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第 7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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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解透彻一个人,需要耗费太多,而且基本上都是入不敷出,太难了,所以,我会按照我自己的处世原则去评判一个人究竟值不值得深交,而你恰如其分,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扯出一个弥天大局,任凭世人趋之若鹜风起云涌,自己却在一旁不声不响看着好戏上演,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我看不穿,别人看不穿,但总有人洞若观火的,铁证如山,你也不需要失口否认,反正我非常欣赏,不怕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这个人,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不迂腐,喜欢一切有趣的事,一切有趣的人,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知道这个理由你满不满意?”来者耐心解释,慢慢转着无名指上的古玉戒指,动作很轻很柔,像是春风化雨的润物细无声。

    “满意。”萧云微笑道,对这番层层递进抽丝剥茧的箴言,还有什么理由值得骨头挑刺的呢?

    “这么说,你同意了?”来者挑挑浓眉,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他这样主动抛出橄榄枝的,不多。

    “你真这么希望跟我交朋友?”萧云手指有张有弛的扣着酒杯,内心狂喜,嘴上却依然若无其事。

    “求贤若渴,非同小渴。”来者淡淡道,那份调兵遣将般的凌然气势,经过风雨侵袭,早已练就得随心所致,不得不让人心悦诚服。美国有个“居家效应”理论,具体内容是讲一个人在家里或自己最熟悉的环境中,言谈举止表现得最为自信和从容,但如果没有雄厚实力垫底,自信永远是苍白无力的。

    “我很幸运。”萧云摸了摸鼻子,似乎觉得有点羽化登仙的不真实感。

    “彼此彼此。”来者见他这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笑了笑,打趣道,“你不想知道谁看穿了你的把戏?”

    “不想。”萧云轻声道,他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懂得什么该跃然纸上,什么该避而不谈。

    “为什么?”来者有些诧异,因为一个人自以为料事如神,却被别人了如指掌,通常都会勃然大怒。

    显然,萧云是一个例外。

    他微笑道:“假如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味道不错,何必要去看看那只下蛋的母鸡呢?”

    来者一愣,接着深深皱了皱眉,旋即舒展开来,恰似水落纹起的那一刹那,笑道:“有道理。”

    “别鞍前马后了,你越是这样,我越心虚,挖地三尺也找不出我有什么地方闪光的。”萧云苦闷道。

    “你是个天才。”来者也不打算旁征博引,只轻描淡写说了五个字。

    萧云皱眉,并没有一丝如梦初醒的欣喜感,反而有点自生自灭的颓唐,摇摇头,轻声道:“这个是世界上没有天才,所谓的天才,只是比普通人多了百分之一的天赋。如果这个天赋运用不好,那么他就可能变成百分之十的累赘。我妈妈语重心长地跟我讲过,最好的天赋,不如最差的勤奋。”

    “最好的天赋,不如最差的勤奋。”来者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越读越觉得妙不可言。

    不知怎的,萧云似乎对“你是个天才”这句话深恶痛绝,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仰头饮尽烈酒。

    来者惊讶,对于他这样判若两人的变化有点始料未及,手指敲了敲大腿,掏出一包烟递给他一根。

    “刚才见你和贾行长抽得不亦乐乎,估摸你喜欢,我带着烟,但不爱抽。”来者见他畏手畏脚,遂笑道。

    萧云接过来,掏出自己那只便宜劣质的打火机,咔嚓,点燃,小熊猫,很正宗,烟雾缭绕。

    突然发现,烟是好东西。

    来者自责,不知这句话会触到他逆鳞,现在见他恢复安如泰山,算不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策略?

    他自嘲笑了笑,把伏特加端到鼻尖处,也不喝,只是细嗅着,然后轻声道:“真羡慕你,年轻,身体可以随便挥霍,想当年我跟你一样,还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时候,想抽烟就抽,无所顾忌,想喝酒就喝,开怀畅饮,现在不行喽,岁月不饶人,老了,做什么都投鼠忌器,连打肿脸充胖子的勇气都一泻千里,基本上到了‘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的田地了,‘三高’前赴后继地统统来袭,烟不敢多抽一根,酒不敢多喝一两,人生顿时少了太多的色彩斑斓,唉,真是百年容易过,青春不再来啊。”

