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伊人 第 8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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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现在起,你抱在怀里的这一个女孩儿,她是你的了。你要爱护她,使她在你的爱护之下成长起来……”

    七年来,老师当年的话,早已深刻在他的头脑中了。想忘都难以忘掉了。不想都会经常浮现在头脑中,或清晰地响在耳畔。

    走过江桥,下了那边的桥梯,他又滑倒了一次。

    “小妹,对不起。摔着你没有?”

    当他这么问时,乔乔在他背上哭了。不过他不知道她哭了。她咬着袖子哭。自从听父亲对乔乔说过“对不起”三个字,乔祺也学了过去,也开始喜欢对乔乔说“对不起”了,仿佛那是会使她听了开心的话。

    抖落被褥上的雪,安顿好乔乔,仍使她斜依在自己怀里,挥鞭催马时,天已黑了。两匹马走在回村路上,倒是驯服极了,不必他再吆喝它们了。

    他索性将鞭子放在车上,双臂将乔乔搂抱在怀里。

    他一路回忆起了七年前她是个婴儿时,自己怎么样为了抄段近路,反而多走了不少冤枉路,跟头把式地趔趄在大草甸子上的情形。

    他耳边响起了七年前那个漫天飞雪的下午,还是个婴儿的乔乔在旷野上的哭声,笑声,以及十五岁的自己为了不使她哭,而一阵一阵的引吭高歌和一番一番的自言自语……

    也忆起了父亲怎样驾着马车抱着乔乔想将她送给那边的派出所去凭他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的事……

    忆起了七年前父亲为她召开的那一次全村大会……

    他忆起了许多许多,桩桩件件,仿佛就是发生在昨天和前天之事。

    他真想讲给乔乔听啊!

    但是却明白,一件也不能讲。甚至也不能当成别人家的事讲给她听。

    因为他太清楚,她是一个如同体温计一样敏感的女孩儿。

    守口如瓶有时是遵守纪律,有时是心理快感,有时接近着自我虐待。

    马铃儿哗哗响……

    马蹄踏冰车轮碾雪……

    乔乔依偎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响似乎睡着了……

    他低头看看她,却见她大睁双眼,眸子在雪白的月光下晶亮,脸儿在月光下惨白。

    他内心里对父亲感到深深的罪过。

    他内心里也对乔乔倍觉内疚。

    不能告诉父亲的也一点点都不能告诉乔乔。起码现在还不能。

    欺骗和隐瞒了父亲七八年的事情,还将继续对乔乔欺骗和隐瞒下去。

    继续到以后多久呢?

    到乔乔十岁的时候?到她十五岁的时候?到她十八岁的时候,一直到她和自己一样二十二岁了是一个大姑娘的时候吗?

    什么时候告诉她才是最好的时候?

    或者根本就应该将这样的念头像按死一只小虫似的按死在自己心里,才是明智的选择?

    马铃儿哗哗……

    乔祺困惑。

    “冷吗小妹?”

    “不。”

    “还发烧吗?”

    “轻点儿了。”

    “想什么呢?”

    “想爸爸。”

    “……”

    “还想你。”

    五十三

    “傻话。我不是搂着你吗?”

    “爸爸对我那么好,还没等我长大了报答他,他就走了。从今以后,世上只有大哥哥一个爱我的人了……”

    “我会连同爸爸对你的那一份爱也担起来,我保证。”

    乔乔的身子在被下一翻,面对着他了。

    她也用双手搂抱着乔祺,喃喃地说:“大哥哥,我以后再也不磨你了!”

    “又是傻话。七八岁以前的女孩,都爱磨人,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再说,我从来也没嫌你磨过我呀!”

    “现在我自己想想,觉得不好。”

    乔乔害羞地将头埋在他怀里。

    “别搂着我,把手缩被子底下。”

    “搂着舒服。”

    “冻伤了手!”

    乔乔的双手,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了。

    于是乔祺一只一只将她的双手拽到被子底下。

    “就这么乖乖偎着吧,听话。我唱歌给你听。”

    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

    冰河上跑着三套车……

    茫茫大草原,

    路途多遥远,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为什么离别得那样匆忙?

