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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古川！”两个男人用力的拍了拍对方。
当天晚上，还是在那间酒楼，刘建设、付政委、廖检还有郑局坐在了一起。
在听完了付政委的考虑后，廖检和郑局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
不是他们怕承担这次的风险，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而是他们两个都有别的原因和顾虑。
付政委等了他们半个小时，看他们还没有考虑好就说：“你们的顾虑我知道，不就是以前有点事情说不过去嘛！怕别人抓你们的小辫子，一下子就把你们给先打趴下了。照我说，干脆点，自己主动把那点事情抖出来，主动向上级机关交代，你们的数量和后果应该没有那么大吧？”
郑局摇了摇头说：“我就是家里那套房子，收了五万块，然后平时吃了点喝了点。”
付政委没有给他拿主意，而是问：“怎么样，敢下决心吗？”
郑局咬了咬牙，说：“娘的，管他呢！这次我就痛痛快快的干一次爷们做的事情，大不了我去开个出租，也不是没口饭吃！”
付政委笑了下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站起来拍了拍郑局的肩膀。
廖检连续抽了六根烟了，郑局说话的时候他也是一言不发的闷头抽烟。付政委站在旁边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然后一边走回自己的位置，一边慢慢地说：“人撒了谎或做错了事情，其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要再撒或再做，一个或一百个谎言与错事来遮掩那一个谎言或一件错事。那他就真的无法回头，越陷越深，直至毁灭了自己和自己的家庭，被社会所唾弃。”
“别说了，就一句，大家今天也是患难与共了。我也只拜托大家一件事情，如果我进去了麻烦各位照顾一下我的儿子，别让他无所依靠。他爸爸丢人啦”廖检突然哭了起来。
大家沉默的看着他。
良久廖检才收住了哭声，付政委给他递了张纸巾，轻轻地说：“痛快了吧？是不是好多年没有这么痛快过了？人要的不是别的，是自己的这颗心能够平静和安宁。这可是什么都换不来的啊”
廖检擦了擦脸，举起了杯子：“来，我们干一杯！还是那句话，为了古川！”
“为了古川！”
四只杯子清脆的碰在了一起，四个男人的杯子清脆的碰在了一起。
第二天，就是杨姬的新闻见报的那一天。公安局在局里安排召开了一次由各个科室参加，并邀请了检察机关和部分县委县政府的同志参加的会议，会议上付政委先发了言，他就这次古川县委书记被停职的事情，在调查中间的很多疑问做了发言，然后严肃的说：“我们公安，检察系统的职责是什么？是“公正、公平”，如果我们发现了问题而装聋作哑，那就是最大的失职，就愧对了头上的这颗国徽！”与会人员都听的满脸严肃。
付政委讲完了之后，就让参加会议的人员自由发言，针对这次市里的调查组，调查中的居多疑点和不公正公平的地方展开集中讨论，并进行了归纳整理，同时会议上也明确的划定了大家各自工作上的分工和职责。
经过这次会议和会后单独的私下交流，很多人都端正了态度，抛弃了刚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算盘，自觉的开始了工作。
第二天，由古川县公检两个系统直接向各级上级机关联合署名的报告，同时递交上去了。同时，大量的古川干部和群众署名或匿名的信件，也如雪花般从古川纷纷发往各个领导机关。可以说声势比龙海波他们的大了两倍不止，涉及的领导机关更是比龙海波他们的多了三四倍，基本上只要是有点关系的机关都收到了相关材料和信件。
材料和信件内容详实，并列举了很多具体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当时在场的证人，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空穴来风。
市委是第一时间接到相关材料和信件的，可以说因为事先没有任何预兆来的很突然，打乱了很多人的部署，顿时忙作一堂。
相关的补救或应对措施也没有来得及仔细研究，仓促之下很草率的就匆匆布置下去了。
刘建设，付政委等古川县县公安局党委领导班子，全部被叫去专门谈话，但没有什么效果。
廖检也接到了部分领导直接打来的招呼，令这些领导惊讶和失望的是一向听话的廖检，虽然语气依然很恭敬，但这次态度非常坚决。甚至有人都拿出了部分以前廖检的把柄向其施加压力，廖检也无动于衷。事实上这些他都已经向渎职局和反贪局的报告里直接报告了，只不过他是越级报告，直接上省厅的，他现在有点光棍了。