    “说得这么摇摇欲坠,我觉得诚惶诚恐。其实,你这种年龄,才是女人青睐的黄金时段。”他笑道。

    “这点我倒是承认。”来者低声说了一句,随即忍不住大笑而起,那厚实的声音气壮山河。

    四十而不惑,有着丰富多彩的人生阅历,有着如火如荼的巅峰事业,有着临危不惧的过人气魄,不像年轻人的心浮气躁,不像老年人的老气横秋,沉淀了铅华,内敛了桀骜,这样成熟的中年男人,绝对是供不应求的抢手货,无论是饥肠辘辘的女学者,还是野心勃勃的女白领,即便是无欲无求的良家妇女,也会虎视眈眈,争个人仰马翻的。

    “信佛吗?”来者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轻轻摇晃起酒杯,尚未融化的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声响。

    “为什么这么问?”萧云皱了皱眉头。

    “没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给人一种梵音飘渺的静逸感,所以就随口问问。对了,西山寺最近请了一尊乘龙观音,很灵,如果信,可以去拜一拜。”来者轻声道,他是生意人,商场沉浮,很多时候都是听天由命,由不得你不信鬼神。他本来也觉得这些东西太过玄乎,故弄玄虚诓骗世人而已,但自从有一个人跟他讲过一句话:“小富由勤,大富由命”,他便改头换面,不再固执己见,过节拜神,入庙烧香,彻底沦为了一个家中物件要摆放在哪里都要请风水大师指点迷津的虔诚信徒,后来听说香港的黄大仙很灵,每年他都会托那边的朋友安排行程,忙中偷闲去请愿还愿,现在站在成功的山顶回望过去,百感交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原来真的是古来万事东流水,过后方知不由人。

    “举头三尺有神明,如果机缘巧合,我还真得去一趟。”萧云轻声道,带着几分毕恭毕敬的神色。

    “我很乐意当向导,助你一臂之力。”来者谈笑自若,像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一样,厚重,博大。

    萧云笑了,的确像清幽庙宇,伸出一只手,轻声道:“正式认识一下,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萧云煞费苦心地与苏楠演出一幕金蝉脱壳的戏码,无非就是引这条大鳄上钩,显然,成功了。

    来者握住他那只优雅如钢琴家的大手,浮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缓缓说出三个字:“柴进士。”

    *****

    (王者归来,恢复如常,萧小七同志继续前进。今天是农历十二,还没出正月,还属于年,不过属于晚年了,烟雨门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晚年幸福。今天又是西方情人节,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七十章 有许多后台的大妖怪

    无论何时何地,在最终胜负显现之前,绝不能押上所有的筹码。

    洛克菲勒。

    邱式显然没读过这句话。

    对普通人来说,身处体制外的社会底层,很少有机会接触到一些高层面的人或事,也没见过什么声势浩大的场面,平时要是碰巧撞见一列警察开道警笛长鸣的气派车队,就足够七嘴八舌讨论好几天了,而今晚,许多人就足够幸运,在楚河区寻常的大街小巷上,亲眼见证了宏伟壮观的一幕:数不清的警车从四面八方赶来,风驰电掣,颇有夸父追日的态势,排山倒海一般疯狂向鼎湖会馆涌去,霎时燎原议论纷纷一大片,谣言满天飞。在老百姓眼中,鼎湖二字早就超越了一个小湖的字面意义,代表着权势滔天,挥霍无度,**三千,有谁会想到从来都是载歌载舞的会馆会发生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变故?鼎湖原本宁静祥和的氛围荡然无存,每个人虽然不至于惊恐万状,但起码是惴惴不安。

    五十几辆横冲直撞的警车呼啸而至,一百多个荷枪实弹的警察鱼贯而入,几乎囊括了楚河所有警力。

    楚河分局局长纪宛丘亲自带队,让人乍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轰动全国的惊天命案,气氛骤然凝重。

    人心惶惶。

    邱式像检阅部队的军区首长,最后一个慢条斯理地踱步进来,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把玩着一枚硬币,银色的小东西在各道指缝间来回翻动,那张不捯饬也像被包养的帅气脸庞一反常态,深刻得如重峦叠嶂,而那套过于轻浮的白色西装不见影踪,重新换上了一套黑色唐装,与长孙能臣的装束不谋而合,但可惜的是他驾驭功夫尚欠火候,没能将那份成熟底蕴刻画得入木三分,所以只是形似神不似的东施效颦,颇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得意忘形。

    刚才的噩梦,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愿再忆起,自己变成落汤鸡不说,那辆独一无二的捷豹也长眠湖底。

