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第 60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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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跟你比枪。”蚊子轻声道,女警的英姿也在这一瞬间喷薄而出。

    夏洛书皱着黛眉,没料到好好的一次见面变成这个样子,忧心忡忡道:“蚊子,我看算了吧。”

    “小书,你不用劝我,打这个赌,并不是我一时冲动,也不是被某人激将的,而是我心里头跟你一样,很崇拜萧云,外界全都以为那位救世英雄是戚队长,但我们几个都晓得,萧云才是正主。古人说,囚人梦赦,渴人梦浆,我今天就想跟他切磋一番,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蚊子轻声道,这番话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前半段是假,后半段是真,但已经足够说服人的了。

    蔡徽羽在听到她说救世英雄不是戚家军而是眼前的萧云时,愣了一下,眼神在那一瞬间柔和起来。

    “我不会开枪。”萧云挠了挠头,说出一句大煞风景得让人崩溃的话。

    “开枪不在于会与不会,而在于准与不准,步骤很简单,我教你。”蔡克己唯恐天下不乱。

    萧云抛给他一个世纪大白眼,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见风使舵的中年人,只好无奈应下了挑战。

    蚊子想了想,又说道:“既然打赌,当然会有战利品,这个赌,是我提出的,条件由我提。”

    “怎么又是你,难道我就没有权利么?”萧云苦笑道。

    “有啊,我会说出两样战利品,你可以从中挑选一样。”蚊子吃吃笑道。

    “……”萧云无语,忽然想起了母亲说过的一句话,跟女人斗嘴是不理智的事情,马上闭言。

    “我们每人只打一枪,一颗子弹,为了公平起见,得同时开枪,鉴于你说不会使枪,我会让你0。5环,如果我的靶数比你大,你就跟我看电影,如果我的靶数比你小,你就跟小书看电影,很公道合理吧?”蚊子浮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向那个天仙女孩扬了扬下巴,赤裸裸的挑衅,往日自信的风采也一点一点绽放出来,她的枪法,在整个警队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打的环数经常八九不离十,想赢并不是件天方夜谭的事,想输就更易如反掌了,反正这是一条两全其美的计谋,舒坦,真是舒坦。

    果然,许子衿的脸色微变,下棋的思路一下子就乱了套,举着一枚棋子在空中,半天没有落下。

    夏洛书被自己的姐妹摆上台,很无辜,也很无奈,明艳动人的脸庞泛起了层层红晕。

    萧云更是一脸苦瓜相,就像一个潜伏在国军的我党特工,正被军统逼着向自己同志开枪射击。

    只有蔡克己在窃窃偷笑,赶紧去清空两个卡位,分别递给两人两把上好膛的六四,等着好戏上演。

    “我真不会开枪。”萧云掂着手里的六四,摸摸鼻子道,你们女人闹矛盾,碍我什么事啊?

    “那就等着跟我看电影吧。”蚊子自信满满道,举起枪,正瞄准靶心,计算好发枪的位置。

    蔡克己不会吝惜挑拨离间的机会,煞有介事地走到萧云旁边教他用枪,那老奸巨猾的笑容可恨之极。

    “别磨磨蹭蹭的了,开始吧。”蚊子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摆好姿势催促萧云。

    萧云推脱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举起枪来,果然是外行,姿势很别扭,像是妇女白天晒打毯子。

    其他警察们见着蔡局这边很热闹,都以为在玩枪玩得兴起,就没有多想,反倒是觉得人家领导都赤膊上阵地认真练习,自己没理由不更加玩命拼搏,邻近的几个还时不时凑在一起,和衷共济地讨论各自开枪打得准的诀窍,哪里会知道那边正在进行着一场方兴未艾硝烟弥漫的打赌?

    “呯!”“呯!”

    这两枪终于在几个当事人的共同关注下,打了出去,靶子也慢慢往这边移动,成绩即将昭然若揭。

    蚊子笑容满面,子弹一打出去就知道有了,见到萧云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更是心花怒放。

    她探过头去,想亲眼见证一下萧云打的靶数,结果那张靶纸完好无损,脱靶了,竟一环没有!

    萧云揉了揉眉心,轻声叹了口气,回头向满心期待的许子衿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抱歉的动作。

    果然是菜鸟,蚊子忍不住欣喜若狂,连忙回过头去看自己的那张靶纸,笑容却立即在脸上僵住了。

    如出一辙。

    她的那颗子弹竟然也脱靶了!

    萧云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精妙绝伦的神情变化,也探过身去,一瞧乐了,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啊。”

    其他几个人也是十分诧异,瞪大眼睛,尤其是蔡克己,蚊子的枪法神准无比,怎么可能脱靶?