郑局、齐县长、陈部长态度更加坚决，而连田行长也用金融系统独立的报告体系，向上级详细的报告了下许庄的集资始末，以及自己那次在尹扬办公室里谈话的全部经过和做出的决定。
市委在压制不住以后，看到反弹越来越严重，呼声越来越高，终于失去了耐心和分寸，将刘建设、付政委、廖检，郑局等人都隔离审查了。试图以行政手段先强制压一压，不要惊乱了上面的‘两会’部署。等到上面‘两会’过了，结果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回过头来处理，能够安抚的就安抚，应该打压的就打压，需要调离的的就调离，那时候就从容的多了。
但没有想的，或者是想到了但没有预料到采取措施后反弹会这么严重，刘、付、廖等三人刚刚隔离审查，古川县两个系统的人就立刻炸了窝。更加猛烈和激动的报告与检举信像暴风雨般飞了上来，市公安局党委办一天就收到了八百多封干警们来的信，居然还都是直接署名的，没有匿名信。这下市局党委也坐不住了，集体向市委施压，要求介入调查，彻底对这件事情再重查一遍。
这样请求和呼声在市里其他机关和系统，也不同程度的向市委提了出来。
市委焦头烂额了，也只好不断地向上级求援。
第二部分 春雷
第四十九章 曙光
不过他的那位上级此时也在暴怒中，此刻正在省委常委会上大声咆哮：“看看这像什么话？啊！一群人集体向上级机关施加压力，这是威胁还是暴动啊？还有没有下级机关尊重上级机关的观念？还懂不懂组织法组织程序？有这样干工作，这样当领导的吗？我看古川是真的有大问题了！以前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的革命老区，一个县委书记才去了四个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还不能够充分说明问题吗？
同志们啊，‘党指挥政府’是我们执政的基本原则，‘稳定压倒一切’也是中央对我们提出来的最基本的工作要求。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今天出现这样的情况，影响是非常恶劣的！这是对我们省委工作的极大污蔑，也是对党的威信的赤裸裸地挑衅啊！
所以我个人建议省委对这次事件一定要严肃处理，对相关参与到其中的人员从严从重处理，事发当地的古川县委，西川市委要追究领导责任，该调离的调离，该检讨的就要做出深刻检讨。此风不刹，党纪国法何在？省委威信何在啊？”
省委书记李乔同志沉默不语。
省委第一副书记巩书记也没有说话。
而只有分管信访工作的省委秘书长，提出了几个问题和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为什么古川县委、县政府的大部分领导都参与了这次事件？难道他们都全部没有党性，没有原则了吗？所以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们应该首先要搞清楚，而不是现在就提出来做处理意见，这不是在解决问题，缓和冲突，而是在激发矛盾！所以我建议省委先派工作组下去，先以安抚各级机关和古川县的干部群众，同时查实事情的真相为目前的首要工作。等搞清楚了我们再做决定比较慎重。”
另一个常委则马上说：“应该怎么安抚？无原则的妥协让步，都去做个老好人？还是对什么都是打个哈哈，不痛不痒的说几句？
事情是要查，但首先要先把这股风给杀住，不然成何体统！不先处理，这也会干扰到调查组的工作。因为没有定下基调，调查组就心里也没有底，工作就不会统一，容易出现分歧。而且也会因为没有调查的方向，肯定会导致工作失去重心。所以我赞成先处理，再调查。有什么委屈可以慢慢说嘛，动不动就采取这样的方式，这是上级机关和组织绝对不能够允许的！”
。。。。。。
会议在李乔同志的沉默中争论了半天，最后还没有形成结论就在中午暂时散会，常委们先去吃饭了。
散会后在省委书记李乔同志的办公室里，李乔书记和巩副书记两人面对面坐着。
李乔书记缓缓地开口说道：“老巩，在会上你怎么也不表个态？”
巩副书记笑了一下，淡淡的说：“怎么表态？我不说话矛头都是隐隐的集中在我身上，如果我一开口那今天的常委会会吵成个什么样子？”
李乔书记听了默默不语。良久才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在顾全大局，不愿意激发矛盾，想让我平安顺利的站完最后一班岗！”
“哎！”巩副书记打断了李乔书记的话，说：“李乔同志，不要这么说！我们都是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
李乔书记则有点失落的笑了一下，没有坚持往下面说，而是换了话题：“如果我们能够早两年实施对古川的尝试就好了，也不会有今天这么被动！也许我站的最后一班岗，会让我比较欣慰和满意。”