    二十二岁的坡底村的青年,当年他所会唱并且自己真的喜欢唱一唱的歌,无非是几首前苏联歌曲再加上几首东欧国家的歌曲。都是听来词曲忧郁的那一类。

    他的老师高翔不但教会了他几种乐器的演奏技巧,教会了他看五线谱,还教会了他唱以上那些歌曲。潜移默化的,他的老师影响了他人生的同时,也重塑了他的性情。老师不在了,老师的影响仍在。老师和音乐,无形中使他变成了一个忧郁的青年。而乔乔,使忧郁的他更加忧郁了。

    在那一个冬季,那一个夜晚;在七八年前和七八年后的同一辆马车上,忧郁的大哥哥和快乐天使般的小不丁点儿妹妹,一个依偎在另一个怀里,都觉得他们真是谁也离不开谁。

    马车停在家院前时,乔乔在他怀里睡着了。乔祺将她连被子带褥子抱进家里,轻轻放在炕上后,俯下身,将唇吻在她额上。

    他直起身时,乔乔睁开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她说:“哥,再亲我一下。”

    其实马车一停,她就醒了。她是装睡。病了,她心里就更加的自娇了。娇,就更想让大哥哥抱她一下了。

    乔祺说:“我不是亲你,我是想知道你还发烧不发烧了。”

    “那人家都是用手。”

    乔乔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

    “我手凉。你小时候我一担心你发烧了,就那样。家里又没有体温计,只有那样。如果那算是亲,七八年以来我至少亲你一百多次了!”

    乔祺说完,转身想去往炕洞里添柴,乔乔轻声叫住了他。

    她心里那娇,还没够。由于丧父之悲,由于病,其娇与以往不同。像朵蔫了的花,急需浇点水。倘不,便会蔫死似的。起码,她自己是这么感觉的。

    她说:“哥,那就真的亲亲我吧。”

    五十四

    她横躺在炕上,朝乔祺微微侧着头。眼神儿中,充满乞求的意味儿。那样子,着实有些令人看着可怜。

    乔祺愣愣地望着她,仿佛没听懂她的话。

    她又说:“如果刚才一次,连同以前的一百多次都不算亲我,那等于我从小到大,你都没亲过我一次。你还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呢!”

    乔祺不禁暗悔自己的话说得太绝对了,也不符合事实。事实是在她四岁以前,他没少亲过她。反正不会比一位小妈妈亲自己可爱的女儿的次数少。难道她对四岁以前的事儿全不记得了吗?他往炕前走了一步,细端详她,想要看出她是不是装的。结果没看出来。

    他说:“忘了你路上怎么保证的了吗?你保证以后再也不磨我了,对不对?”

    她说:“我也没磨你呀,只想让你亲亲我。”

    她的声音很细弱,七分由于病,三分是装的。在她,觉得自己并没装,完全是由于病。爱撒娇的小女孩儿都这样。撒娇本就是得装的事。可她们一装,就连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 是不是装的了。

    “我得往灶里添些柴,还得烧水。不烧壶开水,你夜里渴了怎么办?”

    乔祺说罢,又欲离去。

    “哥……”

    乔乔的声音听来凄凄切切的,那一种仿佛愿望被漠视了的哀伤劲儿,令乔祺的心顿时软得没有形状了。

    七八年来,她第一次害重病,而且是在父亲死后不久的悲伤笼罩的日子里。

    乔祺站住了。迈不动脚步了。犹豫片刻,复一转身,跨至近旁。他伸出两条长胳膊,双手按在席上,身体前倾,俯视着乔乔的小脸儿又犹豫片刻,接着缓缓低下了他的头。

    乔乔闭上了眼睛。小脸儿由于刚从寒冷的外边回到温暖的家里,也许还由于仍在发着低烧,红扑扑的像红苹果。

    乔祺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之后他说:“小妹,我觉得你还是有点儿烧。”

    乔乔睁开眼,嘴角微微一动,脸儿上露出了愿望被理解并且被满足的一丝笑意。

    “明天去打针,别忘了提醒哥在医院买一支体温计。”

    乔祺说罢,再也不犹豫什么,果断地走了出去……

    乔乔一病就是二十几天。

    医生认为她本应该住院的。乔祺也希望那样。可病床紧张。等终于有病床了,乔乔的病也好了。二十几天里,乔乔更瘦了。乔祺也明显的瘦了。顾不上理发,顾不上刮胡子,看去不似一个二十三岁的小青年,而有几分像一个“大老爷们儿”了。

    那时,快过春节了。

    以往积攒的一小笔钱,为乔乔治病花光了。还借了几十元钱。

    那一年的春节,从初一起,家中不断有村人来拜年。乔守义活着时,这个家的人气都没那么旺过。村人们几代以来迷信这样一种说法——谁家在春节前死了长者,如果他或她在人间大体上是个好人,那么阎王爷照例会放他几天节假,让他或她有机会重返人间清算积怨,为的是体现一种对鬼的公平。村人们怕鬼偏偏在春节期间清算到自己头上,与死者生前有怨的也罢,无怨的也罢,都会主动向死者的家人表达友好,以图吉利。

