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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历晋宝二十九年三月十日
霄云城上下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乐平公主的生辰从来都是霄云城的节日。
宇福宫内,绝晓在帮蜀后挑选晚上筵席的礼服,内侍在一旁诵读礼单。
“丞相送上珍珠项链两条,红宝石指环一对,翡翠玉镯一对,羊脂玉钗四支。”
“户部尚书送上锦二十匹,缎二十匹,丝二十匹,绸二十匹。”
“景王送上绿绮琴一把,古琴谱一本,轩辕剑一把,汉血宝马一匹,书画十幅,腌梅二十坛。”
蜀后手下一顿,抬头看向绝晓,她正将两套礼服高举起来比较,神情不见一丝异样。
蜀后在心中叹息,开口道:“晓儿,你已经满二十一岁,母后在你这么大的时候”
“已经生下绝安哥哥了。”绝晓接过蜀后念叨过千百遍的话。
蜀后板起脸,“晓儿,母后不是在和你说玩笑话!今晚的筵席母后特意邀请了各官家尚未娶亲的公子,你自己也上上心,不要总让母后为你的婚事担忧!”
绝晓本想推托,抬头看见蜀后两鬓新生出的几丝白发,她记忆中永远年轻美丽的母后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知道了。”
这是绝晓第一次松口,蜀后喜上眉梢,将她揽进怀里,“我的晓儿,我的宝贝女儿,只要你能嫁得好,母后就安心了。”
绝晓凄楚一笑。
当晚,蜀后将绝晓安排在自己身边坐下,不停地与她交流着对各家公子的品评,当然,都是蜀后在说,绝晓在听。年轻公子们大概也知道了今晚筵席的“重要性”,都铆足了劲表现自己。
“丞相家的独子相貌堂堂,生得一表人才,不过听说他为人太过风流,只怕今后会让你受委屈,你看呢?”
“嗯。”
“刘将军家的二公子一脸英气,年纪轻轻就随父镇守边关,只可惜,戾气重了一些,是吧?”
“嗯。”
“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倒是难得的温文尔雅,只是那身子板唉”
“工部侍郎可是去年的状元爷,你父皇似乎很赏识他,就是出身不行,你觉得呢?”
“嗯。”
蜀后终于察觉到绝晓的心不在焉,拉过她的手,“晓儿,你是怎么答应母后的?”
“我在听啊。”
“那你到底中意哪个?”
“我”绝晓迅速在脑中搜索断断续续的记忆,“状元爷,父皇喜欢。”
蜀后苦笑不得,“这是在给你挑驸马。”
绝晓低头,“父皇母后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虽然不信,蜀后还是开口道:“那母后尽快安排你们见个面。”
“嗯。”
见面被安排在第二天,绝晓在宇福宫的偏厅里见到了这位清俊的状元爷。
互相问了礼之后,她开口就问:“知道今天招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吧!”
状元爷显然没想到公主会这样直接,微怔后开口:“是的。”
“你想娶我?”
状元爷又一个微怔,稍稍红了脸,“是的。”
“为什么?我们并不相识。”
“下官下官倾慕公主已久。”状元爷的脸更红了。
“我想听实话。”
状元爷猛抬头,绝晓冲他微微一笑,“如果真的将成为夫妻,我只希望,彼此能坦诚一些。你放心,不管怎样,今天的谈话都不会再有人知道。”
状元爷有片刻的犹豫,还是选择了说实话,“想必公主知道,下官出身乡间,在朝中无权无势”下面的话无需多说,状元爷以才气博得公主青睐,成为皇上的乘龙快婿,从此富贵显赫,人人都熟悉的桥段。
“所以你不会介意我心里有别人?”
状元爷也曾听闻一些关于乐平公主的传言,却不想她会这样大胆直接的说出来,“是是的。”
“你可有意中人?”
