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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胡九龙和麻廷贵审问的结果,是真是假,还不能最后定论,我决定把何大海带回警局再继续细审。”
“结果呢?”汪少甫问,有些失望又有些欣慰。失望失去了一个铲除九龙帮的机会,欣慰用不着他亲自主持对九龙帮开战,他也有些害怕惹火烧身,华金亭把报复的茅头指向他。
白天云听后,认为问题绝没这么简单,何大海很可能是华金亭精心准备的替罪羊,其它不说,关是十一辆摩托,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凑齐的,而且摩托杀手出现时机掌握之好,包括俩批杀手撤退后,仍然留下一个高手潜隐在慈善会给姜青松致命一击的安排,都不是何大海这种人的智慧所能及的。最简单一个道理就是,如果何大海具有如此之深的智谋,他就不可能谋杀成功后,不立即远走高飞,离开上海,潜逃去太湖作水寇,还被胡九龙抓住,又如实交待。显而易见,何大海是个精心安排为胡九龙洗清罪责的死士。
“我们在押何大海回警局的途中,又发生了一件意外。”
原来,在押送何大海回警局的途中,经过一个路口时,一辆高速行驶的摩托斜冲而出,直接插入警队,冲至押送何大海处,怦怦俩枪击中了何大海要害,然后又飞驰而逃。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警察反应过来时,何大海已中弹毙命,杀手也已远逃。项冲等人驾驭摩托追去,杀手进了一个胡口,然后弃车跃起上房顶,与杀姜青松杀手一样,翻墙越脊如履平地,项冲等警察只能望而兴叹。
“这就对了,他们不会让我们再审何大海的。”白天云插话道。“这一来,何大海的说法就成了无法推翻的铁证。好高明一招!”
“白助理,你带着姜局长精锐卫队,为何不去九龙帮?”石明哲对白天云的不满,直接表露了出来。何大海被刺身死后,茅风在他身边说了一句话,令他在姜青松的撮合下,刚与白天云建立起来的合作信任,立即荡然无存。茅风说:“风险让我们去担,他却坐享其成,我看他的眼睛盯着的是姜局长留下的位子。”
“杀手是俩股,还有一股是日本人,我带人去摸底调查去了。”白天云回答。
“这么说,白助理大有收获?”石明哲讽刺道。
“不,我更是一无所获。”白天云坦诚地说,姜青松尸骨末寒,他不愿与石明哲的关系弄僵。他还得与石明哲齐心协力去为姜青松讨还血债,齐心协力去铲除上海滩的黑恶势力。“摩托杀手出自九龙帮徒,有一个较准确的范围,但日本人的概念太大。我虽然有个怀疑,但事实证明我的怀疑错了,或者说,早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你怀疑什么人?”汪少甫问。
“茶道艺妓馆的老板娘,上海滩的交际花松下代子。”白天云说。“姜太太说,阻止她打电话报警,又残忍杀害十余个孤儿的日本杀手中,有一个是女人。”
“松下代子。”汪少甫喃喃嘀咕了一声,眼中呈现出一种迷惘,脑海中同时闪出了她那令他迷醉的万种风情。如果不是叶宗元提出来醒,他恐怕早就重蹈了前任市长的覆辙,掉进了松下代子的美色陷阱而难以自拔。后来虽醒悟,他仍然经历了一个极为痛苦过程,才终于把她从脑海中排除出去。尽管这样,每次见到她或听人提到她,他的心仍然会莫明其妙颤动。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探究似地问:“你怀疑她?”