    蚊子怔了很长时间,对于这次发挥失常耿耿于怀,心乱如麻果然不行,耍赖道:“这枪不算。”

    “君子之约贵于诚,不能想起一出是一出。刚才我们可都说好了,一人只打一枪,一颗子弹,而且比谁的环数大,谁就胜出,现在我们俩都没环数,这个大小就无法比了,也就是说,这个打赌无疾而终。”萧云如释重负,这样的巧合真是天注定的,太及时了,既不亏欠蚊子,又不得罪丫头,一举两得,他禁不住笑得梦笔生花,丝毫不想讳莫如深。

    霞光万道。

    已近黄昏,练枪的警察都离开了,靶馆显得空空荡荡,也没有开灯,光线不足,很暗。

    蚊子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结果明摆在那,只好咬咬牙作罢,与夏洛书随着大流回去了。

    蔡徽羽正在细心收拾着棋子,她跟许子衿一共下了七盘,三胜三负一和,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许子衿正在盘问萧云有关银行劫案的事情,整个过程时而一笑,时而一皱眉,如莲花仙子。

    只有蔡克己不知所踪。

    “下次要再遇到这样的事,别逞英雄,知道不?”许子衿听完萧云的讲述,很久才平复心情。

    “晓得了,我又不是那些光风霁月风骨峭峻的正人君子,才不会那么冥顽不灵。”萧云微笑道,这是大实话,在这个礼崩乐坏的社会大转型时代,太过于守正不阿,只会让自己吃亏,所谓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只要坚守自己那份底线,休管他人闲言碎语,当然,在女人面前,谎言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他刚才在回顾银行劫案的那段情节时,省略掉了纳兰葬花所有的戏份。

    许子衿伸出纤指,拨了拨额头的秀发,弯身帮蔡徽羽收拾,轻声问道:“小羽,你爸呢?”

    “谁知道去?找蚊子姐姐去了,也说不定。”蔡徽羽神色平静,将一副象棋整整齐齐摆放好。

    “青蝇点素的人总是麻烦一箩筐。”萧云环顾黑咕隆咚的四周,空喊道,“蔡克己,死哪去了?”

    只是他们谁没有发现,在黑暗深处、靶子尽头,站着一个人,正望着墙上的两个并蒂小孔发呆。

    ******

    (晚上有广东宏远比赛,有些小期待,奉上七千字大章)

    第四十七章 妾薄命,君知否?

    夜,夏夜。

    柔云淡月,无星伴随,那抹苍白月光在黑幕中浅浅晕散,皎洁,却化不开天地间的忧伤与凄美。

    杭州萧山机场,浙江的国际空港,灯火辉煌依旧,像个市郊野外的不夜城,迎接或欢送着四方来客。

    而今晚却与往常有所不同,候机室里不再热闹,冷冷清清,稀疏错落的几个乘客也早早进入了梦乡。

    这种幽静隐涩的黑夜,确实适合睡眠。

    可有一个人却清醒得很,看透了一切,也看淡了一切,此时,是她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最坦然的一刻。

    与世无争。

    她静静站在偌大的落地玻璃前,环抱双手,茕茕孑立,眺望着远方永没有尽头的浓浓夜色。

    那一片天空下,究竟是恋恋不舍却心碎遍地的宁州,还是朝思梦想却暗无天日的北京?

    无人知晓。

    古书上说:月,群阴之本。

    怔怔出神的她,就像天上那轮明月,清美,凄婉,世人只知它的高不可攀,却少懂它的顾影自怜。

    当一个女子在看天空的时候,她并不想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

    原来,令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有多少难以启齿的爱情,在启齿之际,却又已经远去。

    她皱皱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像微风吹落了树梢的一片黄叶。

    自己终究还是没能放下,悲哀,忽然想起了母亲曾经讲过的一番话:孩子,每个女人都很伪善,一生之中心里总会藏着一个人,也许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尽管如此,这个人始终都无法抹去,也无法被谁所替代。久而久之,这个人就会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被提起,或者轻轻的一碰,就会隐隐作痛。

    铭心镂骨。

    嘴角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却不曾想牵扯着心中的伤,让人痛彻心扉。

    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打乱了飞扬的思绪,她回了回神,将指间一直夹着的一张素描画折好,夹进一本《君主论》,里头还有一片已经泛黄的树叶。这张画,是她昨晚依据记忆誊描的,上面斑斑驳驳,显然是泪水侵蚀的痕迹,但内容却依旧清晰可见:一个年轻人正走在一条林荫道上,仰斜三十度,抬头望空,脚底下不经意踩着一张蘸有狗屎的落叶。

