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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指了指朱画家的宅子,问:“这家宅基地没有超标吗?计划生育政策抓得很严格吗?还是变相地成为马石乡zhèngfǔ的生财政策了?”
三斧头变成了三把刀。
叶之然沉着地说道:“张县长,马石乡确实存在少量耕地晒太阳的情况,这与土地的投入、产出比太低有关。根据我们的统计,现在每亩地的年收入在四百元左右,但每亩地的农业税、水电费、化肥农药费在二百三十元左右,农民辛苦一年,在土地上的收入实在太低。乡党委、乡zhèngfǔ正在想办法通过少收水电费、增加补贴等办法减少农民的负担,鼓励他们的粮食生产。当然,这也反映了乡zhèngfǔ对农民的粮食安全教育太少。”
“超标的这处宅基地是画家朱照溪的宅子,朱画家申请盖这套房子的理由是为了开画院,带学生用的,申请手续齐备。乡zhèngfǔ会在其建成后继续检查房子的用途”
“计划生育工作,乡里面存在少数超生现象。不过,超生的几户农民都是偷偷利用外出打工超生的,乡zhèngfǔ发现后才对其进行罚款。并没有先罚款,再超生的现象发生。”
张顺强一直在叶之然侃侃而谈时盯着他的眼睛看,听他这番话虽然语气恭敬,但防守得严严实实,将工作上的失误都推脱到政策层面上来,冷笑一声道:“叶乡长,你的工作如果像你的口才一样出sè,这些问题都不会存在。难道说,因为土地产出少,就可以任其荒废,那你们乡十二万三千多亩耕地是不是都可以不种了?朱画家的宅基地为什么通得过你的审批?因为农民外出打工期间超生,乡zhèngfǔ就没有办法了?还是故意等他们超生后再去罚款,以增加乡zhèngfǔ的收入?”
这三句话听似公平有理,却句句是诛心之论。
范支书不满地说道:“张县长,这话说得不实诚了。叶乡长哪是这样的人?我们村里也来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干部,有哪个像叶乡长这样真正关心农民的生活和收入?更不要说他替大家拿下流氓厂长胡伟忠,铲除杀人魔王‘两李’兄弟了。如果这样的乡干部你还不满意,我们县还有合格的乡干部吗?”
无yù则刚。对范支书而言,他本质上也是农民一个,又不可能升官,既然没有升官的yù望,自然不怕县领导。
张顺强就惊讶地看着范支书,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犯颜直谏。不过,是不是这个支书为了讨可以直接决定他命运的“现管”的好,而宁愿得罪县官?
他说道:“作为党的干部,当然要关心群众的疾苦,惩恶扬善,常嘉县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叶之然?”
这话一说,旁听的农民忍不住了,纷纷开口:“这谁啊?怎么这么看不惯叶乡长?”
“当官的有几个好的?除了叶乡长,我还真没见过。”
“是啊,你看他这么瘦,是不是每天动坏脑筋劳神伤身引起的?”
“叶乡长,我们支持你。”
“rì这个狗官,他冤枉好人必然会重用坏人。”
张顺强的脸sè就“赤橙黄绿青蓝紫”地连连变化了,他可以对叶之然冷着脸训斥,对农民反而要赔上笑脸。
张县长拉长声调说:“既然大家都为叶乡长说话,也许是我错怪好人了。但是,不管好人、坏人,如果工作抓得不力,还是要严肃教育的,你们要相信县zhèngfǔ,相信组织。”
叶之然这个汗那!邪门了,自己到蒋泾村几次,这些村民平时也不见他们和自己亲善,怎么现在一听到他被委屈,就公然敢和县长大人叫板了?难道自己为他们做了一点点事,说了一点话就这么被他们牢记在心吗?
中国的农民真的太朴素太善良了。
不过,现在他们这么帮自己说话,效果很可能适得其反啊!