“我感到她是个值得怀疑的女人,所以就去了她的茶道艺妓馆。”白天云没说什么理由,象松下代子与华金亭的关系密切,是明摆着的,用不着他去提。
“讲讲你的经过吧。”汪少甫说,涉及松下代子,比涉及九龙帮更让他感兴趣。
虽然对松下代子产生了怀疑,但白天云的怀疑中仍有很大的保留,不想相信松下代子这样千娇柔百媚的女子会是如此凶残的杀手。
石明哲不希望摩托杀手牵涉九龙帮,是怕铲除九龙帮引发出不可控制的后果;白天云不希望松下代子是杀手,是他那种似乎天生的对美丽女人的欣赏,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女人有着极大嫌疑。
从谋杀现场发生的事看,如果谋杀是华金亭与日本人的合谋,摩托杀手的出现,完全出于日本杀手的意料之外,摩托杀手至少杀了五名日本人,如果叶雪冰所说的女人是松下代子,她此刻应该正在盛怒之中。摩托杀手能如此准确掌握谋杀阴谋,再没头脑的人也能判断出,他们被人出卖了。不因此而气血攻心,绝对不正常。
石明哲可以对九龙帮采取咄咄逼人的态势,因为现场有四具尸体可确认为九龙帮徒,但白天云却只能客客气气出现,茶道艺妓馆是合法经营场所,谋杀现场死的日本人杀手,又无一可证明来自这里。因此,白天云让李炜与二十六名卫分散在茶道馆外待命,自己与姚少华进了茶道馆。
在九龙帮堂口,石明哲遇到胡九龙正在清理门户,交出了一个何大海;在茶道艺妓馆,白天云则见到身穿和服的松下代子正在表演茶道,那种专注神情,优雅的动着,使她仿佛沉浸在一种高雅的意境之中。五个男人围着松下代子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出神地看着她。
白天云站在门口,根本无法把那个残酷的女杀手与此刻的松下代子联系起来。
“白先生光临,不胜荣幸,恕代子不能起身躬迎。”正在煮茶的松下代子巧笑盈盈地说,微微向白天云点了下头。“白先生请入座吧。”
白天云心想既来之,则安之,脱鞋上了榻榻米,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盘腿坐下。
松下代子又冲着他嫣然一笑,然后开始沏茶,双手捧着第一杯茶,奉递到白天云面前,待白天云接过后说:“日本茶道讲究和敬清寂,敬茶品茶者如能天人合一,这茶就不但能饮出空灵高洁,还能饮出回肠荡气。”
白天云饮茶时,已注意到另外五个男人有的露出艳羡,有的露出明显的妒忌。
“你们也许还不认识,他就是目前上海滩新的风云人物,警察局的白天云白警官。”松下代子对五个男人说,然后再把他们介绍给白天云。
这五个男人,一个是著名诗人,一个是作家,另三位都是海派知名画家。
在上海滩的知名度上,因媒体的宣染,白天云正在风头;从地位权力上看,白天云远超过了他们;在松下代子心目中,白天云的重要性,他们更是无法相提并论。他们无非是她附庸风雅抬高身价的摆设,而她在他们心中,则是美的化身,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
“这几位文化界名人,与代子亦师亦友,代子经常师从他们写诗作文习画,今后特意邀请煮茶向他们表示敬意。”松下代子对白天云说。“代子真没想到白警官今天会突然光临。其实代子早就想邀靖,又怕太唐突,让白警官看轻。”
“好茶。”白天云饮茶后,又闻了闻茶杯的香气,把茶杯递还松下代子。
“能得到白警官赞赏,代子荣幸之极。”
五名文化名人都是上海滩的风流人物,对警察之类的俗人,从没什么好感,见松下代子眼中只有白天云一人,早就心怀不满。松下代子与他们在一起时,从来都是骄傲的公主,他们穷尽了赞美之词,也没得到过松下代子如此恩宠。
诗人情绪最易冲动,当即一声不吭便拂袖而去,接着作家找了个借口也离去,然后三名画家相互看了一眼,说了声“失陪”后,也离座而去。
突然,松下代子爆发出一阵爽直的大笑,笑得花枝乱颤,与她刚才表演茶道时的凝神静寂端庄高雅大相庭违。
白天云正经危坐看着她,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他已经意识到,松下代子不可能是叶雪冰说的那个日本女人。但他却有种极奇怪的感觉,松下代子必定与谋杀有某种关连,她邀请五位文化名人来此,绝非偶然心血来潮,为了表演茶道向他们表示敬意。这几个文化名人在松下代子心中不可能有这么重的份量。那么,请他们来此,就只有一个目的,证明她不在谋杀现场,或者,她需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心境平静。
“你不觉得好笑吗?”松下代子笑声嘎然而止,问道。
“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白天云故作不解。
“他们全都在吃你的醋。”松下代子说,眼中已经流露出了水色。
“有醋可吃吗?”白天云装出不解风情。
