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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请麻师爷回来商量一下再去?”柳七又小心翼翼地说。
“老子杀个人,还用得着商量?”胡九龙带着几十个帮徒冲出了堂口大门,但在街上没走几步,想起师爷麻廷贵肯定去了华府,他忽然停住。“你们都给老子作好准备,等我回来再说。”然后他便急急来了华府。
在意识到市长叶宗元心怀不测后,华金亭专门把胡九龙和麻廷贵叫去吩咐,为了不给以授之以柄,光天化日之下的欺行霸市杀人放火,尽量要少做。华金亭还特别立下规矩,要动社会名流和商会会员,都得事先经过他的同意。胡九龙虽然不怕天王老子,但怕华金亭。他胡九龙杀人见血,而华金亭则杀人不见血。
年初九龙帮的二哥,也是胡九龙在太湖当水盗时的结义兄弟为一个舞女与一个文化界名流争风吃醋,把仅仅把对方打残,在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要求市政府扫黑的呼声一浪高一浪。叶宗元因此约见了华金亭,表面上是征求意见,实际上是暗示华金亭得给社会一个交待。
华金亭虽没把二哥交给警局,但几天后,这个二哥却横尸街头,这件事才平息下去。
事后华金亭对胡九龙和麻廷贵说:“社会一天天在变化,我们当年刚来上海时的一些做法,现在已行不通。禁毒扫黑,是社会呼声最大的俩件事。叶宗元之所以没敢轻易动九龙帮,是因为顾忌着我,顾忌我掌握的商会,怕把我逼急了,引起经济崩溃。所以,我们忍,有些过激的做法,尽可能不做。真要弄翻了脸,结果可能就是俩败俱伤,得不偿失。”
华金亭的这番话,麻廷贵心领神会,胡九龙虽仍然不以为然,但也不得不听。
胡九龙一冲进华金亭会客厅,麻廷贵便立即站起让坐。他每次单独来见华金亭,华金亭都会让他坐下说话,他清楚这是对他的恩宠和信任。但他公开身份仅仅是胡九龙的师爷,在华金亭面前,并没有落坐的资格。所以胡九龙一进来,他就华金亭的管家恭敬站立在华金亭身后一样,垂手立在了胡九龙身后。也正因为他很懂分寸,从不逾矩,胡九龙才没感到他有什么威胁,否则按照胡九龙的性格,早就暗中除掉了他。
胡九龙刚一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刘文昌和朱宝堂又连袂而来。他们也是得到何三出事而赶来的,因此一脸的忧虑。
刘文昌仪表堂堂,高大壮实,虽五十出头,但看起来只有四十余岁;而与他年龄相当的朱宝堂,因干瘦矮小,反而显得如六十的人。
多年来,刘文昌和朱宝堂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每次来华府,都相约连袂而来。他们俩人私下说,一个人面对华金亭,那怕华金亭和颜悦色,也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俩个人在一起,会感到自在一些。其实,在他们心灵深处,都有种隐晦的想法,生怕对方与华金亭走得更近,自己被边缘化了。
“何三落到姜青松手里啦?”听胡九龙说完之后,华金亭淡然又问了一句,眼光还有意无意瞟了一下麻廷贵。他虽然心里十分恼怒,但脸上却毫无表情,他这种高深莫测不惊不怒,是刘文昌和朱宝堂的最怕。
感受到华金亭眼光的麻廷贵,想起刚才自己还为何三打包票,他的腿不由得发了软。
“是一个叫庄致远的商人协助姜青松抓的何三。”胡九龙愤愤地说。“我派了四个人去教训他,还被他把我的人打了回来。他明知道何三是我九龙帮的人,还敢帮着姜青松给我们作对,分明是没把我九龙帮放在眼里。没把九龙帮放在眼里,就是蔑视华老的权威。我一定要灭了他。”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角色,是得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上海滩真正的主人。”刘文昌插话道。“凡是蔑视华老权威的商人,都该在上海滩清除。”
“廷贵,你帮九龙设计一下,惊动不要太大。”华金亭吩咐道。
“知道了。”麻廷贵恭敬答道。
“他还是商会会员。”胡九龙说。
“哦。商会有这个人吗?”华金亭问朱宝堂。
“去年入的会,很年轻,二十六岁,属虎的。”朱宝堂在商会负责发展会员,又天生记忆惊人,立即把庄致远的生肖报了出来。他知道华金亭的那个隐秘习惯。
“既然是商会会员,这件事就暂缓,我得见见他。”华金亭说,能成为商会会员,必定已有了一定的身家,而且他既然明知何三是九龙帮的人,还敢出手帮助姜青松抓捕,必定有所持。接着,华金亭又向身后的管家吩咐:“中秋赏月的请柬,给这个庄致远送一份去。”
“我马上就办。”管家答道。
见胡九龙露出不以为然神色,华金亭说:“我们现在主要的威胁,来自有叶宗元暗中支持的姜青松,没必要节外生枝。凡是与我们作对的人,都得连根拨除,但得分轻重缓急,一步步来。听了九龙讲的情况,我有种预感,这个庄致远恐怕是个人物。”
“华老英明。”朱宝堂拍马屁道。“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对付姜青松,何三落在他手上,他可是人赃俱获,就有了对付九龙帮的理由。何三又一直主管鸦片生意,知道很多事情,一旦吐了口,后果不堪设想。”