    乔乔确乎变了。迎客、送客、敬茶敬烟,见什么人说什么样的拜年话,一切都做得周到而又得体,简直堪称村里大小孩子们的典范。听着村人们当面或背后对乔乔的夸奖,乔祺内心倍觉欣慰。从此也对乔乔刮目相看了。

    他特别想向坡底村农民以外的人们炫耀自己有一个多么清丽多么懂事的小妹妹了。是的,那是一种炫耀心理。他觉得有点不好。也觉得没什么。于是初五后,接连几天用自行车驮着乔乔到江桥边,不辞辛苦扛着自行车上下江桥,就这样将乔乔带到了城市里去拜年。

    五十五

    乔乔对“大哥哥”此举虽无参与的热忱,却有充分的理解。

    当乔祺问她愿意不愿意时。

    她说:“大哥哥愿意的事,我都愿意。”

    而二十三岁的坡底村的音乐青年所认识的那些城市里的人,无非是些乐团的青年演奏员,艺校的青年教师,各行业职工俱乐部的文艺骨干,一心想当音乐演奏家的少男少女以及他们的父母。

    乔乔没有料到,在这些人家里,她的“大哥哥”竟受到特别真诚的欢迎和相当礼遇的款待。

    乔乔第一次迈入一户户城里人的家门,她对他们本人比对他们的家更感到好奇。但她一点儿也未因自己是一个农村女孩儿而自卑。一方面因为她是乔祺的妹妹,家家户户的人都对她表示出喜欢的态度;另一方面因为她的“大哥哥”在那些人的家里那些人的面前丝毫也不自卑。恰恰相反,他使小妹感觉到他仿佛是一个优秀的人在一些比较优秀的人中间。“大哥哥”是那些人中惟一的农村人,但那些人却似乎皆因此点而在“大哥哥”面前说些惭愧乃至羞愧的话。“大哥哥”大大方方地在别人家里嗑瓜子、吃花生、喝茶,还吸烟,并被要求吹萨克斯,拉大提琴、二胡和手风琴……

    有一户人家的六岁的男孩儿是“大哥哥”的最小的学生,跟乔祺学二胡。他的爸爸让他叫乔乔“小姐姐”,而那男孩便很有礼貌地口口声声那么叫。“大哥哥”夸他二胡拉得有进步时,他的爸爸妈妈都喜悦地笑了。那男孩要求乔祺开始教他大提琴或手风琴,乔祺说他年龄还太小,以后才能学,因为他的个子还不及大提琴高,他的双臂还不足以将手风琴的琴页展开。

    “那,老师,过完春节开始教我小提琴吧!”男孩儿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小提琴我可教不了你。我虽然也会拉小提琴,但拉不好。不过,春节后我介绍你跟本市最好的一位小提琴手学,行不?”

    男孩儿这才不央求他了。

    在城市里串了几天门,那一天乔乔第一次从“大哥哥”口中听到了一番“谦虚”的话。否则,她还以为自己的“大哥哥”是什么乐器都能以一流水平进行演奏的人呢!

    那男孩儿的父亲是市委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他对乔祺说:“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五十六

    7

    四年过去了,对于乔乔来说,四年的时间,只不过是家院对面的一棵老柳绿了四次黄了四次秃了四次被雪挂白了四次。她每年都要写一篇与那老柳有关的作文,篇篇感想不同。当坡底村小学的语文老师对她照例的第四篇作文照例写下了赞赏的批语时,她读完了小学六年级。

    乔乔以坡底村小学排名第一的优异成绩升入了中学。不过不是城市里的中学,而是乡里 的中学。乔祺四年前教过的那个男孩,经他介绍跟别人去学小提琴后,就不怎么再愿意承认自己曾是他的弟子了。那男孩的父亲,对乔祺的态度也就变得冷淡了。这使乔祺非常恼火。有一天下午他从城市回到家里,喝醉了,吐了一屋地,还吐脏了自己的棉裤和鞋。

    那一天他又进城去找了一次那位市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可对方根本没见他。将妹妹安排到城市里的一所重点中学读书的心愿成为泡影,他因而酩酊大醉。

    那一年他已经二十六岁了。

    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再到二十六岁,这农民的儿子对自己当年的音乐启蒙老师的报恩思想,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薄,反而变得更加明确,更加专执一念了。

    疼爱乔乔——在过去的十一年中,这他认为自己做到了。

    要使乔乔将来幸福——这是他必须现在就开始全力以赴去做的事情!

