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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蒋家对儿子的爱护,陆成凡也都看在眼里,小姑娘对儿子的眷恋,更是让他觉得安心,似乎他们在帮自己补偿了什么,所以礼物自然也有他们的一份。
和蒋家一样,孩子的东西都是两个人各一份,一样的分量,不同的是他还额外买了一套一千多的音响送给蒋天成,买了一整套高级进口化妆品给师咏琪,对于花钱,陆成凡和儿子有截然不同的概念的,他一贯奉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是要手里没钱才有去搏的压力感,所以这一次的斩获,实际上已经被他一个上午就花得精光!
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一双小儿女好奇的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纸袋塑料袋,发出一声声惊叹,陆成凡就觉得这些天的辛苦奔波和低三下四真是值得……
等故意自己去逛街,让一双小儿女相处的无良父母晚上回来,也给惊讶住,朋友归朋友,在借一百块钱都要考量一下的年代,这上千的礼物就不是几百块钱的衣物可以比较的了。
两家人一起过的除夕夜,这一年,陆成凡还是很有些斩获,邀请蒋家人一起到渝庆市目前最高档的汇贤楼饭店吃年夜饭。
厚厚的红色深绒地毯,宽大的桌椅,明亮的落地玻璃,望出去游人如织的中心商业区,除夕之夜到处挂满的灯笼彩灯,遍地可见的烟花爆竹,完全呈现出和小县城迥异的物质生活水准,让一贯恬静淡雅的师咏琪都有点手足无措。
蒋天放毕竟见识还是多一些,坐在桌边,看着自己十多年的老友:“你完全不是那个以前书生气十足,意气风发的陆成凡了……”
陆成凡点点头:“只有跳出那个狭窄的小天地,才能见识到外面世界的宽广博大,经历过这些东西,又怎么会甘于平淡的在石板路上日复一日的走来走去上班?现在正是到处都在翻天覆地发生改变的年代,我从来不后悔我选择的路……”转头看看一直专心听着谈话的儿子:“当然我得承认我也做错了一些事情。”
师咏琪放开喝过一口类似粉条汤的汤盏以后,想一想终于笑起来:“本来我还想说那些礼物太贵重,既然我们两家都这么熟,我就当是你给我们家琪琪的聘礼,不客气的收下了。”
陆成凡哈哈哈大笑起来,看看大桌子那边使劲的红脸,却忍不住满脸欢笑的小姑娘,使劲的拍拍自己有些愕然的儿子肩膀,点头不已。
只是到了晚上,父子俩回到那个简陋的临时沙发床上,陆文龙才第一次鼓起勇气对父亲开口询问:“姑姑……姑姑是不是年轻时候被姓苏的叔叔……追求过?”
陆成凡这下才是惊愕了:“长辈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陆文龙得到证实,很有点垂头丧气:“没事儿……就是问问……老丁给我说。”
陆成凡又哈哈笑,他的气质真的很不错,相貌堂堂,宽皮大脸,简单形容,就是有点许文强梳大背头的感觉,看着儿子很感慨:“你真的长大了……不过你叔叔说你现在成绩很不好?是……不是,还是我和你妈的缘故?”
陆文龙尽量撇清:“不是,我现在真的没心思读书,我……我在和别人一起合伙开始做点小生意……”
当爹的这下嘴都合不拢了,好半晌才开口:“做什么?”
陆文龙小心:“做生意,就是开个台球桌什么的,刚开始慢慢来……”
陆成凡这些年走南闯北还真没把那些学院派的书生们看在眼里,很有点惊喜:“你喜欢做生意?要不初中毕业了就出来跟着我跑?”
陆文龙抬头看看父亲,却慢慢的摇头:“我……我,觉得不,怎么说呢,就是想做点不一样的。”
当父亲的却会错了意,有点正式:“你……不会是舍不得……”还拿手指指楼上,意思不言而喻,脸上居然还带点笑。
陆文龙赶紧摆手:“真不是,真不是,我想做点……”他实在是表达不出来他做和父亲做的有什么不同,但是他真的敏锐的觉得有不同。
陆成凡愣了一下继续哈哈笑:“随便你吧……总之我的儿子不会是孬种的!”