“何三是我的兄弟,我知道他是条硬汉子,他绝不会出买我。”胡九龙拍着胸口说。
“胡帮主,不要把话说得太死。在警察的严刑拷打下,他挺得过一天,难道还能挺得了永久?人都是肉长的,都知道痛,当他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事,我看再硬的汉子恐怕都撑不住。”朱宝堂忧虑地说,他和刘文昌从骨子里就瞧不起胡九龙这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人,所以说话直截了当。
“你——”胡九龙猛地站起,对刘文昌和朱宝堂在鸦片生意上只入股分红,而险却是他的九龙帮在冒,他早就不满。每年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被他们拿去,他就心痛不已。曾多次向华金亭报怨,但华金亭却对他说,钱要大家赚才能安全长久,并要他处好与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关系。
“九龙,坐下。”华金亭抬手示意,胡九龙狠狠瞪了朱宝堂一眼,重重坐了下来。华金亭接着说:“朱副会长的话很有道理,看到了人性弱点,在酷刑下能不开口的人少之又少。不过,这事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
“妈的,他姜青松都欺到头上来了,得给他白刀子进去血刀子出来。”胡九龙气爆叫道。
“姜青松背后是叶宗元,要动就一起动。”刘文昌说。
“如果俩任警局长都不得死于非命,时间又隔得不长,一旦把政府彻底激怒了,恐怕并不是好事。”朱宝堂说。“至于用上次的方法逼叶宗元下台,能不能有效,还很难说,我们自己经济损失也很,我觉得应该慎重。但我首先表个态,只要华会长下了决心,我朱宝堂绝不含糊。”
“破釜沉舟的做法,确实要慎之又慎。”华金亭沉呤着说。“从目前情况看,还远没有那么严重。叶宗元虽看起来比他的前任稍有点心机,但要同我斗,他还差得远。他这种政客,玩玩政治,喊喊冠冕堂皇的口号,也许还行,玩阴的,哼哼,我没把他放在眼里。那个姜青松,我看就是个丘八,尽管抓了何三,他也玩不出什么名堂。中秋赏月,我已经邀请了叶宗元和姜青松,他们还得客客气气来参加。九龙,明天你去一趟警局,看他敢把你怎么样!”
“我——”想到何三已被姜青松人赃俱获,胡九龙有些心虚。
“你放心大胆去,他绝对不敢扣留你。廷贵,你陪你们帮主去。”华金亭冷笑着说。“第一,何三携带的鸦片并不多,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第二,何三是个人行为,与九龙帮毫无关系。你们一定要理直气壮强调这点。何三个人犯法,不能打在九龙帮身上。”
“高,实在是高。”朱宝堂由衷赞道。
“万一何三已经——”胡九龙仍感心虚,但话刚出口,就看见朱宝堂脸上讥讽的神色,立即闭了嘴。
“如果何三连一天都挺不住,算你瞎了眼,你就活该!”华金亭眼中突然闪出一道凶光,吓得胡九龙再也不敢吭声。“你们都走吧,让我静一静。”
刘文昌和朱宝堂立即离座并肩而去,胡九龙还想单独留下来向华金亭说点什么,但坐在太师椅上的华金亭已闭上了眼,他跟了华金亭二十多年,知道华金亭这是告诉他,没必要再同他说什么了。他只好悻悻离去,麻廷贵恭敬地跟在了他身后。
等众人走出了会客厅,华金亭才睁开眼,低声向管理吩咐了几句,管家立即匆匆离去,喏大的会客厅只剩下华金亭一人时,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他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的地步,是在一次又一次腥风血雨的较量中走过来,每次较量,他都是胜利者;每次胜利,他的实力就壮大一次。
这一次,他仍然充满了信心,叶宗元一介书生,姜青松一个丘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还是极为恼怒,他已经过了六十,早该轻轻松松享享清福,却还得为生存绞尽脑汁。他比谁都清楚,他现在的权势虽大,但实际上是坐在火山口,不知道在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此,他人生最大的失败,就是至今仍没有物色培养出一个能代替他主持大局的接班人。
这不能不说是个极大的遗憾,也是他开始萌生出逐渐漂白自己念头的原因。
第六章 警局变故(1)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洒进,长谈了一夜的庄致远和白天云刚有点睡意,忽然听见别墅大门传来米佳妮与元大畏的声音。
“小姐,你不能单独出去,太危险。”
“我必须出去,我已坚持了八年,从没间断过。”
“昨天九龙帮的人来闹事,你是知道的,就在花园里炼炼吧。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向老板交待。”
“这花园太小,最多能做做早操。”
白天云和庄致远睡意全无,立即跑了出来,见元大畏把穿着运动服的米佳妮拦在门前。晨光中的米佳妮,精神抖擞地活动着肢体。
“表哥,上海有这么可怕吗?”看见庄致远和白天云,米佳妮问。“我出去跑跑步也会有危险?”
