遇到点事情,特意来告诉你一声,这位就是你的师弟訾浩吧?”
訾浩也过来向白少流行礼道:“我就是訾浩,麻花辫对您提起过我?”
白少流似有深意的看着訾浩道:“訾浩道友。看你的反应,好像早就认识我?”他的眼神仿佛能洞悉人心,与听说过名字的陌生人见面。和与早就认识的老熟人见面,那种微妙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訾浩当然早就认识他,但那时他还没有现形呢。赶紧掩饰道:“虽没有见过面,但也是久仰大名,听麻花辫经常提到您,燕山宗的诸位道友也对您十分敬仰。今天见到了本人,果然就和我心目中所想的一模一样!”
白少流:“哦?这话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通常江湖同道第一次看见我,都会在心中纳闷——原来他就是白少流啊?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成天乐:“白总啊,您这次除了接麻花辫顺道上我这儿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就别站在这儿说话了,赶紧进屋坐。可惜我这里没有什么好待客的,只有茶。”
白少流深吸一口气道:“有茶就足够了。这院子可真好,在这桂香下品茶也是人生雅事。我看就别进屋了,搬桌椅出来就放在这院中喝茶,多搬几张,待会儿恐怕还有很多客人要来。”
310、寻仇至,高人联袂迎门问
艾颂扬急忙收起狈牙,走过来将两人扶起道:“不必行如此大礼,身为修行同道,江湖中结交,遇到那样的事情出手相助是应该的。……其他人不了解成总,我可是一直都很清楚,成总也照顾过我的生意、指点世间妖物修炼正途,我一直都很佩服的。”
成天乐谦虚道:“艾老板啊,您就不要跟着叫我成总了,叫得我很惭愧。”
艾颂扬却笑着解释道:“这是你的名号,自有其缘法。在你修行之初,追随你的人、与你有结交的人,先后都称呼你成总,着实有趣。江湖同道称呼白少流庄主为白总,其实也是这个原因,并非是他的自称,而是从一开始起,身边的人就这么称呼他,这也是缘法。如今修行界被人称为‘总’的,也只有你们二位,恰好今天都在这里。”
“成总”这个称呼确实很有意思,最早只是因为成天乐是外汇交易部的总经理,下属员工这么称呼他。但是后来这个称呼早已脱离了原先的含义,成了身边的众妖修对成天乐的专称,和他打交道的各门派修士也很自然的这么称呼。尊称也好、戏称也罢,反正这成了一种缘法。
在修行界中,很少有人被这么称呼的,大家见面都称某某掌门、某某师兄、某某前辈、某某道友……,如果说有一个例外便是白少流,江湖同道皆称他为白总,其原因与成天乐这个“成总”也是类似的。这仿佛是种约定俗成。反正众人就这么叫了。
再度落座之后,成天乐才问起了正经事:“艾老板。您既然一直没有说出身份,今天为什么突然来访。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艾颂扬轻轻叹了一口气:“确实有一件事,今天恐怕有些人要来登门质问你,与你在天津的经历有关。”
成天乐一愣:“我到天津追查一个叫车轩的狼妖,有世间修士与之勾结,在我找到他的时候却将之灭口。这件事麻花辫道友与燕山宗诸位同道都是知情的,有什么好质问我的?”
艾颂扬:“可是别人未必知情啊。我也是听白总转述,才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原本还为成总捏一把汗呢,可白总已经来了,这件事自可无虞。待会儿有几位同道要登门拜访。也会把成总的那位妖修朋友兑振华带来。”
訾浩蹦起来道:“把兑振华带来,他们去抓兑振华了吗?”
艾颂扬一摆手道:“訾浩道友不必着急也不必担忧,的确会有人去请兑振华,需要他做个见证。但麻花辫就在兑振华那里,白总人也来了,怎会没有安排呢?想必那些人不会为难他的。……白总,不知燕山宗的欧阳掌门今天能否赶来?”
白少流答道:“事发突然,欧阳海接到我的通知立刻动身了,飞到虹桥机场再转高铁过来也需要时间,今天恐怕晚点时候才能到。”
艾颂扬点头道:“他能来就好。既然如此,连云派的人恐怕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成天乐一头雾水道:“欧阳掌门也会来,连云派又是怎么回事?”
艾颂扬:“等他们来了就清楚了,现在我也不了解情形呢,很惭愧,这件事竟然与我听涛山庄弟子周峰也有些关联。”
话刚说到这里,又听门外有人道:“请问成天乐成总在家吗?逍遥派掌门叶铭与正一门道友履谦、连云派护法刘德钊、听涛山庄弟子周峰、坐怀山庄弟子赤莲前来拜山!”
白少流朗声答道:“诸位道友也来了?坐怀山庄白少流在此,听涛山庄艾颂扬也在,真巧啊!”然后朝成天乐招手小声道:“我们一起去门前迎客人吧。”
那叶铭的声音惊喜道:“我已听赤莲说白总到了苏州。果然在成总这里,比我们还先到了一步!”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好几位都是原先根本都没听说过的,还好白少流在场,成天乐心里也多少有点底,绕过假山去大门前迎客。那沉重的大门无风自开,几位修士迈过了门槛,首先与迎上来的白少流拱手见礼。
听涛山庄弟子周峰,成天乐已经在宁波见过了。正一门弟子履谦,看上去二十多岁,眉清目秀神情很是温和,他居然和成天乐一样也留着长发,却没有扎辫子,而是将头发后束于上衣领中。
白少流与履谦见礼的时候说道:“请问泽仁掌门近来可好?”
履谦答道:“家师很好,他让我来看看情况,并转达对白总的问候。”
白少流:“泽仁师兄料到我会来吗?”
履谦:“是的,家师已经料到,临行之前曾特意告诉我——会在成总这里遇到您,他很遗憾不能亲来,并说有白总和叶铭前辈在,我就不要多做主张了。”
艾颂扬说道:“泽仁师叔太谦虚了,区区小事而已,怎能劳动他这位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还特意命门下高足履谦道长亲来视问。正一门大派风范,令我等很惭愧亦很感激啊。”
周峰却板着脸道:“艾师兄真是无处不在啊,怎么又到了这里,真是出人意料!”
艾颂扬并不客气的答道:“是掌门命我来看看这里的情况,只是旁观见证而已,既防门中弟子行止不端,若有奸佞之徒心怀叵测,也助各派高人惩戒。”
周峰:“此事我已禀报掌门,难道有叶铭前辈与正一门履谦道长在,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艾颂扬:“不是对诸位前辈与同道不放心,只是听说涛山庄弟子与此事多少有些关联,所以命我前来。掌门本人有事要处理稍后才能到,应正在赶来的路上。”
众人齐声道:“哦,宇文霆掌门也会来吗?那今日还真是一场盛事啊!”
成天乐却越听越糊涂,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会有这么多人来?听上去他好像犯了多大的事情,不就是在天津追查一狼妖吗,那车轩还是让别人给杀的,连凶手都没查出来。假如是因为这样一件事,这么多修行高人找上门来,是否搞得太夸张了?
白少流的声音突然在成天乐的元神中响起:“履谦是一位道士,乃修行界千年以来第一大派正一门弟子、当今掌门泽仁之徒,其人虽然年轻但很重要。至于那位逍遥派掌门叶铭,是这里辈份最高的长者,也是今天登门众修士的主事之人。而连云派护法刘德钊算是苦主,来找你算账的。”
成天乐这才想起麻花辫与訾浩一样,能在元神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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