    如果说音乐是他的第一事业,那么以上一件事情在他二十六岁时,似乎便成了他的第二事业。他明白,后一种事业,绝对不是仅仅做成了一件事就能做好的。甚至也不是做成了两件事几件事就能做好的。也许要一件接一件地做成许多件事才能做好。那究竟是些什么事?他无法预见。都有什么样的难度?他也无法估计。

    在他二十六岁那一次醉后醒来,紧握着小妹妹的一只小手以缓解自己内心孤独感的夜晚,对于乔乔将来的幸福人生,他其实还只设想了两个事件:

    第一是使她受到高等教育。不要使她像自己一样,仅仅成为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人。

    第二是要替她在江对岸的城市里寻找到一位可以做她好丈夫的男人。不知为什么,连这样一件将来之事,他也一厢情愿地认为,必须由他这位大哥哥来包办代替。他不认为她自己能寻找到。不包办代替他不放心。

    那一个夏天对他来说是一个走运的夏天。登台正规演出的机会一次接着一次。节目单上开始印出他的名字。报幕员开始在台上以“青年演奏家”这样的桂冠来报他的名字。他谢幕时,开始赢得一次比一次热烈的掌声了。

    乔乔正在度过着小学的最后一个假期。如果乔祺某一天晚上要参加演出,就会在下午赶回家去,将小妹接到城市里来。有时,乔乔也会坐村里往城里送菜的马车到达江边,或者乘接菜的货船过江,或者走过江桥。而大哥哥乔祺,要么在江边要么在桥那一端等她……

    乔乔有机会沾大哥哥的光,进入那些她从没进入过的文化宫、剧场或演出厅了。清丽的、衣裙朴素而又干净的小少女,时常坐在一等坐位之间。坐在那样的坐位的人们,不是城市里有些身份的人,便是手持“关系票”的人。而大哥哥乔祺,总是尽量为小妹妹争取到一张最佳位置的“关系票”。

    参加那样的一次正规演出,乔祺每次最多可分得三四十元演出费。最少也能分到一二十元。机会起初是他的朋友们为他创造的。他们真是些够朋友的朋友。他们想方设法四处游说,为了使他的名字印在节目单上,各尽所能。后来就变成是他们求他了。因为他一个人可以演奏三四种乐器,会使演出内容丰富不少。

    没有演出机会的日子,乔祺白天照例到某些城市人家去做音乐家教。晚上和他的朋友们结伴到某些宾馆、饭店去献艺。在大厅里随意演奏,一小时可得五元钱。钱虽少,却赠点心、面包和饮料。那样的晚上他也会将小妹带去,安顿她坐在大堂舒服的沙发上,吃着喝着他自己那一份东西,或倾听,或看书。

    十一岁的小少女身上,渐显出了另一种与她一向调皮得近于鬼灵精怪的天性相反的气质。一种小淑女的气质。那是江彼岸农村的广阔天地里所决然培养不起来的气质。也不是仅仅在宾堂馆所里就能培养得起来的。在后一种环境里,还必须有音乐才行。

    乔乔并不独享那一份好吃好喝的东西。她每次总会留起点什么舍不得吃,坐在自行车后架上回家的路上偷偷揣入大哥哥的兜里。

    乔家院门正对着的那棵老柳树,又绿了三次黄了三次秃了三次因挂雪而白了三次。

    乔乔初中也毕业了。

    她十四岁了。

    那一年已经是1992年了。

    是中学生了的乔乔,再也没写过一篇关于老柳树的作文。听音乐的感受开始经常成为她的作文内容了。全部中学里的学生中,惟她一人能写那一种内容独特的作文。是的,对于那些是农民儿女的中学生们,关于大提琴曲和萨克斯曲的作文,确乎独特得令他们无法想像。乔乔的作文依然是同学中最好的。每每被当成范文在课堂上朗读。有时由她自己读;有时由同学们轮流读;有时则由教语文的三十几岁的女老师亲自读。写听音乐的感受的作文,当然必会写到亲爱的大哥哥。在她那些篇作文中,大哥哥乔祺被满怀少女深情地写成集慈父、仁兄与英俊的具有无私奉献精神和细致爱心的白马王子般的种种美好品德于一身的男子。

    五十七

    1992年,亦即乔乔初中毕业那一年,乔祺二十九岁了。

    二十九岁的乔祺,发生了第二次恋爱,对方是省艺校一位教声乐的二十五岁的姑娘。形象不错的一位姑娘。品质和性格也不错。她的父亲是省艺校的副校长,对女儿与乔祺的恋爱关系非但不反对,而且报以热忱支持的积极态度。他曾通过女儿向乔祺间接许诺——等乔祺正式做了他的女婿,他将会帮助乔祺解决城市户口问题,还会将乔祺正式调到省艺校去任教 。当一名省艺校的器乐教师,工资比少年宫高五十几元呢!