巩书记没有接话，他理解李乔书记的心情。是啊，如果不是人事交替，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一切会顺利很多。如果多给古川两年时间，以尹扬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工作能力，他完全可以在省委的支持下打开局面，给古川，给省委一个实实在在，具备说服力的崭新的古川。而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这么受到各种非议和各方面的阻挠。
一时间，办公室两人全部沉默了下来。
李乔书记最后还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口气说：“省委的调查组还是要派下去，你看让谁做组长比较合适？”
巩副书记点了点头，赞成李乔书记的决定，但心里也颇为踌躇。不管自己怎么派人下去，都不可避免的会让各个方面以各种理由塞人进来，那么安排谁做这个组长？是省委唯一可以有效控制调查组工作的途径了。
考虑了一下之后，巩副书记以征求李乔书记意见的口气说：“让省委秘书长带队下去，李乔书记，你看怎么样？”
李乔书记听了就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缓了一下又说：“老巩，现在我跟你透个底吧！我已经向中央主管领导推荐你接我的班了。中组部现在就在省城，他们是为什么来的你应该知道吧？古川的事情你必须尽快处理好！否则事情最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波折谁也难肯定。”
巩副书记默默的点点头，说：“我不会打什么诳语，更不会打马虎眼。如果说组织上经过充分的考察后信任我，让我挑担子，我不会虚伪的推辞，而会好好的把它干好！如果他们认为我不合适，我也不会闹什么情绪，会服从组织上的决定，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至于说古川的事情，我想还是需要点时间，慎重点好！”
李乔书记眼睛直射巩副书记，口气有点严肃的说：“你啊你！还让我怎么说呢？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你不可以犹豫太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作为一把手，要有杀戈决断的果断作风。诸葛亮也有挥泪斩马谡的时候，老伙计，必要时候要有所取舍啊！”
巩副书记笑了一下，说：“官嘛，升一级降一级，影响不大，但如果做人失去了原则和目标，那就没有了意义，所以我怎么可能去舍本求末呢！再说了，尹扬也不是马谡，他是子龙！”
李乔书记哼了一声，说：“就是倔！”
巩副书记反问了一句：“我如果不是倔，你会推荐我？”
“哈哈。。。。。。”
同时响起的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
第二天，省委调查组在省委秘书长晋强的带领下，乘坐三辆商务车向西川出发了。
在西川出高速的路口，早已接到消息的西川市委的部分主要领导，已经在那里等候很久了。晋秘书长下车和西川市委来迎接的领导一一握手，并把调查组的成员向西川方面的领导，简单介绍了一番后，大家就上车继续向西川市区驰去。
到了西川市委，晋秘书长谢绝了西川市委安排的午宴以及住宿的宾馆，坚持住进了西川市纪委的内部宾馆，下午就召开了关于古川事件的报告会，详细听取了西川市委和相关部门的报告，会上省委调查组在晋秘书长的带领下没有发表意见。
、｜Qī｜、但晚上在宾馆召开的内部交流会上，调查组发现意见分歧就很大，双方集中的矛盾和对立的焦点，就是是否应该支持市委提出来的，对这次古川集体有组织的向上级机关施压，采取行政手段从严从重处理几个带头的领导干部。
、｜书｜、双方僵持不下，虽然最后在晋秘书长的协调下，双方暂时搁置了争议，但只要一谈到调查，这个矛盾就会马上又爆发出来，调查组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成员，都支持不先处理就不好调查的意见。晋秘书长虽然是组长，但在几个主要成员都反对先调查后处理的时候，他也不好强制要求执行，时间就在一天天过去了。眼看着还有一周就要召开‘两会了’，中组部已经到了省城有三天了，据北京的朋友向巩副书记打来的电话里关切的透露，似乎中组部在和省里很多干部进行的谈话中，尤其是省政府那边和省城市委，似乎都对巩副书记不是很有利。
、｜ωang｜、省委班子调整的结果开始变的扑朔迷离，巩副书记可能要下台。这个消息从省城一路快速的传播，连一些乡镇都听到鼓吹的风声，人们都有些躁动了。
