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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楚明一边连连说“对不起”,一边手忙脚乱地端起另一杯酒,半躬着腰,对李书记说:“李书记,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说着,就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李书记也把酒喝干,说:“我中午一般是不喝酒的,今天你过生日,我破个例。陈先生是琪琪的父亲,等下我也敬他一杯。其他人就不要敬我了,我一起和大家喝一杯!”
说着,就转身敬了陈远乔一杯,又和大家干了一杯。
佘楚明等人一直站着不敢坐下。待李书记把第三杯酒喝完,佘楚明满脸堆笑地说:“李书记,这个包厢太小了。要不,大家一起换到888包厢去。那个包厢宽敞一些,空气也好些。”
李书记摇摇头说:“没必要。这样吧:我等下和这位徐局长还有点事要谈,你们如果只是过来敬酒的,那就先回去吧!那边应该还有客人在等你们,别耽误你待客。”
佘楚明等人知道他这是下逐客令了,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只好躬着腰一一告退。
陈远乔以为李书记真的和徐飞要谈什么重要的事,便很识趣地拉着陈梦琪也离开了包厢。
此时,包厢里只剩下李书记、徐飞、叶鸣和那个秘书。
李书记若有所思地盯着对面桌上那只佘楚明喝酒的酒杯,沉吟片刻,忽然问叶鸣:“小叶,这个佘楚明对你怎么样?开始是不是很看不起你?”
叶鸣因为考虑到琪琪的面子问题,一直没跟李书记和徐飞他们说他在888包厢受到羞辱之事。此刻听李书记这样一说,不由吃了一惊,忙说:“是有一点,您怎么知道的?”
李书记哂然一笑,说:“很简单,我是从他的相貌和言行举止中看出来的。”
徐飞很感兴趣地问道:“李书记,很多人传闻您能够从一个官员的相貌和言行举止中判断出他是否清廉、是贪官还是清官,有没有这回事?您是怎么判断的?”
李书记呵呵一笑,摆摆手说:“言过其实,言过其实!不过,有些人的言行,确实能反映出这个人的心态,也能反映出这个人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原则。通过对他这些东西进行综合分析,有时候确实能判断出这个人的品行和清廉指数。这是一种科学的分析方法,而不是如你口中所说的那样神乎其神。”
叶鸣也笑着说:“李书记说的这些东西,我记得历史上的曾国藩也有过类似的看法。据说,曾国藩不信天命,但非常相信命相,对《麻衣相术》有很透彻的研究。而且,他总结出了几点识人断相的经验,说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器宇,事业看精神,寿夭看指爪,风波看脚跟……据说,根据他的这些方法去判断一个人,往往看得非常准。所以,他统帅的湘军之中,有很多后来功名赫赫的将帅,比如彭玉麟、刘传铭、张树声等,都是他通过看相觉得他们大有前途,这才极力提拔起来的。”
李书记欣赏地看了他几眼,点点头说:“近代的名人,我比较推崇的,就是曾国藩。我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某日,曾国藩的学生李鸿章带了三个人去拜见他,请曾国藩给他们分派职务。恰巧曾国藩散步去了,李鸿章示意让那三个人在厅外等候,自己去到里面。不久,曾国藩散步回来,李鸿章禀明来意,请曾国藩考察那三个人。
曾国藩摇手笑言:“不必了,面向厅门站在左边的那位是个忠厚人,办事小心谨慎,让人放心,可派他做后勤供应一类的工作;中间那位是个阴奉阳违,两面三刀的人,不值得信任,只宜分派一些无足轻重的工作,担不得大任;右边那位是个将才,可独当一面,将大有作为,应予重用”。
李鸿章很是惊奇,问:“还没用他们,大人您如何看出来的呢?”曾国藩笑着说:“刚才散步回来,在厅外见到了这三个人。我走过他们身边时,左边那个态度温顺,目光低垂,拘谨有余,小心翼翼,可见是一小心谨慎之人,因此适合做后勤供应一类只需踏实肯干,无需多少开创精神和机敏的事情。中间那位,表面上恭恭敬敬,可等我走过之后,就左顾右盼,神色不端,可见是个阳奉阴违,机巧狡诈之辈,断断不可重用。右边那位,始终挺拔而立,气宇轩昂,目光凛然,不卑不亢,是一位大将之才,将来成就不在你我之下。”
曾国藩所指的那位大将之才,便是日后立下赫赫战功,并官至台湾巡抚的淮军勇将刘铭传。”
徐飞仔细地听完李书记讲的故事,又问:“刚刚您说佘副市长肯定开始看不上小叶,您这是怎么判断的?”