“当然有。”松下代子眼中水色更浓,脸上身体都透着一种令人暇想的万种风情。“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看出白警官一人比他们五人在代子心中的份量还重。”
“我这可是第二次与松下小姐见面。”白天云淡然地说,松下代子的诱惑,已令他提高了警惕,否则他定会陶醉欣赏她的媚态,美女恰到好处的媚态,是种令人心醉的美。
“有的人,朝夕相处,却没有一点感觉;有的人,那怕只有一眼,却能在人心里永久留下。中秋夜在华会长后花园,代子与白警官对视了一眼,代子的心乱了,到现在还没平静。今天请几个文化界朋友来,本就是为了让他们帮助代子静心。没想到白警官竟然突然出现在代子眼前,代子差点还以为是幻觉。”
“不知松下小姐是否知道,一小时前,姜青松局长已经被人谋杀。”白天云意识到如果放任松下代子表演下去,自己会越来越尴尬,决定直截了当把话挑明。
“啊——姜局长被谋杀?”松下代子一付大惊失色样子。“那你——”突然,仿佛明白。“白警官难道怀疑我或我的雇员?可我手下雇员一个不少啊。”
“我来想告诉你,现场死了十五名杀手,其中有你的日本同胞。”白天云冷静地看着松下代子说。“逃掉的,其中一个是女人。”
“难道白警官真怀疑我?”松下代子越加显得惊诧。
“松下小姐这里是日本人常聚的地方,希望松下小姐如果发现了什么异常,能主动向警方报告。上海的平和安定,每个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都有责任。”
“一定报告。”松下代子说,立即换上一付伤心样子说。“今天我很失望,满以为白警官是为我而来,没想到是为了公务,让我满心欢喜化成了灰。”
“下次一定专程光顾。”
“代子诚心静候。”松下代子说着,微微躬腰示敬。
第四十四章 兴师问罪(1)
她约五名倾慕她以久的文化名人来饮茶,其目的就是为了一旦发生意外,为她作证,一个阴谋策划者,是不可能有此雅兴的。
秋末凉子失手潜回时,她正在五位文化名人的注目下清洗茶具。看见秋末凉子暗示,她找了个借口出茶室,与秋末凉子来到密室,大岛丸已经赤裸上身跪在里面。
听秋末凉子讲述谋杀经过后,松下代子气得差点吐了血。她一句话也没说,又若无其事回到茶室,开始平心静气表演日式茶道。留在现场的杀手中,有三名是华金亭从江浙皖借来的杀手,另外八名,全是她秘密培训的杀手,其中有五人是日本人,三人是中国人。因此,她相信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庆幸自己找来了五位文化名人。
因早有思想准备,又训练有素,她在白天云面前的表现,确实做到了滴水不漏。按照秋末凉子所说,谋杀已经失败,姜青松不但没丢命,连伤也没受。当白天云说姜青松已被刺身亡,她还大感意外,甚至怀疑白天云在套她的话,不敢对此有丝毫兴趣。
送走白天云后,她立即派人出去打听,证实姜青松确已身亡,才回到密室。
秋末凉子也赤裸着上身居与大岛丸并肩跪在一起。秋末凉子的身体丰盈白亮强嫩,大岛丸的身体上却鞭痕累累,使诡异的密室又多了一分妖异的香艳。
似乎在胡九龙身上已把松下代子心中的怨毒之气发泄殆尽,松下代子没在他们身上发泄变态欲望,反而心平气和地说:“起来,穿上衣服,把经过再好好讲一遍。”
秋末凉子穿上衣服后,见大岛丸仍一动不动地跪着,便向松下代子看去,见松下代子点了下头,才把大岛丸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松下代子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今天的谋杀,又为她敲响了一个警钟,她意识到形势发展对她越来越不利,一旦处理不好,她就可能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地。对自己这俩个部下,她再也不能放弃自己的情绪,使他们与自己离心离德。
自己亲弟背叛组织,组织首领不可能不对她产生怀疑。她在组织内最大的倚仗,是因为她与上海滩的真正老大华金亭建立了合作关系。她非常清楚,只要她掌握了这种关系,她在上海的地位就基本牢不可破,组织首领即使对她产生了怀疑,在没有证据之前,不会轻易动她。向中国大量输送鸦片,让中国人沉溺毒瘾,是为大各民族最高利益服务的战略决策,组织首领还得靠她继续推行,并加快速度。
华金亭与她共同设计了谋杀姜青松的计划,居然另派出摩托杀手,连她派出的杀手也一并击杀,震惊之余,她不得不冷静思考究竟是为什么?
华金亭如此疯狂如此没把她放在眼里,她认为绝非无缘无故,一定有某种深层原因。她最担心的是,组织已经另派人暗中与华金亭接洽,并向华金亭讲明了她亲弟松下介雄的背叛,华金亭才因此敢如此肆无忌惮,甚至更可怕的是,组织是有意借华金亭之手消灭她的势力,然后再派人来接替她。
华金亭在姜青松的步步紧逼下,一退再退的一大原因就是认为日本方有内奸,才使掌握了密报的姜青松敢于打破多年形成的微妙平衡,大胆进攻。华金亭由反对谋杀姜青松到改变主意同意,这期间会不会是组织已派人向他通报了松下介雄的事?