“也许比你想象还要可怕,时常发生漂亮女孩神秘失踪的事。九龙帮在上海确实是无恶不作。不过,照我分析,昨晚没出事,早上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庄致远说,昨夜他和白天云彻夜长谈,另一个原因是俩人心中的弦都紧绷,随时准备应付九龙帮的突袭。“天云,看来我的分析没错,华金亭暂时还不想动我。”
白天云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庄致远示意的元大畏已闪身让开了门。
“表哥,我跑步去了。”米佳妮说着,跑出了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跟去陪她吧。”庄致远对白天云说。“她既然决定留下了,这护花使者,你就当定了。虽然男女情爱的事,我不懂,但我看得出,她决定留下,多半原因是因为你。她实际上是在美国长大成人,接受了美国人的思维方式。据说美国人的思维方式与我们中国大不相同,中国的女子含蓄羞怯,美国的女子爽直胆大,你应该能接受。”
白天云笑笑,连皮鞋也没来得及换,就向米佳妮追了出去。
因怕自讨没趣,白天云保持着距离跟在米佳妮后面,发现了他的米佳妮有意加快了速度,但他仍能几乎保持着等距离。等到他们跑回时,俩人都汗流浃背湿透了衣服。湿透了的运动服突显了米佳妮身体丰盈的轮廓,看得白天云的心一阵悸动。不过,当米佳妮眼光转向他时,他立即心虚地低下了头。
早餐后,庄致远让元大畏驾车送白天云去警局。
白天云刚出门,米佳妮便要出去找工作,庄致远提出陪她,但她固执地坚持要独自去,庄致远只好向她介绍了目前上海滩的几张报馆所在地,并建议她先到《上海日报》试试。庄致远为了确保她的安全,让身手最好的丁彪暗中跟去。
到了警局门口,元大畏对白天云说,他不跟进去,就在门口等。白天云看得出,这个元大畏已深得庄致远器重信任,能得到庄致远器重信任,必定有过人之处。但在途中,元大畏对白天云毕恭毕敬,并不多言,白天云有问,他才有答。白天云只弄清楚他是在他去英国一年之后才跟的庄致远,现在的角色,相当于庄致远的管家。
刚一走进警局的大门,一股异样的紧张气氛扑面而来,进进出出的警员,全都板着脸,显得极紧张,白天云知道,必定是因为昨天码头的事。昨晚听了庄致远的详细讲解,他已经比较清楚明白了目前上海滩的格局,知道姜青松打击的矛头已指向了九龙帮。
西装革履儒雅俊挺气度不凡的白天云出现在警局,立即引起了警员们的注意,但都仅打量他几眼,又各自匆匆忙自己的事。白天云走到楼口,遇到一个正欲上楼的女警。这个女警显然极富责任心,拦住了白天云。
“你是什么人?你来干什么?”女警警觉地打量着白天云说。
“我姓白,是姜局长约我来的。”白天云也打量着女警,发现女警很年轻,不但英气逼人,还是个姿色不错的美女,一身合体的警服,更使她的英姿透着一种诱人的妩媚,与穿男装的米佳妮透出的气质有几分相象,不过,她多了一分英气,米佳妮则是一种另类。
“姜局长约你来的?”女警似乎不太相信。
“哟,白先生,你来啦?”项冲匆匆从楼上下来,有些意外地向白天云打招呼,草草与白天云握了下手,对女警说:“你把白先生领到姜局长办公室,姜局长刚才还提起白先生。”然后对白天云说:“公务在身,失陪了。”说完便匆匆出了警局。
“你就是昨天在码头弹硬币的人?”女警恍然地问。昨天她听项冲谈起白天云弹出一枚硬币打破僵局时,就对这个留洋回来的男人产生了兴趣,极想一睹尊容,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而且还是一表人才。
“雕虫小技,微不足道。”白天云淡然道,跟着女警上楼。
女警主动自我介绍,白天云知道了她叫苏婉,已有一年半的警龄。
走到姜青松办公室门前,苏婉小声对白天云说:“小心点,姜局长心情不好,刚才还大发脾气骂人。”
“姜局长经常骂人?”白天云问。
“也不。主要是昨天抓到的何三死在狱中了。”
昨天在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协助下,姜青松终于人赃俱获,大感振奋,只要何三吐了口,他就将以雷霆之力铲除九龙帮。