这话倒是让陆文龙笑起来,抓过手边的球棍:“我还进了县里的棒球队,今年要去平州和省城比赛呢!”能够向父亲炫耀自己任何的成绩,都是儿子的光荣。
哦?儿子的任何一个与众不同的优点,也是最能让父亲感到得意的东西:“棒球?我们那么小的县城还有人打这个?不错不错!”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挥动了一下:“我只听说外国比较流行这个……”
陆文龙赶紧哗啦啦的给父亲讲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父亲听得津津有味,父子之间仿佛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事情,反而变得融洽起来。
陆成凡的眼光还是有过人之处的,由开始的惊喜变成专注,然后就是沉吟:“这个事情……你有没有想过真的好好搏一把?”在他的血脉中,真的有这种拼搏的因子,只是传递到儿子身上变化得比较多。
陆文龙看着父亲求解:“您说怎么搏?”其实他最享受的还是这种父亲侃侃而谈给自己指教一些什么的感觉……
陆成凡点点头:“我知道,这些体工队搞项目的,一开始其实都是搞那些常见项目。棒球这样冷门的项目,很多都是过了你这个年龄段出不了头才转过去的,所以你的起点不比任何人低,你说你那个教练很专业,现在配套的都很整齐,他还偷偷给你吃什么营养品,那就说明你什么都不比别人差,那为什么不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一点呢?”
小混混陆文龙从来都只是把棒球当作一种权宜之计:“更远一点?”很茫然。
陆成凡有想法:“我很支持你搞这个,甚至比你搞那个小生意更支持……你就专心练吧,回头我想想办法……”
至于具体是什么,他没有给儿子细说,自己也只是略微有个苗头。
毕竟情况不同,过了除夕,蒋家三口就先回去了,蒋琪没有什么依依不舍,反而对新学期的开学非常期待,所以走的时候,只是偷偷的给陆文龙做了个扯耳朵的鬼脸,象征自己对他的管辖权!
然后就得意洋洋地跟着父母走了。
陆成凡还是有忙不完的事儿要做,纵然是在大年里,有些关系户要去拜见,所以陆文龙打算继续自己的考察工作,只是大年初一二三四,还是有很多地方歇业,不能如愿,只好漫无目的的在繁华大街上闲逛。
直到耳边听见一声招呼:“喂……小崽子?”
陆文龙下意识警惕的把身子先往旁边墙面一靠,才转身循声而看,因为拿根棍子实在太招眼,他现在可是空手!
可眼睛稍微看远一点,却发现那个在客轮上看见的老头儿,笑眯眯的蹲在繁华路边的一个台阶边,一身灰扑扑的装扮,比叫花子整洁一点,可要是面前摆个碗,多半也还是能有点收入的。
陆文龙看见个熟人,还是有点喜出望外的跑过去:“大爷您好!”
老头儿蹲在地面有点低,陆文龙也蹲着,打量一下少年:“身上衣服穿得不错?”
陆文龙低头看看,笑得开心:“我爸给我买的,一年见不了两次,对我挺好。”
这异于常人对父亲的说法,让老头儿笑了:“我看见了,他也穿得挺好……”
陆文龙惊讶的解释:“您也看见过他?他要做事儿,穿得不好人家瞧不起。”
老头笑眯眯的用自己有点枯瘦的指节敲敲地面:“对啊,也是这个理儿,我这样破破烂烂的就没人瞧得起。”
陆文龙笑得乐呵:“您是高人嘛,高人自然要伪装一下的。”
老头愕然了一下,哈哈大笑:“小兔崽子会说话……你那小媳妇儿一家人都走了?”
陆文龙赶紧推脱:“您说什么呢,我们是同学,走了走了……”
老不死的有点为老不尊的样子:“还不就是那回事儿……我说你这段时间到处瞎转悠个啥呢?”
陆文龙被惊吓到:“您一直跟着我?”
老头儿开始收敛开始那个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他:“你以为呢?这么大个城市,我就能恰好在这儿遇见你?”
少年来劲了:“那……您,这是要教我?”
老头儿的表情慢慢就变肃穆:“你为什么要学,我在问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呢?”
陆文龙蹲得正式点,可蹲着再怎么正式也跟上大号没什么区别,严肃不到哪里去:“我是在观察大城市的舞厅,台球这些场所,看看和小地方有什么不同。”
老头儿有点吃惊:“你多少岁?”
陆文龙认真:“马上就十五了。”
老头儿头侧偏一点,用眼角上下睃视他:“你跟着谁?”
陆文龙不隐瞒:“庞爷……胖胖的……”比划一下,接着补充:“还有钟叔!”顺手比了个虎势。
老头儿笑了:“那老王八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有些局部的老人斑也全折在皱纹里了。
陆文龙不笑不附和,也不捍卫,因为他完全能听得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味道!
充满感情的味道!
第九十三章不好意思
老头儿回味了一下才开口:“他叫你这么做的?”