    “小姐,到点了,上机吧。”一个管家类的男人踽踽走到她后头,轻声提醒道。

    “好。”她最后一次抬头望了眼江南的夜空,义无反顾地转身,不再有任何留恋,昂首离去。

    下一站,北京。

    杭州,西湖畔。

    这幢小建筑位于岳飞庙前,曲院风荷内,很不起眼,就像一块澹泊古庙中安静守望神灵的雨花石。

    房子外廓为南宋民居特色,门前有一个小院子,用齐肩的木栅栏围了起来,显得井然有序,又不失柔润清圆,院当中种着不少植物,以陶冶性情,红瑞木、黄刺梅、紫叶水蜡、丹东桧柏、红王子锦带,各色品种争奇斗艳,一块巨大的鱼王石立在正中央,上头刻着嵇康入狱离世前写的一句绝命诗,四个字:永啸长吟,与不远处的西湖荷塘景色交相辉映,管中窥豹观云知天,房子的主人必定是一位喜好风花雪月舞文弄墨的雅士。

    折扇探花,纳兰锦玉。

    这是他在杭州的住所,刚搬进来不久,才个把月,对于这幢一枝独秀的房子还没产生日久生情的依赖感,平常也很少在,太忙了,即便偶尔回来小住,也是行色匆匆,被窝还没捂热,又得消失无踪几天,就连享誉天下的西湖美景近在咫尺,也只是囫囵吞枣浏览了一遍,纯属走马观花,根本领略不到其中难以名状的韵味,但他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在一座陌生的城市打拼,能有个落脚地,就算三生有幸,更何况是这么一座历史悠久渊远流长的古居民宅?

    院子外,刚刚有几辆挂着政府牌照的奥迪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不留痕迹,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这是省里头的几名官员在参加完省政协的一场例行会议之后,推掉了所有应酬,专程赶来府上,与他把酒言欢的。他们并不是什么外人,全都是纳兰锦玉他爷爷的得意门徒,异常团结,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正是由于在仕途中常常相辅相成互相帮衬,才使得他们个个都成为了权力彪炳的实权人物,而平时工作繁忙,案牍劳形,很少有时间进京跟老爷子喝上一盅,心里愧疚,只好退而求其次,与老爷子的亲孙子多多走动,权当联络感情,遥寄思念。

    右手画圆,左手画方。

    送走了官老爷,又来了大老板,一辆辆豪华轿车鱼贯而入,这会儿,小楼阁再次宾朋满座。

    二楼里,宽敞明亮的会客厅摆满了两桌酒席,菜系是清一色的东坡肉、杭三鲜、老鸭煲、花童子鸡、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宋嫂鱼羹、爆炒田螺、鱼头豆腐汤等正宗杭帮菜,是纳兰锦玉专门聘请景阳观最著名的杭帮菜大厨烹制而成的,精细的做工,独到的口味,清鲜的风格,让人垂涎三尺,以至心醉神迷。

    一个临时搭起的小舞台上,正在上演着一出传统的秦腔折子戏,《春秋笔?杀驿》,笙歌燕舞。

    须生一踏步,高昂激越地清唱而起:世态多炎凉,人情草上霜。若问邹驿丞,学了汉张良……

    秦魂汉魄。

    簇拥着纳兰锦玉围席而坐的那桌人,全是苏杭一带靠着野路子起家从而富甲一方的企业老总,今晚能迈进这幢小建筑的门槛,令他们觉得无上光荣,这不知是多少富商巨贾们烧香拜佛梦寐以求的,而纳兰锦玉的平易近人,更让他们喜出望外,比原先吞骨蚀人不眨眼的黑龙团好伺候多了,这样的靠山理所当然得拥护。一桌人初次见面,却不生疏,没有心怀鬼胎,反而有着一见如故的亲切感,但也不刻意客套寒暄,一边听戏,一边举杯,一边品菜,一边言谈,每个人在丹青鸟术与古董收藏方面都不是门外汉,一箩筐的共同语言,举止文雅,显得很是融洽和睦。

    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

    而与之大相径庭的,是另外一桌客人,虽然还远没到绿林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夸张境界,但吃菜饮酒侃大山一点也不讲究派头,更不讲绅士风度,舞台上典雅精致的秦腔表演,压根吸引不了他们的兴趣,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刻也没个停歇,尽显饕餮霸气,使到几个在旁边服务的保姆佣人瞠目结舌头皮发麻,这帮人真离谱,喝酒简直就是一番不要命的海量做派。

