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计--勾心斗角的商场骗术 第 1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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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徐建华

    《心计》第一部分

    《心计》自序

    这个故事的原创作者是位女士,然后由我完善成书。

    她不肯暴露身份,而要出版又不能匿名,便托付我全权负责,并由我来署名,由我来负文责。即使没有她的托付,单凭我为本书耗去的气血精神无数,也足够署名了。但一定要记上她是原创,不然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知道女儿家这许多事。

    她的原创比本书丰富得多,是我担心这样担心那样,才写成现在这样:“人物故事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是为序。

    2007年5月1日

    第一章 艳出深巷(1)

    1

    她生活在城市旮旯,她对这个世界陌生得让人吃惊。比如她至今没见过日出,即使门口没有苏州监狱高大的围墙阻隔曙光,住在如此幽暗、低洼的古巷里,庭院那株百年玉兰树照样遮天蔽日。

    好在能否看见日出并不影响她现在的生活,她不需要日出而作,也不像先前必须大早起来上学。她已经从苏州大学保险精算专业毕业,从此与其他保险公司职员一样,她获得了早晨九点上班的资格。

    这资格令她一家人扬眉吐气,表明她已经忝入干部行列。尽管她知道保险公司职员并不是干部,但父亲说人分四类,干部第一、工人第二、农民第三、无业第四,保险公司职员肯定不算后三类,或许真能忝列第一。

    能不能忝列第一对于这个家庭十分重要。祖祖辈辈没一个有幸忝列第一的,甚至没一个跻身第二的,他们又看不起第三,便一直屈居第四。

    严格说他们不算无业,他们世代以锔缸为业。锔缸就是修补坛坛罐罐,虽说也算手艺活儿,究竟只是修补坛坛罐罐。加上苏州靠近陶都宜兴,买个崭新坛罐也不费几文钱,还肯拿出坛罐修补的人家越来越少,因此接近无业。

    传到吴师傅这一辈时更是每况愈下。他起早贪黑走街串巷,仍是经常几天揽不到一个活儿。他越来越忧愁,又患上肺病,沉重的生活把他压得上气不接下气。

    幸而中年得子,虽然只是个女儿,他照样满怀期待。他给女儿取名吴上,就是期盼女儿能够成为人上人,至少不要像父亲只会锔大缸。

    吴上并不喜欢父母给她取的名字,这名字太沉重,寄托了父母太多的功利和梦想。但她没有要求更改个时髦的或者动听的名字,尤其在她长大以后。

    她越大越沉默,学习上更加勤奋,她在默默无语中努力超越所有同学。

    她的成绩一直优异,即使在英才济济的省立苏州中学她照样出类拔萃。可惜家里太穷,为了节省住宿费和生活费,她只能去念苏州大学的走读。苏州大学就在她家门口,她来去都十分方便,只是起早摸黑稍微辛苦点而已。

    现在她总算毕业了,还顺利地分配到保险公司。

    一早窗外就传来她熟悉的歌谣,这歌谣从童年伴随她到今天。多年来歌声一直低沉压抑,不知从哪天起终于欢快轻松了许多,至少她能听出歌声饱含父亲无尽的喜悦:

    锔缸锔缸锔大缸,

    大缸里有个好姑娘。

    多大啦?

    十五了,

    明年就该出嫁啦……

    看窗外依然是一片灰白,吴上蒙头再睡,却越来越清醒。她凝神静听,父母在叽叽咕咕:脚踏三轮车又坏了,要不要仍旧请江北人来修一修?

    母亲的意思是继续请江北人来修,否则去修理店起码多花好几块钱,弄不好还遭修理店宰一刀。

    可是父亲担心:“唉,怎么就是提不上干部!他今天站最后一班岗,可能明天就要走人。”

    母亲带着哭音问:“他跟你讲过,今天最后一班岗了?”

    “他战友讲的。本来轮不上他站岗了,他还要站,说是实在舍不得走,还哭兮乃呆呢……”

    吴上蹦跳下床,冲着窗外嚷一声:“好吵呀!”

    父亲“噓——”一声,老两口赶紧把声音压低到谁也听不见。

    他们说的江北人,是苏州监狱武警,满口北方口音,他们习惯叫他江北人。

    四年前吴师傅去监狱食堂锔大缸,突然肺病犯了,吐血不止。为了省钱,他又不肯去医院,弄得监狱卫生所束手无策。

    这时有人提醒说,旁边的苏州大学工学院,有个老师有祖传偏方,领导立即安排江北人背上吴师傅去求助。

    那时江北人刚刚入伍,他不熟悉苏州街道,又听不懂苏州话,人家也听不懂他浓重的北方话,他整个就是盲人瞎马乱撞。本来应该朝东过相门桥,他却一口气把老人差点背到双塔院,完全南辕北辙。直到他累瘫了,这才招呼出租车。

    第一章 艳出深巷(2)