他原本是个军人,虽才二十八岁,已官至师长,在战场上是个骁勇的战将,叶宗元让他脱下军装到上海任警察局长,他并不情愿,既不想离开军营,也感到自己缺乏当警局长的才干,但叶宗元开了口,他只好服从。他的父亲是叶宗元推翻帝制的革命党同志,在起义的战斗中牺牲,从此叶宗元把他当着亲生儿子对待,送他进了军校,又把女儿叶雪冰嫁给了他。叶宗元告诉他,出任上海市长,他是勉为其难,上海滩的水太深,黑恶势力太强,没有可靠的人掌握强力部门的警察局,他这个市长很难当下去,因此需要他鼎力相助。他听后,感到自己义不容辞。
他上任后立即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开展工作,很快就使因前任局长被暗杀而萎靡不振的警局焕发了新气象,但很快他就感到了阻力,一种象密密蛛网般让他难以伸展的阻力。他是个遇挫越强的人,同叶宗元多次研讨局势后,认为警局当前的首要任务是禁毒打黑,而首当其冲的黑社会就是上海滩第一大帮会的九龙帮。按照他在军队养成的冲锋陷阵的性格,他想直接向九龙帮动手,但叶宗元阻止了他,说这样动九龙帮引起的反弹,很可能就是社会的动荡,必须选择一个得到整个社会认同,九龙帮背后势力也不敢公开反对的突破口,最后决定通过禁毒得到打黑的目的。
但是,市政府下了禁烟令,他经过近一年的努力,明知道九龙帮是上海滩最大的鸦片贩,他却一直抓不到证据,一腔热血,只能在体内沸腾,而不能付之行动。他的郁闷难以言表,经常长叹短吁,独自喝闷酒。
他费尽千辛万苦毫无收获,但码头的这次行动,却得来全没费功夫。首先,九龙帮将与日本人有一次大的鸦片交易,何三带有鸦片样品上女王号邮轮的消息,是一个没有透露姓名的旅居日本的华侨提供的,至于这个华侨是谁,又是怎么知道的,也许将永远成为谜;在码头没查出何三携带鸦片,眼看就功亏一篑,白天云一枚硬币打破了僵局;何时三跳江已经潜逃,却又被庄致远擒获。
押着何三从码头回警局途中,姜青松还感慨地对项冲说:“得民心的事,必定会得到民众的支持。”
另一件令姜青松兴奋的是白天云竟然是英国皇家警官学校毕业回国,如能把受过正规教育的白天云留在警局,他一定如虎翼。
回到警局,他命令侦缉队长茅风,禁毒专案组长项冲,立即从全市各警署抽调干员到警局集中待命,只要突破了何三,拿到了口供,就以雷霆万钧之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夜铲除九龙帮。
他要何三的口供,无非是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叶宗元可以理直气壮面对九龙帮背后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没想到这何三到真是一条硬汉子,项冲和茅风审了他三小时,动了五种刑具,他昏死了六次,他除了破口大骂外,一字不讲。姜青松又同副局长石明哲连夜审问,何三已折磨得不成人样,但只要还有力气,他就声嘶力竭叫骂:“姓姜的,你不得好死,我太湖的兄弟早迟要来上海替我报仇。你在我嘴里,一个字也得不到。”
石明哲是经验丰富的资深老警官,也感慨说:“很少遇到这么硬的汉子。”
“老石,你经验比我丰富,你看有没有办法撬开他的嘴。”姜青松求助似地说。此时已是深夜,集中起来准备行动的警员还全付武装呆在局里。
“现在很难。”石明哲摇头道。“他凭着一股气,抱着求死之心,如果现在不顾一切继续刑讯下去,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是时间,待他有了求活之念后,他的弱点就会暴露出来,这时就有机会让他开口说话了。”
姜青松见何三又一次昏过去,只好听从石明哲的意见,放弃了继续刑讯,宣布取消行动,让警员们回去休息。但他却情绪沮丧,无心回家,给妻子叶雪冰打了个电话。叶雪冰还在等他,在电话里告诉他,父亲叶宗元在书房也没睡。他知道叶宗元是在盼待他的雷霆一击。
叶宗元曾对他说:“只要铲除了九龙帮,必定振奋社会人心,威慑宵小之徒,为继续深挖黑恶势力根源创造条件。”
第六章 警局变故(2)
