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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鸾宫里热闹非凡,天城内外凡是能与郑家攀得上关系的纷纷来向皇后道喜,每次内侍进来禀报时郑氏都是满脸的希望,在听到来人后再是满脸的失望。莫说是郑氏,太后也憋不住了,问向身边的女官,“皇上怎么还没来?差人去禀告了没?”
“回太后娘娘,差人去请了好几次了,都让皇上给撵了出来。”
“嗯?”
“听说紫阳宫那位身子不爽,吐了整整一上午。”
太后脸色陡变。
女官识趣的接话,“娘娘请放心,问过看诊的太医了,不是喜脉。”
太后缓下脸色,冷笑开口,“自从她来了天城,皇上夜夜宿在紫阳宫,如今却让鸾儿先有了身孕,只怕是心里不快,作怪想拖住皇上。”
女官连忙点头称是。
绝晓虚弱地斜靠在床头,便是每一次呼吸都是艰难的,清米端了碗白粥在床前偷偷掉泪,太医说她身子极虚,胃口太弱,必须进食,可她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连胆水都吐出来了。
夏侯弃静静端坐在外间,那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让宫人们远远绕行。
橙苞眉头深锁,端了一盆秽物从内间出来,夏侯弃两三步抢上前,满脸的焦急,“怎么样?”
橙苞摇头,“好容易喝下一点粥,又吐了。”
夏侯弃听完便直直往内间冲去,橙苞赶紧以身体挡住他的去路,“皇上,您知道您不能进去。”
让绝晓恶心的起因就是他。
推开橙苞,夏侯弃大步走进内室,清米见了他,本能就要护在绝晓身前,夏侯弃冷脸厉声:“出去!”清米一个哆嗦,却还是倔强的护住绝晓。
夏侯弃无奈,重重按下自己的额头,“朕只是想和她好好谈谈,朕比谁都不舍得伤她。”
清米还在犹豫,让跟在夏侯弃身后的橙苞给拉走了。
夏侯弃慢慢靠近床沿,眼中的她,微蜷了身子,紧闭了双眼,轻颦了眉头,呼吸轻微而急促,脸色苍白,像是最单薄的瓷娃娃,随时都会碎掉。他又爱又怜又痛,微微颤抖着伸手,虚摸她的脸庞。
“晓儿?”他轻声唤,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没睡,有些话,今天我必须和你说清楚。”他顿了一会,还是决定告诉她,“我没碰过她们,很多事情现在还没办法解释,我只要你知道,从身到心,我都是属于你的,完完全全属于你。不要再为那些莫虚有的事情为难自己了,嗯?”
依然没有反应。
“不相信?”他苦笑,“我在你心中原来是这样的”
“再过些日子,景国就要向南国宣战了,若是我骗你,就让我惨死在战场上”
她一动,唇微微有些发颤。
他虚抬着的手终于落在她脸上,“所以我不会骗你,我怎么舍得抛下你呢?”
夏侯弃对郑氏的怀孕表现出令人费解的淡漠,太后心中不满,但鉴于郑家目前的情况又不好发作,郑氏倒是一反常态,不吵也不闹,安安份份待在西鸾宫里养胎。
战事在即,夏侯弃愈发忙碌,却尽可能将政务搬回寝殿里处理,日日守着绝晓。
这一天,夏侯弃出宫巡视军营,绝晓本以为至少晚上才能回来,却不想,午膳刚摆上,内侍就禀报皇上驾到。
战甲还未卸下,夏侯弃风尘仆仆走进来,宫人们全部下跪行礼,绝晓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吃饭,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这般“没规矩”,夏侯弃还得陪着小心,“今天胃口怎么样?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时间给你做饭,以后一定好好补上。”
蝶衣服侍夏侯弃褪下铠甲,蜓衣送上碗筷,清米在绝晓身后服侍,夏侯弃似无意间开口,“今天怎么不见橙苞?”
绝晓心中一惊,见他脸色无常,“她不太舒服。”
夏侯弃没再追问,一心一意照顾她的饮食,一顿饭,自己倒没顾上吃多少,侍女们都落了个清闲。
太阳渐渐向西落去,绝晓显得越来越烦躁,华灯初上时,她终于按耐不住,来到伏案的夏侯弃面前,“人呢?”