    不过,如果佣人们知道这几人的真实身份,估计就不会生出这样的错愕感来了。作为公子党顶尖的肱骨之臣,在酒桌上没点血性方刚不可一世的气势,传出去都丢人现眼,抬不起头来。别看他们胸无点墨,但强将手下无弱兵,作为过江龙的公子党,正是倚仗着他们手底下那帮兔崽子不遗余力的英勇奋战,才势如破竹地夺下了浙江大半江山,如今硝烟渐退,当然不能忘记犒劳一下这班呼风唤雨的功臣,烟花柳巷自然不在话下,而这样登门造访的盛情款待,才更令他们感觉唇齿相依当家作主。

    一冰一火,一静一动,一雅一闹,两桌天壤之别的客人倒也奇迹般地相安无事,各取所需。

    再疯狂的盛宴也有落幕的一刻,繁华褪去,热闹的背后,是一片寂寥,喧嚣下,藏着哀伤。

    月满中天。

    夜更静,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露珠往花瓣上滴落的声音。

    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只有舞台秦腔仍在清亮唱响,缠缠绵绵。

    佣人们开始收拾残局,脏碟油碗箸筷酒瓶堆积成山,但留出一桌没敢动。

    谢翘楚正坐在企业老总们的那一桌,一个人面对着残羹冷炙,端着只剩半瓶的特供茅台,一声不吭地狼吞虎咽,极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气势,有滋有味。他生性孤僻,不好热闹,等人走茶凉了,才肯出来填肚子打牙祭塞牙缝。韩小窗逍遥自得地坐在不远的一张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头拿着一面小镜子,无比臭美地查视着脸部肌肤。

    纳兰锦玉负手站在窗前,凝视着漆黑苍穹,一成不变地执着那把古朴折扇,末尾红绸自然垂下。

    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

    这个方向,恰好对着北方,你该正往那里去吧,妹妹,别怪哥狠心,你是鸾凤,不属于民间。

    唉,从未试过心慈手软的他轻轻叹了一声,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冷月如故。

    从古至今,不知多少帝王将相,多少才子佳人,多少平民百姓,多少地痞流氓,都对它崇敬有加寄予厚望,将所有的溢美之词毫不吝惜地用在了它的身上,甚至还衍生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可是,它动容了么,感恩了么?除了无穷无尽的相思,还换来了什么?

    银光下的纳兰锦玉,色若春晓之花,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如同上古寒玉般的双目,冰冷剔透。

    他不喜欢月,很不喜欢,甚至可称得上讨厌。

    一个从不会光明磊落出现、只敢在漆黑夜幕下露面的物体,还是借助外物发亮,有什么值得称颂?

    伪善至极。

    可惜,他没有认真考虑过一点,也许明月正是为了世间能延续光明,才甘心让炽热的阳光烤炙自己。

    舞台上,几名角儿们正在唱着一出秦腔传统剧目《花亭相会》。

    小生幽幽怨怨,拱手而唱:听罢言来问罢信,原来是恩姐找上京,我有心上前把姐认……

    “娘希匹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上什么京啊?都给老子滚蛋。”韩小窗赫然站起来,嘶吼道。

    几名角儿们被这句春日惊雷般的怒骂声吓住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胆战心惊,脸色苍白。

    纳兰锦玉转回身,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也走到一张太师椅坐下,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

    人去楼空,谢翘楚也草草结束了战斗,吩咐佣人们收拾妥当,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下三个人。

    “红豆不长南国,全长我脸上了,真相思!”韩小窗对着镜子,挤出一颗青春痘,恶心到不行。

    “南方的天气,不像咱北方,很潮湿,你可能还没适应。”纳兰锦玉喝着一杯新榨的豆浆,解酒。

    “娘希匹的,哥这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多了些红点,真是大煞风景。”韩小窗的好心情一败涂地。

    “糟蹋了这些青春痘。”谢翘楚叼着一根竹签剔牙,冷不丁来了一句,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

    “靠,巧舌如簧,你的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来。”韩小窗愤愤不平道,立即予以言语上的还击。

    “可我的枪口能吐出子弹。”谢翘楚闪电般从侧部拔出一支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裆部。

    韩小窗虽然知道他不会开枪,但还是有些胆怯,护着命根子,堆出灿烂笑容:“玩笑,纯属玩笑。”

    谢翘楚嘴角扯出一个得意冷笑,透着奸诈,刷,不到一秒,那支手枪又骤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纳兰锦玉静静看着这对活宝的唇枪舌战,淡淡一笑,一如既往的安静恬淡,放下杯子,里头的豆浆已经一清而空。这间会客厅是他拾掇的,并不繁琐,干净整齐,几盆从山西太原运来的金山绣线菊、冷香玫瑰、天目琼花正傲然绽放,小圆玻璃缸里养了几条属花鳉科、比金鱼更好养活的黑玛丽。韩小窗常常喜欢挑逗它们,将手放在鱼缸上头,撩起食欲,又不真投诱饵鱼料,整得现在那几条小鱼一瞧见是他,都懒得搭理,让他好生郁闷。

    古语云: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

    他们仨,并不需要刘关张那样传统的结拜形式,感情已经足够深厚,形同手足,无论谁遭遇不测,都会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扛刀子卖命。良好的家庭教育,成熟的人格魅力,使他们能够富而无骄,至于放下锦衣貂裘的世家公子不当,偏偏走上一条为人唾弃的奸雄之道,并不是离经叛道,也不是悲观厌世,只是不想常被老一辈骂做只会坐吃山空的衣架饭囊罢了。

    谁说富不过三代?谁说帝王多自屠狗辈?谁说名门之后皆是行尸走肉?