他忙对着大家连连作揖,说道:“乡亲们都回去吧,张县长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才批评我的,而且都批评得对。”
王静语也在旁边说道:“都散了,都散了。这样围着像什么话?张县长来到你们村,是为了关心你们的生活,可不能不识好歹。”
张顺强也是拿得起、放得开的人,他笑笑说:“乡亲们放心,如果叶乡长真像大家说的那样,我不仅不会批评他,而且会更重用他。你们都回去吧,村干部留下来,我们一起开个会,讨论一下农村、农业问题。”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叶之然。
他其实一到常嘉就知道叶之然是唐国强的红人,有心杀杀他的威风,借以在其他乡镇干部中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有点杀鸡儆猴的用意。现在见叶之然不像自己潜意识里那种只是靠着马屁功夫上来的干部,对叶之然反而多了一些兴趣。
他这时候有了更深了解叶之然的心。(新书推荐期间,请阅读本书的朋友顺手点击“加入书架”,书友的一个收藏就是对作者的一个鼓励。谢谢。)
第118节座谈
蒋泾村村委会办公楼是一幢三层楼的房子,每层楼有六间房间。九十年代初期,这样的村级办公楼,在全国范围内也算是比较好的。几个人就在村委会办公楼二楼会议室开现场会。
这个现场会议有些另类,参加的人有县长、县长秘书、乡党委书记、乡长、村支书还有村委会的干部。在张县长的秘书王小照的眼里,开这样的会议未免不伦不类。
叶之然心里却对张县长这种不重视会议形式、规格,而注重解决农村实际问题的做法暗暗惊奇。以前只知道新来的县长来自嘉南市的宣传系统,心里早将他归类到那种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搞搞yīn谋耍耍嘴皮子的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静悄悄地来到农村,而且,在受到村民不友好的对待后仍旧提议召开这样的会议。
“同志们,我今天到了蒋泾村,可以说是意外一个接着一个,你们都给我上了一课啊。”张顺强看了大家一眼感叹道。他此时说话的语速异于平时,速度很慢。
这话一出口,王静语脸sè就更加庄重了些,显得她既在专心致志地听讲又非常重视领导的意见,而且还有一种因工作没做好而从内心发出的自责。叶之然始终认为,王静语具有这种凭一个小小的表情能让人明白她内心这么多含义的能力,这种能力即使是演员都不一定能做到。
有一次叶之然发现她丰富的表情之后深受启发,回到家拿着镜子练了半天,想让表情也能够配合心境表现得层次丰富一些。结果练得脸部肌肉差点抽筋也没练出王静语那种功夫来。
张县长看了王静语一眼,心里不断修正着对马石乡二个党政一把手的认识。他继续说道:“我到常嘉县工作之后,听说马石乡的工作开展得不错,经济总量、农民的生活水平都处于全县的前列。但我今天到了这里,却发现了很多问题,特别是看到这么肥沃的耕地沦为荒田,我感到很痛心。”
这话有些重了!范支书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他做了一辈子的农民,对土地怀有特殊的感情,所以,虽然不满张县长的语气,但听到张县长话里对荒芜的土地表示出的痛惜之心,又对他怀上了一些复杂的感观。
张县长把头转过来,望着叶之然严肃地问:“你觉得自己的工作都很到位吗?”
县长大人这么问话,即使真的都做到位了也不敢说是。何况叶之然也觉得自己对农业的重视不够。他就摆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低眉顺眼地回答:“我做得还不够。”
“仅仅是还不够吗?是很不够!”张县长是做过报纸总编的,咬文嚼字是强项。他声sè俱厉地说道:“上级党委把你放在马石乡党委副书记的任上,人民选举你为马石乡的乡长,说明什么?说明大家都对你寄予厚望!莫非你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绩就翘尾巴了?就不接受批评了?”
这番话的语速明显加快,声音了响了许多。县长的威严展露无遗,会议室顿时静得可怕。
王静语极快地抬眼望了望叶之然,有点担心他会忍不住脾气进行解释。这种情况下,任何解释就是对领导的不服,那是要挨更大的板子的。而且,挨板子的还有她王静语。
叶之然其实很谨慎,在没摸清张县长用意前,他不会草率说话。而且,他感觉张顺强的话虽然口气凌厉,但并没有多少实质xìng的批评。他轻轻地说了声:“张县长,我接受您的批评。”
“蒋泾村的群众给我上了一课啊。”张顺强不理会叶之然的话,又转过头望着几个村干部。
也许是看到了他们心目中英雄般的叶乡长在县长面前乖乖受训的摸样,几个村干部都不发一言。连范支书也失去了先前的勇气,低着头默默地吸烟。
张县长见村干部都没有反应,又问叶之然:“叶乡长,你能回答我?为什么这些群众为保护你不惜辱骂我这个一县之长?”
这话问得!让叶之然怎么回答?
在范支书心里,答案是因为你不分事理地斥责叶乡长所以该骂!