叶宗元让他出任警察局长时,还对他说:“我对权力没有欲望,推翻帝制后,本想到大学教书做学问,但前任市长竭力挽回,才勉强留在市府任高参。前任市长被迫辞职后,力荐由我接任,含泪对我说,华金亭是上海的罪恶之源,希望我能想法挖掉这颗毒瘤,让上海这个东方明珠大放异彩。基于这个原因,我才同意接任。只要能除掉华金亭,我就辞职,花点时间先去西方考察,再静下心来做点学问。”
姜青松深深知道,铲除九龙帮是搬倒华金亭的第一步,现在已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但这脚却抬不起来,怎不叫他沮丧恼闷!
夜里他不回家,副局长石明哲、侦缉队长茅风、禁毒专案组长项冲也没走,茅风出去弄了些酒菜回来,四人在姜青松办公室陪着他喝酒。
石明哲老持沉稳,二十岁从警,至今已经二十六年,比华金亭还早一年来上海滩,目睹了华金亭血腥的发家史,对上海滩二十多年黑道的变迁了如指掌。他为人厚道安份,不张不扬,忠于职守,姜青松上任后,清除了不少一身恶习的警痞,把他接为副局长。他很感激,尽职尽责协助姜青松,凭着自己的资深,为姜青松掌控警局起到了重要作用。
茅风三十余岁,算起来也是资深警官,为人谨小慎微,平常沉默寡言,是个刑侦专家,是前任局长提拨的侦缉队长,姜青松保留了他的职务。
项冲则是姜青松上任后,从警员中提拨的年轻警官,仅比姜青松小俩岁,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充满着年轻人疾恶如仇无所畏惧的激情。如果说石明哲正派老警的代表,茅风是专业警员代表,项冲则是希望有所作为的年轻警员的代表。
在禁毒打黑问题上,项冲所代表的年轻警员表现出来的热情远高于石明哲和茅风等人,所以姜青松任命项冲为禁毒专案组长,直接听命于他。
石明哲早已从姜青松的身看出了市长叶宗元的意图,但对他们能否斗得过根深叶茂又心狠手毒的华金亭,他心中一直存有疑虑,姜青松的锋芒毕露,使他时常想起横尸街头的前任局长,曾多次提醒姜青松要特别注意安全。但见惯了战场惨烈的姜青松早已把生死置之度。
尽管心情不畅的姜青松有着一醉方休的念头,但作为决战前夕的最高指挥官,他必须保持绝对清醒的头脑。在他看来,人赃俱获了九龙帮的核心骨干何三,无疑是拉开了与胡九龙决战的序幕。所以,他不仅自己自我控制,还不阻止豪爽冲动的项冲开怀痛饮,至于石明哲和茅风,根本不用他担心,都很有节制。
临晨三点左右,姜青松把陪他的石明哲、茅风和项冲赶走,让他们回各自办公室小睡一下,自己也想单独静下来想想。
从姜青松办公室出来后,心细的石明哲领着茅风和项冲又去巡视了一次关押何三的牢房。为防止发生意外,牢房加了双岗,戒备森严。被庄致远踩断了双腿,又被酷刑折磨的何三奄奄一息躺在前面。
“一定要特别加强警戒,姜局长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就落在这个人身上了。”石明哲对茅风和项冲说。“作为部下,要学会为长官分忧。”
“他这个样子,插翅也难逃。谅他九龙帮也不敢强行来劫狱。”茅风充满信心地说。
“九龙帮如果真敢来劫狱,事情就反而变简单了,我们根本就再也不需要何三口供,直接强力铲除。”石明哲说,又摇摇头道:“九龙帮如果这么愚蠢,根本就成不了上海滩黑道的第一大帮。自古以来,凡是公开与官府硬碰硬冲突的黑道,都是自取灭亡。黑道之所以是黑道,要防止他们来阴的。前任局长的教训,我只要一想起,就心有余悸。”
“我已在年轻警员中组织了一个自愿队,暗中二十四小时保护姜局长。”项冲说。
“这样我放心了。”石明哲点头道。“姜局长是我们的旗帜,只要这面旗帜不倒,我们警局就有希望。”
“姜局长上任后,市府给警局的经费也宽松了不少。”茅风说。
“叶宗元对姜局长寄予了莫大希望啊。”石明哲颇有感触道。
站在办公室窗前,姜青松眺望着已经闪现的启明星,反复问自己:“何三落到了我手中,胡九龙和华金亭会有什么反应呢?他们会采取什么对策?”他相信他们绝不会束手就擒,一定会进行疯狂反扑。
天亮了,一个充满着躁动不安的不眠之夜过去了。
姜青松抖擞起精神,准备迎新的一天。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茅风和项冲神色严峻地渗了进来。
“出事了,姜局长。”项冲急切道。
“出什么事了?”姜青松紧张问道,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九龙帮制造了什么动乱。