    这都是欺天诳地的荒诞之言,他们偏不信这个邪。出生在侯门大院,还是荜门蓬户,并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但成龙还是成虫,倒是可以选择,声色犬马的日子可以润色,粗茶淡饭的生活也照样美妙。志同道合的他们不甘心固步自封,也不甘心因循守旧,立志要成就一番令世人刮目相看的大事业,这也是他们选择加入这个组织最重要的原因。

    夜色如烟,深林几处啼鹃。

    “锦玉,那个阴阳怪气的怪胎怎么也会下江南?”韩小窗也倒了一杯豆浆,尽管他滴酒未沾。

    “他是我妹夫。”纳兰锦玉抚着折扇,轻声纠正他的不敬用词,可温润如玉的脸庞没有表情。

    “别跟我装正经,我知道你也讨厌他。”韩小窗轻微撇了撇嘴,扬起杯子,足足喝了三分之二。

    “两码事,别混为一谈。”纳兰锦玉淡淡道。

    “虚伪。”韩小窗强压着满肚子怨气,狠狠骂了句,把剩下的豆浆灌了个底朝天。

    “我承认。”纳兰锦玉轻声道,依旧没有被他大逆不道的言语刺激到,美如玉的纤指敲着大腿。

    “你难道不想做点什么帮帮小花么?”韩小窗冷声问道,对于折扇探花的无动于衷非常不满,也很不理解。那一天,他正在杭州第五大道咖啡馆与一个新泡的银行职员打情骂俏,突然接到纳兰锦玉的电话,说要去宁州办点事,他二话没说,耍下那个清纯美女就走了,损失惨重也在所不辞,可没想到这一趟的宁州之行,竟然是去堵小花的,令他悔恨交加了好几宿,至今还不敢见自己的妹妹。

    “不想。”纳兰锦玉直截了当。

    “冷血!”韩小窗又忍不住骂了一句。

    “女人是一只水杯,男人是一只杯盖,不管这只杯盖是恰如其分,还是格格不入,只要能拢住杯口,不让外界的微尘秽垢玷污了杯里的水,就应该配在一起。”纳兰锦玉意有所指道,轻轻合起双目,不是因为困了,只是不想让旁人看清他眸里的泪光,这时候的他更美了,像桃花,“京城第一美公子”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一个大男人,被套用“美”字来称赞,是不是该折寿?

    “小花的命真苦,要是我妹被逼嫁给那个变态,皇帝老子也要拉他下马。”韩小窗冷声道。

    “够了。”谢翘楚扬手阻止,轻声道,“谁都知道锦玉是最爱小花的,你以为他想袖手旁观么?”

    “爱个屁,全他妈都是谎言,爱还苟且偷安?爱还亲自去抓小花?草!”韩小窗越说越激动。

    “这段婚事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大军阀们做了统筹安排,我们这些小辈无能为力。”谢翘楚安抚道。

    “那就霸王硬上弓,把小花在中途给截了,乔装一番送出国外,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幸运的话,还能遇上一段良缘,嫁夫生子传香火,再不济,宁可孤家寡人一生,也好过嫁入甄家,半死不活地坐以待毙。再者说了,假途伐虢的事,我们之前又不是没做过,小花上次能顺利逃脱纳兰老军阀的天罗地网,不正是因为我们在幕后运作么?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我们处理起来就更驾轻就熟,必定天衣无缝,手到擒来。”韩小窗翘着双手,阴险一笑。

    “你个猪脑袋都能想得到,纳兰老狐狸会蒙在鼓里?痴人说梦。”谢翘楚抛了一个大大白眼。

    “前怕狼,后怕虎的,成事也被你给整夭折了,你黔驴技穷,我可没有!”韩小窗气得满脸通红。

    “给你泼点冷水,是想让你明白,这事不能一时冲动而为之,必须从长计议。”谢翘楚轻声道。

    韩小窗愣了一下,怒火随即烟消云散,喜不自胜,笑道:“你早说,我还以为你俩铁石心肠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纳兰锦玉终于缓缓睁眼,轻声道:“你们不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放弃吧。”

    安静。

    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韩小窗与谢翘楚对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那种落寞感无可掩饰,肆意妄为。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似乎有着与徐志摩“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一样的无可奈何。

    突然,艾米?皮尔森的《stranded》幽幽奏起,回荡在万籁俱寂的会客厅里。

    韩小窗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瞧,表情风云骤变,哭丧着脸,跟死了亲爹亲娘一般悲恸。

    “谁呀?”谢翘楚很好奇。

    “我妹。”韩小窗的语气悲壮而凄凉。

    “干嘛不接?”谢翘楚更好奇,自己亲妹打来的,怎么就像债主追债来了一样?