在王静语心里,答案是这里的农民不懂尊卑。
在王小照心里,答案是这个叶之然欠收拾!
正腹诽中,听得叶之然一本正经地回答:“张县长,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分辨不出县长和乡长的大小。”
范支书一楞,这哪跟哪啊?村民再肤浅,也不至于搞不清县、乡干部的大小。
王静语一楞,这个叶之然在县长面前也敢“装”了?
王小照一楞,叶之然这么回答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张顺强不理会叶之然装傻,有点自问自答地说:“是因为他们觉得你曾经给他们做过一点事,所以他们都记在心里。”
这话说得几个人都惭愧起来。原来县长的用意在这!
叶之然忙说:“县长,我很惭愧。您批评得很正确,是我缺乏农业生产的重视,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请县长处理我。”
张县长说道:“农民的负担这么重,我虽然有所预见,但你先前说的数据还是出乎我的预料。”他转头问范支书:“叶乡长说的每亩收入、支出的数据都真实吗?”
范支书回答说:“都真实,现在实际就这样,要是农民仅仅靠田里的收入,即使能勉强糊口,但生病、读书、结婚、讨媳妇都大有问题。”
张县长点了点头,说:“那么,村里的百姓靠什么收入来维持?是外出打工吗?”
叶之然说道:“县长,马石乡外出打工的农民并不是很多,主要靠自己开办加工企业和经商来找经济来源。”
张顺强有了点兴趣,问:“是农民自己开小加工厂?都有业务来源?”
叶之然点点头说:“邻市的小商品城需求很高,这里的农mínzhǔ要搞小商品的仿制和生产,因为成本低,售价便宜,所以销路很好。乡zhèngfǔ有计划将他们这些小企业联合起来,给他们提供工商、税收便利服务,积极引导他们的产品走向正规化生产,提高质量并开拓国外市场。”
张顺强这时候目光有些柔和了,他看叶之然一眼,肯定道:“你这个思路不错,考虑周全后提供给我,这对全县的每个农村都有实际参考意义。这些年,虽然国家每年都对‘三农’问题花大力气整治,但效果不明显,城乡差距仍在扩大之中。你们能有自己的思路去提高农民的经济收入,这点值得表扬。但搞活经济,不等于荒芜土地,必须做到两头兼顾。”
叶之然默契地看了眼王静语,把话语权留给她。
这边王静语始终关注着两人的对话。她本就是个会来事的人,对叶之然的意思心领神会,换了种表情对张顺强说:“张县长,乡党委、乡zhèngfǔ回去后立即展开针对xìng讨论,集中jīng力解决农民耕田荒废问题,保证粮食生产,并力所能及地减少农民的负担。”这个表情显得郑重其事,对县长的指示领会得非常深刻,对县长的态度非常尊重。
可惜张顺强根本没向她看,这个表情就有点给瞎子抛媚眼了。张顺强问叶之然:“农业、农村、农民的问题非常繁杂,你说说看,如何才能更好地解决三农问题?”
叶之然见躲避不过去,只得回答道:“县长,‘三农’问题很复杂,我认为zhèngfǔ如果想切实解决这个问题,必须从加强农村教育、走城市化道路、加强农民教育培训、增加农业投入、调整农作物的结构等多方面入手,逐步解决‘三农’问题,减少城乡差别。”
张顺强不禁问:“怎么走城市化道路?”
叶之然说:“这涉及到国家战略,就是逐步增加城市数量,特别是中小型城市的建设,将部分农民转移到城市中去,减少农民的数量。”
张顺强赞赏地看着叶之然说:“不错,一个乡镇干部能站在国家层面的高度提出解决办法,说明你还是有能力的。看来你改变了我心里的评价。”
张顺强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不仅出乎叶之然的意料,也完全出乎王静语、王小照等人的意料。
王静语忽然醒悟到,新来的张县长对着叶之然一会儿挥舞大棍,一会儿送上胡萝卜,莫非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有意拉他到自己的阵营中?嗯,不是没有可能。
她看叶之然的目光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张顺强当然不会去想王静语此时的想法,他耐心地向几个村干部了解几个比较关心的农村问题,特别是合作医疗社的问题,最后又对他们勉励一番。
面对张县长前后态度大变,几个村干部都觉得这个张县长还真是个人物。
离开蒋泾村时,张顺强又对王静语、叶之然说:“这样,我们一起去乡zhèngfǔ开个会,我还要听你们对财政所火灾事件的整改措施。”
王静语立即表情丰富起来,说道:“太好了!谢谢县长对马石乡的亲切关怀。有了张县长的关怀,马石乡的工作必然会得到全面提升。”
第119节训话
在马石乡一级班子会议上,县长张顺强板着脸训话:“我今天到马石乡走了一圈,发现问题不少。在蒋泾村,我看到不少的农田荒芜着晒太阳,稻田里野草丛生。在我国人均耕地面积只有1。4亩,排名世界126位,不到世界人均耕地的二分之一的情况下,居然有这么多的良田白白闲置着,我看着感到非常痛心。”
他用锐利的目光扫了一圈与会的干部,说道:“不要以为农村土地承包以后,zhèngfǔ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只管收取农业税和计划生育。”
“乡zhèngfǔ的职能,还包括发展农村经济、增加农民收入、加强社会管理、推进基层mínzhǔ建设。对照这些职能,马石乡党委、zhèngfǔ都做得很好吗?依我看,远远不够!”