李书记想了想,说:“我是从他失手打落酒杯的这个动作中判断出来的。这个动作看似偶然,却暴露出了他的几个性格方面的缺陷:第一,他身为一个副市长,行事却毛毛躁躁,证明他的性格很不沉稳,做事急于求成;第二,他看见我这个省委常委,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所谓媚上者必欺下,他对我谄媚,对小叶这样的基层公务员就肯定很傲气,所以他肯定会瞧不起小叶;第三,他的目光在和我对视时,躲躲闪闪,而且在敬我酒时把酒杯都打翻,证明他内心很慌乱,看到我很怕。如果是一个行得正坐得稳的清官,他怕我这个纪委书记干什么?再加上他原来是省会市规划局的局长。而省会市这几年在房地产开发方面的乱象,已经被媒体几次曝光。据说,这些乱象产生的原因,都和规划局有关。所以,我还担心他有廉政方面的问题。小叶,你如果真的找了小陈做女朋友,我建议你和她这个舅舅保持一点距离,不要掺和进他的那些事情里面去。”
叶鸣忙点头说:“您放心,这一点警觉我还是有的。”
第八十一章叶局长
由于李书记还要赶回省委去开会,徐飞也要尽快赶回k市去。所以,他们又聊了十几分钟后,李书记和徐飞便起身与叶鸣告辞。
佘楚明一直安排两个服务员守在走廊里,吩咐他们只要828包厢的客人出门准备走,就要立即通报他。
因此,当叶鸣陪着李书记和徐飞走到888包厢门口时,佘楚明、陈远乔等人及时从包厢里钻出来,一直把李书记等人送到电梯口,这才重新回到包厢里。
叶鸣最后一个回到888包厢,他刚走到门口,佘楚明等人立即就满脸堆笑地迎过来,并把他硬拉到对面的主位上坐下。
而在此之前,陈远乔、陈梦琪父女也已经被安排到了里面的尊客位置。
佘楚明吩咐服务员再斟美酒、重整杯盘,又加点了几个菜,说要好好庆祝一下琪琪和叶局长牵手成功。
直到此时,叶鸣才听出来:佘楚明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把对自己的称呼从小叶改成了“叶局长”。
叶鸣刚刚提拔几天,几乎还没听人喊过自己做“叶局长”。尤其现在是从一个副市长口里喊出来,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在佘楚明再次这样喊他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说:“佘市长,您还是交我小叶吧!我那个副局长,也就是个副股长。这里这么多局长在,您喊我做局长,确实有点羞愧!”
佘楚明却正色道:“叶局长,你这个观点我就不同意了!我们都是国家公务员,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的职务和级别,只是代表我们不同的岗位,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不管官大官小,只要你在那个职务上,就可以用那个职务称呼你。
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我们的国家元首,被称为主席,而我们乡里的人大负责人,也被人称为主席。这国家主席和乡里的人大主席,级别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可是,如果国家主席和乡人大主席同时出现在一个乡里面,那里的乡亲肯定两个人都是喊主席,并且这也并没有什么别不别扭的问题,对不对?”
市国土局局长赶紧附和说:“对对对,还是佘市长水平高,打的比喻也恰如其分。叶局长,你就不要纠缠于这个问题了。来来来,我们喝酒!”