松下代子清楚记的,当她告诉华金亭,组织已查出向姜青松通风报信的内奸时,华金亭表情十分平淡,没有半点惊讶,也没有想知道更多的意思。
如果组织已派人与华金亭接洽上了,她就失去了无可替代的优势。组织首领信奉宁可错杀,也不错放的原则。如果这样,只有一半纯正大和民族血统的她就已经站在了万丈悬崖的独木桥上,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种结果,她就仿佛看见死神在向她招手,心一阵阵抽搐。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还太年轻。她坚信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成为上海这个东方大都市的太上女皇,到了那时,组织的首领也将不能再敢动她分毫。
“本来一切都非常顺利,叶雪冰果然打电话向姜青松求救,我们潜隐在警局门的人也通,报,姜青松果然中计驾车赶来。按照计划,在姜青松和叶雪冰抱着受伤孩子上车之前,我们前后左右突然涌出,一瞬间就可击杀,然后全身而退。”秋末凉子说。“因为一个微小的疏忽,叶雪冰的卫士从我们派去捣乱的男孩搜出了钞票,因此表明他不是因饥饿而去抢食,叶雪冰那女人也很警觉,立即意识到是陷阱,要给警局打电话报警,我们只好提前出动,先控制住了慈善会。即使在这时,我们仍然有完成任务的机会,只要姜青松下车毫无防备走进慈善会,我们有把握击毙他。但叶雪冰后一个电话已引起了姓白警官的警觉,驾摩托来追姜青松,被我们安排的黄包车阻拦,他却鸣枪示警,让姜青松作了提防。”
“正当我们与姜青松僵持时,十一辆摩托突然出现。”大岛丸接过话题说。“看见骑摩托的人青衣蒙面,我们还以为是整个计划的一部份。当其中五辆向我们驶来时突然开枪时,我们根本就没防范,当场就倒下了四人,幸亏凉子机警,我才幸免。”
“摩托杀手早就潜伏在附近,显然对我们的计划一清二楚。”秋末凉子说。“我至今也没想通,摩托杀手是些什么人?为什么既杀警察又杀我们?”
“是九龙帮的人。”松下代子冷冷说。“姜青松也已经身亡。”
“他们杀的?”大岛丸惊讶地问。他撤走时,摩托杀手也撤走,警察的增援已经赶来,姜青松还完好无伤。因此他和秋末凉子一直认为姜青松没死。
“除了他们还能是谁?”松下代子愤愤地说。
“他们这样做,太没道理了。”大岛丸说。“我真想不通。”
“华金亭在耍弄我们!”秋末凉子说,身上立即涌出杀气。“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这头老狐狸,不给他一点教训,他还真以为上海滩是他一人的。”
松下代子沉思良久后说:“你们去把我们的人手都暗暗集中起来,作好准备。我先去见他,他要不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今晚我们就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她来上海已经五年,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玩人,而没被人玩过。但这次谋杀姜青松,她被华金亭当着傻瓜玩了个透,这口怨毒之气不出,她就不是松下代子。
如果组织确实背着自己与华金亭建立了联系,她就没有了退路,不如干脆借题发挥,一不住二不休,闹出更大动静出来,今晚就把华金亭灭了,使上海滩的黑道与警察同时陷入混乱,组织还得靠她来收拾残局。
松下代子赶到华府,但她预料中的紧张气氛一丝也没感到,华府的平静一如既往。
按照她对华金亭这老狐狸的观察分析,玩了这么大一个阴谋,让她的手下当场死了八人,不可能不想到她的报复。此时的华府,应该戒备森严,无疑龙潭虎穴。
但松下代子没从华府的平静中感到杀气,因此感到了几分不解。
难道与华金亭无关?