听着他凌厉的批评,马石乡一级班子成员都正襟危坐。
“我来之前,看了一下全县计划生育情况,马石乡是常嘉县计划生育的先进集体之一。但是,我在蒋泾村看到,农村计划生育工作也存在着许多漏洞,超生现象还很突出,让我不禁怀疑其中的水份。”
他看了一眼大家的表情,继续下暴风雨:“在安全生产上,马石乡不久前连续发生了中心小学中毒事件和财政所着火事件,说明马石乡在安全生产的管理上存在着不小的漏洞,也说明你们的安全生产意识淡薄,需要花大力气进行整改。”
王静语和叶之然已经在蒋泾村领教过了张县长的严厉和不讲情面,心里有了一定的抵抗力。班子其他成员则是第一次体会新县长的威势,联想到传说中的“新县长吓死何贵田”的厉害,一个个都感到自己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跳动,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上位者的威严压迫着他们的心脏和思维,会议室空气紧张得几乎凝固。
新县长竟然有如此威势出乎马石乡乡级干部的意料。
张顺强很会调节气氛,他先用官威压一下马石乡的干部,这时候又故意静了片刻,然后问:“叶之然,作为乡长,你是马石乡安全生产的第一责任人,有什么要说的?”
听到张县长指名提问叶之然,大家的目光不由地都转向他,感觉压在自己胸口的压力略有减轻,那部分压力似乎转移到了叶之然身上。
叶之然今天经历了新县长二次的严厉批评,又看到同僚们的反应,对张顺强的观感又是一变。“这是个严厉得近乎苛刻,对工作要求尽善尽美的县长。”他在心中得出这样的结论。
而新县长利用短短的一个会议就让在座乡干部如坐针毡,身不由己地对其产生畏惧的心理。此消彼长之下,唐书记在常嘉县说一不二的局面会受到极大的挑战了。
还真是个厉害角sè。
想到这里,叶之然说道:“县长,您批评得对。马石乡zhèngfǔ在安全生产上确实抓得还不够紧。虽然接连二次事故都是偶然xìng事件,但从偶然中找必然,应该归结到乡zhèngfǔ领导班子的安全意识落后。这个主要责任应该由我来负,请县长处分。”
“怎么处分?”张顺强心里暗想,这个叶之然果然不简单,这二句话说得冠冕堂皇,似乎非常诚恳,但一句“偶然事件”又推卸了大部分的责任。偏偏话又讲的相当严谨。如果自己仅仅抓住这个“必然xìng”批评他,似乎给人过于苛刻的感觉。
他就板着脸说:“叶乡长这个从偶然中找必然,说得很好。希望你们都说到做到。我评价一个干部,主要的不是听他的言,而是看他的行。言行一致才是一个合格的、优秀的干部。”
王静语虽然插不上话,但在心里却将张县长和县委唐书记作着比较。与做组织工作出生的唐书记相比,总编出生的县长显然口才更为了得。而且,他兼具组织干部的沉稳和严肃,在县、乡这种基层组织,似乎更能体现领导者的优势。
叶之然说道:“请县长放心,马石乡zhèngfǔ在党委领导下,一定会吸取教训,积极整改,做到言必行,行必果。”
张县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叶之然一眼,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在座的干部都都兴奋起来。
张县长说:“zhèngfǔ在党委领导下工作,当然一点不错。但是,作为基层人民zhèngfǔ,一定要有自己的施政思路和行动力,要在工作中加大主观能动xìng,要果断大胆地开创新的工作局面。保证将县zhèngfǔ的各项工作部署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下去。你有没有信心?”