    吴师傅阅尽人间沧桑,见过的人多啦!仅从这么一点吴师傅就看出,这孩子没一点坏心眼。他完全可以出门就叫出租车,又不要他付车钱。即使一时没想到,他也不必飞跑呀。可这孩子像是背着自己的父亲,看他着急惊慌的样子,听他“呼蚩呼蚩”的粗重喘息,吴师傅因为咯血说不出话来,就只是老泪纵横,泪水把江北人肩膀都淋湿了。

    过后一家人都喜欢江北人,他的憨厚朴实让人感到安全可靠,这个家太需要安全和依靠了。江北人也喜欢这一家人,他得空就来不停地做事,粗活重活都揽下。他非常勤劳,粗手大脚还十分灵巧,休假时他就跟随吴师傅走街串巷锔大缸。

    吴师傅夫妇差不多把他当儿子了,天天都盼望他来。只要他来老夫妇就感到安全,就感到有依靠。他是那么高大强壮,让人感到顶天立地。老夫妇甚至希望,江北人永远不要退伍。如果他能提成干部,吴上也大学毕业了,倒是无比美满。

    可江北人一直没能提干,只是在监狱站岗。而且听他吞吞吐吐的意思,这一批退伍名单中肯定有他。

    一旦退伍他将回到北方乡下种田,至多像千万民工一样四处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寻到个工作,说不定又是拿不到工钱。

    吴师傅夫妇一时没有主意。他们实在舍不得这孩子,然而吴上可是大学毕业的保险公司干部,姿容又是那么出色,即使衣服太朴素,也掩盖不住她西施样动人的美貌。

    清晨的天空像是高挂一盏巨大的节能灯,由灰白暗淡逐渐明亮。吴师傅夫妇决定自己修理三轮车,他们不想再麻烦江北人,他们要跟江北人讲客气了。

    然而他们不得要领,摊开满地零件不会装配。看上去简单的三轮车,一旦拆卸了就十分复杂。

    听着窗外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吴上轻轻叹息,她同样不知道该不该疏远江北人。

    这么说不大准确,应该说她肯定不会疏远江北人,她只是不知道,这两天江北人就要退伍,是永远地留住他,还是送他回北方乡下?吴上心头乱极了,肯定希望留住他,可是……

    “唉——”她翻身起来,又慵懒无力地倚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窗下是运河的一条支流,随着船桨打水的“噼波噼波”声,照例响起悠长的吆喝:“豆——浆——卖豆浆哩——”

    吴上打开窗户,熟练地吊下竹篮,准确地落在小船上。船家都熟悉,他嘻嘻哈哈地逗笑:“又不要上学堂了,姑娘起介早弄啥?想姑爷想得不困觉了啵?”吴上羞红了脸,提起吊篮就气呼呼地关上窗户,隔断外面的嘻嘻哈哈。

    八月的天十分闷热,吴上趿着拖鞋出后门,不远处就是仓街的一口水井。

    她家舍不得用自来水,洗漱都来水井边。好在这是苏州的古老习惯,甚至有人直接使用运河水,上游涮马桶、下游淘米洗菜也见怪不怪,因此使用井水不算丢人。

    吴上打一桶水倒进雪白的搪瓷脸盆,将她整个脸埋在水中,清凉惬意,她咕咕吹出一串水泡,禁不住格格欢笑。她很少用香皂,更不可能用化妆品。就这么清水浸泡后,用一条雪白毛巾揩干,再提一桶清水回卧室。

    穷人家女儿享受不起淋浴,但她一样爱干净,她的办法是早晚都擦一遍身子。

    睡裙是妈妈用旧床单绗缝的,十分方便。她解开束腰,双肩一耸睡裙就滑落。看着自己雪白光洁的肌肤,她很愉快。除了姿容出色和学习成绩优秀,她没有值得自豪的。而学习成绩已经成为过去,现在只剩姿容了。好在这姿容实在出色,足以支撑她的自尊。因此她越来越多地花心思照顾自己,这是她仅有的资本。

    她把一身淋湿,浑身上下使劲揉搓。每天都擦身不可能有多少积垢,这是她习惯成自然。她冬天也是这样擦身,没有空调,没有热气蒸腾的淋浴,她常常冻得直打寒颤。于是掌握了一门技巧,她尽可能将皮肤快速搓热。没想到这是一种保健方法,皮肤受热后毛孔扩张,有助于新陈代谢。再用冷水清洗,毛孔迅速收缩,保持皮肤光洁如玉。

    第一章 艳出深巷(3)

    没有受过任何化学物的刺激,她像山里姑娘的肤色,天然纯净,身体曲线又是优美到极致。这时候她的感觉最好,充满自信。穿上衣服反而感到自信心遭受压迫,她只有一条还算穿得出的裙子,其他衣服都朴素得接近寒酸。