“没有。”
长久的沉默后,她幽幽开口:“我们成亲吧。”
日子就订在本月十六,赶得这样急,仿佛怕晚了她就要反悔似的。
晓春阁里,侍女们忙乱成一片,绝晓却安安静静坐在窗边看书,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橙苞过来问她,“景王送的那些礼物还带走吗?”侍女们正在收拾搬去驸马府的物品。
“不。”
橙苞领命而去,侍女们将礼物搬往另一间屋子,其中有一人抱了十幅画轴,在行至绝晓身边时,一个不小心将画轴打翻,一幅画正巧便展开在绝晓眼前。画上,一名女子坐在圆月下,抬头仰望星空,脸上是隐隐约约的寂寞与哀愁,右下角提一行小字:在你思念着我的日子里,我也在思念着你。
绝晓愣愣盯住那副画,侍女不敢去捡,傻站在一边。
半晌,绝晓将视线收回到书本上,再半晌,开口:“拿走。”
绝晓端坐在床沿,头顶上沉重的金冠压了她一整天,几乎要把她的脖子给压断,婚典简约而不失隆重,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咬了牙才将一天的礼节完成,此时,只剩新房里的最后一环。
橙苞知道她快要撑不住了,在她耳边小声鼓励:“公主,快了,驸马爷马上就进屋了。”
果然,话音刚落,身着大红色喜袍的状元爷,此时该称呼为驸马爷,走进了新房。驸马爷的脸上已不见了前几日初见绝晓时的局促,但到底还有些忐忑,他小心翼翼接过系了红绸的秤杆,微抖着将新娘的红盖头掀开,惊艳!
从前只有极少的机会能远远看她一眼,前几日的相会因他心中存着不安,也没敢正视她的容貌,如今,一张娇艳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庞近在咫尺,完全夺去了他的呼吸!他何德何能,竟能娶到天仙一般尊贵美丽的女子!
橙苞将酒杯塞进已经傻掉的驸马爷手里,另一只给了绝晓,他挨着她在床沿坐下,心中砰砰直跳,握着酒杯的手与她的手臂相缠,因为离得太近,手背感受到了她的呼吸,手上一个猛颤,微洒了酒水在她的衣袖,他惊慌看她,她微微展颜,花开一般。
将绝晓头上那些繁重的饰品取下,侍女们全都退了下去,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一对新人,新郎紧张得手心出汗,偷偷瞥向身边的新娘,她卸了妆,看起来更加水嫩,明明已经二十一岁了,皮肤却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新郎开始燥热起来。
绝晓突然开口:“对不起。”驸马爷也不是笨人,知道她的意思,从床上站起,“我去书房睡。”
“谢谢。”
出门时,他回头看她一眼,告诉自己,他已经因她得了权势,不能贪求太多。
第二日,绝晓与驸马回到霄云城,却只在宇福宫见到了蜀后,绝晓问起蜀帝,蜀后只说他忙,不愿多谈。回到驸马府,绝晓派人去宫里打探消息,晚饭时分,橙苞过来禀报,说地支支吾吾:“昨晚景王亲自领了五十万大军攻进蜀国了。”
“咣当!”驸马爷手中的汤勺落地。
后来得知,夏侯弃并没有攻占蜀国的任何一座城池,只是率领大军长驱直入,在蜀国的都城外扎营,派了使臣来霄云城相商言和的条件,绝晓听闻后简直要笑出来,明明是入侵者,却主动要求言和,条件?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朝堂上,蜀帝深眉紧缩,朝臣们为景国入侵之事争论不休,有几个大概能猜到景王的目的,见蜀帝不提,也不好开口。
就在胶着之时,乐平公主昂首踏入大殿,跪于蜀帝前自请献于景国,朝臣们大赞公主的深明大义,纷纷附和,蜀帝重重叹息,无奈答应。
乐平公主此番舍身为国之举,一直为蜀人所称颂。
绝晓从霄云城出发的那日,蜀后哭昏在宇福宫里,蜀帝亲自将她送到城外,远远的,就看见夏侯弃身着黑甲,骑了匹高壮黑马在一座小丘上徘徊,见了蜀国的车队,立即策马相迎,身后的军队欲跟随,他一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看着夏侯弃越来越近的身影,蜀帝轻轻拍了拍绝晓的肩膀,“晓儿,不管今后发生什么,只要你愿意安安心心跟着他,会幸福的。这是父皇对你最后的要求,答应父皇好吗?”
绝晓低头,红了眼圈,不说话。
蜀帝的声音也有了几丝哽咽,“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让父皇说你什么好”
转瞬间,夏侯弃已在来到眼前,飞身下马后先是向景王行了礼,眼光立即胶在了绝晓身上。
蜀帝神情严肃,问他:“夏侯弃,晓儿从小在宠爱中长大,没人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你也能这样待她吗?”
夏侯弃向蜀帝抱拳,目光仍停在绝晓身上,“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会一辈子疼她,爱她,宠她,顺从她,包容她,保护她!”
蜀帝牵起绝晓的手放进夏侯弃的掌心,“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夏侯弃紧紧握住绝晓,对着蜀帝深深一拜,“谢谢岳父大人二十一年来对晓儿的养育,我一定会珍惜她,胜于珍惜自己的生命。”
夏侯弃翻身上马,将绝晓抱在身前,绝晓终于哭了出来,“父皇,保重!”