听到新县长只提县zhèngfǔ不提县委,大家辨出一些味道来了。新县长这是在宣示主权,试图扩大县zhèngfǔ的影响力。可常嘉官场都知道叶之然是唐书记的亲信,新县长从叶之然身上找突破口,是不是有点找错了对象?
想到这,大家兴奋地把目光转向叶之然,看他怎么应招。连王静语都饶有兴趣地看了叶之然一眼。
叶之然坦然说道:“马石乡zhèngfǔ一向都是坚决执行县委、县zhèngfǔ的各项决议的。我可以向县长保证,乡zhèngfǔ会坚决执行县zhèngfǔ的各项部署,紧密团结在县委、县zhèngfǔ和马石乡党委的周围。乡zhèngfǔ承负着全乡人民的信任,一定会以人民的利益作为乡zhèngfǔ的最高利益。”
张顺强对叶之然的这个表态满意地点点头。“以人民的利益作为最高利益”虽然听起来像似空话,但从他的角度理解起来就很有意思。他是在隐约地表示,在县委、县zhèngfǔ意见相背离时,他的选择。
这种敏感的话题,官场中的人一向都是点到即止,就看对方有没有领悟力。
张县长就说道:“今天到马石乡转了一圈,虽然问题发现了不少,但我另外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可能在座的许多同志还不知道,我到了蒋泾村后,在批评叶之然乡长的工作时,挨骂了。”
大家心里又是一惊!这是怎么回事?看看张县长和叶之然的脸sè,似乎都看不出什么。心里不免八卦起来,看来张县长下乡,故事还很多啊!
“有的话还说得很难听,”张县长一点也隐瞒自己遭遇的糗事,继续说道:“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当着他们的面批评叶乡长的工作不到位。群众就不答应了,纷纷指责我,骂得最凶的人甚至当面骂我是‘狗官’。”
大家更加惊疑地看着张县长,见他不动神sè的表情,心里对他都感觉有点高深莫测。
叶之然是明白人,很配合张县长的表演,站起身来向他鞠了一躬,说:“县长,我代表这些无知的农民向您道歉,当时您的批评都完全正确,是马石乡的教育工作没做好,让您蒙羞了。我和王书记都很不安。”
张顺强摆了摆手,制止王静语到了嘴边的话,说道:“你们都不要道歉。我说这个故事给同志们听,是为了说明一个道理。群众为什么帮着叶乡长来对付我这个县长?难道真的像叶乡长当时说的那样,他们以为乡长比县长更大吗?”
众人一听,都“佩服”地看着叶之然,心想:这么烂的理由你也说得出口?
“当然不是的,他们帮着叶乡长来骂我这个县长,只是因为叶乡长帮他们做了点事,而我这个县长,上任以来还没有给他们做过一点实事。”
这话重了!王静语和叶之然同时张口想说什么。张顺强又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同志们,这件事情给我的感触很大。我切身体会到我们的群众的可爱之处。他们是多么好、多么善良、多么可爱的人。他们对我们这些干部的要求很低,同时眼睛又很亮。领导干部做了点事情,他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面对这些可爱的人民群众,大家都要想一想,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这话说完,原本有许多话想说的王静语和叶之然都安静了下来。其他人也被张顺强的话感动,目光频频闪动。
“对叶之然同志,我虽然还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但他能为百姓做事、肯为百姓做事这一点,我还是非常赞赏的。希望叶之然同志改正缺点,保持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带领马石乡人民一起早rì奔上小康生活。”
叶之然内心感动,但他是唐国强的人,不能在大家面前表现出贴近县长的举动。他说道:“县长,面对人民群众的信任,我很不安。今天群众给我上了一课,您也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让我明白了做一个称职的干部应有的胸怀和坦率。您的话,我会铭记在心,请您看行动吧。”
这个会议,让善于在领导面前“来事”的王静语英雄无用武之地,让她大感郁闷。送张县长出乡zhèngfǔ时,她率马石乡所有干部一直恭送出大门,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叶之然却知道,秦大明在马石乡有着丰富的人脉关系,张县长此行的一言一行会很快传到唐国强的耳朵里。
姓曹的!真不让人安生啊。
第120节树欲静而风不止
张顺强离开马石乡时天sè已晚,面对乡党委书记王静语和乡长叶之然的盛情邀请,他坚决不同意吃饭。让马石乡干部见识了县长的另一面。
县长不留下吃饭,秘书王小照就亦步亦趋地和马石乡的干部握手道别。
王小照已经三十出头,在县委办综合科工作了六年,始终没有出头之rì,这次秦大明上任委办主任后,他很积极地投靠过去,利用自己老婆和秦大明老婆有点远房亲戚关系,走通了夫人路线。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新的县长到位后,秦大明就把他推荐了上去。张顺强对秘书的要求只有三条:手勤、眼快、嘴稳。见王小照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有点沉稳的样子,就用了他。成为县长秘书,打开了王小照面前的仕途大门,他筹措满志,以张县长的满意作为工作标准,很快赢得了张顺强的信任。
回到县委招待所,王小照提着包跨出车门,殷勤地为张县长拉开车门,递过提包问:“县长,明天几点来接?”