    没有箱笼,她的衣服都整齐地叠码在床头的纸箱里。青石板地面,瓦房屋檐低矮,这屋子阴暗潮湿。好在没几套衣服,几天就轮换一遍,不必担心受潮发霉。

    即使如此,她还是在纸箱里放了好多天然香料,惟恐衣服沾带霉味。她的香料都是自制的,也就是在栀子花、黄果兰、桂花将要谢市时,多买一些晾干,再用纱布包裹了。

    这样的香气不算馥郁,但她总是满身喷香。其实香气多半从她口中发出,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满口都是香气。按照中医说法,应该是她非常健康,也就是体内不存积食。她的肠胃接近晶莹透亮,没有污秽残留,肥胖和口臭多半就是因为肠胃积食太多。

    她擦干身子,乌黑的披肩发稍微一拢就十分熨帖,而又不失飞扬。

    她穿上那条连衣裙,之所以还穿得出是因为式样别致。

    上身收得很紧,类似绣花马夹,把鲜亮的脖颈和圆润的双臂都展现出来,洁白的酥胸则是若隐若现;下面裙子对襟开衩,缀一排鲜艳的镶边布扣,从胸口一线贯穿到下摆,还不失飞动飘逸。

    她的身材无可挑剔,再穿这样一条裙子,即使不戴任何佩饰,也看不出丝毫苦寒。

    这一收拾花去好多时间。墙上那个历尽沧桑的挂钟“当”地一声提醒已到八点半,她这才紧张了,飞快地吃过早饭。

    出门看见父母还在那里修理三轮车,她愣了愣,说不出的难过。两个六十多的老人,为了节省几块钱的修理费,天蒙蒙亮就起来折腾到现在。而且看样子,他们反而把三轮车越修越坏了。老两口都是一身大汗,太阳已经金光四射,庭院里那株百年玉兰树可以遮蔽曙光,却遮挡不住八九点钟的太阳。

    老父亲有些难为情地解释:“不晓得这车子样样都坏了,弄半天弄成了傻婆娘补衣裳——剪下裤裆补袖口。”

    吴上翘起嘴巴埋怨:“病弄翻了,看你省钱还是赔钱!”

    出院门就是幽深的小巷。石子路面,两边灰墙壁立,巷道仅够两人容身。

    她进出必须经过这条巷道。每回经过她都情不自禁地想起新月诗人徐志摩的《石虎胡同七号》:

    我们的小园庭,

    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

    奈何在暴雨时,

    雨捶下捣烂鲜红无数;

    奈何在新秋时,

    未凋的青叶惆怅地辞树……

    默默吟诵这些美妙诗句,她会自我陶醉,她会去感叹,这世间还有徐志摩那样纯粹的人吗?不带半点功利,鄙视世俗,只为情生只为情死。

    因此那时候,几个同学策划一出话剧《徐志摩》,她十分踊跃地参加,还主动要求扮演徐志摩的妻子陆小曼。在她看来常州人陆小曼是最幸福的女子,获得了一个只为情生只为情死的纯粹人,奇shubao3。com书她十分向往这种纯粹的爱。

    有一天她去学校排演话剧,正好江北人晚饭后来她家,两人在巷道迎面碰上。

    江北人好高好大,竟然把巷道堵住大半。吴上要从江北人腋下挤过去,又怕灰墙擦脏她裙子,就调皮地要江北人举她过去。

    江北人张开粗壮的胳膊,几乎把吴上像娃娃样捧起来。吴上忽然不想下来,她环抱住江北人的脖子,涌动着说不出的幸福。她感觉到江北人在颤抖,她同样一阵酥麻。她羞得满脸滚烫,仍然不肯松手……

    从此只要经过这条巷道,她就满怀期待。可是江北人,从此尽力躲避她,不敢迎接吴上激情四射的目光。

    现在这条巷子已被拆去大半,整个一条仓街和前面的干将路都在拓宽,到处拆得七零八落。

    即使如此,吴上“橐橐”踩在仅有的一段石板路上,那一幕情景仍是历历在目。

    第一章 艳出深巷(4)

    她忽然心头掠过一缕忧伤,她停下来怔了怔。

    念大学那几年,她必须经过朝东的相门桥,江北人就经常站在相门桥堍的监狱岗楼上。现在她已经去保险公司上班,她应该朝西行方向乘坐公交车。

    相门桥是干将路与莫邪路交汇处,而干将、莫邪是历史传说中的一对夫妻。苏州人真幽默,正好把苏州大学和苏州监狱安排在这对夫妻路的交汇处,这是巧合,还是寓意希望和失望、快乐和悲伤都在这里交汇?或者还有其他寓意。

    犹豫片刻,吴上还是决定朝东绕道,这样可以路过相门桥堍的监狱岗楼。

    监狱里不能随便进去,每回要见江北人都只能在他站岗的时候,或者拜托传达室带信。

    吴上站在桥堍仰望,高高的岗楼上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看不见江北人。吴上一阵心惊,未必昨天就是最后一班岗了?