    带着这个奇耻大辱,他抛下哭得声嘶力竭的魏娜,让她自行打的离开,自己也叫了一辆车,垂头丧气回到家中。当时纪宛丘正和其他两个荣辱与共的分局局长陪着他爸邱祭祖筑长城,四人玩了挺久,已经摸了八圈,兴头正起,而邱式的突然出现,再加上这副湿漉漉的颓废模样,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广泛关注。

    尤其是纪宛丘,忍痛割爱,放下刚刚摸到可以叫糊清一色的七索,屁颠屁颠跑过去嘘寒问暖。

    他这个人,业务水平一般,在市刑警队呆过很多年,官运不算亨通,虽然破过不少案子,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证据确凿的小案,汗马功劳没有立下多少,所以只能一直原地踏步,长期担任副队长一职,但却是邱祭祖倚重的近臣,属于嫡系部队,在局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去年年底,恰逢张至清准备要上调省里,便偷偷摸摸搞了一个门前清,对人事权城门大开,集中提拔安插一些亲信,纪宛丘时来运转,一扫流年不利的晦气,赶上了末班车,一步登天,坐上了青黄不接的楚河分局二把手的位置,而他那巧舌如簧察言观色的公关能力开始挥洒自如,令他一路水涨船高,在今年的五月份更上一层楼,摘掉副字,扶正了。此刻,见到邱公子如此的失魂落魄,当然得一表忠心,问明情况原委之后,当即拍板给他报仇雪恨,掏出手机,一口气连拨了10通电话,那义正言辞的口吻,使到几名正在洗浴中心搓背的派出所所长衣冠不整地就往外跑。

    而向来爱子如命的邱祭祖从头至尾都默不作声,悄无声息地摸了一张牌,然后截糊,自摸十三番。

    这样六月围城,鼎湖方面竟然还是一套缩头乌龟的做派,没有派出一名高管来跟警察衔接沟通。

    够种。

    邱式对这事似乎也不放在心上,视线不停地在面面相觑的人群中搜索,寻找可以出这口恶气的目标。

    其实,并不是他不想报复鼎湖,只是在临出门前,邱祭祖终于开口,轻轻嘱咐了一句:“别动鼎湖。”

    父亲之命,怎敢不从?

    好,鼎湖既然不可以动,那就另辟蹊径,反正他没觉得这是当头一棒,因为这世界上有替罪羊一说。

    “请问,哪个是萧云?”纪宛丘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像晴天霹雳一样,瞬间使大堂炸开了锅。

    祸不单行。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轩然大波,众人神情各异,有些人幸灾乐祸,譬如车泰来他们,有些人愁眉不展,譬如唐悦儿他们,有些人怒目而视,譬如张宝他们,有些人爱莫能助,譬如贾伯侯他们,有些人漠不关心,譬如林紫竹他们,有些人平静如故,譬如南宫青城他们。而更多的人则是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心态,闲看窗外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今晚,确实奇妙到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更难以置信的是,焦点人物竟然都是同一个人,当中刺激的明争暗斗实在难以描述。不过,鹬蚌相争也好,两虎恶斗也罢,他们并不是太在乎,只要事不关己,就坚决高高挂起,但如果能在置身事外的同时,欣赏到一场令人大快朵颐的饕餮盛宴,夫复何求?

    世故到令人发指。

    靠近阳台的沙发上,柴进士微微眯起双眼,死盯着邱式,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不屑道:“狐假虎威。”

    而处在风口浪尖的萧云表现得令人大跌眼镜,并没有一丝一毫风雨将至的惊慌失措,只是笑而不语。

    原本还在苦思冥想用什么张良计过墙梯来试探鼎湖方面,老天却突然掉下了馅饼,怎能让他不笑?

    “谁知道萧云在哪里?”纪宛丘像天生给领导顶缸护驾擦屁股的劳命人,又问一遍,这次声如洪钟。

    “我知道。”一个年轻人把玩着一只精致小茶杯,施施然走过来,很淡定,微笑道,“他在这里。”

    纪宛丘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去,萧杀气甚浓,正了正顶着国徽的警察帽,问道:“你就是萧云?”