古川的事情也变的更复杂了，大家的心思全部集中到了就要召开的“两会”上，没有什么人再关心古川这么个小县的事情了，毕竟省里“两会”与太多人有切身关系了，谁都不敢放松。省委调查组就这样在西川耽搁了下来，虽然晋秘书长很着急，但催不动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查那些资料。
尹扬则似乎被人遗忘了。
古川也似乎被人遗忘了。
还有四天就要召开两会了，刘建设和一些人充满希望的眼睛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但事情它就是有这么奇怪，在你充满期待的时候，他迟迟没有来，在你慢慢的失去耐心和信心的时候，它突然就来了。
中央突然派下来了一只工作组，而且是直接冲古川来的，和省里知会了一声后，就直奔古川了。
刘建设被单独谈话，当刘建设知道面前说普通话的谈话人员是北京来的后，这个男人的眼泪居然一下子就掉下来。
付政委被约见谈话，他很坦率的告诉工作组这次有组织的集体上访，就是他这个负有安全保卫和维护社会安定团结职责的公安局政委组织的，也坦言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他说：“我从没有看见古川这么认可一个人，为了一个人这么团结过，不分部门，不分男女，不分职务高低，不分资力深浅全部都甘愿为这么一个人去努力争取。所以我想他应该值得我也这么去做，他应该就是古川真正需要的人，所以我做了，到今天我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廖检也被单独谈话，在谈话的房间里，他很平静的告诉调查人员：“我不能够算是一个好干部，我也犯过错，走了弯路。但今天我感觉我为古川百姓终于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郑局则在单独谈话的时候说：“我们审计从来都是像119一样，哪里出了事情，哪里着了火了我们才上，很多时候我们忘记了自己审计工作，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职责就是把好关，并适时监督和制止违纪事件的发生。我们从来都为是政府需要而工作，我们从没有为自己的父老乡亲工作过。”
齐县长在谈话中，拿出了古川财政的支出给调查组的同志看，并且很激动的说：“这就是我们古川每年的财政收支情况，我们每年都要背负近千万的债务，请你们说说，我们的书记他错在哪里？可以这么说，在我们书记来之前，我每天像个耗子一样东躲西藏，就怕别人跟我要钱，我连家都不怎么敢回，我前年建的房子，结果就有人往上面泼了一大堆的粪便，你说一个堂堂的主管财政的副县长都被逼到了这份上，我们哪里还有什么资格谈用好车，住好楼？我干了这么些年就只有尹书记告诉我不要躲了，我终于堂堂正正的做了回副县长，你说，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古川百姓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调查组深入到氮肥厂和下许庄的时候，得到消息的群众把调查组围了个水漏不通，一双手，一双眼，一声声的：“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让调查组的人员脸上火辣辣的，胸口被堵的慌。而下许庄那沿着那天没有修完的沥青路，两旁跪倒的一片片的百姓，手上举着的：“还我们县委书记一个说法，还我们古川百姓一个公道”，让调查组感到震惊。
在古川呆了马不停蹄的忙了两天，第三天，调查组在古川已经开始悬挂“热烈庆祝古川县‘两会’隆重召开”等横幅中，快速的向西川赶了过去，他们想见见那个被停职，正在接受调查的县委书记。
第二部分 春雷
第五十章 谈话
尹扬在招待所刚刚见到的调查组人员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他以为又是西川市纪委的例行谈话；所以并没有很特别的在意；反而有点高兴；因为已经好久没有人和他说过什么话了。
但当来的人在房间里坐下来；向他出示了工作证的时候；他才知道他们是北京来的调查组；心里顿时有点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期待。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到底中央是怎么看的？是什么态度？现在毕竟有了揭示答案的机会；尹扬因此很是期待也很重视。