    江北人曾经悲伤地表示,如果必须退伍,他一定请求退伍前每天站岗。否则他再没机会站岗了,也就再没机会站在岗楼目送吴上每天上学下课,目送吴师傅每天“嘎吱嘎吱”蹬着三轮车经过。他要把这一切美好记忆尽可能多地收藏在心头,像是珍藏的日记。往后无论是在田野劳作,还是站在山岗遥望南方,实在想哭了,他就翻开记忆。

    吴上急忙掉头返回仓街,去监狱大门口。

    远远看见江北人站在监狱大门口,他不再肩挎步枪了,他没有挎枪资格了,但他还是在站岗。他一动不动地平视前方,像是一尊雕像。

    吴上想靠上去,又怕连累江北人违犯纪律,于是她把自己半遮半掩在扇形摆开的几盆花木盆景后面,小声地问:“真是最后一班岗了吗?”

    岗哨不能随便跟人搭讪,这是纪律。江北人没摇头也没点头。或者是他在把所有器官封闭,害怕洞开一口感情就喷发出来。

    “三轮车又坏了……”吴上继续说,可她鼻孔一酸,她再也说不下去。她赶紧走开,她同样害怕感情喷薄而出。

    走几步她又回头,不看还好,这一看吴上心都要碎了。江北人满眼泪水,不知是因为站岗必须纹丝不动,他不敢抬手抹泪;还是他希望被吴上看见,看见他禁不住了,那泪水很快流淌一脸。可他仍然平视前方,甚至没有瞟一眼正在一步一回头的吴上。

    吴上也是泪眼模糊,她气呼呼地抹干泪水,她必须赶紧上班,一想到上班她所有神经都绷紧了,她迅速把眼泪咽回去。

    路面正在开挖,她仍然走得飞快,几乎跌跌撞撞地走向公共汽车站台。

    2

    挤上车吴上就听见一声“嘿——”,一个身躯庞大的年轻人已经起身让座,吴上一时没想起这人是谁。

    正在惊疑,年轻人说:“我是大哥,你忘记啦?”

    吴上嫣然一笑,微红了脸说:“噢……”却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

    大哥比吴上高一年级,他是学银行专业的,相互并不熟悉。仅仅因为一起排练过话剧《徐志摩》,大哥扮演徐志摩,吴上扮演徐志摩的妻子陆小曼,必须接触所以才有些接触。

    也仅仅是有些接触而已,那话剧排练一阵就不欢而散。主要是不断遭到文学院的那些人的冷嘲热讽,文学院那些人还当着他们的面捂鼻子,齐声喊:“臭!臭!臭!”好多人就没信心了,吴上也是很快将此事淡忘。

    没想到大哥还记得她,吴上很快乐。她坐上大哥让出来的位置,仰起红彤彤脸蛋,像是学生面对老师。

    大哥叫肖潇潇,不知是因为他高一年级还是因为他身高体壮,都愿意叫他大哥。那时的大哥确实像大哥,他满腔热情,对吴上这些低年级师妹都很关心,也很照顾。那时的大哥没有发福,现在他是更加粗壮了,以至于吴上都差点认不出他。看样子他在银行工作油水不少,毕业才一年就今非昔比。

    大哥很兴奋,他一手撑在吴上的椅背,弓着腰,庞大的身躯几乎把吴上笼罩在怀中。

    第一章 艳出深巷(5)

    “你坐公交车上班?我是昨晚酒喝多了,摩托车落在饭店。你分配了吗?”大哥急切地打听,他仍然非常热情,仍然把自己当大哥。

    吴上点点头说:“在保险公司做业务员。”

    “没让你坐机关或者搞理赔?”

    “轮不上我,总是要先从业务员做起。”

    “你能做业务员?”

    这话问得吴上不知怎么回答。业务员就是只管拉保费,根据保费计提奖金。而要拉到保费,一靠推出新产品,二靠从其他保险公司抢夺业务。

    国内保险公司高度趋同,产品也大同小异,靠开发新产品“一招鲜吃遍天”难乎其难,因此主要手段就是相互抢夺业务。

    抢夺的手段又主要靠关系、靠人情和权力。吴上只是锔缸师傅的女儿,她能有什么人情关系,她能有什么权力背景!她知道自己很难拉到保费,可是做业务员并不是她的选择,她只能服从安排。

    这也正是她十分忧愁的事,她害怕拉不到保费遭辞退。即使不被辞退,一个姑娘家整天挨批评、遭嫌恶,那也是生不如死。

    这苦衷就是跟你大哥讲了有什么用,未必能得到你的帮助?