“何三被人毒死在狱中。”茅风说。
“什么?”姜青松大惊失色。
“刚才我同茅队长去狱中查看,发现何三七窍流血,已经气绝多时。”项冲说。
姜青松听后,暴怒地推开项冲,冲出门,快步向牢房跑去。
茅风和项冲跟在他后面。
石明哲已早到一步,在牢房把昨夜所有看守召集起来查问,何三躺在他们面前,七窍上的血已经凝固。姜青松看了眼已僵死的何三,愤怒的目光投向颤颤兢兢的看守们。
“李福贵呢?”石明哲问。
“刚才他换岗下来,说去买点吃的出去了。”一个看守回答。
“昨晚你和他一起当班?”石明哲盯着这个看守问。
“是。”看守低头答道。
“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姜青松问,看守仍然低头回答,姜青松愤怒道:“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据这个看守所述,昨晚他和李福贵值下半夜班,听见牢房里的何三在呻呤,他们没理他,后来何三虚弱叫道:“水,水——”李福贵说:“还是给他一杯水吧,局长还盼着他招供,万一他在我们当班时死了,我俩说不清楚。”然后李福贵倒了杯清水,让这个看守递给何三。他们没有牢门钥匙,只能从门缝放进去。
何三挣扎着爬到门口,他们听见何三咕咕喝水声,接着又听何三嘶声大叫:“痛快啊,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然后就没有声音了。他们以为何三喝水后睡去,也就没有特别在意。很明显,何三是李福贵下的毒。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而且是在警局戒备森严的牢房,姜青松气得暴跳如雷,回到自己办公室便大发脾气,石明哲、茅风和项冲站在他面前,都不敢吭声。姜青松虽是军人出身,但他是由军校到军营,不是粗暴的兵痞,出任警局长以来,还没有发过脾气,这次他真的气到了极点,因久久找不到突破而郁积在心中的怒火终于发泄了出来。
待发怒火发泄之后平息下来后,茅风建议道:“得立刻把李福贵抓回来,亡羊补牢,也许还来得及追查出他背后的指使人,再顺藤摸瓜查下去。”
姜青松和石明哲都心如明镜,李福贵毒死何三后,已经离开了警局,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了,但事已如此,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姜青松把追捕李福贵的任务交给茅风和项冲分头去办。
对现在警局这支队伍,虽经过清理整顿,清除了一些不良份子,但姜青松心里有数,这支队伍里仍然存有隐患,这也是他与九龙帮较量一直没有成果的重要原因。
苏婉陪着白天云敲他办公室门时,他正在给他曾任师长驻防广东部队的接任者写信,请求把他精心挑选培养的警卫连调一个排给他。何三在戒备森严的牢中被毒死的事,令他感到随着与九龙帮的较量逐日白热化,他必须有一支自己绝对信得过的队伍。
“局长,白先生来了。”苏婉敲门后,听到姜青松“进来”得回应,推门进来后说。
姜青松抬头看见白天云,欣喜冲动地离座迎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你这么快就来了,我很高兴。”然后又吩咐苏婉:“小苏,快给白先生泡茶。”
“何三被人毒死啦?”姜青松拉着白天云坐下后,白天云问。
“嗨!一言难尽。”姜青松感叹道。
“能否给出我讲讲过程?”白天云说。
“白先生,您喝茶。”苏婉把茶杯递给白天云,敬佩地说。
“谢谢,苏警官。”白天云客气道。
“不,还是警员。”苏婉羞涩道,然后出了办公室。
姜青松讲述了昨夜的经过:“白先生,你是专家,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何三喝水后大叫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说明他事先应该知道水中有毒。”白天云思考片刻后,冷静地说。“这就是说,他事先知道这俩个看守中,有一人会来结束他的生命,让他少受刑讯的苦。问题是,谁事先告诉他的?”