陆文龙摇摇头:“我自己……”不等老头儿发问,就自己竹筒倒豆子:“我打算以后弟兄们总要有点营生,得能赚钱,才能有地盘,有人手,才能不作奸犯科,所以先来看看。”
老头儿再看他,就跟看怪物差不多了:“那你还想学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陆文龙还是摇摇头:“看谁用了,菜刀拿厨师手里和混混手里,就两码事儿。”
老头儿起身,拍拍屁股:“跟着我来吧……小兔崽子心眼倒是不少。”
陆文龙还多警惕地跟在后面,生怕给带到什么小巷子打了闷棍,一路上走得小心,还偷偷的取出自己的门钥匙,放在无名指和中指之间,铜钥匙头朝外露出一两厘米,轻轻的把钥匙后面挂脖子的绳不松不紧的缠在手指上,把钥匙基本固定在指间,如果真有什么,猝然发力击打某些部位,还是很有效的。
老头儿走在前面,不经意的回头轻瞄,显然是发现了他的鬼祟动作,有点哂然,稍微调整了一下路线,带着少年就走进了闹市区旁边的一座公园,随便找了棵大树下面的石头栏杆坐下,指指附近的石头:“你也坐下吧……周围空旷得很,你也不用那么戒备。”
被发现的陆文龙不脸红,嘿嘿笑两声:“小心没大错。”
老头儿倒有点赞许:“我姓荀,叫什么你就没必要知道了,叫我死老头子的比较多,认为我自寻死路的更多……”
陆文龙既然能坐,就规规矩矩的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
荀老头摸出一个老烟嘴,在上面接上一支没有滤嘴的香烟,陆文龙现在没抽烟,打火机还是有,跳起来凑上去点燃才回去坐下,距离有个一米来远,但是周围确实没人,也不用担心人听见,绿树茵茵,冬日难得洒下的阳光,没多大温度。
老头儿喷了一口烟才说话:“不是老王八蛋他们那个土包子一伙儿的,我是哥老会的……”顿一下才解释:“就是袍哥。”
陆文龙点点头没接腔,荀老头伸出没拿烟的左手,细长的手指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干练:“仁义礼智信五大堂……我是智堂的,其他几堂,剩的人也寥寥无几,没人再敢结社,现在混社会的,都是青皮横练不认黄(年轻人乱来不服规矩),哪里还有袍哥人家的规矩,我还以为我们这帮人死了以后,就断了根子。”
陆文龙的嘴张了张没出声。
老头儿没有继续追忆历史,继续把手指弹了几下:“智堂是全都是跑江湖的苦命人,我这点小花巧还以为就带进棺材,你有兴趣学,我就教你,三天时间,看你能学多少!”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荀老头就让陆文龙摆个鹤势开始传经送道:“我教你,还是因为看你居然会五禽戏,这才是根本,没这个,我教你也没用,鹤势和鹿势,前者讲究手法,后者讲究脚法,配合起来才能练习我这些小花招……”
“我就是个走街串巷卖艺的花把势,只了解这两种,慢慢演化到手脚混合耍花样,做手脚,看清楚没……一静一动,一个障眼法一个真动作,不停的交换使用,就是这个道理!”
“师傅带进门,修行看个人……我只是把你带上这条道儿,演变的东西是你自己的,你拿去摸壳壳捉鸭子(扒窃盗窃)也可,洗牌看眼(赌博作弊)也可,就是你说那个道理,菜刀在谁手里用,我想你是明白的,作奸犯科以后就不要说是我荀死路的手脚。”
陆文龙激动得几乎浑身都在颤抖,五禽戏他一直都练得很认真,但是更多时候是当作武艺傍身或者强身健体,原来还可以这么用,对他来说,不啻为打开一个崭新的世界,需要揣摩的东西太多了……
整整一天,天色快擦黑,荀老头才站起来:“滚蛋吧,明天赶早……”
陆文龙没什么犹豫的伏下磕了个头:“我陪师父去吃饭!”
老头子哈哈笑:“算了,你还没我有钱!”然后就这么洒洒然的在暮色中走了,陆文龙赶紧跳起来几步追出去,公园外来跳集体舞的老头老太太不少,叫花子一般的老头却没了踪影。
陆文龙看看时间,父亲也不知道回去了没,实在是有些手痒难耐,又一转身,跑会刚才的树下,琢磨折腾……
直到公园里路灯齐亮,人迹稀少,才赶紧往回跑。
陆成凡只当儿子喜欢在大都市里逛街,也不多问,摆开几个饭菜,就招呼儿子过来坐下吃饭。
其实平日的生活说不上艰难,但也绝不是顿顿大鱼大肉,陆成凡尽量让儿子感受好的,但也不打肿脸充胖子,只是这地方没厨房,就是在招待所端的饭菜。
两爷子都有点欲言又止,陆成凡还是比儿子厉害,先看出对方神色:“有什么事儿?”
陆文龙非常好奇:“爷爷以前有没有练过什么功?”