这些人里面,此刻除了陈梦琪之外,最高兴的当数陈远乔了。
他做梦都没料到:自己女儿相中的这个新冷县的小公务员,居然会是省纪委书记的干儿子。而且,看那个纪委书记的神态,对他这个干儿子还十分信赖、十分喜欢。
据佘楚明说,这个李书记一直无儿无女。那也就是说:这个叶鸣,将来很可能是要给李书记养老送终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的女儿,就算是找了一个才貌双全、后台硬扎的金龟婿。看来,这是老陈家的运气来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以自己家的财力,加上叶鸣的干爹家里的权力,将来两家一联姻,说不定就会成为天江省的一股巨大的势力……
因此,在饮酒的过程中,他一直在笑眯眯地看着旁边的叶鸣,越看越是喜爱,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女儿有眼光、有福气……
本来,他是不赞成女儿跟着叶鸣去新冷县的,这时候却完全改变了主意。在和叶鸣喝完一杯酒之后,他转头问陈梦琪:“琪琪,你是不是今天就准备跟小叶去新冷?如果要走,我打个电话给你超哥,让他在那边做好迎接你的准备。”
陈梦琪还没有答话,佘楚明就急忙说:“姐夫,你急什么?叶局长现在找了琪琪做女朋友,怎么说也是我未来的外甥女婿是不是?琪琪只有我这一个嫡亲舅舅,我今天又是过生日。所以,叶局长和琪琪是一定要到我家里去玩一天的。至少,也应该让叶局长知道我这个舅舅的家门开在哪个方向,是不是?哈哈哈——”
陈梦琪见自己的情郎一下子被这些平时傲气十足的市长、局长众星捧月般奉承,心里甜得就像喝了蜜糖水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顾忌地把头斜靠在叶鸣的肩膀上,脸上漾满了幸福甜蜜的笑容……
当酒席快要散了的时候,佘楚明生怕叶鸣不去他家玩,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陈梦琪说:“琪琪,记得昨天中午的时候,你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叶局长有一个搞房地产开发的朋友,有点事想到家里来找我。我因为昨天下午有点事,所以当时没有答应你们来家。要不,叶局长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你那个朋友,让他赶到金桥来,我们一起到我家里去坐坐,晚上我再请你们吃饭——姐夫,你也去!”
叶鸣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记起那是徐飞的请托,说他有一个同学要批一个规划手续,但卡住在是规划局,需要找佘楚明签字才能办好。
一想起这事,他心里不由感叹:昨天没有李书记,是自己求人办事求不到,而今天李书记一出现,就变成别人求着给自己办事。这官场,真是个展示人情百态的万花筒啊!
叶鸣不知道徐飞还想不想给他同学帮忙,便打了一个电话给他,问他那个同学还要不要找佘市长。如果要找,请他赶快赶到金桥大酒店来。
徐飞在电话里高兴地说:“要找,当然要找啊!我同学刚刚还打电话给我了,我还正准备再次让你跟佘市长说说呢!兄弟,请你们稍等,我立即就打电话给他。”
半个小时后,徐飞的同学就驾着一台奔驰车赶了过来。
他是和叶鸣电话联系赶过来的。在888包厢,佘楚明热情地接待了他,并要他和叶鸣等人一起到他家里去谈。
这个商人姓任,刚刚来省城搞房地产,各方面关系还没有疏通。此刻,他见佘副市长如此客气、如此热情,脸上满是受宠若惊的表情,并坚持要把四个包厢的单全部买了。
佘楚明忙板着脸说:“任总,你这就不对了。你是徐局长的同学,而徐局长和我这个外甥女婿又是很好的弟兄。你如果要买单,那就是见外了,那我们就只好公事公办了。”
这个任老板人还比较忠厚,一听佘楚明这样说,吓了一跳,忙说:“好好好,我听佘市长的,不买单,不买单!”
在说这话的同时,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叶鸣,心里在盘算:等下事情办成了,一定要打个大大的红包给徐飞的这位小兄弟!
第八十二章利诱
那天下午,佘楚明邀请了任老板、叶鸣、陈梦琪、规划局局长等人一起到他家里去玩。
陈远乔因为要去布置安排陈梦琪去新冷发展的事,所以他吃过饭就回到公司去了。
在要分别时,他把叶鸣拉到一边,很期待地问:“小叶,你也知道:琪琪非常喜欢你!刚刚在888包厢,她舅舅问她什么时候跟你订婚?她自己害羞,不敢说。但我知道:她很想现在就跟你订婚。虽然,我和你曾经有过约法三章,不以婚姻来束缚你。可是看琪琪的意思,她巴不得就在这里订婚以后再跟你回去。你觉得呢?”
叶鸣吓了一跳,忙摇手说:“陈叔叔,这可不行。我们曾经约定过的:我牵琪琪的手,就是让她摆脱抑郁症的困扰,而不是真的要找她做女朋友。再说,我现在一无所有,存款顶多买得起一个钻戒。以你们的排场和家世,如果订婚太寒碜了,岂不惹人笑话?”
陈远乔忙说:“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后来问过琪琪,她说了:只要你愿意订婚,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给她买个定情的信物,哪怕就是个五块十块的地摊货,她都高兴。但是,订婚时必须把一些亲朋好友叫过来,一起吃顿饭,和大家宣布一下就行了。当然啰,她虽然这样说,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如果真愿意跟她订婚,我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你所有需要准备的东西,都由我来操办,车子也好、房子也好、钻戒也好,都由我准备,对外就说是你给琪琪的礼物,你看这样办怎么样?”