“有道理!”姜青松赞道。“白先生,还是你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疑点,我被气昏了头,根本没想到。”
“这个人能有机会把这种讯息传给何三,说明他在警局,至少有一定地位。”白天云继续分析道。“或者换句话说,他才是谋杀何三的主谋,那个李福贵不过是个执行者。”
姜青松脑海里立即闪过三个人的姓名,石明哲、茅风和项冲,只有这三个人进得了牢房,也只有这三个人有机会对何三说话。
正在这时,苏婉又推门进来:“局长,九龙帮胡九龙来访。”
“好嘛,何三刚死,胡九龙就上门来了。”姜青松冷笑道。“带他来吧。”
“我回避下吧。”白天云说。
“不,陪我一起见见这个大名鼎鼎的胡帮主。”
第七章 真心诚意(1)
“姜局长,我胡九龙负荆请罪来了。”一进门胡九龙就抱拳说,声音洪响,透着一股江湖豪侠气,但脸上的横肉则显得粗俗不堪。麻廷贵不动声色跟在他身后。
“胡帮主何罪之有?”姜青松冷冷地问,坐着连动也没动。
“属下何三违背政府禁令,擅自携带鸦片,胡帮主知道负有管教不严之责,愿意接受姜局长的任何处罚。”麻廷贵说,从一进门,他的眼睛就在坐在姜青松旁边的白天云身上扫来扫去。胡九龙眼中只有姜青松,根本没把白天云放在眼里,但麻廷贵在码头见过白天云,见白天云成了姜青松的坐上宾,心里顿时感到了几分不妙。白天云在码头的出手,表明他是个才智高绝之人。
“这何三,姜局长要依法处罚,我胡九龙毫无意见,但如姜局长交给我,我就让他三刀六洞,不得好死。”胡九龙接着说。
姜青松冷笑一下,没有吭声。
本来,胡九龙并不想这么早就来警局,他至少要磨磨蹭蹭拖到下午,但他还在床上拥着一对双胞胎女郎时,华金亭的电话就打来了,催他不要拖,尽快去警局,并告诉他,何三已经解决。他的心这才大定。骄奢淫逸的享受,已使他的内心比刚到上海滩闯天下时虚弱了不少。他害怕成为姜青松的阶下囚。
得知昨夜姜青松在警局的蓄势待发,华金亭惊出了一身冷汗,庆幸何三确如胡九龙所料,是条硬汉子,如果何三昨夜吐了口,今晨九龙帮可能已经覆灭了。他反复向胡九龙强调,一定要争取主动,让姜青松找不到发飚的借口。
麻廷贵也接到华金亭电话,不仅他催促胡九龙早去警局,还要他注意观察姜青松的反应,以便回来商量对策。另外,华金亭还要他伺机要回何三的尸体厚葬。
“胡帮主,还有事吗?没事你可以请回了。”姜青松毫不客气地说,胡九龙和麻廷贵有恃无恐的样子,令他很不舒服,多一句话也不想同他们说。
“既然姜局长不欢迎,胡某告辞了。”胡九龙抱拳道,立即大大咧咧往外走,他多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警局。
麻廷贵跟在后面,出门之前,又扭头看了白天云一眼,白天云则冲着他微微一笑。
“你看,他们多嚣张。”姜青松苦笑道。“我这个警察局长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当回事。”
“自以来,邪不胜正,主动权仍然掌握在姜局长手中。”白天云说。“你是查缉者,进攻一方,他是被查者,处于防守地位。从来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只要下功夫,必定能找到他致命的破绽。”
“说得好!白先生。”姜青松目光灼灼盯着白天云。“上海滩被称为冒险家的乐园,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黑恶势力早已坐大,不瞒你说,出任警局局长,我是勉为其难。打战,我是内行,办案,我完全是外行。远不如你,能从蛛丝马迹中敏锐抓住问题的要害,〃奇+………書……………网…QISuu。cOm〃再加上警局内不知谁是内奸,因此我时常产生出一种孤掌难鸣束手无策的无奈感。我特别希望有象白先生这样受过专业教育又同目前上海滩各种势力毫瓜葛的干才助我一臂之力。白先生,不知我这愿望能否有可能实现?”