“让小陈七点半来接,我们明天上午到盛桥乡走一走,下午一点前回县zhèngfǔ开会。”
“好的,县长您慢走。”王小照爽快地答应一声,毕恭毕敬地站在车旁,直到张县长的走进二号楼,才回到车上对司机小陈说了明天的安排。
小陈在车上说道:“王哥,咱县长很有气势,很有能力,很有担当。”
他用三个“很有”概括了一下,然后说:“我们跟着张县长有前途。”
王小照沉稳地点点头,成为县长秘书后,他自觉在县里有了一定的地位,俨然有领导的气势,说道:“小陈,咱俩的任务就是把县长服务好。县长满意了,我们才有机会进步,这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要有回报必须先要有投资,对我们来说,认真服务就是最好的投资。”
小陈肃然起敬,说道:“王哥这话高深,小陈要仔细体会。”
张顺强回到二号楼家属宿舍,先去冲了个澡。由于儿子在读高三,是高考的关键一年,所以没跟着他转学过来,老婆自然就住在嘉南,只有周末才来看他。家人不在,他自然不会和柴米油盐打交道,就吃招待所的食堂。
洗完澡、吃完饭,他算准了时间,才打电话向长江省副省长黄民海汇报情况。
领导干部的底细很难不被人挖掘出来的,张顺强是个例外。
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张顺强以前的身份是嘉南rì报的总编,虽然行政级别较高,但不是真正的官场中人,少被人注意。等他到常嘉县上任之后,有心人也只能打听到他是上任市委书记林峰调离嘉南前安排到常嘉县的,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黄省长通过林书记安排到常嘉县工作的。黄省长答应他,在常嘉工作三年,只要做出成绩就想办法让他再升一级。他当然明白正处级干部再升一级意味着什么。官员的结构是宝塔型的,从处级到厅级,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需要踩着无数人的肩膀才能登高。
对黄省长,他只有感激和忠诚。
所以,黄省长交待他的事,他非常上心。
在省城谈话时,黄省长让他到常嘉后,了解一下叶之然的情况。让他纳闷又高兴。高兴的是,省长交给他私事处理,当然说明了对他的信任;纳闷的是,省长不透露任何原因,只让他了解、关心叶之然的情况,随时向他汇报,但不得影响到叶之然的仕途升迁,既不要刻意提拔,也不要有意打压。
到常嘉工作后,他很快了解到叶之然的一些情况,向黄省长汇报了叶之然和唐国强的关系以及枫寒轩对他的重视。今天到马石乡微服调查,张县长又了解到叶之然的另一面,随着了解程度的加深,他自己对叶之然也慢慢地产生出兴趣来。
电话中,张顺强向省长汇报了自己在马石乡的遭遇,顺便把叶之然小小的称赞了一下。黄省长就在电话里说:“张县长,这个叶乡长既然有工作能力,政治上又坚定,你作为他的上级领导就要多关心关心他。包括他的家庭状况,个人婚姻情况等等。一个优秀的年轻干部,成长过程中会受到各种诱惑,我们不仅要关心他的工作,还要关心他的思想、他的生活。”
张顺强立即回答:“好的,请省长放心,我会坚决执行您的指示。”
挂断电话,张县长心里不免八卦起来。奇了怪了!黄省长对叶之然的关心绝对不是对一个普通的基层官员的关心,但是,如果说这个叶之然和省长有不为人知的关系,何以又关照自己不要干涉他的升迁?莫非是有其他的领导托黄省长代为关心叶之然?还是有其他的缘故?