叶鸣摇摇头说:“陈叔叔,谢谢你和琪琪看得起我。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和琪琪先以朋友身份交往,如果日后真的有感情了,再订婚不迟。”
陈远乔失望地叹一口气,思索了一下,又试试探探地问:“你有李书记这层关系,能不能想办法调到省城来?我和琪琪的妈妈都舍不得琪琪回到新冷去。你放心,你只要调过来,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琪琪在河西有一套别墅,好车也有几台,你们一起过个小康生活还是没问题的。还有,如果你能够放弃你的工作,你可以到我的公司任职,代替琪琪担任公司总经理,琪琪就在家里做全职太太。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人脉,做一个公司总经理,那是绰绰有余的。而且,我也相信:只要你来到我的公司,我们公司日后会得到更大的发展。”
叶鸣见他一直在用一些物质的东西引诱自己,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一心想稳固女儿和自己的关系,但心里还是有点反感,便有点不悦地说:“陈叔叔,很对不起,我非常喜欢我现在的工作,也对我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如果您舍不得琪琪离开你们,可以让她留在省城,不要跟我去新冷。”
陈远乔见他流露出不满,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苦笑着说:“小叶,我倒是想把琪琪留在身边。可如果你去了新冷,她会留在省城吗?你不记得她在浪漫牵手的舞台上说过的那句话吗:你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即使跟着你去要饭,她也心甘情愿……还是那句老话:女大不中留啊!”
发完这个感叹后,他想了想,又说:“你也知道,我是在新冷起家的。首先在那边搞了一个煤矿,后来又转行做投资公司、开娱乐场所,现在,新冷的红日宾馆和蓝月亮KTV还是我的产业,由我一个小老弟在那边经管。我那个小老弟你应该听说过,叫龚志超。”
叶鸣一听“龚志超”三个字,吃了一惊:这个龚志超人称超哥,是新冷黑道上最有实力的老大,目前经营多家娱乐场所和赌场,据说手下的小弟就有好几百。
而且,这个超哥不仅在黑道上名声赫赫,在白道上也很吃得开,和公安局、检察院的很多领导都是称兄道弟的,还认了新冷县现在的人大常委会主任毕华锋做干爹。
所以,很多人说:在新冷县,没有龚志超摆不平的事情。黑道上的人只要一提起超哥,就会肃然起敬,再凶蛮的角色也得服软放低……
因此,当他听陈远乔说龚志超是他的小老弟时,很是惊讶,便问道:“您是怎么结识龚志超的?那是新冷县赫赫有名的黑道老大啊!”
陈远乔笑了笑,说:‘不是我结识他,而是他本来就是我的小兄弟。当年他初出道时,一无所有,就带几个混混在街上给人了难混两个饭钱。后来他犯事进了看守所,有可能要判有期徒刑。我因为认识他,便花了点钱,找关系把他捞了出来,又让他在我的蓝月亮KTV做经理,每月给他不菲的工资。
也就是在蓝月亮这段时间,让他结识了很多黑道和政界的人物,有用我提供的资金和他们深入结交,这才慢慢有了名气。我后来遭到仇家追杀,连琪琪都差点被绑架,只好在外面躲了一段时间。后来那仇家出事了,我才回到省城开始重新打拼。
但是,尽管我人在省城,但龚志超一直把我当恩人和大哥看待,对我还算尊重,每年的重大节日,必要到我家里来拜见我。而且我在新冷的产业,他也打理得很好,从不瞒报收入和利润。所以,我让他在新冷照顾琪琪,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
叶鸣听他毫不忌讳地提起他过去在黑道上的经历,心里不由掠过一丝阴影:他本来就一直在怀疑那次绑架陈梦琪的事情,觉得那件事非常蹊跷。现在看来,当时因为陈远乔也在黑道上混,那些歹徒绑架陈梦琪,肯定也是因为江湖恩怨。所以,陈远乔既不敢报警,在琪琪被救出后也不敢在呆在新冷,第二天就匆匆跑路了……
陈远乔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猜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说:“小叶,你不要担心,我现在早就和江湖上的那些事脱钩了。你和琪琪交往,绝对不会影响你的前程的。至于龚志超那里,他曾跟我说过:他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我赐予他的。因此,他会终身感激我,终身把我当他的大哥。而且,他现在在我省城的公司也有大量投资,经济命脉也掌控在我的手里。你如果不想和他交往,他绝不敢来打扰你。这一点,你自己把控就是,没有必要担心。”
第八十三章传说中的麻将贿赂
陈远乔离开后,佘楚明就带着叶鸣等人到了他的家里。
他的家现在还在市规划局家属院内,就是普普通通的三室两厅的房子,估计也就120多平方米,而且里面的装修也很简单——这一点,倒是令叶鸣有点吃惊,暗暗怀疑李书记对他的判断是不是有错?