“姜局长怎知我对上海滩各种势力毫无瓜葛?”白天云没直接回答,反问道。
“如果你是指你的大哥庄老板,那也是代表着正义的势力。”姜青松说。“我已经深深感到,要与强大的黑恶势力较量,必须让各种正义的力量凝聚起来,形成合力。白先生,你学成归来,自该报效国家政府,难道你还有什么犹豫?”
“我还得听听我大哥庄致远的意见。”白天云说,这是他和庄致远商量好的,不当场答应,稍让姜青松感到一点难度,争取让白天云一入警局,就能处于重要位置,以便更好发挥作用。
“这样吧,今晚请你和你大哥庄老板一起到我家作客,我们再好好畅谈一番如何?”姜青松决定乘热打铁,一定要把白天云留下。只要白天云愿意留下帮助,正好弥补了自己的缺陷,再等自己绝对信任的一个警卫排前来效力,他的信心定会大增。另外,庄致远能擒获凶悍的何三,也表明绝非等闲之辈。昨天从码头回来,他就吩咐苏婉调查了庄致远的情况,得知庄致远是个本本份份的商人,而且还是商会会员。商会被华金亭控制得如铁板一块,商会会员不可能不知道华金亭与九龙帮的关系,庄致远敢出手擒拿何三,说明他绝没与华金亭同流合污。
白天云接受了姜青松的邀请,然后就告辞了。
于是,姜青松亲自把白天云送到门外,正好遇到项冲带着几个警员风风火火回来。
“局长,我们赶到李福贵家,他已经服毒自尽。”项冲报告道。
“预料之中的事。”姜青松淡然地说,这次行动虽然彻底失败,但如果白天云愿意留下协助,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对站在旁边的白天云说:“白先生,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上海滩的波诡云谲,正是你大展身手的用武之地。和你大哥庄老板好好商量一下吧。我期待着你的抉择。另外,让米小姐也一起来,她也正好与我太太成为朋友。”
白天云点了点头,与姜青松握手道别,感到姜青松强劲有力握住他的手上传来一种真诚,令他很有几分感动。
回到庄致远的花园别墅,庄致远不在,米佳妮也不在,白天云以为庄致远去忙商务上的事去了,便让元大畏送他去了公司所在地。
去英国之前,他和庄致远靠着宋版书从叶宗元处换回的五十四两黄金作资本,主要做丝绸贸易,仅租了个几十平米的房办事,而现在,庄致远的公司本部,已是一栋独立的两千多平方的楼。由此可见,他不在的这四年,庄致远的生意发展多迅猛。
在公司本部,没见到庄致远和米佳妮,却见到了他和庄致远当年招聘的第一个员工吴通海。吴通海现在的身份是高级主管,但庄致远实际上已把生意全部交给他的打理,除了重大决策,一般事务基本不过问。庄致远的主要精力,早已转移到谋划与华金亭较量的布局上。
庄致远这种用人不疑的风格,令吴通海很是感动,因此异常尽心竭力。
见到白天云,吴通海非常热情,他不但知道白天云是二老板,还见识过白天云与庄致远之间那种超越亲兄弟般的感情,所以生意上的事,他毫无保留告诉了白天云,与元大畏的谨言慎语大不相同。随后,吴通海又陪着白天云去各部门,向员工们作了介绍。接着白天云又查看了账务,在他出国之前,公司的账一直由他亲自管理。他发现这几年,公司的赢利几乎一年一个台阶上升,但除了留下公司继续运转的资金,多数利润都被庄致远提走,用在了什么地方,吴通海不知道,他也没深问,他相信庄致远一定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白天云在公司本部一直呆到庄致远打来电话,这期间,元大畏一直坐在轿车内等候。
收到华金亭中秋赏月的请柬,庄致远大感意外。华金亭一年一度的中秋赏月,能参加的几乎全是上海滩的顶级名流,能被邀请,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身份地位。按照庄致远现在的财力和知名度,尽管他已有资格成为商会会,但仍还远远不够。
他心里非常清楚,华金亭把请柬送给他,是在告诉他,你得罪了我,我已经注意到你了,看你敢不敢来参加。同时,这份请柬还告诉了他,华金亭暂时还不会动他。
接着,他又接到了商会副会长朱宝堂约他见面的电话。他是朱宝堂亲自发展的会员,朱宝堂要见他,必定是因为码头的事,或者是华金亭的意图。整个商界都认为,刘文昌和朱宝堂是华金亭的跟屁虫,华金亭在他们心目中有着绝对的权威。但庄致远的看法却稍有不同,华金亭是老狐狸,刘文昌和朱宝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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