    “咣当”一声急刹车,大哥差点扑在吴上身上。就在这时,吴上强烈地感受到一根硬邦邦的东西戳在她肩头。她悚然心惊,十分警惕地背过身子,只是望着窗外。她不想说话了,以少女的敏感,她感觉到大哥十分冲动。

    然而大哥进一步贴近,顶在吴上背心。吴上羞愤难当,又不便发作。她突然站起来,一脸冰冷地说:“还是你坐吧。”却被旁边一个妇女坐上,还笑嘻嘻地说:“多谢多谢,活雷锋!”

    过道挤满了人,吴上不得不更加贴近大哥。她尽力挣扎出一点空间,同时用她的一脸冰霜表明神圣不可侵犯。

    大哥觉察到了吴上的反抗,他也一脸羞窘。可能他也是被人挤压,不得不靠近吴上。

    为了表明他被误会,大哥竭尽全力顶住三面压力,尽可能给吴上撑出开阔空间。

    吴上感觉到了大哥的努力,甚至感觉到了呵护,她鼻孔一酸,差点流出眼泪。但她仍然不敢轻信,继续保持她的一脸冰霜。

    碰巧还是同时下车。大哥长长地吁了口气说:“我就在那三楼信贷科上班,说不定可以帮你拉笔保费。”

    吴上稍微露出点笑容。但她以为只是句空话,她转身就“橐橐”地走了。

    吴上所在的百川保险公司,简称BC。成立时间不长,人员大多是从中保、太保、平保等大公司跳槽来的。敢于跳槽的人一般都有点脾气,把有脾气的人聚集在一起,这工作环境肯定不算宽松。

    公司门口横七竖八地停满争奇斗艳的轿车,那些明星级能人都开私家车上班。在公司里保费决定一切,拉保费多的人不仅获得高额奖金,还将被授予明星称号,还将登报上电视。那都是些牛人,连总经理对他们都很客气。

    吴上本来亭亭玉立,行走时步态轻盈目不斜视,她始终保持着必要的矜持。但是只要经过这里,她的压迫感就油然而生,她就不期而然地勾下头。

    她想迅速穿过,却又不得不时刻提防左右,指不定哪扇车门就盛气凌人地推开,遭人家撞一下还得自认倒霉。她可不敢招惹那些开车上班的明星级能人,奇*shu网收集整理她想买辆漂亮的自行车还要等到发薪以后。她不承认比人家矮一头,但在这些明星级能人面前,她总是提心吊胆。

    她蜿蜒地穿过杂乱无章的停车场——应该是进出通道,她恢复一贯的昂首挺胸,“橐橐”地穿过宽大敞亮的门厅。

    电梯口一阵喧哗,好多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她。上班不到一个月,好多人还不熟悉。她微红了脸,她尽可能友善地笑笑。

    可那些长舌嘴毫不留情,有人在说:“怎么又穿这一身,好像她只有一条裙子。”

    有人不以为然:“她穿什么都好看,天姿娇容。”

    “真的吗?我看她什么都不穿更好看。”

    第一章 艳出深巷(6)

    “轰”地一声,都笑得前仰后合。

    吴上愤怒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一个人步行上楼梯。

    “哟,还有脾气。先进庙门一日大,这才分配来的学生也神气!”

    “人家有本钱,正宗学保险的。”

    “屁用!靠念大学就能拉保费,我愿意读一辈子大学。”

    “我话还没说完呢。人家不光是有学历,喏喏喏,看见了吗?那屁股翘得多高啊!”

    ……

    吴上一口气跑进办公室,趴在桌上低声啜泣:“他们太欺负人。”

    她的顶头上司洪姐姐,也就是业务二部经理洪莲,大概问了情况,怒气冲冲地说:“这点委屈算什么,同事之间顶多口奸目淫。去外面拉保费,妈的,还有动手动脚的呢。遇到这伙人你要凶,日妈操娘一通臭骂,下回就没人欺负你啦!”

    吴上抬起通红一双泪眼,不无哀怜地说:“我又不像他们,怎么骂得出口……”

    洪姐姐没心思听吴上泣诉,她心急火燎地说:“少废话,赶紧站好队,开晨会。”

    业务二部二十多人集中在一间宽大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家具,包括洪姐,都是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他们的工作像工厂的流水线,已经简化到不需要展纸动笔,保单由专门的内勤负责出具,理赔跟业务员一点不沾边,新产品开发又是高层的事。他们的工作仅仅是拿回保费交给财务,再把保单回执送给客户而已。

    业务员之间不需要配合,反而是相互戒备。也不需要领导,洪姐姐作为部门经理,她的职权不过是召集会议而已,至多给新手一些辅导和力所能及的帮助。能不能提供辅导或者帮助,并不是职责要求,完全取决于部门经理的品德、能力和个人好恶。

    吴上十分想讨好洪姐姐,期盼洪姐姐给她一些指引或者帮助。可是洪姐姐一样地艰难,她没掌权亲戚,完全靠自己的泼辣能干在外面周旋,虽然也能争取到几笔保费,但她经常连自己的任务都不能完成,她还有什么力量帮助别人。