那个任总也对佘楚明这个有点简陋的家有点惊讶,由衷地说:“佘市长,您也太清廉了点。您这个房子,比一般的普通家庭还简单啊!如果不是亲自来过,有谁会想到这是一个堂堂的副市长的家?”
佘楚明呵呵一笑,说:“任总,人生天地间,俯仰一世,即使有再多的钱财,也不过白天三顿饭、夜晚一张床,有一个容身扎身的地方就可以了,要那么多房子、那么豪华的装修干什么?”
说着,指了指客厅墙壁上挂着的一幅书法作品,继续说:“我最喜欢刘禹锡的《陋室铭》,所以请我省著名的书法家刘贞坚老师给我写了这幅书法作品,挂在客厅里,以资自勉。你看看: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这些话说得何其经典!我主管了二十多年的城建规划工作,我的心愿可以用杜甫的一句诗来形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他刚一吟完诗,规划局长就带头鼓起掌来。
陈梦琪听到她舅舅这番冠冕堂皇的自我表白,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觉得有一点恶心:她的父亲曾偷偷告诉过她,佘楚明在市区的房子就有十八套,在郊区还有一栋以他侄儿名义买的别墅。平时,舅妈和表弟都住在另一套复式结构的豪华公寓里。而规划局家属院内的这套房子,只是他平时表示清廉的一个道具……
叶鸣经验不足,对官场上这种掩耳盗铃的表面功夫还不十分了解,所以对佘楚明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喝了一会儿茶。任总几次提头,想要佘楚明给他把字签了,但佘楚明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付诸行动。
任总不知道佘楚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开始有点发懵。直到快三点的时候,佘楚明忽然提出来:大家这样坐着很枯燥,不如来搓几圈麻将吧!
此时,任总才反应过来:搞来搞去,原来自己不放点血还是不行啊!
于是,他赶紧笑眯眯地响应道:“佘市长这个主意好,既有娱乐性,又能增进友谊和感情。佘市长,我打麻将可是非常厉害的,到时候赢了您的钱,可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啊!哈哈哈!”
佘楚明也笑着说:“牌桌上大家都是公平的,以娱乐为主,带一点小彩头,谁赢谁输都不要挂怀。任总你放心,只要你有本事,今天把我口袋掏空,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叶鸣平时几乎不打麻将,也不关心官场上的那些挖空心思捞钱受贿的“窍门”,所以根本不知道佘楚明的所谓“打麻将”,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想让任总在牌桌上放点血出来,他才肯给他签那个字。
所以,当佘楚明提议要他坐一方时,他赶紧推辞说:“佘市长,很不好意思,我这辈子打麻将的次数可以用手指头数出来,只是懂得基本规矩,还不能算是入了门。所以,我就不能奉陪各位了。”
佘楚明今天要任总陪他们打麻将,倒不是他自己想赢钱,而是想让叶鸣从任总口袋里掏点钱出来,送他一个人情——在他看来,叶鸣是税务局这样的权力部门的,应该非常清楚他今天喊任总打麻将的用意,也一定会领这个情的。
孰料,叶鸣在这些官场潜规则方面却完完全全是个“菜鸟”,所以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佘楚明以为叶鸣推辞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便笑呵呵地说:“叶局长,我们这里的人都不是以赌博为生的,不过就是闲来无事搓两把娱乐娱乐,谁也不是高手,所以你不用担心,只要懂得打麻将的规矩就行。再说了,打麻将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纯粹就是靠手气和运气。你现在正是鸿运当头,说不定等下你会一吃三,一个人赢钱呢!哈哈哈!”
陈梦琪也很少打麻将,但是她很想让叶鸣坐在麻将桌上,她就像个小媳妇一样坐在他身边,给他倒倒茶水,给他出出主意——这样的场景,她想起就觉得很温馨。
因此,她也撺掇说:“叶大哥,你只管打就是,我给你在边上看着。我虽然也不大会打麻将,但两个人看牌,总比一个人强些,好不?”