    “你傻啊,小花刚被无声无息送走,她现在不就是撒野来了么,我可不想惹祸上身。”韩小窗害怕道。

    纳兰锦玉又合上了双目,并不体谅他的苦衷,轻声道:“接吧,按免提,我也想听听。”

    韩小窗欲哭无泪,但他发话了,没办法,犹豫再三也只好照做,按下了免提。

    “韩小窗!你个生不如死的混蛋!老娘法眼一开,就知道你是个妖孽了!”韩雪破口大骂。

    韩小窗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唯唯诺诺道:“雪儿,谁惹你生气了?哥给你报仇去。”

    “就韩小窗那个乌龟王八蛋!你帮我干掉他,然后喂狗,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韩雪怒不可遏。

    “你就这么对你哥啊?”韩小窗伤心欲绝。

    “谁是我哥?我呸!韩小窗,我告诉你,你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幼稚园程度的大学生,先天蒙古症的青蛙头,圣母峰雪人的弃婴,化粪池堵塞的凶手,非洲人搞上黑猪的后裔,阴阳失调的黑猩猩,被诺亚方舟压过的河马!”韩雪一口气顺到底,骂得痛快淋漓,觉得犹不过瘾,又继续抗大打击面,“我知道纳兰锦玉那龟儿子就坐在你旁边,你让他听好了,他在我眼中,更不是什么好鸟,只是每天退化三次的恐龙,爱斯基摩人的耻辱,生命力腐烂的半植物,和蟑螂共存活的超个体,上帝失手摔下来的旧洗衣机,人类历史上最强的废材,祖先为之蒙羞的子孙!”

    魂不附体。

    韩小窗与纳兰锦玉面面相觑,脸色比茄子还要紫,心里感慨万千,唉,死都不能得罪女人啊。

    谢翘楚幸免于难,浮起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悄声道:“我真替你们感到悲哀。”

    谁知,韩雪在沉默一阵子后,又马上补充了一句:“谢翘楚那死猪垃圾,是上面的全部!”

    “……”

    韩小窗与纳兰锦玉乐不可支,强忍住笑,对着谢翘楚,悄声道:“我们真替你感到悲哀。”

    那一刻,谢翘楚连死的心都有了。

    足足煎熬了十分钟,三个大男人才终于盼到了韩雪撂下电话,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都是冷的。

    他们面对惊涛骇浪,面对枪林弹雨,都能临危不惧面不改色,可刚才却一直惶恐不安心惊肉跳。

    原来笑容妩媚得足以大杀四方的歌后,亦可以由世事洞明的美人,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泼妇。

    难怪乎有专家说,只有百分之二十的男人会在婚后后悔,其余百分之八十在婚前就后悔了。

    男人遇着女人,就像秀才遇着兵一样,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你说一句,她会回你一万句。

    可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敏感时刻,忽然,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三人皆是惊魂未定,紧张得赫然起立,已经准备好了短兵相接,只祈求不是韩雪那尊大神。

    幸好。

    “是我,少爷。”一位管家类的人物幽灵一般出现在房间门口,毕恭毕敬道,那慈眉善目的模样,以及柔风细雨的语气,已经足够打消任何人的戒备心,尤其是那一抹笑容,就像是一颗夜明珠,即便是处于黑暗中,也能光彩照人,不过,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眼睛,会发现右边那只其实是假眼,像一潭死水,但并不耍馐强姑涝保谏细柿敫旱纳耍闪硕姥哿掷锿烦つ昀墼履米帕狡礁璐适庇玫挠褡樱缒悖改辶徵纭?br />

    “进来吧。”纳兰锦玉轻声道,打开古朴折扇,煽来凉风。

    “尚叔,你可吓死我了。”韩小窗拍拍胸脯,仍然心有余悸。

    尚叔也不好奇询问为什么,只是鞠了一躬,微笑道:“对不起,韩少爷。”

    “没事没事。”韩小窗挥挥手,念念叨叨起身去倒了一杯热白开水,猛灌了一口稳定心神。

    尚叔也不矫情,见他不想再说话,就轻车简从走到纳兰锦玉身边,轻声问好:“少爷。”

    纳兰锦玉点点头,缓慢合上折扇,动作柔和,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走了?”