    不过吴上还是想依靠洪姐姐,至少在她哭泣的时候洪姐姐能过来安慰几句。

    其他人都是假装没看见,至多叹息一声。他们只关心保费,有保费才有奖金,有奖金才有地位,有地位才能“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才能活得有尊严……除此以外的一切关怀都没意义,除了保费没人能拯救你。

    一听洪姐姐要开晨会,吴上抹干泪第一个站好队,她尽可能表现得惟命是从。

    其他人拖拖拉拉也来排好队,面向洪姐姐举起右手,首先举行每天必须的宣誓。

    洪姐姐领读誓言:

    “我,”

    跟上一声:“我,”

    “百川公司忠实员工,”

    “百川公司忠实员工,”

    “永远维护公司利益,”

    “永远维护公司利益,”

    “不计个人得失,”

    “不计个人得失,”

    “不计个人荣辱。”

    “不计个人荣辱。”

    “如果需要,”

    “如果需要,”

    “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

    “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

    “永不反悔!”

    “永不反悔!”

    “永不背叛!”

    “永不背叛!”

    “立誓人洪莲,”

    “立誓人吴上,立誓人……”

    接下来是唱歌,歌声不算整齐倒还嘹亮:

    客户是我母亲,

    给我生命哺育我成长。

    永远只有感激,

    决不索取回报。

    我的勤劳和坚忍不拔,

    只为百川公司更加强大。

    伟大的BC…BC…BC,

    你是人类共同的襁褓。

    然后洪姐姐振臂高呼一声:“勇往直前,嗨——”都跟上呼应:“永往直前,嗨——”晨会就结束了。

    “呼啦啦”散开后,办公室只剩下吴上孤零零一人。她没有客户,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走动,别人又不肯带上她。

    第一章 艳出深巷(7)

    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满脸忧愁。知道流泪于事无补,她咬紧牙不让泪水流出眼眶。

    突然,门口一团庞大的黑影闪过,她吓得一哆嗦。那人走几步又倒回来,冲到吴上身边,秋风黑脸地问:“坐在办公室就能等来保费啦?”吴上低头不语,她浑身都在颤抖。

    这人叫光明,是公司总经理。他满脸络腮胡,双眼通红,好像永远在熬夜。

    见吴上吓得像惊恐不安的小鸟,光明总经理目光温和了些。他一手搭在吴上肩头,黑色西装随意敞开,几乎能让人感觉到他热烘烘的体温。他弯下腰小声地说:“放开手脚,利用你的招人爱讨人怜。那些企业老总也是人嘛,(奇。书。网……整。理。提。供)不要怕,随便打发你两笔业务就完成一年任务了。”

    吴上羞得脸红到脖颈,但她并不生气。她知道,总经理能把话说得如此透明,饱含着对她的怜惜。不然谁肯给她讲这些,只会告诉她许多百无一用的正确方法。

    可是吴上摇摇头。她其实是想说,那些企业老总她一个都不认识,怎么攀附得上?光明总经理却以为吴上在抗拒,怫然转身就走了。

    泪水终于涌出眼眶,吴上感到好无助。她油然想起一代影后刘晓庆在《我的路》中带血的泣诉:“当知青时必须每天出工干农活,那时我就想,谁能帮我锄地挑粪,我就嫁给他……”女人怎么都这样难呐!

    第二章 走进银行(1)

    1

    正在吴上坐立不安时,“嘀嘀”电话铃响,居然是大哥找她,叫她一定去一趟。

    搁下电话,吴上想了好多,应该说她不想去。倒不是怀疑大哥图谋不轨,她已经看出来,大哥并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她忽然自我迷失,她不敢对自己信心十足了。

    那时排练话剧,她像个骄傲的公主,甚至没有留心哪个人值得她关注。同学间只是倾慕对方才华,并不看重对方专业。没想到就是因为专业不同,那个当时并不耀眼的大哥如今风光无限,成为有权在手的银行信贷员,而光芒四射的吴上反倒要去哀怜求助。

    吴上十分不愿意让大哥知道,上班才一会儿她就哭了两场。她希望在同学心目中,她还是那样骄傲,还是那样神采飞扬,还是那样被众星捧月。

    不过她还是走出了办公室,相对说来让大哥同情总比让同事怜悯、鄙视好受些。

    在路过业务三部、四部门口时,透过一览无余的玻璃窗,看见那些跟她一起分配来的学生,大多还愁眉苦脸地呆在办公室。她忽然有些兴奋,她好歹有个可去的地方了,不像他们还没找到方向。

    但她很快又情绪低落,她需要的是保费,而不是听人聊天。大哥只是叫她去一趟,并没说给她介绍业务。如果只是叙旧闲谈,吴上不知道该不该转身就走。转身就走显得太功利,变成有事人朝前无事人朝后。可吴上确实没心情听人闲聊,现在塞满她脑子的只有保费,保费!