张县长在家里琢磨着叶之然。叶之然却正在唐国强家里汇报着张县长的举动。
张县长到蒋泾村和马石乡zhèngfǔ后,和什么人谈话,说了些什么,群众及干部对他的反应,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唐国强听完,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这个“唐系”爱将,缓缓说道:“张县长初来乍到,急于树立自己的威信,这个可以理解。”
“如果他树立威信的目的是为了可以顺利地开展工作,真心实意地为常嘉的发展做点事情,我们应该举手欢迎。”
这话说得叶之然肃然起敬,习惯xìng地送上一句奉承话:“唐书记,您的胸怀太宽阔了,目光远大更非我所能企及。”
唐国强摆摆手道:“这和目光没啥关系,领导干部的思维总是跟自己的坐在哪个位置上密切相关,这就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我是县委书记,考虑的问题首先是让下面的干部都像马一样跑起来。我只管挥鞭子,只有看到哪匹马跑错了方向,才去抽他一下,让他回到正确的轨道。”
唐国强这话说得虽然轻声细语,叶之然却感觉到一种上位者的自信和豪气。他感觉每次和唐书记相谈,总能领会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但是,”唐国强话音一转,“但是,如果他不按照县委的统一部署,自搞一套,破坏常嘉的发展,我们就要斗争,一直斗争到他回到正确的发展轨道上来。”
叶之然适时表明自己的态度:“唐书记,我坚决听从县委的指示。”
听到这话,唐国强自信刚毅的脸上犹如拂过一阵和煦的chūn风,自然地绽放出笑容。
丢开张县长,叶之然又想起秦大明。这几天,秦大明让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恍惚,内心对他的观感有了很大的改变。联想到秦大明为获取唐书记的信任,手段殊不光明,叶之然不由地叹一声:“常嘉的局面来之不易,怕就怕树yù静而风不止。”
唐国强狐疑地看他一眼,说:“你怕什么?在常嘉的土地上,刮再大的风也刮不到你。你只管用心做事,把马石乡的经济发展抓好。”这话庇护他的意义明显。
叶之然说道:“唐书记,我不怕刮风。在常嘉,经过您上任之后的思想整顿和教育,领导干部都已归心,不可能从外围刮出什么大风来。”
但他对秦大明的担忧完全属于臆断,叶之然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去提醒唐国强,只得婉转地说道:“常嘉如果起风,只怕也从内部刮起。”
唐国强听了这句,目光就是一凝,沉下脸说:“你说明白,是指什么?”
叶之然的烦恼在于,一方面唐国强的分量在他心中极重,再加上于嘉对他的信任,不得不有所提醒。另一方面,他现在只是对秦大明有种隐约的不好的感觉。如果在县委书记面前毫无根据地猜测他身边亲近的人的人品是个大忌,搞不好唐书记会有不利于他的看法。
但唐国强已经沉下脸来严肃地问话,也由不得叶之然躲避,他只得说:“秦主任jīng明强干,五年时间将马石乡营造得铁桶一般,有一呼百诺的号召力。大家对他的能力都非常拜服。只是对他的人品薄有微言。但我了解了一下,又没有真凭实据。”
“我们做这些领导干部的难免会得罪人,底下的风言风语不可轻信。”唐国强看叶之然一眼,他知道叶之然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既然这么说必然有所依据,沉吟了一下说道:“这话出你口,入我耳,就到此为止了。你回去后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叶之然立即点头说:“是,请唐书记放心,我知道事情的轻重。”他的本意只是提醒唐书记一下,现在目的达到,自然就放开了心事。他知道,虽然唐书记话里话外仍在教训他不可节外生技,但唐书记是个谨慎而jǐng惕的人,必然会有所防备。
只是,这话如果传到秦大明耳朵里,他可就会惹上很大的麻烦,毕竟秦大明现在也是位高权重,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乡长可以比拟。
第121节醉酒
在章立人家,叶之然和章立人对坐小酌。杨红梅不停地炒几个菜出来。叶之然看着腰里束了一条围兜,里里外外忙进忙出的杨红梅,笑道:“嫂子,你想撑死我们二人啊!”