    “走了。”尚叔轻声道,不多说一词,不少漏一字。

    纳兰锦玉若有所思,像被点了穴一般,泥塑木雕,很长时间才眨眨眸子,又问道:“安全么?”

    “有鬼斧、神工两兄弟沿途照看,没问题。”尚叔轻声道,不经意触碰一下手中的玉子,清脆作响。

    “那就好。”纳兰锦玉木讷如石,连笑容也没了灵气,咽咽口水,像把人生杂陈五味都咽下去。

    尚叔并没有离开的迹象,耐心等待纳兰锦玉回过神来之后,试探着唤了一声:“少爷。”

    “还有事?”纳兰锦玉皱皱眉。

    “小姐上飞机之前,将一样东西随手扔进了垃圾篓里,被我发现,捡了回来。”尚叔轻声道。

    “给我。”纳兰锦玉神情严肃,一向稳如泰山的心境,像是一根被突然弹奏而起的琴弦,颤动如丝。

    尚叔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样神秘东西,竟是一张皱巴巴的纸团,不是心细如发,怎能发现?

    纳兰锦玉打开一看,先是一怔,随即惶然,最后丢魂落魄,很久,一语不发将纸团折好,放进口袋。

    纸上头是李白的一首诗,《妾薄命》: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

    (周末来临,幸福也来临,奉上七千五的大章,门徒们笑纳吧!)

    第四十八章 残桥过后,送卿一朵白玫瑰

    歌德说过:毫无节制的活动,无论属于什么性质,最后必将一败涂地。

    显然,萧云在这方面处理得游刃有余,在外头的应酬交际再多再繁,也会适可而止。

    他与许子衿刚从小西湖畔的雍正居拉面馆出来,漫步在寥无人烟的湖边,享受着清凉夜风。

    天上残星几点,那轮明月显得形单影只,惨白的银光又清又冷,落在湖面,被摇曳吹碎开去。

    蔡克己与女儿已经先行离开了,原本还想开车送送这两位年轻人,可他们百般推托,只好作罢。

    雍正居拉面馆的味道不错,尤其是汤底,清淡鲜香,吃时令人馋涎欲滴,过后令人回味无穷。

    平常食欲很小的蔡徽羽破天荒地消灭了满满一碗面,除了偶尔停下来与萧云打打口水仗,其他时间都在吃。此刻,她倚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张小脸肃穆无端,宛如玉雕冰塑,望着窗外,饱得直打嗝,忽然回想起了萧云刚才讲的“父母带孩子去看马戏团表演,是因为他们想告诫孩子:连狮子老虎都这么听话,为什么你不能?”,嘴角竟然十分罕见地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精致脸蛋笑得像花一样动人,但很快就荡然无存。

    萧云百思不解,为啥这小妮子总是对他充满了火药味,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放松精神。

    现在的他似乎不能算作纯粹的穷人了,毕竟手里头拿了第一桶金,而且是一千万,还有四十四套待值而沽的房产,但没谁能瞧出些许端倪来,这些财富对于他来说,仿佛都是水滴入湖,一瞬间就杳无踪迹,激荡不起多大的波纹,生活涛声依旧,他并没有太大的开销,照样过着算得上清贫的日子。

    清风徐来,这一男一女都极有默契地保持安静,沿堤北行。

    绿柳堤的尽头是一座孤苦伶仃的桥,叫残桥,不是故作高深卖弄文雅,只是因为它的确很残旧,连接着对面的鹦鹉洲,不比杭州断桥的精致、秀丽,不及永定卢沟桥的磅礴、壮观,没有上演过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也没有发生过震惊中外影响深远的历史事件,从诞生之日起,就忠实无二地履行着作为一座桥的唯一职责让天堑变通途。

    默默无闻。

    方才一直步履匆匆的许子衿没有匆忙离去,而是驻足桥上,凝望着小西湖,微风撩起发梢,宛若仙子下凡,将鸭舌帽压低了些许,多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朱唇轻启道:“这残桥真小,小得可怜,在偌大的小西湖中,毫不起眼;也很短,短得可怜,往往等人们刚准备驻足观赏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文人骚客留下的浓笔重彩,也没有先辈百姓口诉的美丽传说,平凡得就像世间的一粒微尘,丝毫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可惜,正是它的平凡,注定了不能受到保护,注定了要受世人所摧残,注定了它残桥的宿命。”