他坐下来后；竟然还有一点点拘束；这种拘束地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在记忆里似乎最近的一次；还是在美国留学时候进行硕士答辩；刚刚走进答辩教室的时候有这种拘束的感觉。自己后面哪怕是在面对法国公司晋职的时候也没有过拘束；只是有一点点紧张而已。尹扬肯定自己真的是很在乎这次谈话。这又是人生的一次超越和肯定。
尹扬沉默地坐在了那里，没有说话。
调查组的人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坐在了那里带着点好奇的仔细打量着尹扬。他们曾经在见面之前心里对尹扬做过一些想象，在他们大多数人心里，尹扬应该比较富有领导的气质，让人一看就非常信任和敬佩，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在短短的四个月，赢得古川上下大部分干部群众发自内心的信任和尊重。
但眼前的尹扬似乎与他们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他们没有想到尹扬居然是这么年轻，而且是个带着浓浓地书生气的儒雅男子。居然还带有那么一点拘谨，初看一眼，似乎就像大学里某位学者或研究人员，在他身上看不到政府官员的那种因为常居高位，而留下的上位者的威势和从容的气势，举手投足间显的是那么的淡然和优雅。
调查组副组长，一位来自中宣部的领导首先咳嗽了一下，率先打破沉默。他很简要的说：“尹扬同志，我们是受中央领导的指派，专程到古川来了解一些情况，需要说明的是我们不是行政指派，而是一次正常的调研活动，所以我们不会对古川的人或事发表任何评论或意见，我们只是了解和分析。明白吗？尹扬同志！”
尹扬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调查组就开始了谈话。
双方谈话的气氛很好，北京的同志态度都很尊重和礼貌，他们的谈话也是尽量从客观和理解的角度出发，公平的和尹扬对话，就算需要询问，也避免主观的生硬询问，而是带着了解和征询的口气问尹扬。
谈话的范围首先是从尹扬初到古川的情况说起，详细的了解了尹扬刚刚到古川，他面临了一个什么样的古川？遇到了一些什么问题？尹扬是怎么看待这些问题的？他是依据什么做出判断或分析的？有没有什么困难？他又是如何解决这些困难的？
尹扬很诚恳和坦率的谈了自己从去年开始，自己的执政思路和决策。他聊到了自己第一次到古川县氮肥厂时候，所听到的老周的那些质问，以及自己听了这些质问后的感受。又聊到了自己在看到东崖镇毁林造田后，造成大量山林被毁坏，导致水土严重流失时自己的忧虑，也谈到了从自己刚刚赴任时，就看见的古川混乱的市场管理，自己对古川商品贸易的失望和为此做出的整顿。
尹扬越说越畅快，到后来几乎不需要调查组问，他就已经按照自己对古川的思路谈了下去，中间还提到了自己欧洲之行的感受，他坦言自己最大的希望就是想在古川，打造出中国的世界品牌或上游尖端企业，他说：“虽然我可能不能够直接经营这些企业，参与到这些企业令人激动的创业和争雄世界的活动中去，但自己可以为这些企业提供一个优越的环境和腾飞的平台，给他们创造最好的条件，提供最有力的帮助，为中国企业实实在在的加油。”
说道激动处，尹扬满脸通红，他客观而详细地分析和对比了我们与西方在政治、经济、教育、科技各个方面差异和各自的长短处，指出了我们发展的思路和目前需要做的改变。
他不知道旁边听的人听的也是目摇神迷，他们从没有听过一位政府领导敢这么直接和毫无顾忌的评价中央的政策和方针，也许可能有人想到过但没有人敢去做而已。但无疑这些对他们来说很意外和惊奇的言论，但更吃惊的是古川现在在人事上做的改革，和现在国务院现在正在讨论中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很多观点都不谋而合。可以这么说，古川走在全国人事制度改革的前沿。
再看这位古川县委书记的言论，虽然有些地方从政治角度来看，还显得很冒失和甚至可以说是稚嫩，但不可否认确实是从另一个角度诠释和观察了我们政府的职能和责任，而这些也确实值得我们讨论和实践，这也是对我们改革的进一部深化有深远的意义。
所以调查组虽然没有说话，但都听的非常认真，有的人在尹扬刚刚开始说了不久，就赶快打开了录音机。这些在基层探讨和实践过的经验，对国家相关制度的制订和修改，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最后调查组只问了一个问题，说：“你现在对你的工作还坚持你当初的看法吗？你还会坚持走下去吗？”