    通过街心花园,前面就是大哥所在的银行。有人上来乞讨:“可怜可怜,遭灾了,好饿呀……”吴上甩出几毛钱,赶快跑开。

    忽然想到江北人:“他家乡也遭了灾吗?”这么一想更加难过,心都揪紧了。

    她尽量不再多想。她还没领过工资,现在身上一共不到五十块钱,还是父母锔大缸挣来的血汗钱,她有什么能力拯救别人。

    银行门口很整洁,没有随便停放的车辆,也看不见张牙舞爪的明星级能人。但吴上还是战战兢兢。保险公司门口的杂乱无章让她提心吊胆,银行门口透着不可一世霸气的整齐划一,同样让她感到压迫,她同样不敢不屑一顾。

    她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威严的警卫,尽量避免东张西望,惟恐被人看出她胆战心惊。

    她沿楼梯“橐橐”上去,忽然后悔穿了这高跟鞋。楼道寂静无声,高跟鞋的“橐橐”声格外响亮,她怕惊扰了人家被轰出来。

    以前去银行只是到营业厅,这是她第一次深入到楼上,单凭如此寂静就知道,这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

    三楼办公室大多门扇虚掩,说话都轻言细语,让人觉得有些行为诡异。

    吴上瞥见左边一间办公室里两人在推推搡搡,好像一个要塞给另外一个两条香烟。吴上假装没看见,她蹑手蹑脚地推开右边门扇:“请问,肖潇潇在吗?”

    话一出口吴上就掩嘴笑。以前只是叫肖潇潇大哥,叫他名字好别扭。

    面前这人不过二十多岁,皮肤洁白,西装笔挺。回头看见吴上,他一愣怔,随即微微脸红,慌忙起身拖过椅子:“先请坐吧,他刚被科长叫去。”

    吴上从他眼神和手忙脚乱的样子,立即觉察到至少这人不可怕。吴上灿烂一笑问:“不影响你吧?”

    这人好像很害羞,不敢对视吴上眼睛。他慌慌张张沏上茶,低着头说:“请喝水。”

    吴上有种说不出的愉快,心头很舒服。空调温度很低,正好让人感到透心的凉爽。吴上快速地恢复了那分矜持,微笑着问:“你尊姓?”

    “别客气,我叫孔令方。”

    吴上正好看过《孔子》,她饶有兴致地问:“令字辈,孔圣人后裔?”

    孔令方喜出望外:“你还知道这些?”

    这话问得吴上哭笑不得,可能他以为漂亮姑娘都是不学无术。吴上不无骄傲地说:“我跟肖潇潇是苏州大学同学,我叫吴上。”

    孔令方有点尴尬:“噢,苏州大学的?肖潇潇这家伙,给我吃苍蝇。”

    第二章 走进银行(2)

    现代社会有三样事不能轻信:第一学历,因为有太多的假学历;第二背景,因为太多的人在编造背景;第三收入,因为太多的人打肿脸充胖子。

    似乎大哥在孔令方面前提起过吴上,似乎还撒了什么谎蒙骗他。但孔令方立即相信了吴上的学历,正如吴上一点也不怀疑孔令方是圣贤后裔。

    说来也奇怪,有的人相处多年也不敢信任,有的人只要一眼就让你信赖。

    办公室不算宽敞,只有两张桌子,靠窗一张沙发。

    吴上坐在大哥那把椅子上,轻轻喝口茶,透过杯沿睃一眼孔令方,暗暗感叹:“好英俊。”她忽然脸一热,怕被对方发现她走神。她笑笑,带着一分调皮地问:“你们每天,就待在这空调房间喝茶?”

    孔令方轻轻摇头,显然他不愿意诉苦,也不想抱怨,他只是甜甜地一笑。

    吴上抿嘴笑,这人怎么像姑娘家。于是她反而大胆些,她盯住孔令方问:“你们有任务吗?”

    “有,还蛮多。”

    “你们有什么任务?”

    “比如要拉存款,跟你们拉保费一样,也要到处求人。”

    吴上长长地叹口气,稍微仰靠在椅背上,完全放松四肢:“唉呀,还以为就我们苦命呢。”

    孔令方起身给吴上续茶,一边说:“不见得就是苦,倒是很锻炼人。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事啊,哪样事不求人。现在有人给我们发工资,每天的工作就是学习求人,学会了都是自己的本领,这有什么不好吗?天下最难的事就是求人,学会求人就天下无难事了。”

    吴上喜滋滋地盯着茶杯,尽量不看孔令方的眼睛,怕看得他不好意思又没话说了。

    果然他一口气就说出这么多话,吴上禁不住仰望他:“呀,听你这一说,还真是这回事!”这些话吴上真的爱听,她有些莫名地振奋了。

    孔令方也从吴上欣喜的目光中得到鼓舞,他不再那么局促,也不急于回他座位,他半边屁股挂在桌沿,抄起双手。

    这一靠近吴上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缕缕清香,同时留意到他一尘不染的皮鞋,一身西装笔挺而又柔软,一看就知道相当高档。