    起初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卿卿我我、耳鬓厮磨、拥抱热吻,除了性,一切两个恋爱中人该有的事,全都有了。乔祺好几次渴望与她发生婚前的性关系。但出于对她的真爱,每一次他都以强有力的理性战胜了自己的性欲冲动。

    1992年,爱在中国还没彻底的现代,还保持着些传统的、古典主义的色彩。

    痴迷于音乐的乔祺,对传统的,具有古典主义色彩的恋爱关系情有独钟奉若神明。也对那样的一种老派的恋爱关系,怀有类似储蓄般的一种新浪漫主义的超现实主义的想法。

    乔祺希望他们为爱所付出的时间最好是在花前。因为在花前也完全可以是在白天。天一黑了他依旧一心只想赶快回家。虽然小妹已经是初中生了。坡底村是一个民风淳厚日夜安宁的村子,但天黑了还让小妹独自在家,他仍大不放心。

    姑娘却更喜欢在月下品味恋爱的甘甜。

    因为在月下小鸟依人喃喃低语更使她陶醉。

    结果后来两个人之间就经常发生花前与月下的矛盾分歧了。

    有次她问:“你总是放心不下你小妹,她多大了呀?”

    乔祺回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她才十四呀!”

    “是啊是啊,现在想起来了,你是跟我说过的。”——姑娘低头寻思片刻,又问:“那,我们结婚以后,你妹妹怎么办呢?”

    乔祺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当然还是要和我,也就是和我们俩共同生活在一起啦。”

    姑娘也愣了一下,又低头寻思片刻,接着抬起头,大睁着一双丹凤眼,单刀直入地问:“我没有自己的住房,你更没有。明摆着我们短时间里难有自己的住房,我们婚后是要和我父母住在一起的。我家三间屋子,我父母一间,我俩一间,另一间做客厅,如果你妹妹也生活在我家,没有属于她的屋子呀。总不能因为你妹妹的存在,我家就没有客厅了吧?”

    乔祺再愣,随之垂下了头。对方提出的问题,他还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替对方认真考虑过。

    姑娘接着说:“她才十四岁,也要和你一起住到我家去的话,究竟得在我家住到多久呢?”

    早该由自己考虑到的问题自己却一直忽略了,他难以回答。

    “你倒是说话呀!”

    姑娘的一只手斯时正握着他的一只手。姑娘那只手使劲儿甩了一下,他的手也被甩了一下。

    他还是只有沉默的份儿。

    “你看这样行不行?她不是十四岁了吗?那么高中毕业就该十七岁多了,差几个月十八岁了。等她一满十八岁,就该让她独立生活了。十八岁也该算是大姑娘了,当哥哥的没必要再把她当成个小妹妹照顾在身边了!”

    乔祺终于开口了。他说:“那怎么行?!”

    他也大睁着一双眼睛,瞪起自己所恋爱的姑娘来,仿佛她在怂恿他形成一种罪过的念头。

    姑娘急了,有点生气了。

    她大声问:“如果不行,怎么才行?”

    乔祺说:“我不能现在就明确告诉你我小妹她将和我一起生活到哪一年为止。总之,一定是在她大学毕业了,有了自己的工作了,找到了一位像我一样爱她的丈夫,并且有能力和他组成一个小家庭那一年那一天为止……”

    “够了够了,别说了别说了……”

    姑娘打断他的话,不拉着他的手了,还从他面前后退了一步。

    “如果你妹妹考不上大学呢?”

    “她一定能考上!”

    “等她大学毕业了,那是七年之后!你是说她至少也得在我家生活七年吗?”

    “如果你不愿意,你父母也必然反对,你可以和我一起住到坡底村去!结婚前,我一定将我的家翻盖了,再扩出一间,规整得干干净净的,保证让你满意!”

    “什么?让我住到农村去?亏你想得出来!”

    “我天天骑自行车驮着你上下班还不行吗?无非每天早起点儿,晚睡点儿。农村城里只隔着一条江十几里路嘛。再说住在农村有住在农村的好处,空气新鲜,白天晚上都很安静……”

    五十八

    姑娘又打断了他的话。

    她说:“对不起,今晚就到此为止吧!我现在想回家了,我得把这个情况及时告诉我父母!”