“嗯?”夏侯弃抬头,似一脸的懵懂。
绝晓不再说话,只冷冷瞪住他。
夏侯弃伸手想揽过她,被绝晓甩开,“冲着我来好了,不要为难她。”
夏侯弃唇角微勾,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我要是能舍得。”
“你难为她,就是在难为我。”因他坐着她站着,她看他,微微有些俯视,倒是有几分责怪的意味。
“关上她半天,不过分吧?”夏侯弃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我的纵容,不是没有限度的。”
绝晓冷笑,“我自己的事情,需要你纵容么?”
“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要杀他也该先问问我。”他沉下脸色,语气冰冷。
他残酷的用词让她心中微寒,稍稍别过脸去,声音有些不稳,“哪来的孩子。”
“你要那碗药,不就是担心会有孩子么?”他起身,强力扶过她的脸庞,直直看进她的双眼,语气里不觉带了股狠劲,“为什么不愿意给我生孩子?”
她微微昂首,半眯了眼睨他,脸上似笑非笑,轻声开口,却字字清晰,“你和我,都不配。”
他身子猛然一震,额上青筋爆起,愤怒的火焰在眼中熊熊燃烧,仿佛随时要喷出来,捏住她下巴的手不由自主地移到她纤细的脖颈间,不停地收拢
她不挣扎也不喊叫,仍是那样似笑非笑地看他,看着他眼中的情绪由愤怒转为痛楚,再慢慢变成绝望,无尽的绝望
她的脸色渐渐涨紫,发出一声咳嗽,他惊痛似的突然收手,她大口大口吸气,脑中一阵眩晕,往后退了几个踉跄,终是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他仿佛不曾见到她的孱弱,大踏步离开寝殿,扬声道:“来人,摆驾天露宫!”
夜半时分,紫阳宫外传来一阵喧哗,声音虽然不大,但因绝晓睡得极浅,还是被吵醒了。不一会,寝殿内点上了宫灯,蝶衣在帐外轻声唤她,“娘娘,皇上回来了。”
人未至,浓重的酒味就先传了进来,绝晓不由皱眉。
喧嚣声渐近,只听夏侯弃口齿不清地不断重复;“紫阳宫朕要回紫阳宫”左右各有一名内侍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小心翼翼开口:“皇上,紫阳宫到了。”
莫说是绝晓,就连一直服侍夏侯弃的蝶衣也没见过他的醉态,赶紧上前去搀扶,夏侯弃大概听懂了内侍的话,微眯了眼四处张望,“宝贝呢?我的宝贝呢?”
所有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绝晓身上,绝晓微红了脸,起身扶过他,对宫人们道:“都下去吧。”
宫人们将夏侯弃搀扶到床边,领命退下了。绝晓亲自给他脱衣,刚刚解下一个银扣,夏侯弃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将她推开,低吼:“别碰我!”绝晓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挣扎着起身,“我要回紫阳宫,我的晓儿生气了,我的晓儿”
她愣在那里,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有惊,有喜,有苦,有涩,有甜,有酸到最后,却徒留一片痛楚。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缘分?为何总是躲不过抵死纠缠又互相折磨的命运?
她放柔了声音哄他,“弃,是我,我是晓儿。”
他仍是半眯了眼看她,不知喝了多少酒,一双眼竟是红肿的,兴许是还有几分清醒,他端看她半天,终于展颜,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拥住,不停地唤她,“晓儿,我的宝贝,我的宝贝”
不知为什么,她竟湿了脸庞。
夏日临近,绝晓越发贪睡了起来,夏侯弃让人将蜀国送回来的墨玉寒冰床搬到了紫阳宫,每每当他从书案中抬头,静静看向她的睡颜时,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时光又退回到当年,当年在西华宫里的日子那时的他们,没有争吵,没有痛苦,没有顾虑,没有互相伤害,没有彼此折磨
侍女们提来食盒,夏侯弃轻拍绝晓的脸庞,“宝贝儿,起来吃饭了。”
绝晓翻了身,嘴里模模糊糊咕噜了一句:“不想吃。”
夏侯弃有些紧张,他的宝贝最近胃口似乎不大好,他继续唤她,她不理,他干脆打横抱起了她,直接把她抱到了桌边,自从那晚在天露宫酒醉后,她对他的态度竟缓和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抗拒他的触碰,他有些疑惑,更多的还是欢喜。
即便是坐在了饭桌上,她还是蔫蔫的什么都不想吃,夏侯弃殷勤地给她盛上了一碗莲藕猪脚汤,看着碗里那略显肥腻的猪脚,排山倒海的恶心感瞬间袭来,她扭头就吐了出来。
夏侯弃慌了手脚,宫人们也慌了手脚,太医倒是很快便请来了,连把了几次脉,太医神色激动,连连作揖,“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绝晓心中突沉,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夏侯弃的欢喜来得有些迟钝,呆坐了半天,傻愣愣问太医:“你是说,朕要做父亲了?”