陆成凡不假思索:“老头子就是个烟枪,身体那么差,什么时候练功了?你问这个干嘛?”
陆文龙继续打听:“文化馆背后有个老茶馆,有个胖爷爷,姓庞,您认识么?”
陆成凡还是不假思索:“老庞叔嘛,以前嗨袍哥的,身边还有俩操扁卦(练武)的,你认识?”
陆文龙追问:“他们认识爷爷么?”
陆成凡没好气:“老头子老了,就基本上泡在茶馆打牌呢,没少给他们弄点好处去,我记得起码以前有几枚战国的刀币,都是让那老庞叔给骗了去!”
陆文龙有点想笑:“爷爷有很多这些东西么?”
陆成凡来点兴致:“我们是黄河那边儿的,抗战决口逃难过来的,你爷爷还是有点宝贝东西,说是一定留给我们,可动乱的时候,被人告发说是中校医官,整整几坛子银元呢,埋在地下都被挖了去!”一脸的失魂落魄,要是留到现在做个生意起个家,多容易啊。
陆文龙继续问:“宝贝呢?”
陆成凡撇嘴:“不都给国家了么,少数剩了几件刀币文物什么的,都给你二叔了,我没要,那能值几个钱,还免得争,你那婶婶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文龙终于跟着父亲撇嘴:“您知道她那样,您还让我去拿伙食费,有时候说话真的噎死人。”
陆成凡笑得清淡:“人情世故不本来就是这样么?你早早明白比吃了大苦头还不醒悟,好得多吧?”
陆文龙就想澄清:“那你到底给我留了生活费没?”
陆成凡哼哼:“三千多的彩电都是我送的,我没给现钱!这才几年?”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都笑起来!
然后就轮到陆成凡有点想说什么了,都做作了好几次,陆文龙才醒悟过来发问:“您有什么事儿要说?”
陆成凡呐呐开口:“我……给你找了一后妈,你明天看看?”
陆文龙惊讶:“就这么几天,您不声不响的就忙活这事儿?”
陆成凡是真有点不好意思:“有几个月了,春节她回老家去了,明天才回来。”
当儿子的放下筷子轻声鼓掌:“热烈欢迎嘛,有什么不好说的?”
当爹的嘿嘿嘿笑:“明天你看看就知道了……”
第九十四章奇怪
陆文龙一早起来,父亲已经出门,先把自己写好的信带到外面邮箱去发了,其实还是寄到苏文瑾所在的县二中,小姑娘不敢让他的信直接寄到家里,要是被发现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所以寒假期间,小姑娘最大的娱乐就是坐在家里自己的房间里,偷偷的翻看陆文龙的信,然后郑重其事的回信。
陆文龙的信都是一信封一信笺,都是用这个时候最常见的红色圆珠笔画的,但是最后的信内容又是用纯蓝墨水写的,所以在苏小妹看来,很有色彩对应的好看,认认真真的叠起来按照那个小小的编号顺序,乐淘淘的全部夹在一个讲义夹里面,混在好几个中间,脊背上还若无其事的写着“化学公式表”,估计当年都是上山下乡知青的爹妈是没兴趣看这玩意儿的。
陆文龙的信风格和苏小妹的有些不同,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官方口号,就是老老实实的叙述体,流水账,早上自己起来打了多久的拳,换了件什么衣服,然后跑步,什么地方看见什么树,什么花好看,建议苏小妹放学回家的时候看看,上课今天又有哪些苏小妹认识的同学做了什么,自己就简单的睡觉,只汇报谁的课睡得好一些,谁上课的腔调撕心裂肺不好睡觉,密斯汤的课不错,可这疯婆子又如何如何的不许自己睡觉,中午吃什么,下午的训练做什么,晚点上班有什么见闻,小兄弟们找自己商量了什么……
真难得每天早上跑步都一样,陆文龙都能看见汇报不同的新看点,他的理论是,每一天都是新的,生活不会无聊,边跑边想着高兴的事儿,周围就有很多新的好看东西会涌出来……当然高兴的事儿就是要见到苏小妹了。
所以苏文瑾就要回应自己看见了哪些哪些景色,然后就是这个忙碌的寒假,自己又去了多少多少的亲戚家很忙很累,由于爸妈离婚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说了多少废话的委屈也很多,再然后就询问陆文龙和父亲团聚得怎么样了,成绩不好,有没有被骂……
陆文龙才不会被骂,自在得很,寄了信就直奔公园,没几步路,几个拐角就到,这时候的公园都是极大的,周围没有什么高楼大厦,绿化也很好,只是因为渝庆是个山城,一般公园常见的水流湖泊在这个闹市区公园看不见,只有郁郁葱葱的各种树木花草,再然后就是很多早起遛鸟的人。
说起来也是有趣,好几十年都没有人玩这些闲情逸致的事情了,一改革开放,体制下的闲人多了,这些玩家一夜之间就出来了,不过没人反对,早上坐在青石板凳子上,周围都是参天树木,耳边听着八哥画眉的叫声,不是挺美的一件事儿么?