    萧云陷入片刻恍惚。

    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她的心迹袒露无遗,感慨残桥的渺小、行短、平凡,只不过是陈词铺垫而已,最后一句才是关键。生活,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它自己永远占据着绝对领导的位置,很少会因为你的卑微,而猫哭耗子假慈悲,对你青眼有加。当无数的傻子高呼着自己控制了生活,掌握了命运,却没看到,生活正在更高的苍穹上,露出讥笑嘲讽的面孔。

    大浪淘沙。

    “桥执着地为水守候一生,却难以逃脱洪水泛滥时,被冲垮地命运。水离开桥,还是水,但桥离开水,就不再是桥了。桥终其一生拿水没辙,但终究会有一样东西,可以收服桀骜不驯的水的,人。大禹治水,李冰治江,甚至前秦皇帝符坚骄傲宣称能够投鞭断流,这说明什么?不是说明水的弱不禁风,而是说明人的裒然举首,往更高层次来看,是整个国家的强悍无敌。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单个的人就好比一条溪流,面对浩荡的历史洪流,或者庞大的国家机器,真的有心无力,渺如蝼蚁。”一向吝啬严肃言辞的许子衿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怎样,竟然长篇大论起来。

    萧云依旧沉默不语。

    “就拿我国的经济来说,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华国经济的梦想,是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宏观计划,一部分是微观愿望,一般来说,前者来自于官方,后者源起于民间,无论前者或后者,关注的往往是结果,对于过程,或者说用何种手段达到结果,却少有人谈及。结果呢?三十多年来的经济史,基本上成为了各种力量、各种利益集团此消彼长相互博弈的历史,他们之间的利益切割,以及构建的产业、资本格局,最终形成了华国经济成长的所有外在现象。所以说,想要在财富上登峰造极,归根结底,在于两个字,掌权。”许子衿不厌其烦道,与平时的轻盈空灵判若两人,伸出两根纤指,拨了拨散乱在侧脸的青丝。

    萧云紧皱眉头弥深。

    “在这个社会阶层日益分化的年代,没权,再不可一世,也没办法一言九鼎。曾经有一位大师跟我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人点悟,名人点悟,不如靠山牢固,这话是金玉良言。多少帝王将相、枭雄奸臣穷极一生智慧韬略,都是在践行这条金科玉律,皇帝修坟墓建龙脉,臣子铺大道搭人脉,妃子为争宠先把脉,无非就是寻找让自己心安理得的靠山。等你以后混进了上层圈子,就会知道官大官小,钱多钱少,未必是最紧要的,最关键的是,必须能左右逢源黑白通吃,这也是社会转型的大势所趋。”许子衿旁征博引,将自己的观点娓娓道来,几乎每一句话都值得细细咀嚼回味。

    这个常常捧着一包薯片看着韩剧痛哭流泪的丫头,虽依然冰壶秋月,但从来没如此陌生过。

    萧云惊颤得无以复加,久久未能平静,无数的话语疯狂涌到嘴边,却一一哽噎,只好沉默。

    一直沉默。

    时间很长,长得似乎已经达到了“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的境界。

    “这桥变了。”许子衿点到即止,不再深入浅出提纲挈领地讲述,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话题。

    可换来的,仍然是沉默。

    “桥面坑坑洼洼,破得几乎不能用,和当年不一样了。”许子衿却沉浸在幽静的意境中,眼神流波。

    “桥没变,变的,只是人。”萧云终于说了句话,本以为身旁的她触手可及,却没想过会这么遥远。

    “是么?”许子衿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脸上少了许多以前固有的大悲大恸,大惊大喜,澹泊。

    “桥面残破,只不过风姿不比当年,但灵魂还是一样,始终是桥,而人,早就今非昔比了。”他笑道。

    “那你呢?”许子衿侧过头去,凝望着他,问得不咸不淡。

    “这座城市变了,我没有。”萧云微微一笑,就像云浮山里树荫深处的一片青苔,干净无垢。

    “不要骗我,你知道的,即使你的谎话,我也会相信。”许子衿柔声道。

    “青天可鉴。”萧云微笑道。

    许子衿轻轻点头,眼神里的温柔不再加以掩饰,双眸如新年华灯初放,微笑道:“走吧。”

    人影无踪,月儿依旧,湖面白晃晃一片晶莹。

    381路公交车,回家的载体。

    今晚的人不少,前面全坐满了,后面也稀稀落落分布着,只有最后两排一如既往地空空无物。

    最后一排,除了可以顺利观察车中全貌,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优点,能开窗,享受新鲜空气。

    晚上的风太凉,萧云让许丫头坐到了外侧,自己坐在里头,窗户开得也不太大,正好隔绝她。

    也许夏夜还不足够凉爽,人们还是宁愿躲在室内吹空调,所以路况挺好,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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