“是的皇上,恭喜皇上,娘娘是喜脉。”
夏侯弃“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在屋里疾走了一个来回,急急开口道:“蝶衣蜓衣橙苞清米,你们向太医问清楚了,娘娘现在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对,太医,太医就搬到紫阳宫来,每天早晚给娘娘诊脉,照看娘娘的饮食用药。”夏侯弃拍拍脑袋,又疾走了两圈,宫人们战战兢兢听候着。“具体怎么办,你们太医院好好商量商量,记住!要是娘娘或是孩子有半分闪失,你们也不用活了。”
太医后背的衣服已经尽数湿透,咬了牙保证:“皇上请放心,臣等定竭尽全力。”
夏侯弃来到床前,立即将声音放柔,“晓儿你觉得”话语顿住,她深深锁眉,脸色苍白。
“都退下。”宫人们瞬间消失干净。
他轻轻放手在她的小腹上,神色温柔,“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不语,低低垂了眸。
他笑了出来,“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欢,如果是男孩,他会像你一样潇洒俊逸,如果是女孩,她会像你一样娇美可爱。”
“其实,我更喜欢女儿,完完全全像你的女儿,我要拿天底下最好的一切来宠她。”
“当然,你还得给我生个儿子,我这万里江山,得留给我们的儿子。”
“晓儿?”他试图抬起她的下巴,她却死死低着头。他听见,微不可闻的啜泣,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晓儿,记得在霄云城的时候,每年的春猎,你什么猎物都不会有,即便是些畜生,你也不忍心杀他们,所以,我们的孩子,你亲生的骨肉,你不会杀他的对不对?你下不了手的对不对?”
口中传来丝丝腥甜,她藏在锦被里的双手,不停地攥紧、攥紧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这样说!他知道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们之间不该有孩子,他们不能给孩子幸福可他故意这样说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她真的真的做不到
他俯身,将脸贴上她的小腹,“晓儿,你知道,我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么?那时候,她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因为吃了一种会让她堕胎的药,满床都是血,鲜红的血,孩子就从我眼前被抱走,我清楚的看见,那是个快要成形的孩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话语到最后竟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狠狠闭眼,这些可怕的记忆,他从不肯触碰的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对她说了出来。
抬起头时,她已在看他,满脸的惊惧与怜惜,他轻抚她额前的发,“如果有一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紫阳宫成了天城的一处禁地,除了原本在宫里服侍的宫人,谁都不能进入。绝晓每日的饮食用药,太医们得验上一遍又一遍,她想出门透透气,必须由夏侯弃亲自陪着,四周还得围上好几层的侍卫。夏侯弃对她的保护简直做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清米有次偷偷开玩笑说,若是能有个盒子,皇上恨不得把娘娘装起来,天天藏在怀里。绝晓知道夏侯弃如此紧张的原因,一笑置之。
当绝晓的小腹微微隆起时,景南两国的战争爆发了。
深深思量后,夏侯弃还是决定亲自上战场。紫阳宫里开始忙碌起来,宫人们不仅要为皇上收拾行装,还得收拾娘娘的。夏侯弃不放心将绝晓留在天城,决定一路带着她,留她在樊州城的风临宫。
因为绝晓身体的原因,一路上行得非常慢,待到了风临宫,夏侯弃也没有时间耽搁了,即刻就要往边境赶。
军队已经整装完毕在宫外等候,夏侯弃却还在唠叨。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要好好的吃饭喝药,不许耍小性子。”
“听太医的话,别再挑食了,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
“寝殿里的温泉,据说对身体好,每天去泡一会,但也不能泡太久。”
“我一定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不要为我担心。”
他苦笑一声,“晓儿,我就要走了,说句话不行吗?”
“知道了。”
他开始得寸进尺,“晓儿,我们景国有个习俗,将士若能在出征前得妻子一吻,定能保他平安归来。”
“晓儿?”
“真的这么狠心?孩子还没出世,若是没有了父”嫣红的小嘴在他唇上一掠而过,湿湿的,凉凉的,却叫他心底升出无尽的温暖与甘甜。
他抑制不住地傻笑,蹲在她面前,亲一口她那微突的小腹,“好孩子,乖乖听话,不许为难母后,父皇将整个南国送给你做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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