所以陆文龙跑过去的时候,看见荀老头儿,腰背挺得很直,闭着眼扎个步子,慢慢的在那动……
陆文龙当然识得这是虎势里面那个怪怪的蹲式,可荀老头儿明显有点不同,他也不敢指责哪个才是正确的,只是乖乖的跑到旁边,按照自己的动作也扎下来。
荀老头中间微微地睁开了一下眼睛,有点惊讶地看看少年的动作,却一声不吭地跟着调整一下,他在鹤势和鹿势里面沉浸了大半辈子,自然了解其中的精髓,改了动作没多一会,就长嘘一口气:“老子这要早个三十年这么来,变化可就大咯!”
这摆架势不需要提气噤声,陆文龙认真的回应:“有什么变化?”
荀老头的动作没变:“我当年是得教的鹤势和鹿势,已经是很看得起我的资质了,以前智堂在外,都是有礼堂的人陪着架梁子(解决纠纷),我们一般是不动手打杀的,后来败落了,没了专管打杀的礼堂,我们也不得不学点防身招式,我这点虎势都是别人不知道传来传去多少拐过来的,走了形,刚才一换,就知道气顺了……”
陆文龙没吭声,老头儿点点头:“也好,你年龄还小,也没什么规矩入堂,我们也算相互交换,互不相欠,日后看你的造化,来来来,我看看你昨天手脚怎么样……”
陆文龙没马上起身,慢慢的把虎势五式给走了一遍,老头儿没说话,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看,之后陆文龙才开始演示昨天自己学到的那些腾挪小技巧,当作什么都没做过。
老头也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中午还是陆文龙出去捧了一块木板,上面放了两碗白米饭,两碗豆花和一碗烧白进来孝敬荀老头,然后居然最后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小瓶白酒双手捧给老头儿。
本来没什么表情正在准备刨饭的老头子奇怪地看了一眼少年,有点笑意:“你为什么会想到买瓶酒?”上次也这样。
陆文龙回答得正式,站得规矩:“我有个爷爷,也喜欢喝两杯,年纪和您差不多,早就去世了,所以就孝敬您,您不喜欢也没事儿,我也可以带回去舒活筋骨。”这少年还真是有个不浪费的习惯。
荀老头用筷子指点他开始吃饭,看着闷头刨饭,却把烧白里面不多的几块肉都放着不动的少年:“你很聪明,心思也多……我很喜欢,但是我告诫你,简单一点,知道么?简单!别把事情搞得想得复杂……你要尽量用到你一辈子里面去,不然你想太多,机关算尽,你就会栽在复杂里面把自己搞昏。”
陆文龙停顿了一下,使劲地点点头,继续捧着白米饭碗刨,老头子抿一口酒,挟了一块肉扔给他碗里:“袍哥是不禁偷盗的,你为什么那天要下狠手?”
陆文龙嘴里包着饭,实在来不及咽下,只好鼓鼓囊囊的回答:“书上说,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是混混,但是不能伤害涉及不相干的人,我见过被偷了卖粮款农民要死要活的样子,所以恨这种偷盗的,再说那也是我叔叔的东西,至于重手,我不先搞趴他,等他起来捅我么?我不留手的。”真神奇,等他说完,饭也咽得差不多了。
老头儿点点头:“学我们这个更得懂这个道理……该沾的沾,不该沾的打死都不沾,心中要有一根弦……”
少年确实灵动,抬头笑:“弦儿可是有声响,又能左右拉动的,还是线吧?怎么都不能动。”
老头儿哈哈笑:“你这性子确实适合学这些……”踢踢自己脚下的包袱……
下午就开始了解这些一般人说下三滥的东西了,扑克麻将人牌牌九骰子……
大的道理都差不多,利用一些障眼法,手势契合现场氛围,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一些手脚,如果密斯汤坐在旁边听,就会大呼怎么会有这么多心理学的知识概念?
陆文龙不懂心理学,只知道认真的听,认真的记,老头子不许他用笔记,反正用心记,能记多少是多少,还说他师傅当年也是这么教的,这些老古董!很多东西就是这么失传的!