    “如假包换。”萧云微笑道,没有前倨后恭的奴才做派,也没有吞吞吐吐的懦夫风范,神情坦然。

    “带走。”纪宛丘也不过多寻根问底,干脆利落地一声令下。

    身后几名早已是摩拳擦掌想建功立业的警察闻风而动,掏出晃眼手铐,几步跨上前,那种大义凛然,真是像雷锋同志在日记里写的那样“对待敌人,就要秋天扫落叶一样”,终于让人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同仇敌忾。饭碗是谁给的,就得听谁的话,对付站在人民对立面的歹徒,不需要奋不顾身视死如归,但对付站在领导对立面的傻蛋,就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既然纪宛丘是个跟屁虫式的货色,那他身边的人,当然也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了。

    萧云不怵,也不打算反抗,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慷慨就义样,任由几个警察七手八脚地给他拷上双手。

    这幅画面,令人一下子就联想起《乔纳汉的秘密》里的镜头:一只弱小的羚羊被一群野狗生吞活剥。

    张宝和孔阳虽然火冒三丈,很想将这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但此刻竟不动声色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处。

    因为那个即将身陷囹圄的年轻人用眼神知会了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强压怒火。

    可在关乎清白的大是大非面前,总会有人挺身而出,锄强扶弱的。

    “纪局长,这样风风火火,会吓着很多人的,做事别太过分,太张扬,见好就收,丢了西瓜捡芝麻这种欠缺考虑的破事,只会让你得不偿失。”这句霸气甚喧尘上的话语当然不可小觑,出自锦湖集团老总柴进士之口,一字千金,他闲庭信步,走到了风暴眼的核心地带,顾盼自雄的模样,会让人不自觉就心生敬畏,又开始慢慢转悠着左手尾指的那只古玉戒指了。

    罗曼?罗兰:政治的后台老板,总是金钱。

    纪宛丘当然认出了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不敢得罪这尊大佛,迎风吐艳,笑道:“原来柴总也在这?”

    “这样高档的宴会,我怎么能缺席?倒是你们这些人民卫士的出现,让我有些害怕。”柴进士轻笑道。

    “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纪宛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不留下目中无人的把柄来。

    “纪局这样说,我就该天打五雷轰了。警察办案,每一个守法公民都应全力配合的。”柴进士轻声道。

    “谢谢柴总,理解万岁,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这就撤,你们继续吧。”纪宛丘扬扬手吩咐,准备离开。

    “那倒不用这么来去匆匆,纪局既然大驾光临,怎么着也要喝上几杯吧?”柴进士永远是热情好客。

    “不了,我们这些吃公家饭的,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有公务在身,不方便,改日吧。”纪宛丘婉拒道。

    “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日后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咱好好喝上两盅叙叙旧。只是现在我有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你们抓的这个对象,恰好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想了解清楚一点,他到底犯了什么罄竹难书的罪行,能让纪局亲自出马,这样兴师动众?”柴进士停止转动古玉戒指,他当然不会相信萧云真的触犯天条,这种打击报复的戏码他见过不少,只不过是头一回参与其中罢了,神情开始慢慢走上正轨,恢复了我佛慈悲,那白中透红的清秀面孔,像涂了油彩似的闪闪发光,两条漆黑的、细长的眉毛,铿锵有力地向上扬着,将到顶端时,才弯成弧形。

    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一死一生,乃见交情。

    一直洗耳恭听的邱式做了一个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摆手动作,纪宛丘心领神会,沉默下来。

    “这不违反政策吧?”柴进士平静道,见纪宛丘没有表态,又多问了一句。

    “你算那棵葱,警察依法行政也要跟你汇报情况?”邱式还是显得过于年少轻狂,不懂得折锐摧矜。

    “你不认识我?”柴进士挑挑眉头。

    “克林顿当年也问过我这个问题,而我现在的回答,与那时候的一样,我认识你是孙子。”他狂妄道。

    柴进士欲哭无泪,揉揉太阳穴,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那个虽然束手就擒但始终带着一抹清净如竹微笑的年轻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同样是风华正茂,差距咋就这么大呢?难怪李世民当年会大发感慨:‘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邱公子,你不认识我,我倒认识你,虽然跟你爸不是太熟,但见了面,还是能寒暄问候几句的。作为一名长辈,我想啰嗦几句,希望你不要介意,人生一世,草生一春,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福不可享尽,规矩不可行尽,凡事太尽,势必早尽,到头来只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而已,得饶人处且饶人,总没坏处。”

    “废话连篇,少拿我爸说事,没用。大叔,作为一名晚辈,我也想啰嗦几句,希望你不要介意,人贵有自知之明,你都一把年纪了,没必要掺和到我们年青人的争斗乱局中,真的,别到时候自己斡旋不成,反而跟别人结下梁子,落了个坏名声,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再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里给我说三道四指手画脚?”邱式嘴角扯了扯,不屑一顾。