华府的大门往常要么洞开,要么紧闭,而今天则是虚掩,好象连护院都显得漫不经心。
松下代子走到门前,正欲伸手敲门,门突然开了,华府管家笑盈盈地出现在松下代子面前,恭敬地说:“松下小姐快请,老爷等你多时了。”
“华会长知道我会来?”松下代子在管家恭迎下,向华府内室走去时问。
“出了这么大的事,松下小姐自然要来兴师问罪。”
听管家这么一说,松下代子的脚步稍迟疑了一下,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自己会不会主动送入了虎口?如果组织真派人与华金亭建立了联系,自己单独来华府,那就在劫难逃了。
但不管她多么后悔,进了华府的门,就没有退路,她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在华府内室的会客室,华金亭背对着门站着,双手压按的拐杖的龙头上。
管家领着松下代子走进,恭敬说:“老爷,松下小姐来了。”
华金亭这才转身,华金亭脸上的神态,松下代子与他合作五年来,还从没见到过。她每次见到的华金亭,都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象个得道高人般的没有丝毫火气。而此刻的华金亭,铁青着脸,呈现出一种痛心疾首的气愤。
松下代子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仿佛四周有无数支枪口对准了她。华府在这种状况下的平静,本身就隐伏着杀机,而且越平静,隐伏的杀机就越深。
“华爷——”松下代子脑里虽然闪过无数念头,但丝毫也没表露,仍然象往常一样,脸上挂着温柔娇媚。但她不敢象往常那样靠近华金亭,怕引起误会。
“气死我啦!”华金亭激动地用拐杖狠狠跺了跺,人也仿佛因此有些站不稳。麻廷贵则一动不动地恭立在他旁边,脸上毫无表情。
松下代子乘机上前搀扶住了他,心里才稍有了点安全感,只要华金亭在她手中,发生任何变故,她都有了屏障。
自从松下代子以一人之力制服了胡九龙之后,华金亭已深知她身怀绝技,如真要对她不利,是绝不会给她靠近自己的机会的。
松下代子在怀疑华金亭是否与她背后的组织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会不会乘机对她下手,而华金亭则在思考如何把糊弄松下代子的戏演逼真。
按照华金亭的如意算盘,谋杀成功之后,现场又留下了日本人大岛丸的尸体,他就带着麻廷贵立即赶去市府,由麻廷贵指证大岛丸与松下代子的关系,怂恿叶宗元下决心以迅雷一汲掩耳之势力扫荡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把松下代子在上海滩的势力连根拔起,彻底消除松下代子这根梗在他心间的毒刺。
但是,完美的设计却没有得到完美的效果,不但没把大岛丸留在现场,九龙帮派出的摩托杀手反而丢下四具尸体,如何善后就严峻摆在了他的面前。幸亏他玩了一辈子阴谋,也幸亏有俩个令他利用的借口,否则,他还真没办法自圆其说。
一个借口用来糊弄警察,一个用来搪塞松下代子。
第四十四章 兴师问罪(2)
来势汹汹的警察已经糊弄过去,现在该是如何搪塞松下代子了。
麻廷贵曾建议,摆出强大实力威慑松下代子,让她知难而退,但华金亭没同意。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威吓不了的。五年前,为了与他合作,松下代子或者说日本人,曾把与他合作的英国人杀得动手魂飞魄散,吓得淡出了上海滩,由此可见,松下代子和日本人对上海滩的这块肥肉是志在必得,甚至不惜大开杀戒。
华金亭想到了松下代子必定前来兴师问罪,但没想到松下代子的心比他还虚。
如果松下代子拉下脸责问,他并不害怕,但松下代子脸上却一如既往地挂着甜美的笑意,令他不由得心里发寒。被合作者背后捅刀,死了七八个手下,没有谁不会怒火中烧。松下代子对胡九龙的惩罚,已经暴露了她的狠毒,比起他这个男人,也过之而无不及。
他已经作好了松下代子当面大发雷霆之怒,但万没想到松下代子却一付若无其事样子。可见这个日本女人心性之深沉,忍术之高。估对她任何低估轻视,都将后患无穷。
松下代子把华金亭扶到太师椅坐下,自己也顺势坐进他怀,环抱着他脖子。
“没想到一个完美的设计,被这愚猪弄成这个样子,真要把我气死!”华金亭叹道。“松下小姐,老朽真是感到对不起,无地自容啊。”
“华老,代子很想听听到底是什么原因。”松下代子坐在华金亭怀里说。“相信华老不会无缘无故戏弄代子吧?”