叶鸣见房子里再也没有别人,如果自己不打,这一桌麻将就凑不起来,明显是扫大家的兴,只好勉勉强强地坐到桌子上,说:“佘市长,那我就陪大家打几圈。对了,你们是打多少钱一炮?”
佘楚明轻描淡写地说:“大家都是亲朋好友,就权当是娱乐吧,打个小五就行了。”
叶鸣不懂“小五”是多少,便问道:“小五是不是点一炮五元、自/摸十元?”
对面的规划局长笑了起来:“叶局长,现在省城的人打麻将,起点是五十元一炮。佘市长说的小五,是点一炮五百元、自/摸一千元!”
叶鸣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忙摇手说:“佘市长,这个玩笑开大了。我包里的钱,还不够放几炮的,您还是另外喊一个朋友来吧!”
陈梦琪笑着按着他坐下,然后从坤包里拿出两万块钱来,放到他面前的桌上,说:“你怕什么?只管打就是。万一输了,我车的尾箱里还有十多万元,等下去拿上来就是。”
叶鸣没办法,只好坐下来,心神不宁地陪着他们打了起来。
陈梦琪把身子倚靠在他的身上,很甜蜜地看他抓牌出牌,不时指点他一下。
奇怪的是,尽管叶鸣牌技很臭,但好像运气特别的好:只要一听牌,上手的任总或是对面那个规划局局长就会在第一时间放炮,好像能看清他手里的牌似的;而他打出去的每张牌,别人都不要。而且,只要他一打“清一色”或是“将将胡”,他上手的任总就会给牌给他吃,帮助他落听……
打了两个小时后,身为“麻坛菜鸟”的叶鸣,居然和佘市长一样,每个人都赢了五六万元。而那个任总,一个人就输了十万。
第八十四章车祸
其实,在麻将打到中途时,叶鸣就已经明白了:任总和那个规划局长坐到麻将桌上,就是准备来输钱的。这场麻将一开始就注定了输赢结果:自己和佘楚明赢,任总和规划局长输。
在任总输了十万以后,佘楚明觉得今天目的已经达到,便主动说:“任总,你今天手气太背了,到此为止吧,估计你也扳不回你的老本了。”
任总假装不依说:“佘市长,我在牌桌上是个不信邪的人,而且后劲很足,您就给我个机会,让我捞回本来吧!”
规划局长笑着说:“任总,适可而止吧!牌我们天天可以打。你今天认识了佘市长,以后在一起的时间很多,还怕没有扳本的机会?今天你如果再打下去,只怕会越陷越深啊!”
任总这才好像万分不情愿地从桌子上站了起来。
叶鸣既然知道了今天打牌的猫腻,是断然不会要自己“赢”的那六万多块钱的。于是,他把钱推给陈梦琪,笑着说:“今天的本钱是你的,我只是在桌子上给你打工。这赢的钱还是你拿走,我就算过了一把牌瘾吧!”
陈梦琪横了他一眼,嗔道:“什么你的我的?分得这么清楚干吗?这是你赢的钱,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你大大方方地拿走就是,给我干什么?”
叶鸣不想跟她争辩,只好说:“你先给我拿着吧,我又没有带包来。”
陈梦琪这才嫣然一笑,把那些钱都装进她那个大大的坤包里。
把麻将收好后,佘楚明主动对任总说:“你把报告拿出来吧,我给你签了,等下一起出去吃饭。”
晚上吃饭的地方仍然是金桥大酒店。陈远乔安排好了陈梦琪在新冷的事情,也过来一起吃饭。
在饭桌上,当任总买了单走了以后,佘楚明郑重其事地告诫陈远乔说:“姐夫,我知道你现在摊子铺得很大,有好几个大项目在同时开工。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国家在近期极有可能出台大的房地产调控政策,会对房地产业进行一定的打压。你现在到处买地囤地,到处开发新楼盘,资金的盘口越来越大。
我听说:你已经开始利用你的两家投资公司,在民间高息融资了。你这是走的一条极端危险的道路。要知道:一旦国家房地产调控政策出台,房价下跌,房地产市场需求萎缩,你的资金就无法及时回笼,就有可能一夜之间断裂资金链。最可怕的是:一旦那些在你的投资公司存了钱的民间借贷者,得知你公司资金出了问题,就可能出现挤兑的现象。那时候,你就不单单是破产的问题,而是有可能被公安局以集资诈骗罪立案。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陈远乔现在正是搞开发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哪里听得进佘楚明的话?在他说完以后,他无所谓地说:“楚明,你不要担心。我那些民间融资,都是短期的,利息也不是特别高。而且,我是做了充分准备的,时刻保持我的开户账号里有两到三个亿的现金,以备不时之需。我现在开发的几个楼盘,都在黄金地段,增值的潜力很大。房地产需求再萎缩,我相信我的房子和门面还是销售得出去的。不过,你今天既然这样提醒了我,我会采取一点措施,缩小民间融资的规模,争取把风险控制到最低。”
其实,陈远乔心里非常清楚:佘楚明之所以要这样提醒他,就是怕他的公司万一出事,引发了群体事件,到时上级一追责,会牵连到他头上来……
为了让佘楚明放心,他当即掏出手机,打了龚志超的电话。
“小超,你听好了:恒丰公司和祥和公司,自今日开始,不再接受存款。如果有取款的,也不要劝他们再续存,把本息一起退给他们。”