    姑娘说完,转身便走。

    乔祺呆立原地,等人家走远了,才想到当务之急是应该叫住人家。可白白张大了几次嘴,竟没叫出声来。

    几天后他得到正式的通告,是姑娘家通过第三者转达给他的——祝愿他能够另找到一位适合他具体情况的妻子。

    姑娘家要招的是入赘女婿,但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同时将一个小姑也引入家门。

    一场双方一见钟情的恋爱,于是以相当和平的分手告终。

    倒也算好说好散,都没有反目成仇。

    然而,乔祺内心里的失恋阴霾,居然很快就被一件意外成功的高兴之事一扫而光了。

    乔乔初中毕业那一年,城市里的一所重点中学实行了一次招生原则的前所未有的改革——也开始面向近郊的农村中学招收高中生了。名额极有限。或者招收保送的“三好学生”,或者招收初考成绩优秀的学生。

    学校决定保送乔乔。

    乔乔将此事告诉大哥哥后,大哥哥激动得一下子紧紧搂抱住了她,连连亲她额头,亲得咂咂有声。自从她上中学了,那一天以前,大哥哥不曾那么忘乎所以地亲过她。

    可她又说:“哥,名额那么少,我不想占去学校一个保送名额,我想自己考。”

    “这……小妹,万一你考不上怎么办呢?机会难得呀小妹!你可不能一时冲动,说让就让。你让了,你没考上,那时你不管多么后悔都晚了呀!……”

    大哥哥的高兴立刻变成了担心。

    “哥,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

    小妹的话说得无比自信。

    大哥哥当即表明自己的坚决态度:“我反对!我是你哥哥,爸爸不在了,我就是你家长!这么重大的事,不能你自己怎么想就依你自己怎么去做!得听我的明白吗?”

    可是小妹的态度也坚决得毫不动摇。

    她说:“哥,这首先是我的事。我经过慎重考虑,已经作出决定了,并且在学校声明了。即使爸爸还活着,我想他也会尊重我自己作出的决定。”

    乔祺瞠目结舌。

    考试在上午进行。那天一早,乔祺坚持陪乔乔走到学校。他的自行车在因失恋而第二次喝醉酒那一天晚上,丢失在江那边的城市里了。乔乔起初不同意大哥哥陪送她,见他快生气了才让步。

    在离校门一百多米远处,乔乔站住了。

    她说:“哥,你不许往前再送我。”

    乔祺只得也站住了。二十九岁的大哥哥,在十四岁的小妹面前,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弟弟似的。而且是跟屁虫那一类的。他尤其觉得自己对小妹的话听从得简直有点儿莫名其妙了。连自己都对自己难以理解了。

    她将“不许”二字,说出格外强调的意味。

    乔祺听了,心中难免有几分不悦。他怕影响她考试的情绪,什么话也没再说,抚摸了她的头一下,一转身,迈着缓缓的,根本不情愿的步子往家走。

    回到家里,他不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仿佛那一天将会产生的,是一次直接关乎自己以后人生命运的结果。他坐立不安,一会儿屋里一会儿屋外地踱了几遭,最后背起大提琴进城去了。那一天他在城市里并没有什么演出可以参与,纯粹为了打发时间,在江畔拉起了大提琴。他已经很久没在江畔演奏过了,琴声自然又吸引了不少人。

    一辆小汽车驶来,停住。车上踏下他的一位朋友,是省歌舞团的一位中年指挥,在全省音乐界很有些名气的人物。对方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接着夺过他的大提琴,另一只手将他拽上了车。

    他问人家有什么事?

    人家说别急,一会儿车停了告诉他。

    车顺着沿江路往前开了十分钟,停在僻静之处。指挥从前座回过头,不以为然地说:“你怎么还像个流浪艺人似的干那种事儿?你现在已经不至于那么缺钱花了吧?”

    他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是为了挣小钱,只不过是为了解闷儿。

    人家指挥说那几天到处找他,没想到无意间发现了他。人家到处找他是要亲口向他报喜——省歌舞团决定将他纳入正式编制了!

    五十九

    “真的?!”