    女人既善于制造喧嚣也善于营造宁静,完全取决于跟谁在一起。现在吴上感到很温馨,就自然而然地降低了音调,听上去像燕语呢喃:“可是我们,不像你们。”

    孔令方看着吴上的侧面,可能是很震撼,可能是头一次面对如此艳丽的容颜,他在微微颤抖。听吴上声音如此轻柔,语气透着一分可怜,他也自然而然地降低了音调,便像温柔地安慰:“不要紧,不难……”

    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吴上微微蹙眉,她很不希望这时候被打搅。

    随即一股热风扑面而来,竟然是洪姐姐。她大汗淋漓,满眼惊恐。见了吴上她一愣怔:“你,怎么……”

    吴上欢天喜地猱在她身上:“你怎么也来了?”

    洪姐姐一把推开吴上,她没心思理睬吴上。她难以置信地问孔令方:“你们,嫌回扣太低?”

    孔令方显得很为难,他使劲摇头,他眼睛看着吴上说:“都不容易。”

    洪姐姐一指吴上,惊讶地问孔令方:“给她了?”

    孔令方说:“她跟肖潇潇是亲戚。”

    吴上倏然脸红,她跟大哥怎么是亲戚?显然大有蹊跷,她别过脸掩饰尴尬。

    洪姐姐的眼泪夺眶而出,随即横过手背抹一把说:“还好,还好,还好不是给其他公司抢去。”然后她一步一步,拖着好沉重的脚步离开。

    吴上嗫嚅着鲜红的嘴唇问:“你们,这是……”

    “有笔保险,本来一直跟洪莲联系。今天一早肖潇潇给我说,要给他表妹做……”

    吴上摇头:“这成什么了,我怎么能跟洪姐姐争抢?”

    孔令方十分着急:“你可别推让,这笔业务必须今天做完手续。只要稍微漏出风声,其他保险公司的人铺天盖地扑来,找科长找行长,我就帮不上你了。”

    第二章 走进银行(3)

    吴上鼻孔一酸,别过脸走到窗台。

    洪姐姐一样地难啊!她原先是纺织女工,得了一种什么职业病,就去寿险公司做保险代理。这种代理不算保险公司职员,只是靠推销保单拿提成,非常辛苦还收入微薄。洪姐姐全凭自己的吃苦耐劳,一步一步爬上来,才有今天的地位。

    吴上逼着自己尽量去想:“再难也比我好些……”可她仍然很难过。

    她怔怔地俯视楼下,看见洪姐姐像是遭到五雷轰顶般的沉重打击,摇摇晃晃地扑向她那辆矮小得不能再矮小的夏利车。

    吴上喃喃一声:“值得吗?”

    背后的孔令方说:“上千万呢,还按百分之三收。”

    “上千万?”这简直是……只好说晴天霹雳!

    按照百分之三计收,这一笔就三十多万保费,是业务员一年的任务。而且,即使剔除返给银行的百分之十回扣,吴上也能拿到至少六万奖金。

    六万呀,吴上连一万都没见过,不能想像六万是多大一堆钱。但她能想像到,从此父母不用锔大缸了,不用再修理那破旧三轮车了,她也能马上买辆漂亮自行车,再买两套衣服,还需要一个坤包……

    可吴上还是泪眼模糊。楼下的洪姐姐趴在方向盘上,双肩剧烈抽动,像是在失声痛哭,显得好伤心、好可怜!

    吴上簌簌地流下眼泪,她也不掩饰,希望泪水证明她一样地难过,她一样地需要哭一场。

    一阵喧哗声由远而近,拥进来好几个人。吴上慌忙揩干泪水,她挣扎着笑笑。

    见孔令方忙不过来招呼,吴上主动帮忙沏茶。

    一位老头子显然是老板,他粗声大气地问:“这小姐怎么称呼?”

    吴上一时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不知道在这样场合应该坦诚还是应该有所掩盖。

    她瞟向孔令方,正好孔令方也瞟过来,四目相对,孔令方倏然脸红,慌忙说:“吴上,肖潇潇的表妹。”

    显然他非常希望吴上是肖潇潇表妹,而且仅仅是表妹。

    他又介绍那老头子:“童老板,专门做工程车辆的转手买卖。”

    童老板看着吴上,笑眯眯地大加赞赏:“喂呀,我走南闯北,头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姑娘。长得好,气质好。”那些跟随童老板一起来的人,连忙随声附和。

    孔令方像是自己受到夸赞一样,他很兴奋又有些难为情,他悄悄地瞟了吴上一眼。

    吴上含着羞涩递上茶:“童老板,请。”她同样说不出的愉快。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姿容,但又时常被贫寒压迫得不?(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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