恒丰公司和祥和公司,就是陈远乔在新冷的两家投资公司,由龚志超一手经营,主要负责给省城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进行短期融资。
龚志超虽然对他的这个决定有点不理解,但还是很听话地说:“乔叔,您放心,我坚决执行你的决定……对了,琪琪妹妹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下午过来,到你那边吃晚饭。你好好准备准备,她是陪她男朋友过来的。”
“好的,我已经在新冷宾馆订了一个最大的包厢,到时候我的一些朋友都会来作陪。”
待陈远乔挂断电话后,陈梦琪有点害羞地说:“爸,我随叶大哥回新冷,你这么大动干戈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超哥,每次我们回去都搞得轰轰烈烈的。他手下的小弟又多,那场面闹闹哄哄的,我很不习惯。再说,叶大哥是机关的,如果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迎接他,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陈远乔呵呵一笑,说:“琪琪,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只是要他把你在桃花坳的那栋别墅清扫收拾一下,安排两个女人进去给你做饭打扫卫生。另外,要她给你找一份闲事做做,消磨消磨时光。至于明天的接待问题,我已经叮嘱他了:只允许他几个心腹小弟在场,此外都是公安检察和其他政府部门的人,不会失小叶面子的。”
叶鸣其实根本就不想和龚志超这样的人结交,但陈远乔既然已经安排了,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听之任之。
第二天下午,陈梦琪开着她那台红色保时捷跑车,载着叶鸣径直往新冷县开去。
在车上,叶鸣问陈梦琪:“昨天晚饭时你舅舅跟你父亲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吗?有没有什么感想?”
陈梦琪无所谓地说:“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其实,我劝过我爸,我们有现在这些家产,几辈子都吃不完了,不要再去折腾了。可他根本不听我的。仍是到处买地,到处搞开发,把资金全部都陷到里面去了。不过,现在的房地产市场还算可以,应该问题不大。”
此时,车子已经开到了新冷火车站附近,离城区只有几公里了。
在一个拐弯的地方,陈梦琪刚刚将车子减速,从旁边一条小岔道上忽然斜刺里冲出一台摩托车,“砰”地一声撞在保时捷的车头右边的保险杠上,一条人影从摩托上飞了出去,摔倒在路边的水坑里。
第八十五章碰瓷
陈梦琪在摩托冲出来的同时,向左猛打了一把方向盘。
按她的判断,这台摩托如果稍稍留了点意,或是在冲出来时减了速,是不应该撞到自己的车子上来的。
可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这台摩托好像就是故意要来和她这台价值四百多万元的保时捷旗舰跑车亲密接触一样,不偏不倚地撞到了车的保险杠上。
陈梦琪见那个骑车者笔直从摩托上翻了出去,跌在水坑内一动不动,吓得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赶紧猛踩刹车,把车子停到路边,和叶鸣一起跳下车去看那个被撞翻的人的伤势。
躺在水坑内的是一个身材偏瘦的年轻人,正趴伏在水坑内大声呻吟。
叶鸣和陈梦琪听到他还能出声,总算松了一口气。
叶鸣赶紧过去扶起他,在他身上到处察看,却只见到在他手腕处擦破了一点皮,其他地方没看到明显的伤痕。
那年轻人躺在叶鸣的手臂上,眼睛半开半闭,仍在痛苦地大声呻吟。
陈梦琪脸色苍白地站在边上,用颤抖的声音对叶鸣说:“哥,他身上没看到外伤,是不是伤到内脏了?你看他痛得那样厉害,可能是肋骨断了,我们赶快送他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就在这时,叶鸣和陈梦琪身后突然围上来六七个留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脖子上和手臂上刺着各种图案的年轻人,把他们两个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而在那台保时捷车子旁边,也站了三四个同样打扮的年轻人。有两个还在那里拉扯车门,试图钻进里面去。
一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年轻人围着那台保时捷转了两圈,又看了看车的牌照,见是省会市的号码,眼睛里流露出惊喜不已的神情。
在看完车子和牌照后,这个人走到叶鸣身边,看了看他怀里那个呻吟得越来越厉害的伤者,抬手拍了拍叶鸣的肩膀,说:“兄弟,你惹大祸了!你知道你撞的人是谁吗?”