    他闻言喜出望外。省歌舞团的大提琴手出国不回来了。某次他经朋友介绍,参与了省歌舞团的一次演出,算是救急帮忙,于是给指挥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人家主动提出要向省歌舞团推荐他,这当然符合他梦寐以求的愿望,但一想到实现之难,也就只看做是一种友好的表示,并没太认真,更没放在心上过。后来,竟渐渐忘了曾有那么一回事儿了。

    指挥说:“乔祺啊,为你我可没少跟领导们谈。班子里的每一位都谈过了。现在终于落实了,连你的户口问题团里也将替你出面解决啊!”

    这喜事来得太突然了,乔祺高兴得头都有点儿晕了。

    “还有好消息呢!你回去各方面准备准备,下一个月,几乎天天晚上都有演出任务。上 半月在省内巡回演出,下半月到兄弟省份去演出。一个月后,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去演出,你可要多练习几首独奏曲目!……”

    对方一说到出国演出,自己也不禁喜形于色。

    乔祺脸上的喜色,却渐渐收敛了。

    他嗫嚅地说:“我……我考虑考虑……”

    “考虑?你还考虑个什么劲儿啊!”

    对方诧异了。

    “我……我得跟我妹妹商议商议……”

    “跟你妹妹商议?!”

    “是这样的……我妹妹今年该上高中了……演出任务排得一满,我恐怕在时间上保证不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团里急着要你干什么呀!哪个单位不是在正缺人的时候招人啊!乔祺,你可别让我为你的事儿白费心思……”

    “多谢了,多谢了!……但我,我真的保证不了……我妹妹……我……出国我是特别……”

    乔祺脸红了,语无伦次了,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尴尬之下,他一手抓琴,一手抓弓,下车了。

    “乔祺!……”

    他头也不回,大步而去。如同叫他名字的是债主,而自己是一个已经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

    回到家里,乔乔已做好了午饭,正守着饭桌等他。

    他问:“考得怎么样?”

    乔乔说:“还行。”

    他再就什么也没问。

    乔乔也什么都没说。

    他自然不会跟小妹商议去不去省歌舞团的事。

    将才十四岁的小妹整夜整夜地独自撇在家中,这是任什么好事都不能使他作出决定的。以后的半个月里,兄妹间话少了。二人中无论谁,都能隐隐地感觉到家中被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压抑气氛所笼罩。除了父亲去世前后的日子,那是从没出现过的家庭现象。

    一天,他从黄土岗上练琴回来,进了家门,不见小妹的影子。

    “乔乔!……”

    “小妹!……”

    连叫两声,不闻应答。正纳闷着,忽然有人从身后蹿到了他背上,双臂搂住了他脖子,两条细腿夹住了他的腰。

    当然只能是乔乔。

    “小妹,别闹!吓我一跳!……”

    小妹却一口咬住了他耳朵。

    “哎呀,疼!我打你了啊……”

    嘴上说打,手掌已反打在小妹的屁股上了。

    小妹的嘴松开了他耳朵,在他背上吃吃笑。

    她说:“哥,背我一圈儿!”

    他说:“少来!你当自己还是小孩呀?”

    六十

    她的嘴紧凑着他的一只耳朵,悄语:“哥,我考上了,接到录取通知书了……”

    “骗我!”

    他的心怦怦怦激跳起来。

    她说:“哥,我从你背后都能感觉到你的心跳加快了。”

    “你要是真骗我,我饶不了你!”

    他的语音都变了。

    “你走到桌子那儿,自己看。”

    他背着小妹几大步跨到桌前,果见一纸录取通知书,平展展地放在桌上。“乔乔”二字,赫然入目。

    他伸出手去要拿起通知书,乔乔却又咬他耳朵。

    “还咬我!让我细看……”

    “有什么好细看的,就那几行字。除了我的名字,其他字还都是印的!背我走一圈嘛,背我走一圈嘛,要不我还咬你耳朵!”

    “好好好,背你走一圈儿,背你走一圈儿行了吧。唉,我的命啊!”

    “你的命怎么了?怎么了?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小妹妹,你还嫌自己的命不好吗?”