尹扬想起了巩副书记的话：“。。。。。。敢于坚持的勇气和信心。我们任何有意义的目标在于它都是在突破和超越以往和现在，所以不仅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你还必须与旧有的惯性进行角力，那么必然会面临许多困难和挑战，而过程也会因为未知，而会变的很曲折和艰辛，没有坚持的勇气，你是不会成功到达目的地的。。。。。。”他肯定的说：“虽然我现在面临很多质疑，但我相信我们要前行，要完成民族复兴的梦想，就必须要去尝试和突破，而不应该畏难止步，党一向是以带领民族和国家不断进步为己任。我相信我的工作是有价值的”
调查组的组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站起来很客气的和尹扬握手告别。在出门的那一霎那，走在调查组最后面的那位副组长，突然回头说了一句：“尹书记，也许我们会很快见面的。”然后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轻轻地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留下房子中间愕然的尹扬。
“尹书记”！一个似乎好久都没有听到过的称呼了；尹扬突然有种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的冲动。
第二部分 春雷
第五十一章 自首
在调查组刚刚回北京后不久；就在古川县两会才开了一半的时候，；以中纪委为主的新的调查组就进驻了西川；这次调查组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彻底重新查实古川的问题；不但会定性，而且还会做出处理意见。
刘建设和付政委是第一批在和调查组谈话后，就马上被恢复工作的古川干部。他们向提出建议，要搞清楚古川事情的真相，就应该从前面抓起。并向调查组提供了三条重要的线索，调查组根据这三条线索展开了调查，并马上取得了突破。三条线索分别是：
第一，依据古川县公安局提供的那个神秘的消费场所在从古川撤退的时候，被高江镇派出所发现是用部队牌照的军车拉走的信息。
调查组迅速请求军方配合，找到了那几辆军车所属部队番号。在军方的配合下，这个高档消费场所再也没有上次那样的机会转移了，在邻市被当场查获。顺着这条瓜藤调查组工作组进展顺利，一个庞大的相互勾结和保护的政府官员地下联盟的轮廓逐渐浮出水面。
第二，那盘有重要意义的录音带。
调查组马上要求纪检机关上缴了那盘录音带。然后交给北京请来的专家，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把录音带还原了，事情终于有了水落石出的进展。
第三，下许庄和古川化工的材料。
在金融管理机关的配合下，很快就翔实的整理分析完毕，附带整个集资过程资金的流向和使用情况，以及下许庄百姓对集资情况的联合签名作证，上报北京主管部门等候处理了。而古川化工则因为拥有完整的手续，而且也完全符合国家的相关规定，向氮肥厂借贷也是经过全体职工大会同意的，所以只是再次确认了一下，就依法宣布了古川化工的合法性以及它与原古川县氮肥厂之间借贷的有效性，并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法规，在当天就解封了古川化工和设备和厂房，告诉他们可以恢复生产了，古川化工的机器在当天就响了起来。
龙海波等人慌张了，在古川宾馆内几个人悄悄的聚集在了一起。满屋子没有人说话，却是一屋子的烟雾，三个人前面的烟灰缸装满了烟蒂。
龙海波又把一支刚刚抽完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叹了口气说：“说说吧，还有什么意见？或者办法？”
他说完了等了一会儿，看见两个人都不吭声，就不禁有点生气和烦躁的说：“说话啊！说什么都可以好不好？随便你们说，‘死马当活马医’也行！”
陆之军看见龙海波发火了，有点畏惧的说：“要不我再去做做何少坤的工作，让他配合一下我们？”
“放屁！”龙海波破口骂道：“他要是愿意配合，我们就不用等到今天了，早就完事了！再说你现在找他有什么用？现在是别人在追我们，不是我们在追别人，明白吗？”
王海没有吭声，把烟摁熄了，抓起自己的皮包就往往外面走。
龙海波喊了句：“喂，你干什么去？”
“我去市里，呆在这里做什么？等死啊？”
“砰”的一声，门就被重重的关上了。
龙海波气的把面前的水杯，“啪”的摔到对面的墙上，铁青着脸拿起皮包也出去了。只留下了有点不知所措的陆之军。
其实王海和龙海波明白，现在他们已经是无力回天了，现在看的就是上面的较量了，事情已经不是他们阻止和隐瞒的住的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自己那些看起来很有道理的材料和报告，其实是经不起往下查与对质的，自己依靠的不过是上面的支持而已。
龙海波昏头昏脑的走回家里，鞋又没有脱，就直接进了书房。他爱人悄悄看了他一眼，不敢吭声，把桌上给他留的饭菜全部放进了保温锅里。