蜀国,永别了。
夏侯弃用披风将绝晓紧紧裹住,任由她在他怀中哭泣,此时正是他的宝贝最脆弱的时候。
得了人,夏侯弃立即拔营回国,与他的军队侵入时一样的迅捷,几日后五十万景军就迅速撤离了蜀国,没在蜀国的土地上留下一丝痕迹,痕迹留在了蜀人心里,这样训练有素到可怕的军队,若是真要攻打蜀国,怕是早已拿下了霄云城。
夏侯弃陪着绝晓坐在马车里,连日来,她一直神情恍惚,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偶而清醒时,也只是对外窗外的景致发呆。
终于回到了天城,他终于将她的宝贝带回了家!
他掀开车帘让她能看见金黄色巍峨的宫门,微笑着开口:“宝贝儿,看,到家了,我们的家。”
她绽放离开霄云城后的第一抹笑,确实,是只美丽坚固的牢笼。
紫阳宫里,橙苞在帮绝晓擦拭沐浴后的长发,夏侯弃来到绝晓身后,很自然的接过橙苞手中的布巾,示意她退下,一边继续擦拭绝晓的湿发一边开口:“封后大典定在五日之后,礼仪会很繁琐,这两天一定要好好休息。”
梳妆镜内的美人没有一丝反应,夏侯弃来到她面前,扶住她的双臂,看进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气我,若是你愿意等我,或许我还不会迫你,可你竟然嫁人!知道吗?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杀掉所有的人!幸亏他没碰你,否则”
绝晓眼神陡厉,“你监视我?”
“晓儿”
绝晓起身甩掉夏侯弃的手臂走向床铺,“我累了,什么都不想听。”在床上躺下,夏侯弃也跟着上了床,绝晓翻身向里,“出去。”
“这是我的寝殿。”
绝晓欲下床,夏侯弃一把将她抱住,“没给你准备其他地方。”
“我去找橙苞。”
“你总不能永远在她那待着!乖,你气我恼我,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不要不理我,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好不好?”说完就想凑近了吻她。
她一个侧脸避过,满脸的嫌弃,“脏。”
他突然定在那里,仿佛让人在心口狠狠插上了一刀,伤得他鲜血淋漓,痛得他无法呼吸。她挣脱了他的怀抱,往殿外跑去,他回过神来,两三步追上了她,一把将她抗在肩头,重重抛在了床上,虽然铺了厚厚的丝被,还是将她摔疼了。她挣扎着要起身,他却将身子覆了上来,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眼中闪着骇人的寒光,那寒光让她心颤,使了全身的气力想要推开他,毫无成效。他开始动手撕扯她的衣服,她疯狂的打他,抓他,咬他,却不能阻止他动作激烈地在她身上留下无数的印记
当她终于意识到挣扎无用时,彻底放弃了反抗,麻木地放任他,心中升起沉重的无力感,她无力捍卫爱情,无力选择婚姻,无力挣脱禁锢,现在,连身子都无力守住她的安静反倒让他拾回了理智,看着身下的她眼神里一片空洞,他那已经流血的心又猛地被鞭笞!狂吼一声,他一拳击在枕边,巨大的力度使得床身也跟着震了一震,他起身快步离开,出门前咬牙甩下一句话:“哪都不许去!”
他一路疾行,夹着盛怒,但凡见到他的宫人都吓得噤声跪地,他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眼前只留她空洞的眼神,耳边只剩她嫌弃的话语。脏!脏!!脏!!!她说他脏!她嫌他脏!她嫌弃他!她鄙视他!她厌恶他!
一把抽出书房墙壁上悬挂着的长剑,他砍碎了所有可以毁坏的东西,书房里不断发出震天的巨响,混着痛苦的嘶吼。
许久,当书房里的动静已经平息很长时间以后,蝶衣战战兢兢走进去,屋里的灯火早已熄灭,黑漆漆一片,她一个不小心,差点被脚下的碎物绊倒。疲惫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出去。”寂寥得仿佛来自遥远的地狱,却透着不容反抗的威严。蝶衣不自觉的打了个颤,有些犹豫的离开,出门前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浓浓的落寞孤寂仍让她觉得心碎。
待夏侯弃回到寝殿时,绝晓已经睡去,没看见他嘴角尚未擦净的血迹。她缩在床角,身子微蜷着,睡颜里透着深深的疲倦,他半撑了身体看她,轻轻抚她的发,她眉头微拢了拢,吓得他赶紧缩了手,她却没有醒,想是睡得极沉。他压低了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宝贝儿,我只属于你一个人,从来都是。”
他小心翼翼抱住她,让她睡在他怀里,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被藏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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