    “你真不认识他?”戴着手铐的萧云无语,摸了摸鼻子,这个俗世公子恐怕除了美色,一无所知吧。

    邱式掏出一根烟,庐山,熟练点着,粗犷地抽了几口,耸耸肩,轻声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最好还是认识一下,又没有什么引狼入室的损失,他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萧云煞有介事道。

    “叫什么?”邱式也是有好奇心的,虽然斜睨着柴进士,却是在问萧云,又惬意地吞云吐雾了一口。

    “他叫李四书。”萧云自作主张地介绍着,神情严肃到一本正经。

    柴进士啼笑皆非,这厮也太能装神弄鬼了吧,这会工夫就让他改名换姓了,然后迷惑不解接踵而来。

    “李四书?”邱式夹着烟,脑筋急转弯,努力在搜寻着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字,以期能勾起一点回忆。

    “对,他就是你四叔。”萧云淡淡道,忽然扬起一个暖风熏得游人醉的唯美微笑,令人瞬间迷茫。

    猫戏老鼠。

    咬文嚼字的小把戏,众人顿时明白过来,轻笑,也包括柴进士自己,除了不幸做了一回老鼠的邱式。

    “自己都快沦为阶下囚了,还这么口无遮拦,会很吃亏的。”邱式气急败坏冷声道,心烦气躁地接连喷了好几口烟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牲口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刺头,见谁蛰谁,他透出了风雨飘摇暗夜如磐的愤怒和孤独,想要反驳,又没点底气,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只能糊弄糊弄花痴女人,在行家面前,一蹦三尺高的能耐都黯然失色,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恨不得把这个不知死活的混球给活埋了,那才叫酣畅淋漓。

    “我这人不会说话,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放心上。”萧云立即真诚道歉,让人顿生负荆请罪的错觉。

    邱式嘴角不禁又扯了扯,不过这一次是汗颜,面对这样一个人,真是老虎咬刺猬,不知道怎么下口。

    “别看你老是找我茬,其实我得感谢你。”萧云思维跳跃,前一秒还冷嘲热讽,下一刻就感激涕零了。

    邱式倍感意外,有点窃喜感,放下一百多号的警察不管不顾,弹了弹烟灰,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是你令我重新审视自己,没认识你之前,我真没发现原来我有以貌取人这毛病。”萧云认真道。

    “……”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微小的事物往往更难对付,例如你可以坐在五千米的山顶峰,却很难坐在五十厘米的针尖上。

    被一个普通年轻人这样再三戏弄,邱式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暴跳如雷,将烟头狠狠向萧云砸了过去。

    当然,如果想一击即中,有点天方夜谭。

    萧云轻轻一侧身,那一丁点星火随即飞了过去,相隔仅仅一寸,摇摇头,撇撇嘴道:“真粗鲁。”

    邱式气喘如牛,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毕现,对着那几名警察狂吼道:“还愣着干嘛,带走!”

    可是,西游记告诉我们:凡是有后台的妖怪都被接走了,凡是没后台的,都被一棒子打死了。

    显然,萧云是有后台的,而且是一个有许多后台的大妖怪。

    几名警察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人出声阻止了。

    南宫青城。

    他永远像皇太子一样的高贵,举止优雅,谈吐不凡,轻声道:“邱式,没必要这样不依不饶。”

    邱式惊骇失色,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最敬重的人竟然说出这句话,愣愣道:“青城,你帮他?”

    皇太子浅浅一笑,似乎无论他的表情是怎样,都会让人觉得称心如意,轻声道:“就事论事而已。”

    邱式失望的神情无所遁形,咬牙切齿,第一次选择了叛逆他的话,不容置疑道:“他,我非要带走。”

    皇太子愣了一下,一声叹息,向萧云露出了一瞥抱歉微笑,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钻牛角尖。

    他从不会强人所难,既然邱式吃了秤砣铁了心,营救工作,等私底下再做吧,大局观确实令人咂舌。

    可还有人威武不能屈。

    韩雪。

    她从人群中走出来,拿着一只纯白色OPPO音乐手机,递给六亲不认的邱式,冷声道:“李书记。”

    “哪个李书记?”邱式不接手机过来,睨着这位高不可攀的歌后,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猖狂笑意。

    “宁州市委副书记李松如,认识了吧?”韩雪冰冷道,清美如月的容颜现出了少有的愠怒,她虽然在智商上冰雪聪明,但是在情商方面,从来都是嫉恶如仇的,绝不会藏头露尾,一如此刻,神情像下了整整一晚的鹅毛大雪一般天寒地冻,十分痛恨这个螳臂自雄的家伙,尤其是他那抹自以为可以大杀四方的笑容,简直道貌岸然得一塌糊涂。