自从华金亭中止与松下代子的性关系之后,松下代子与他早就没有身体的亲密接触,象这样坐在他怀,环抱着他脖子,已经四年没有过。华金亭完全明白松下代子这样做的意图,松下代子随时都可能给他致命一击,因此他任她坐怀,没有丝毫让她离开的意思。
“家门不幸,老朽羞愧难言。”华金亭忧愤地说。“廷贵,还是你来告诉松下小姐吧。”
“松下小姐给胡帮主开了个小小玩笑,但玩笑虽小,但胡帮主却感到是他一生中最大耻辱,华会长深知胡帮主的性格,才不让胡帮主参加这次行动。没想到胡帮主一口气咽不下,竟然擅自派出九龙帮的杀手——唉,胡帮主这样做,差点让整个九龙帮陷入灭顶之灾。”麻廷贵眨着他那对小眼睛说。“松下小姐来之前,整个警察倾巢出动,包围了九龙帮,如果不是华会长即时采取了措施,交出了何三的堂弟何大海,此刻九龙帮早就在警察的镇压下血流成河,从此在上海滩除名了。”
“我不让九龙帮派人参加行动,就是因为知道我和九龙帮都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之下,叶宗元的姜青松早就欲除我而后快,我不能给他们任何动手的把柄。没想到老九为了一已私怨,不但差点坏了大事,陷我于万动不复。”华金亭叹道。“又让松下小姐受到如此之大的损失,老朽真感过意不去。”
松下代子听后,爆发出一阵舒畅大笑,浑身突然轻松了,从华金亭怀中跳了下来。原来竟是胡九龙对她的报复。只要不是组织派人与华金亭的合谋,死几个手下,她能够承受。用几个手下的命换来姜青松的死,应该说,是值得的。
“华老,胡帮主这样做,在道上恐怕说不过去吧,我也很难向手下交待。”松下代子顾虑已消,心神大定。“我想,华老一定会给我一个交待。”
“我已经令人把老九捆来了,是三刀六洞,还是一刀毙命,我把他交给你,由松下小姐去处置。”华金亭神色黯然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谁敢坏了规矩,就该自食其果。”
“华会长。”麻廷贵急忙叫道。“没有了胡帮主,九龙帮会大乱。九龙帮是胡帮主一手建起的,绝大多数兄弟都对胡帮主忠心耿耿,万一失控了,后果不堪设想。”
“麻师爷,你也太小看松下小姐了,我们同松下小姐合作了五年,大家都心里有数。姜青松死了,松下小姐还要继续与九龙帮合作生意,松下小姐懂得什么是大局。”华金亭对麻廷贵说,然后转向松下代子。“松下小姐,老朽已决定把老九交给你处置,就绝不会再过问。不过,有一句话,还是想提醒一下松下小姐。男人有男人的尊严,男人好色不是大错,我想,凡是见过松下小姐绝代姿色的男人,恐怕没有一个不想入非非。松下小姐教训想非礼的老九,也无可非议,但松下小姐是不是对老九也做得过份了一点?如果松下小姐对老九的教训稍温柔一些,在老九能容忍限度内,今天这种事恐怕就不会发生了。不知我这话,松下小姐能否听得进去?”
松下代子笑而不语。
“你领松下小姐去吧。”华金亭对管家说。“老九自作自受。”
“松下小姐,请吧。”管家说。
“华老,我就不客气了。”松下代子微笑着说,然后跟着管家走了。
“她会真要胡帮主的命?”麻廷贵担心的问。
“老九的命,她早迟得要,但不是现在,她杀姜青松,又千方百计要拉我下水,还不惜与老九上床,全都是为了鸦片生意。她如果杀了老九,就与九龙帮有了仇,今后的生意怎么合作?刚才我已把话说明,是她先把事做过头,才引起老九报复。她是个绝对分得清轻重缓紧的女人,不会不顾大局的。”华金亭得意地说,谋杀结局虽不圆满,但俩个自圆其说的解释令他感到满意,说明他的好运还没有衰。
不过,仔细回味松下代子从进来到离去的过程,他却产生了一个疑惑。
在麻廷贵解释摩托杀手原因之前,松下代子撒娇似地懒在他身上,他已经感到,松下代子表面轻松,实则极其紧张,但当麻廷贵解释之后,她突然变得无比轻松。
她到底在紧张什么?难道怕我杀了她?
她难道真会相信摩托杀手是胡九龙泄私愤的行为?
如果她已经意识到摩托杀手与华金亭有关,却宁愿相信是胡九龙在泄私愤,表明她并不想与他翻脸,还想与他继续合作下去。在目前的上海滩,她还找不到另外的合作者。没有合作者,她的鸦片变只能困在手中,不能转化为金钱。
这些年来,在他的严密防范下,没让她与江浙皖的下家建立联系,看来是十分正确的。
自己希望她手下留情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她一定不会杀了胡九龙。
她会不会又用羞辱胡九龙的方法让胡九龙再丢一次脸呢?