不过窍门说得多,还得自己慢慢练。
陆文龙不着急,可老头儿有点教上瘾,又是天色黑黑,陆文龙才回到招待所。
陆成凡看儿子一身干干净净,应该没什么事儿:“你还真会给自己找乐子,闲逛都可以逛到这么晚。过来喊周姨……”
陆文龙进门就看见背对他在整理茶几上饭菜的女人,这会儿才正面看见笑吟吟站直的样子,差点没噎住!
周什么姨,叫姐姐不更好?就那么二十多岁的样子,漂漂亮亮,身架子高大,长发飘飘,烫了时髦的卷发,却又扎起来,身上的穿着打扮,脖子手上的东西都不错,一脸的人情世故明白人儿样,笑着就伸手摸陆文龙的头:“小龙吧,你爸一天到晚都念叨你……是挺乖巧大方的,过来坐下吃饭,别饭菜都凉了。”
陆文龙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喜欢这个调调儿,这种感觉很会来事儿,其实都是客套的风格,他不太喜欢,不过还是笑着叫了声周姨,接过筷子坐下。
年轻的周阿姨果然话很多,手上也忙不停,给他和父亲挟菜,讲述自己回老家的见闻,询问父子俩春节的行动去向,埋怨陆成凡没有带儿子去动物园玩玩,关心陆文龙的寒假作业有没有做好……
陆文龙的感觉么,就好像自己是台球桌上的那颗白球,一直孤零零地站在另一头,突然那一大群彩球,就一起撞上来!
嗯,那种汹涌而至的关怀,就好像滔滔江水!
他抽空看了一眼父亲,父亲却是略带宽容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周姨,就好像看着淘气的小孩子……
想来在外面漂泊的他也是孤独的吧?他也有他的生活……
如果身边有个人,是不是也会感觉温暖许多?
这么一想,陆文龙就完全能够明白了。
少年倒没什么感觉自己被人替代的心绪,调整一下尽量去迎合那其实没什么实质的关心……
大年初六的晚餐,看上去略微有点奇怪。
第九十五章爽口
还好第二天陆文龙跟着荀老头学完,晚上就上船走人了,时间呆长点,陆文龙都觉得自己会不会觉得真多余呢。
陆成凡送儿子上船的时候,好像觉得很有点愧疚,无论怎么说,儿子也才十四五岁,就这么只身来去。所以尽量买了一些零食水果:“路上吃,吃不完带回家,我会时常寄点包裹到你叔叔那,你去拿就是了。”漂亮的周姨没来,她自己有住处,昨晚陆成凡想陪着儿子,她不太高兴。
陆文龙看着父亲的表情,装轻松:“那您早点回去,我这都几大包了,幸好有根球棍,下船还能挑着走,回家还要走一段呢。”
陆成凡想想也对,只好摸摸儿子的头:“好好练球,读书就不用勉强自己,嗯……不用担心我,老蒋家不错,没事儿也多去,琪琪我也很喜欢……”
陆文龙忍不住在夜幕下翻了个白眼,轻轻摇摇父亲的手:“您走吧,待会儿没班车了,注意安全,我会照顾自己……”
陆成凡再看看儿子,才转身顺着趸船跳板上岸……
江水映着璀璨的大都市,破碎出波光粼粼,父亲的背影也消失在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脑海里却想起来那篇上课时候的《背影》,
牢牢秉承男儿流血不流泪的混混少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脸上的泪水一个劲的往外流。
忽然背上就被一拍,少年又是下意识的就想提棍子,掉头一看,不是荀老头是谁?
陆文龙手忙脚乱的擦脸抹净:“师父?您怎么来了?”虽然荀老头不承认,可陆文龙就规规矩矩按照自己的认知当作师父来看待。
老头儿看看他的脸:“少年人,有情有义才是对的,不要因为世事练达就把自己变得铁石心肠……走吧……上船了。”
陆文龙满腔愁绪顿时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一边弯腰收拾自己确实挺多的行李,一边口中不停:“您怎么也来了,您要一起走么?”白天他是给老头儿说了自己的安排,寒假要结束了,况且自己的母亲估计也回家了,总得看看。
荀老头真没什么行李,也没伸手帮忙的意思,只是顺手扒拉了一下陆文龙的零食口袋,选了袋陈皮打开,吃了一块就一张脸皱得跟陈皮似的,打个哆嗦:“我去看看胖子那老王八蛋,顺便给你再把有些东西说扎实点,别以后走了样栽了水,我可丢不起那人!”
陆文龙欢天喜地样子就别提了,使劲的把自己手中的零食袋子往荀老头怀里推:“师父您吃……”
老头儿却伸手顺便帮他把下巴还挂着的泪水抹掉:“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别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顺着自己的情绪走,别在意别人的眼光……”
陆文龙那道闸门终于给打开了,哇的一声就哭起来,真的,少年心中真的还是有很多委屈和伤痛,能对谁说呢?