叶鸣摇摇头。
那男子说:“他叫黄玉东,是东站街上老大黄玉亮的亲弟弟,我们都是亮哥下面的小弟。你说:今天这事你是想私了还是想公了?”
叶鸣看了看他们的阵势,立即明白了:今天自己和陈梦琪遇到“碰瓷”的人了。
他原来就听一些开车的人说过:东站附近专门有一伙烂仔,其中大部分都是吸毒的人员。他们每天骑着摩托在东站附近游荡。一旦发现有外地牌照的好车开过来,他们就派一个练过功夫、身手敏捷的同伙,从东站广场与电厂相连的岔道口冲出来,制造撞车“事故”,然后找汽车车主敲诈勒索钱财……
想通了这一节,叶鸣反倒冷静下来了——只要不是真的撞伤了人,那就不用担心了。几个小小的瘾君子,他一根手指头可以扒倒一大片,文的武的都不怕他们。
于是,他眯缝起双眼,问那个为头的人:“公了怎么说?私了又怎么说?”
那年轻人见他一点都不惊慌,倒有点诧异,便加重语气说:“公了嘛,我们喊交警过来,先把你这台豪车放到交警队的停车场摆个十天半个月,等候交警裁决。我们这位受伤的兄弟,你先给他送到人民医院,先做全身检查,再安排到最好的病房养伤,在医院里住一两个月,如果彻底好了,算你们运气好,赔点营养费、后续治疗费、护理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就行了;如果你们运气不好,我这兄弟出院后留有残疾,那就只好请你们养他一辈子了。”
陈梦琪越听越心惊,于是插言问道:“那私了呢?私了是怎么办?”
那年轻人扫了陈梦琪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容,慢悠悠地说:“私了嘛,非常简单。你们现在拿三万元现金出来,用于我这位兄弟修理摩托、到医院看病。以后的事情,统统不要你们管。即使我这兄弟以后瘫了废了,那也是我们的事,绝对不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这个和叶鸣讨价还价的烂仔叫李金海,是东站街上混混头子黄玉亮手下的得力干将,在团伙里专门负责组织“碰瓷”诈钱的“生意”。
他们平时“碰瓷”,一般敲诈的数额在五千到一万元之间。但今天,他见这一对年轻男女开的是保时捷跑车,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估计是从省城开车来新冷游玩的一对情侣,而且绝对是富二代。所以,他便狮子大开口,一口就开出了三万元的价格。
他估计,这两个“菜鸟”肯定会还价。但不管他们怎么还价,绝对不能低于两万元。
叶鸣听他说要三万元私了,心里的怒火腾地冒了上来,刚想怒斥他一顿,旁边的陈梦琪却偷偷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动怒,对那个李金海说:“你是说拿三万元就放我们走是吗?”
李金海点点头,说:“没错。你只要把钱摆出来,你们可以立马走人!”
陈梦琪把叶鸣拉到一边,低声说:“哥,这些人都是些混混,你一个国家干部,犯不着跟他们吵闹打架,那样传出去有失身份。再说了,我们昨天不是打麻将赢了六万多元吗?我们给他们三万得了,花钱消灾,权当我们只赢了三万块钱。”
叶鸣一想:自己刚刚提拔到一分局当局长,以后东站这边也是自己的管辖范围。如果今天在这里跟这些吸毒的混混打一架,即使打赢了,也会落下一个和烂仔打架的恶名,确实有损形象。
而且,这些吸毒的人,是没有廉耻、没有自尊的,如果这次得罪了他们,他们以后阴魂不散,老是去税务局纠缠自己,也确实是个大麻烦……
想至此,他只好强行咽下胸口那团恶气,心不甘情不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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