这是间松下代子与华金亭合作五年来,第一次进入的房间。
房间是华金亭执行家法的地方,正面供奉着关公的塑像,塑像前的香案上,摆放着各种刑具。房间虽很宽敞,但飘浮着霉味,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了。
胡九龙全身赤裸,只在前面系了块布,遮住他男人的丑陋,五花大绑在正中一根柱上。
管家把松下代子领进后,留下她一人,便关门退了出去。
胡九龙怒目盯着她,如果目光有形,他一定已把松下代子衣服剥光。
松下代子见状,立即明白了华金亭的良苦用心。华金亭真不愧是个高明的阴谋家,很能揣摸人的心理。他是在用胡九龙的身体提醒她,是她的过份才引来胡九龙的报复。如果她一时冲动真要了胡九龙的命,他们的合作就再无从谈起。
她绕到胡九龙身后,看见他屁股自己用刀刻刺的“猪狗”二字仍清晰可见,忍不住终于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你他妈有什么好笑的?”胡九龙愤道。“有机会,老子一定要把你这婊子奸死!”
松下代子笑得更加放肆。“我可以马上就叫你死!”
“老子做鬼也要奸你!”
松下代子走到香案前,拿起一把尖刀,用指头弹了弹刀尖,然后悠然自得走到胡九龙面前,用刀尖顶在胡九龙双目间,然后轻轻下划,划过鼻,划过唇,又划过胸,在系在胡九龙下腹的遮羞布上停住,巧笑盈盈地说:“我一刀,就把你那玩意削掉,你还能奸吗?”
胡九龙的小弟已感到刀尖的寒意,知道这个日本女人不可理喻。当时华金亭要把他脱光捆绑时,对他说,松下代子看见他屁股上的字后,一切气都将会消,不会要他命。但万一她真把自己的命根子削了,自己才真是冤到家了。因此,他不敢吭声,眼中也流出了怕意。
“胡帮主,我一直把你当成一条汉子,我曾对你说过,除非我自愿,没有男人能强迫我,但你不听,动了邪念。”松下代子柔声细语地说。“上次我就可以把事做绝,把你的命根子削掉。但我没有,只在你屁股上留下俩个字。这是我们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私事。没想到你胡帮主居然把今天这么重大的事当成儿戏,干出了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我的五个好手,就这样被你的愚蠢毁了。你说,我今天该不该开过你?”
“要杀就杀,说那么多废话干吗?”胡九龙硬起心说道。
“华老把你交给我,我知道,华老并不想我杀你。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在想,如果一刀把你的命根子削了,你会不会因此而死?”
“你敢!”胡九龙吼道。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说着,松下代子突然闪电般出手,在胡九龙眼前玩了个刀花,然后向胡九龙身体削去。
胡九龙顿时吓得灵魂出窍,以为他从此再也不能一展男人雄风,绝望地闭上了眼。他感到身体一轻,捆绑手脚的绳全断,自己身上并无伤痛,惊诧不解地看着笑意如花的松下代子。
“胡帮主,相逢一笑泯恩仇,过去的事,谁是谁非,我都忘之脑后。我只希望我们再度合作,把生意越做越大。不知胡帮主意下如何。”
胡九龙又傻了眼,这个女人简直变化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胡九龙捅出这么大漏子,松下代子居然毫毛未伤他,华金亭更加感到了她的可怕和威胁,决定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坚决把她除掉。
第四十五章 丧事风波(1)
灵堂设在刚建成的火葬场。
提倡火葬,是叶宗元上任后的一项举措,但暂时还不被社会接受。叶宗元决定带这个头。
这天,成千上万从报纸得知消息的民众涌向火葬场,姜青松旗帜鲜明查禁鸦片,向黑恶势力斗争,经媒体宣染,已是民众心目中的英雄。因此,整个火葬场人山人海,群情激愤。
华金亭与刘文昌、朱宝堂等商会大佬来时看见如此场面,也大受震撼,不禁叹了声:“民心可怕!”