稚嫩的肩膀负担起来生活的压力,陆文龙还反复告诫自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还有更多孩子比自己苦得多,所以他才能一直有那么乐观向上的情绪……
谁都认为坚强的男儿就应该是刚硬如铁,哪里能有泪水这样的软绵绵的东西,可是真的有时候觉得眼角很酸,真的很想有个亲人的怀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啊。
师父也就是亲人了嘛,十四岁的少年正想一头扎荀老头怀里继续哭,刚一碰到……嗯,味儿挺大!您得是多久没洗澡了?!把陆文龙满腔的泪水都止住了!
荀老头有点尴尬的挠挠头,头皮屑在轮船探照灯下有点雪花飞舞:“嘿嘿……嘿,我们行走江湖,不是很方便随便洗澡的……习惯了就好……”
陆文龙顿时没了哭的心情,哈哈哈笑起来,还有点抽抽的弯身提起自己那些东西跟着老头儿上船。
看见老头儿又拿出一张散席票,陆文龙赶紧把两张票都换了,要让师父去睡自己的舱室,自己就在门外睡苇席。
老头儿拿老眼打量他一阵:“你真不觉得睡路边丢脸?”
陆文龙实在:“能睡屋里睡屋里,不能睡那也没法,无所谓,其实我估计习惯了也没啥……”
荀老头有点笑:“那就陪我一起睡通道去?”
陆文龙小纠结了一下无奈:“好吧……您还真奇怪。”
只好把自己的行李都给寄存了,才拿了自己舱室床上的苇席和老头儿一起在公共通道去席地而卧,说归说,做归做,过路人基本都当看叫花子的表情,还是让少年有点赧然。
老头子笑眯眯地靠在舱壁上:“看看吧,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躺在地上就比你站着看得清楚……”
陆文龙不吭声,努力的体会这种心情有什么帮助。
老头子笑眯眯的传授心得体会:“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同患难才是容易的,共富贵很难,学会任何时候都有患难的心思,不要洋洋自得,不介意自己变成什么落魄样,那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这个词陆文龙有在书上看见过,掉头求问:“无欲则刚?”
老头子估计文化不算很好,摇摇头:“别跟我掉书包,这些我不懂,说切口我还明白一些……”
老头子还故技重施,有意无意的挑动人家来打牌,自己给少年做示范,后来让陆文龙哆嗦着手也去赶鸭子上架,难度不算太大,勉强也过关了,虽然出错不少,有老头子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招呼分散注意力,糊弄一般人,已经没露馅了。
陆文龙自己倒是有点心惊肉跳,看老头子舒坦的往通道边的枕头倒下去感叹:“夏天……那就愉快得很了……”敢情他还有这爱好?!
陆文龙这青头菜鸟还不知道躺过道边能看到什么裙底风光,只是兴奋得双手发抖,偷偷的拉过毛巾被盖住自己的双手,摸索着在下面快速的洗牌,理牌……
老头子蹬他一脚:“别在外面折腾,一看你那样儿就不正常!”
少年只好到船尾把下巴放到栏杆上吹风……
有点思恋父母亲,又有点想念那个馨香的怀抱,又想起那张宜喜宜嗔的笑脸……
脑子有点乱,还是想想阿光余竹曹二狗那帮粗胚吧!
主要还是为了回家看母亲,坐的连夜轮船,顺流而下,快得多,早上天亮不久,就靠岸了,老头儿打着呵欠,依旧少少一点行李,一点不帮陆文龙分担的下了跳板,陆文龙下意识地看看那张网,变成了崭新的棉绳网,换了衣服的少年,也没有被水手们认出来,上了岸,能看见不远处,那些扛包的,裸着上身,扛着感觉被人体还大得多的货物包,手里抓着一根签,不停的往返,每一趟就扔下一根……
没看见那个魁梧的江大船。
老头儿落地就到处看看:“自己滚回家去,得空就来胖子那找我,我会待一段时间。”
陆文龙心下明白这都是为了自己,恭恭敬敬的放下东西鞠躬,老头儿心安理得的受了,一步三摇没个整形儿的顺着台阶走进城里……
陆文龙确实不同路,挑着自己的球棍当扁担就往家里冲!
大清早的打开门睡在客厅床上的母亲睡眼惺忪看他一眼:“回来了?”裹了裹被子又开始呼呼大睡!