    邱式这才接过手机,却没有听,作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举动,直接挂机,笑道:“你让他跟我姥爷沟通。”

    “你……”韩雪瞠目结舌,也哑口无言,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傲慢不羁,堂堂市委副书记的电话也敢这样悍然不顾地对待,这下彻底没辙了,对于早早离开家乡北漂的她,在宁州并没有多少根深蒂固的政治关系,能找到的最牛人物,也就是以前住在她家隔壁的李松如,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手举着邱式递回来的手机颇为尴尬,原本还打算在南宫青城面前表现表现,这下可好,弄巧成拙了,真想找个缝钻进去,刚一撇头,却忽然瞥见萧云完美俊脸上还是绽放着他那一贯迷死人不偿命的天使微笑,猛然间有种心醉的感觉,不可思议,她赶紧拨弄一下秀发,来掩饰过去那一刹那的娇羞。

    黄庭坚在《赣上食莲有感》里说:莲生淤泥中,不与泥同调。

    萧云就是这种人。

    乍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一旦时间长了,仔细研究,会发现,他永远是精力充沛,永远是坚如磐石。

    “还有没有人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邱式奉陪到底,明刀明枪可以,耍阴斗狠也成,就算你跟中央步调一致,我也不理,玉石俱焚又如何?没怕过。宁州是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如果谁没见识过我的手段,放心,我一定会令你大开眼界,如果谁想在我背后捅刀子泼脏水,放心,我会先下手为强,让你先走一步。不怕跟你们摊开来摆明讲,萧云,今晚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如果谁还想搬石堵路,我奉劝一句,狗急了,会跳墙,人若急了,不知会做出怎么样穷凶极恶的疯狂事情来。说真的,如果没有气吞山河的胆识,没有精卫填海的能耐,最好别逞强,为赋新词强说愁,是最不明智的。好,现在,我最后再郑重其事地问一遍,有谁还想当这只出头鸟?”邱式完全像一只走火入魔的疯狗,高行阔步,巡视着四周,说出了一番令人不寒而栗闻者足戒的话语。

    静若处子。

    可谁也没发现,风暴最外围,原本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病态青年缓缓起身,悄然离开。

    他要等的事情终于如期而至了,为什么还不走呢?

    步出大堂门口之后,更加寂静,想一口遗弃枯井里的一汪死水。

    他停步,掏出一部手机,不贵,用苍白到恐怖的手指快速拨下了一串天底下鲜为人知的住宅号码。

    “喂,您好,请问找谁?”一把女声响起,显得彬彬有礼家教有方。

    “庆姨,晚上好,荣叔叔在吗?”病态青年平淡道,推了推那副死气沉沉的黑框玳瑁眼镜。

    “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呢,他在书房,你稍等,我这就给你转过去。”庆姨显得喜出望外。

    静谧,那边沉默了半晌,一把如千里磅礴的黄河一般浑厚气势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哪位?”

    病态青年嘴角微微上翘,配上病恹恹的模样,触目惊心,慢吞吞道:“荣叔叔,是我,甄青衫。”

    第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烽烟再起。

    中庸,生存之道。

    却很少有人心领神会,以至驾轻就熟,更遑论炉火纯青了。

    对于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邱式来说,字典里就根本不存在“中庸”这两个字,总是妄自尊大,这也不能怪他,家庭宠溺熏陶使然,捧在手里怕摔了,喊在口里怕化了,打小开始,欺男霸女便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事情,不管闯了多大的祸,都有人无声无息地替他擦干净屁股。最经典的一个案例,莫过于他初三那年,辣手摧花,一不留神把隔壁班的校花搞大了肚子,可惜纸包不住火,连续呕吐了几天的校花在家里人的再三盘问下,最终还是坦白从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花季雨季的年龄就未婚先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如果消息不胫而走,前途很可能会毁于一旦,这无疑给了望女成凤的校花父母当头一棒,两人当时就气愤填膺到不行,马上纷纷向单位请假,然后跑到学校,跪在校长面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说一定要给自己的闺女讨回一个公道云云。校长是一个混迹官场多年早已八面玲珑的人物,一方面挖空心思,巧言安慰着这对度日如年的父母,另一方面转过身来就阳奉阴违,给当时还是拱月分局局长的邱祭祖挂了个电话,通风报信。在得知这个大逆不道的消息之后,邱祭祖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来不及严厉训斥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立即开始运作自己苦心经营了许久已经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一个小时不到,正在家里闭关自守的校花就被几个身份不明的警察强行带走,偷偷摸摸到城郊一家设备简陋荒无人烟的诊所落了胎,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人民医院开具了一张权威医学证明,明确指出,校花虽然不是黄花闺女,但从没有过怀孕史。邱祭祖这头得知利好消息,那头就开始和学校、法院、检察院、信访办、市府办等等可能会涉及到的部门打过招呼,以做到万无一失滴水不漏,而事情的结果,也让他笑逐颜开,甚至是大喜过望,那对可怜的父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带着自己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不成人样的女儿远走他乡,离开了这个已经居住三十余年感情笃深的是非之地。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在宁州,敢于与邱式明着勾心斗角的人,只有两大顽主,其他的即便有这实力,也不愿惹是生非。