杨红梅浅笑吟吟地说:“最后二个菜了,你们哥俩现在都是忙人,难得回家里吃饭,我总要让你们满意了,才能留你们一个念想,好知道什么时候该回家。”
“要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住男人的胃。嫂子倒是明白人。”叶之然打趣道。
“他啊?”杨红梅白章立人一眼,说道:“一出门就忘乎所以,一个礼拜满打满算也就最多在家吃二顿饭。”
叶之然忙打圆场:“嫂子,立人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是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兼刑侦大队长,管着全县的社会治安环境,忙一点是自然的。”
“我倒是希望他还在派出所里工作,每天还能看得到他人,至少还可以帮我管管儿子。”杨红梅唠叨了几句,说:“儿子上初一了,现在功课明显增多,我做完家务还要管他的作业,每天忙得团团转。”
正说着,章立人的儿子拿着作业本出来问母亲:“妈妈,帮我看看这道题目有几种解法?”
杨红梅轻轻弹了儿子一个脑嘣,笑着说:“你还真是‘现世宝’,刚说到你,就巴巴地出来丢人现眼了。今天叶叔在,你问叶叔叔去。”
章立人的儿子本就不怕生,和叶之然又熟,就理直气壮地拿着作业本过来问。
等叶之然打发走小的,章立人开口问叶之然:“怎么样?和王静语这娘们搭班,还合得来?”
“还好,王书记除了喜欢在上级领导面前做作,其他的倒还可以,没有前任书记那么强势。”
“怎么?对秦大明有看法了?”章立人敏感地分辨出他语气中的变化,诧异地问道。
叶之然摇摇手说:“秦主任是个人物,我只是因感而发。”
章立人又问:“你要我调查财政所的刘志超,莫非怀疑刘志超有纵火嫌疑?”
在章立人面前,叶之然不需要藏着掖着,他坦然说道:“财政所的着火,在时间上很蹊跷。”
章立人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出事的当天,何贵田向我汇报乡zhèngfǔ食堂账目有问题,同时又发现‘望山酒楼’的往来账目也有问题,正打算第二天调集资料做一番调查,谁知道当天晚上就把乡zhèngfǔ的报销凭证、往来账目烧个jīng光。”
章立人是刑侦大队队长,嗅觉灵敏,一下子从中察觉出一丝味道来,慎重地点点头说:“知道了,我先从外围了解一下刘志超和武望福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系。”
见章立人一下子找到问题的关键点,叶之然笑道:“姓曹的!士别三rì当刮目相看,果然有神探的嗅觉。”
章立人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寒碜我?”
叶之然又看了一眼章立人,说:“我听排灌站的林国强提起,武望福和秦主任以前走得很近,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章立人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当着杨红梅的面,也不好多问什么,就点了点头,沉稳地说:“知道了,我顺便摸一摸其中的关系。”
杨红梅不乐意地说:“你们怎么回到家还在谈工作上的事?就不会轻松点吗?”
叶之然乐呵呵地说:“嫂子批评得对,我么两个都不让你省心了。”
杨红梅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和念悦妹妹的事究竟怎样?她开学后,我就没机会碰到她了。”
“嫂子,我和念悦的关系挺好的,基本上每周都能在J大见面。念悦也常提起你呢,等放了假,她会来看你。”叶之然说道。
杨红梅就笑了起来说:“难为她还记得我,这么冰清玉洁的一个姑娘,我看着都觉得喜欢。小叶,你可别欺负她。”
“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cāo心吗?叶长的生活作风你还信不过?”章立人不满地说。
杨红梅嗔道:“小叶我当然信得过,我就信不过你,是不是升了官就想去**良家妇女?”
章立人无语:“······”
叶之然哈哈笑起来,说:“嫂子,你把立人管得这样服帖,如果我说出去,县局的人没几个相信。你可能不知道,刑侦队的jǐng察看见立人可是像老鼠见到猫,服帖得很。”他心里对章立人倒是充满尊重,一个成功的男人如果肯服老婆的管教,很能说明他的品格。
杨红梅笑道:“管他在外面像条龙,回到家就得乖乖的像条虫。”
章立人一瞪眼,道:“来劲了不是?在小叶面前败坏我的光辉形象也罢,如果在外人面前这样丑化我,瞧我不仔细收拾你。”
杨红梅娇嗔地说道:“好,好,给你面子,我不说你了,你们哥俩喝酒吧。”
叶之然摇摇头说:“真吃不消你们两夫妻在我面前打情骂俏,这不是祸害我吗?”
三人说笑了一会,杨红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对了,我听学校的老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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