然后泡了杯茶，准备给龙海波送进去，结果刚刚一推开门，一本书就砸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龙海波的吼声：“出去，给我滚出去！”
他爱人赶紧把门拉上，眼泪不禁在眼睛打转，默默地把茶杯放到了桌上，看见了儿子惊恐的站在自己的房门口，就赶紧过去，带着儿子进了他的房间。
书房里龙海波心乱如麻，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也有了太多的大喜大悲，他累了，真的累了！
古川省委的调查组也正式正常运转起来了，在晋秘书长的协调下，全力在配合中纪委的调查。那盘录音带涉及的两个当事人成了目前工作的首要工作。
正在他们紧张和忙碌的到处寻找时，龙海波走进了调查组的房间。
半个小时后，几辆车迅速开出了调查组临时办公的古川县检察院的大门，飞驰而去。
当调查组问龙海波还有要说的没有，龙海波考虑了一下，说：“我想见见尹扬同志，可以吗？”调查组考虑了一下，同意了他的请求，派了一部车送他去了西川。
尹扬的自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限制他了，他可以在部队大院里完全的自由活动了，也可以到部队阅览室随便阅览报纸和书籍。
他终于可以跑到那片苔生物的面前，仔细看看它们，甚至还可以摸摸它们了。
尹扬站在那片苔生物面前，一个人心情复杂的感慨道：“所有的凡是阻碍国家发展、社会进步的丑恶和弊端，它最终都会像春日里的残雪一样消融，它们是经不起阳光照射的。”
才不到一个星期，那些看似强大的对手果然都全部像春日里的残雪一样，貌似强大却不堪一击，迅速的在党纪国法面前分解垮掉了。
尹扬伸出手爱惜的抚摸着那薄薄的一层苔生物，饱含感情的说：“我很快就要离开了，谢谢你们在这段时间给我的希望和安慰，我会始终记住这个地方，记住你们的。”
一个武警战士跑步过来，站在尹扬身边“啪”的一个敬礼，高声说：“尹书记，外面有一个人想见你，我们班长让我过来请示你是否可以让他进来？”
尹扬听了心里非常奇怪，但他还是冲武警战士点了点头，说：“可以让他进来找我，谢谢你！小战士。也代替我谢谢你们班长。”
“不客气，尹书记，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武警战士敬了个礼，转身就向大门口跑了过去。
尹扬站在院子里一边等待，一边在猜测想见自己的人会是谁呢？刘建设他们现在工作繁忙不会有空，再说现在他每天晚上都和自己通电话，如果要来西川肯定会和自己提前打招呼的。那么还有谁呢？
有点迷惑的抬头向大门口张望，但等看清楚了来的人之后，居然会是他，一个尹扬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竟然是龙海波。
龙海波走到离尹扬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两个曾经的搭档，后来的对手，现在的胜负者的四只眼睛同时互相看着对方，有打量，有感慨，有惋惜，有不平。总之四只眼睛射出的视线，在那一刹是那么的复杂。
龙海波老了，短短几天没见龙海波就变老了。
以前一直挺直的腰杆，现在也松垮了，背也变驼了，头发也乱了，眼睛也失去了光泽，整个人一眼乍看过去，精神显得萎靡不振，似乎失去了精气神，没有以往那种自信的神采。沉默了片刻，龙海波有点牵强的咧了咧嘴，挤出了一个笑容说：“尹书记，怎么就这样准备站着和我说话，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尹扬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哦，不！海波同志，请到屋里坐。”
两人回到招待所尹扬住的房间，龙海波刚刚坐了下来，看见尹扬准备去给他沏茶，连忙说：“尹书记，不用给我倒茶了。你曾经给我倒了一次咖啡还有一次茶，我都没有好好的喝，没有用心的喝出咖啡和茶的真正的味道，就不要浪费了！”说完龙海波把头勾了下去，两只手用力的抓着头发，显得有点懊悔与难过。
尹扬在刚刚听到龙海波的话惊讶了一下，但转过身来看到龙海波的样子，还是回身默默的沏了两杯茶，放到了自已和龙海波面前的茶几上。
尹扬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海波同志，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龙海波慢慢地抬起头，似乎有点失落又似乎有点茫然的说：“尹书记，你相信吗？其实我一直都是想好好地配合和支持你的工作，一直想我们一起努力把古川各方面的工作搞上去，让古川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一直不想做伤害你或伤害古川的事情。”龙海波带着期望的眼神望着尹扬，希望得到尹扬肯定的回答。