陆文龙哭笑不得的过去帮母亲把被子角拉严实,盖住脚,才听见当妈的迷迷糊糊回应:“谢谢了啊……”
既然都回了家,这么早,陆文龙也没了睡意,先收拾自己的行李,再收拾自己的小房间,这房子里就是一室一厅,因为母亲经常不在家,反而把卧室给了他在用,不过卧室门基本就没关过。
收拾好房间,陆文龙才轻手轻脚的到厨房去烧水做早餐,春节期间厂区食堂就没有开门,煮了点粥,从泡菜坛子抓了点泡萝卜,切碎拌好油辣子和味精,要是有点麻油就好了,可惜一直觉得有点贵,少年舍不得买。
等着煮粥的时候,陆文龙就顺手抓了一本讲述墨子的书津津有味翻看,这是他的习惯,基本上是什么书都可以抓到手里翻看,好不好,看了再说,觉得对味的就吸收,不对味的直接忽略掉。
没有对墨子兼爱的思想体系有什么揣摩,就是简单的翻看阅读,看到有意思的细节就认真看一下……直到林慧桑打着呵欠过来洗脸漱口。
伸手在儿子的头发上乱七八糟的搓揉一下:“陆成凡没带你去剪头发?”确实因为临近期末这段时间比较忙一些,陆文龙没有什么时间去剪头发,有点长,不过也只是比寸头长点而已。
陆文龙翻翻白眼:“劳烦你,我现在不是见到你们才能做这种事情的年龄了,我自己可以去剪头发。”
转过脸的来林慧桑满脸笑意,纵然已经接近四十,笑起来还是有些年轻人的爽朗,也许陆文龙就是继承了母亲的笑容?
没有那个周姨那么漂亮,林慧桑更多是一种质朴的爽朗,她和书生意气不怎么好动的陆成凡基本上就是两个方向,不太喜欢看书,活泼好动,兴趣广泛,下象棋打篮球都是好手,回溯到学生时代还能背着步枪横渡长江,或许,这才是陆文龙继承得更多的特质吧。
不过实在是有点没个当妈的样子,顺手洗了一把脸,刷了牙,就心安理得的坐下来享受儿子准备的早餐,就着爽口的泡菜,毫不介意的把桌上的两碗粥都喝了!
老老实实等着母亲的陆文龙还没吃呢!
第九十六章时髦
林慧桑几乎是忽略了儿子才十四五岁的年龄,高兴的开始炫耀自己这半年来的业绩,承包的柜台完全没有什么生意和销售额,但是自己全靠在外面跑,把厂子里面的产品推销到各地去……
陆文龙听着,慢慢的喝粥,看着母亲说得兴高采烈,挥动手臂,有时还会顺便把脚踩在凳子上!
最后的结束语就是:“陆成凡捣鼓出来一个人样没?!”
陆文龙有点撇嘴,就因为这……
当年离婚以后,陆成凡就离开县城出去下海打工,县城里面的人传说他找了钱,回来几次也是穿得体体面面,林慧桑就有心要别一别苗头,所以自己也要有不错的发展……
所以在大年十五元宵节还没有到,林慧桑就兴致勃勃的又走了!
陆文龙是特意这几天连荀老头儿那里都没有去,舞厅的上班,依旧是余竹在那里代替,可当妈的还是毫不眷恋的就走了。
陆文龙到码头去送的母亲,看着林慧桑登上轮船的少年,沿着江岸,一口气追着轮船跑了好几百米,才闷闷不乐的转头回走,逐渐的调整自己的心绪。
似乎温暖了几天的家里,顿时又变得空荡荡的,挠挠头的陆文龙看看床上的新衣服和学习用品,书籍,以及几百块钱,事事别苗头的林慧桑也买了些东西给他,自认为超过了陆成凡就心满意足了。
对这些东西真没什么兴趣的陆文龙想想,还是决定恢复到自己的原本的生活轨迹上去……
练拳,上班,到茶馆学艺……
庞爷赏了他两脚,笑骂他真的脑后有反骨,这么早就攀上哥老会的路子,荀老头笑眯眯的掏个旱烟袋出来抽,不承认陆文龙是他的徒弟,却动不动就用烟锅子敲陆文龙的手脚,呵斥动作的误差。
余竹还有点依依不舍那个票房的位置,因为他觉得上班看人生百态,上班前去阅览室看看书,真的很有营养,软磨硬泡的要求晚上陪着陆文龙上班。
貌似这样的生活还温暖一些,陆文龙尽量让自己把那些思念的情绪抛远一点。只是站在那个三楼窗下看着楼上小姑娘的他,显得越发眷恋……
接着就开学了……
密斯汤主动的来找他谈话,因为寒假时候回到家,详细的把自己这个学生状况给父亲描述了一番,身为资深教育学教的汤教授做出了一些评述,汤灿清就觉得有必要和陆文龙谈一谈。
陆文龙空着手坐在教研室,有点不自在,其实这个学期他被叫到老师办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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