    而今晚,连两大顽主都选择了偃旗息鼓袖手旁观,那么,还有谁能够扭转乾坤起死回生的呢?

    有。

    邱祭祖。

    所谓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混蛋,在邱式内心深处,父亲就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可靠,稳固,深邃,雄秀,陡峭,险峻,无论是工作场上的运筹帷幄,还是江湖厮杀的精妙布局,都是那样的赏心悦目,尤其是眼光独到这一点,更令他顶礼膜拜。邱祭祖这条能屈能伸的白浪中华鲟,纵横宁州政坛已经整整二十年,从来没有试过站错队伍表错情,宁州几次影响广泛几乎连根拔起的政治风波都牵连不到他,这的确难能可贵。无论是久远到咸丰年代的倪悟道,还是刚刚谢幕却彷如隔世的张至清,抑或现在初登宝殿但如日中天的庞月明,他一看一个准,几乎都是在对方掌权的前两三年就开始跟在后面摇尾乞怜,凭借着这种鹤立鸡群的能力,再加上岳父迟望之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官位一路扶摇直上,扎根稳牢。

    五十而知天命,以前常常倨傲自威的邱祭祖早已褪去那份狂妄,那份冲动,变得低调,收敛。

    大赌败家,小赌怡情,筑长城,俨然成了他最喜欢的业余活动,既可开动脑筋,也可收心养性,总好过终日沉湎美色,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今晚,本来兴趣雅致很高,约了几个老臣子喝点酒摸几圈,享受一下风平浪静国泰民安下的闲来无事,但邱式狼狈不堪的出现,彻底打破宁静,他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一下,刚抓起牌的手一抖,就掉了一张牌,一万,邪门,很不好的兆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心里暗叫大事不妙,龟儿子闯祸了,这回闯大祸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

    冤有头债有主,主动去鼎湖挑事,彻底结下梁子?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脑袋进水病得不轻。

    前年,鼎湖会馆开张剪彩,整个江苏只邀请了两个人,省的一把手荣高堂,以及市的一把手张至清。

    对于这家神秘会所,几乎没有人真正知道其幕后的掌控人,也没有一点小道消息泄露,密不透风。

    惹不起,躲得起。

    此刻,会馆二楼大堂再度鸦雀无声,谁也不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谁也搞不懂邱大公子兴风作浪的目的所在,只能隔岸观火。而那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今晚给他们带来了太多惊喜,太多震撼,即便是现在也不例外,已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他,竟然还是一副不温不火不咸不淡不卑不亢的安静姿态,妖孽,大妖孽。风波渐息,一百多号严阵以待的警察正打算押着代罪羔羊萧云功成身退,可一段优美悦耳的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刺耳响起。

    邱式的手机。

    “爸。”邱式怒发冲冠的情绪急转直下,立即变得低声下气摧眉折腰,与刚才的不可一世判若两人。

    “放人。”邱祭祖在手机那头直截了当。

    “什么?”邱式被这句劈头盖脸的话弄得有点发懵,下意识问道。

    “如果你不想你老爸现在就解甲归田,马上把人给我放了。”邱祭祖头一次以这种冰冷语气跟他讲话。

    “为什么?”邱式终于听清楚了他父亲的口谕,但不甘心就这样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还在垂死挣扎。

    邱祭祖沉默下来,不知道是在酝酿情绪,还是难以启齿,过了很久才突然出声,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悲愤语气,缓缓道:“踩了地雷阵,捅了马蜂窝,你还有脸问为什么?邱式,你太让我失望了,这并不是什么气头话,直言不讳说一句,我从来不奢望你能成龙,但起码不要成虫,以致害人害己,你爸不是可以点石成金的神仙,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替你逢凶化吉的,懂吗?你知道刚才谁给我打电话?如果我说出来,估计没人会相信,不单止不会相信,还会认为我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千真万确,真实到令我一下子六神无主心跳全无,是荣高堂,是省委书记荣高堂亲自给我打电话,请我,请我这么一个山高皇帝远芝麻绿豆大的公安局长放人,如果换做是你,会不会吓到瘫倒在地?”