    乔乔的话,听来有点儿自命不凡。

    于是他背着小妹在屋里踱起圈儿来。岂止踱了一圈儿!嫌屋里地方小,自觉踱到院子里去了。在院子里踱了几圈,怕中午的太阳晒着小妹,便又踱入屋里。一边踱,还一边讲笑话给小妹听。逗得小妹在他背上一阵阵笑。她起初吃吃低笑,后来终于笑得格格嘎嘎的了。他已经多年没听到小妹格格嘎嘎地笑了。那快乐无比的、响亮的、特有的圆润的笑声,通常被人们形容为“银铃般的”笑声,使他心旷神怡,好情绪饱满于胸,觉得听着是一种享受。什么去不成少年宫的事儿了,什么去不成省艺校的事儿了,什么失恋的事儿,什么去不成省歌舞团的事儿了……一切放弃之事,心灵受创之事,那时刻似乎都被小妹格格嘎嘎的笑声所驱除了。像彩虹一出现阴霾的天空便晴朗。

    在小妹一阵一阵快乐的悦耳的笑声中,他眼中不知不觉流下了一行又一行泪水。

    那一天,是父亲去世以来,他感到最高兴最幸福的一天。

    是啊,自己恨不能全力以赴毕其功于一役,某一个早晨醒来一下子就向小妹宣布实现了,却又不知从何做起之事;小妹抓住了一个从天而降似的机会,仅靠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 闷声不响地就顺利达到了目的。还有比这更使自己高兴更使自己幸福的事吗?

    从那一天起,大哥哥对小妹真的开始刮目相看了。他对她不禁地心生几分钦佩了。甚至,还有几分崇拜了。

    ……

    冬季来临前,乔家彻底变了样。

    乔祺已经攒下了四千多元钱。在1992年,对于农村人家,那是不少的一笔钱。他用三千元翻修了家宅,重整了院落。还接出了一间二十多平方米大的新屋子,从城市里买了几样旧家具摆在新家里,告诉小妹那今后就是她的屋。乔祺自小就不喜欢土坯的院墙,现在就更不喜欢了。他也不喜欢砖砌的院墙。他喜欢围成院子的是木板栅栏。一征求小妹的看法,小妹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市里音乐界的朋友们,帮他从木材厂买了些带树皮的便宜木板,用它们围成的院子,不但在村子里与众不同,而且令兄妹二人感觉蛮有生活的情调了。翻修家宅的人,也是市里音乐界的朋友们出面请的。都是市里建筑工程队正规的工人,收钱少,翻修的质量又好。窗台以下的半截墙,砌成砖的了。窗台、灶台,都用水泥抹得镜面似的平滑,还刷了绿油。前后左右的墙根,也用水泥抹出了一米宽的护墙围。三间宽敞的屋子,用洋灰喷得洁白。两铺火炕,铺的都是新席……

    村人们都说,看人家乔祺,原以为他心思一点儿不在农活方面,是没正事儿。不成想靠着摆弄洋乐器,倒出息了。看他把个家收拾的,多像样!

    话里话外,既夸且羡。

    而村里的几位对村长乔守义感情深厚的老人,就替乔祺想得多了。他们推举一人,找乔祺聊了一次。

    “乔祺,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呢?”

    人家觉得问得够开门见山也够明白的了。

    “大爷,您指什么事儿呢?”

    六十一

    “就是,你和你妹的事儿呗!虽然十四五年了,可我们老人都清楚,乔乔她不是你亲妹。如果你心里对她有打算,到时候我们愿意为你点破。三年后,乔乔高中毕业就十七八了。再等二三年,不就到可以做你媳妇的年龄了吗?由我们撮合你俩结成小两口,那你父亲在黄泉之下也会替你们高兴的,我们也算尽了份儿当年是老哥们儿的义务啊!”

    乔祺这才明白老人家们指的是什么事儿,腾地闹了个大红脸。

    他生气地说:“您胡思乱想什么呢!乔乔她是我小妹!永永远远都是我小妹妹!谁再跟我提当年的事,我跟谁翻脸!要是竟然敢让我妹妹知道了,我对谁不客气。”

    人家一位大爷辈的人,也被他的话噎得闹了个大红脸,觉得自讨没趣,悻悻而去。

    过后乔祺冷静下来一想,长辈之人都是好心,自己说的话未免太伤人。于是买了些烟酒、点心、罐头什么的,挨家挨户一一送上门去,并一再暗示出自己多么希望当年的秘密被继续保守住的心愿。烟是好烟,酒是好酒,点心罐头更是当年农村人舍不得花钱买的,老者们见他实诚大方,都高兴了,一一承诺继续保守住秘密一点儿都不成问题。

    乔祺因之忐忑不安的一颗心,这才又稳定了。

    乔祺又买了一辆新自行车。

    乔乔上高中的那一所学校,还为家远的农村学生安排好了食宿问题。

    那年冬天雪大,从村里到江边的路常被雪封住,本是为了乔乔上学放学少走路才买的新自行车,几乎等于白买了。一冬天乔祺也没骑过它几次。

    乔乔不愿在学校住宿,?(:

    ) ( 伊人,伊人 http://www.xshubao22.com/2/24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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