尹扬想了想，缓缓地说：“我相信！我相信我们的每一个干部都是想把工作做好的，但是在他们面对国家与个人、责任与私欲的时候，他们却经常做出了选择后者的决定，违背了自己当初从政的信念，辜负了党和人民的信任。海波同志，这是缺乏信仰和意志的结果！你知道吗？如果没有这些，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也可能只是让你跌的更重”
龙海波听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沉默的坐在那里思考。等到尹扬都快把自己面前茶杯里水喝完的时候，龙海波才突然抬头说：“不好意思，尹书记！我今天来本来是想请求你的谅解，希望能够得到组织上的宽大处理，坦率的讲，就是来向你求情的。
但我现在想明白了，我现在就赶回去向调查组说清楚自己的问题，等候处理。谢谢你，尹书记！是你的开导，让我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去做。等到这一切结束后，我还想回到古川来，行吗？当然不再是进政府部门了，我已经没那个资格了。我想回来开一间工厂，为古川做点事情，我对不起古川！尹书记，你会欢迎吗？”
“欢迎你，海波同志！我们一言为定！”尹扬伸出了手。
龙海波迟疑了一下，终于很坚定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用力握在了一起。
第二部分 春雷
第五十二章 迎春
龙海波的突然自首的消息，被一些有心人迅速传了出去，顿时很多人慌了阵脚。
王海本来是在赶往何主任和廖副县长的所在地的。在他的公文包里，放了一瓶氰化钾。他是准备铤而走险了，他不能够让两个当事人走到调查组面前。如果录音带被查实，他会是什么结果，熟悉法律和规章制度的前古川县政法书记，心里是很清楚的。
赌徒侥幸的心理，使他想冒一冒险。
但半路接到这个电话，使他一下子崩溃了，他发疯似的把车开的飞快，在转过了一道弯，开到了一个断崖面前，他刹住了车。
怔怔地他下了车，失神的走到断崖跟前几步远的地方。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始疯狂的又哭又笑，直至有点歇斯底里。良久良久，他慢慢的闭上眼睛，走向悬崖准备跳下去。但他的脚一直在颤抖，好不容易走到了悬崖面前，他睁开了眼睛，往悬崖底下看了一眼，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他狠狠的抽自己的嘴巴，嘴里不停的在骂：“王海，你***真怂！***就是一软蛋！”然后呜呜的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陆之军是被调查组从家里叫出来，一直到了调查组的办公室，他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基本上没有怎么费工夫，他就说了。调查组问什么，他就一五一十的答什么，末了只说了句：“去我家的时候，别告诉我父亲，他心脏不好！”
省城飞机场，那位神秘人正准备登机，在走进飞机的那一刹那，他回过头留恋的回头看了看，嘴里轻轻的念叨：“不甘心啊！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啊！”
然后在随从的催促下，才转身钻进了机舱。
但在香港启德机场临时转场时，几个穿西装的人走到面前，礼貌的和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和他的随从一起，被“请”上了外面的一辆车。
既然不甘心，那么就不要走，回来吧！这里还有最后免费的房子和伙食招待呢！
也没有人告诉尹扬和古川的人们，为什么中央这次的调查组会来的这么及时？
尹扬是在一个礼拜之后回到古川的，由市委组织部新来的一位副部长陪同，两人一起到的古川。在古川县委常委会上宣布了，由尹扬担任古川县委书记兼古川县代县长的上级决定，在场的古川干部报以了长时间热烈的掌声，尹扬三次站了起来向台下的鞠躬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一股激荡的情绪在尹扬的胸口反复回荡，他有点抑制不住自己感情。
省委新的领导班子在尹扬回古川的三天前，已经确定了由巩副书记接替，李乔书记去全国政协担任副主席了。
省里后面的人事变动尹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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