    差不多一语成谶,因为邱式的脸色霎时苍白一片,像大病初愈的孱弱无力。

    金箍棒伸得太长,捅到天庭凌霄殿了。

    邱式恍恍惚惚挂掉电话,内心剧烈跳动的趋势愈演愈烈,大有燎原之势,点燃一根烟,狠狠抽着。

    众人诧异,迫切想知道是什么人打了这一通电话,能令邱公子落魄成这副两头不到岸的困苦处境。

    一旁观察入微的纪宛丘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小式,怎么了?”

    邱式并不急着给出答案,接二连三吞云吐雾,然后果敢扔掉烟头,踩熄,饱含风木之悲道:“放人。”

    语惊四座。

    有谁能料事如神,知道事情还会这样峰回路转呢?

    “我没整明白。”纪宛丘被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字彻底弄糊涂了,刚才还斩立决,怎么就刀下留人了?

    “我也没整明白。”邱式说完这句话,苦大仇深地瞥了一眼依旧淡淡微笑的萧云,就转身离开,很坚决。

    纪宛丘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喊出来,只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功败垂成。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龙争虎斗,甚至没有短兵相接,一场声势浩大气势磅礴的风波就这样草草收场,颇有点狗尾续貂的残败之意,让人顿生雷声大雨点小的失望感,不过那个年轻人的否极泰来,还是令他们觉得挺吐气扬眉的,毕竟能让四处滋事而无所顾忌的邱式吃瘪服软,不易,实在是大快人心。

    尘埃落定。

    可作为当事人的萧云对事件的平稳落地,却没有一点欣喜若狂的表情,只是松了松有些微痛的手腕,失望的神情悄无声息爬上眉梢,又在下一刻不露痕迹地杳无音讯。倒是他今晚新认识的几个朋友神态各异,韩雪当然是欢呼雀跃,撩起风情万种,足以招蜂引蝶了;林紫竹却充耳不闻,一副冰天雪地的冷美人做派,漠然站在一旁;柴进士则相反,春暖花开,破天荒地抽了一根烟,虽然有些踉踉跄跄,却一口不剩;而永远像皇太子般高雅的南宫青城悄悄走到了远端,他不适合与众人乐,有点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的格格不入;只有被萧云巧用移花接木的方式强硬成为朋友的北斗七星君不见了踪影,其实,他们早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夕就离开,并没有欣赏到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可惜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繁华落尽,再漫长的夜宴也将降下帷幕,众人意兴阑珊,逐一离开。

    雨也许累了,变得若有似无,疏疏落落,点点滴滴,像落英缤纷过后的萧条景象。

    湖边一辆白色的三菱跑车旁,站着两个人,像两个鬼鬼祟祟的毛贼,正闷闷不乐抽着烟。

    “暗藏,你说,邱式,会不会有事?”车泰来夹着烟,任其静静燃烧,那一点星火鬼魅难述。

    “他易忘事,不怕,顶多郁闷两三天而已。”应暗藏踮起脚尖,轻轻触了下一滩积水,倒影瞬间涣散。

    “妈的,便宜,那个萧云了。”车泰来显得愤懑难填,狠狠抽了一口闷烟,吐出来,想吐出一切不快。

    弄巧成拙,的确如鲠在喉。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报一箭之仇的,不能操之过急。”应暗藏斩钉截铁道,到时新仇旧恨一起算。

    “明白。”车泰来点点头,由于拙嘴笨舌,说不出什么头头是道,只好附和,但笑容有些怙恶不悛。

    “你怎么走,跟我先回南京?”应暗藏扔掉了大半支没抽过的烟。

    “成。”车泰来抽完最后一口,捋了捋落在平头上的白色雨珠,也扔掉烟头,然后上车。

    白色的三菱跑车来了一个华美转身,快速驶出了鼎湖会馆停车场,一往无前,向南京进发。

    可惜,这两位公子哥从没想过这一离开,差点就踏上了一条穷途末路,也从没想过会那样惊心动魄。

    “我送送你?”柴进士静静站在自己的座驾前,司机正至死不渝地?(:

    ) ( 枭雄赋 http://www.xshubao22.com/2/22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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