灵堂内,姜青松静躺在鲜花丛中。
汪少甫搀扶着叶宗元、米佳丽和苏婉搀扶着一身缟素的叶雪冰并肩站在一起。
姚少华和李炜带着二十六名卫士站成两排护卫着他们的老师长的灵枢。
白天云和庄致远忙前忙后张罗着。姜青松的后事,叶宗元和叶雪冰交给他们俩人主办。
石明哲、茅风和项冲带领众警官来向姜青松遣体告别。
“姜局长,你走好。我和兄弟们向你宣誓。”石明哲说,然后举起拳头。“我们宣誓。”
茅风、项冲和众警官也举起右拳齐声道:“我们宣誓!抓出凶手,铲除邪恶,为姜局长报仇!”声音在灵堂久久回荡。
叶宗元和叶雪冰脸上泪如泉涌。
警察们出灵堂后,以陈白轩为首的文化界人士进来,然后是华金亭、刘文昌和朱宝堂等商会大佬。华金亭向姜青松三鞠躬后,走到叶宗元面前,握住叶宗元的手,痛心疾首地说:“叶市长,姜局长英年早逝,是全市人民的一大损失,老朽没尽到责,有愧啊。”
“谢谢。”叶宗元说。“青松他有此一劫,他死而无憾。”
“姜局长之死,定会唤醒民众,鬼蜮之人,终将难逃法网。”汪少甫说。
“没能及时窥破阴谋,老朽从此将永受良心谴责。”华金亭说,然后叹息着走出灵堂。
白天云和庄致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这时,灵堂外传来争执声。
白天云和庄致远急忙走出查看,见项冲和一众警官拦住了两个吊唁的人,一个是一身雪白的松下代子,一个是西装革履的胡九龙。石明哲和茅风冷冷地站在一旁观看。
松下代子早来,被项冲拦住不准进,项冲对她说:“这里拒绝日本人参加。”松下代子也没坚持,只楚楚可怜地站在一旁。
胡九龙却坚持要进:“我虽是帮会中人,但一直敬佩姜局长的为人。我只想为姜局长鞠个躬,烧柱香,表一表心愿。”
“滚!”项冲怒吼道。
这俩天,项冲早窝了一肚子气。
姜青松被刺的当天,现场已留下九龙帮杀手尸体,他和年轻警员们全都义愤填膺,作好血战一场,彻底铲除九龙帮的准备。可石明哲带队去后,胡九龙交出一个何大海和一套明显牵强的说法,石明哲就借机下台,当即收兵。何大海还在被带回途中被刺,何大海的口供,就成了一个死无对证的口供。
当晚,去市府向汪少甫汇报情况后的石明哲和白天云召开众警官开会,传达了汪少甫的指示,要求众警官保持镇定,不能因姜青松被害而有什么过激举动。
项冲认为所谓的何大海是为何三报仇,纯粹是欺人之谈,应该当机立断,铲除九龙帮,为姜局长报仇,还当场同石明哲争执起来,认为石明哲是害怕了,不敢与黑恶势力碰硬。但他没想到,白天云也赞同石明哲的意见,认为胡九龙下令杀害姜局长的证据还不足,现在更不是铲除九龙帮的时机。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白天云为阻止姜青松上当,差点车毁人亡,他甚至也会同白天云争吵
所以这俩天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觉得随着姜青松之死,警局失去了主心骨,从此不可能再有作为,因此萌生了退出警局的念头。
后来苏婉发现他情绪不对,和白天云一起约他深谈了一次,白天云告诉他,那天他和石明哲去向汪少甫汇报时,汪少甫已表明了想乘机铲除九龙帮的意思,但他和石明哲都认为,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动九龙帮,很容易造成一场大混乱,对上海的整体安宁不利。汪少甫才放弃了这个念头。白天云说:“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胡九龙和九龙帮,一定会有办法铲除。”
“你行吗?”项冲怀疑地反问。
“我一个人也许不行,但有你们,我相信一定能行。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去英国读警官学校,其目的就是为了回来执法铲除上海滩的邪恶势力。”
“但我明显感到,姜局长被刺身亡,已吓破石明哲的胆了。那天何大海被刺,我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石明哲他好象盼望何大海死。这样,就不用再去审出真相,他也用不着向九龙帮宣战。明哲保身,是他一贯的选择,在警局早就有名。如果由他接任局长,我看,你也会一事无成。”
“如果那样,我就同你一起辞职。”白天云坚毅地说,他虽然与石明哲看法相同,认为暂时不且动九龙帮,他但明显感到了石明哲的畏难情绪。“但我坚信,道路曲折,前途光明,叶市长曾对我说,与上海滩积重难返根深蒂固的黑恶势力斗争,也需要前赴后继。”
“项冲,一个真男人,在危难之际,方才能显出英雄本色。”苏婉插话道。
这样,项冲辞职的念头才打消。
从姜青松灵堂出来,看着华金亭等人装模作样进去吊唁,项冲心中那股无名之火又窜了出来,看见日本女人松下代子一身雪白走来,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当看见西装革履的胡九龙,他就再也忍不住,跳出来拦住了他。
石明哲与茅风冷冷站在一旁,什么表示也没有。
叶宗元把姜青松的丧事交给白天云与庄致远打理,在石明哲看来,表明了一种亲疏和一种暗示,他心里已经极不舒服。他想不通,自己为姜青松也算是鞍前马后,尽忠尽力,白天云才加入警局几天,就受到如此器重,他的心已经极不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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