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选调生的警察生涯 第 21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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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真没有想到,熊掌没吃到但抓住了一条大鱼!我们三个人击掌而笑。

    我拨通了新安市公安局的电话。

    23日上午8时许,消息传来:靳如超在广西北海市被生擒。

    消息很快通过新闻联播传遍了整个中国,我们一听到消息,真是又高兴又有些沮丧:高兴的是终于抓获了这个害人精,就是这个家伙不但害死了这么多人命还害得浪费了无数的财力以及全国几百万民警、武警整整两个白天三个晚上累了个半死;沮丧的是没有让我们想圆英雄梦的几位民警亲手抓获,又失去了一次当英雄的机会呀。

    不过想想,“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能够抓到一个省厅督捕的对象,这也算是老天长眼呀。

    4

    之后没有多久的一天上午,我的手机响了,抓起来一听:“戈指,我是魏蓉。”

    “哦,你好。” 魏蓉是我原来在政工科的老同事。

    “是这样的,刚刚市公安局政治处来电话,叫你下午赶到省公安专科学校开座谈会,好像是叫你跟一些新招的大学生谈心得体会。”

    “哪里组织的?”

    “省厅政治部。”

    为什么选我去呢?我有些纳闷。不过想想也有些坦然,这么些年来,我的表现在我们这群人里还是小有名气的,甚至在市一级也是如此。

    待驱车赶到昌都时已是下午,在政治部地干科,我见到了其他两个从下面过来的代表, 95年的就我一个,96年、97年的各来了一个,但不认识。

    在地干科,我得知原来“钦定”我的女科长到其他部门任职去了。现在负责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科长。

    吃过晚饭后,政治部地干科的几位同志带着我们三人径直来到公安专科学校。

    走进一个大教室里,视野顿时豁然开朗,屋子里面已经坐满了一片橄榄绿,100多个学生模样的新警看到我们的进来都站起身来热烈地鼓掌。

    之前,我才晓得这些新警都是2000年新招录的刚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在走上主席台前的时候,我感慨万千,六年前,我也和他们一样带着憧憬和希望跨入了公安的大门,满怀激情地开始自己的警察生涯。想想这个时候却以一个师兄的身份给这些师弟师妹们谈自己的心得体会,忽然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满脸稚气的新警察了。我在主席台上坐定,认真整理了一下警容,内心突然很激动。

    轮到我发言了,掌声响起来。

    我定了定神,从第一次穿上制服时的兴奋、得意、好奇、骄傲和几分稚气说起,说起了第一次抓捕的紧张第一次出杀人现场的畏惧第一次做笔录的笨拙,说到了作为一个优秀大学生到基层公安机关去工作一定要放下光环摆正位置转换角色一定要谦虚谨慎不耻下问任劳任怨,还一定要做好克服工作生活条件差甚至遭人排挤仕途不顺忍受孤独寂寞的思想准备…

    “六年过去了,我现在也算是老警察了,经历过的和见过的不可谓不多,总的感觉是一个字:累和忙。比如我在城关派出所工作,事情特别多,一天到晚连轴转可能都忙不完的事,有时忙得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忙得让人忘了今天几号、星期几,可以这样说,在警察当中没有人会扳着手指头盼双休日,我们知道那太不现实,因为谁也不知道哪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忙还小事,现在不知是世风日下还是怎么的,如今的一些群众明明知情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明明认识却傻呼呼地说不认识,让你累得脚转筋还憋一肚子火。这跟我们在大学里坐在教室里舒舒服服地听老师上课的滋味那是截然不同的。”

    我感觉到底下100多名当初和我一样豪情满怀的师弟师妹(近两年不知是愈来愈少的人报考这玩意还是怎么回事,连女的都招了进来)为我的一番肺腑之言所打动了,他们的神情是那么的虔诚,流露出些许疑惑和不解,他们可能没有想到做一名警察却是那么不简单。

    “然而就是这样,牢骚和抱怨还是不断的,东家的门被撬了,久侦未破,西家的人被歹徒打伤,歹徒一直未能落网。不知情的人们便骂我们是吃干饭的?甚至说我们吃冤枉。然而有谁知道案件绝不是想象中的抽几支烟、皱皱眉头就能拿下。那只是永远体验不到当警察滋味的艺术。走访调查,走街串巷,磨破嘴皮子,跑酸腿肚子,磨破鞋底子。遇上不通情理的人,还要听几句难听的话,吃个闭门羹。蹲坑设卡,不管是三九寒天,三伏烈日,刮风下雨,就是下冰雹你该守还得守。人家过年过节都是欢天喜地,我们却还要缩在警车里到处巡逻,或者走街串巷地抓逃犯。”

    讲到这里,我被自己的话弄得都有些激动了,我看到了台下的师弟师妹们在用迷茫的眼神盯着我,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表达出如此多的感慨,我望着这些可能的公安栋梁,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我稍微喝了一口水,继续开了口。

    “大家对警察的了解可能大部分是通过电影电视剧吧,但我要告诉你们,那些电影电视里的警察个个高大全,这不是真正的警察,那只能是一种追求完美的形象。现实生活中哪里有这么多的惊心动魄和悲壮激烈的打斗拼杀场面。其实多数警察的生活是平淡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平淡的就象白开水,破案时的光彩荣耀与将案犯生擒活捉的那一刻是激动人心的,令人难忘的,但毕竟只是警察生活中短暂的一瞬,很少有人想到,为了追捕一名逃犯,或者侦破一起大要案甚至有时只是一起普通的案件,我们的警察要行多少路,要吃多少苦,要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伴着星星与月亮同行,这就是真实的警察。”

    “真实的警察生活,充满了琐碎,充满了无奈。而真实的警察,同很多人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有人性的光辉,也有人性的缺陷,我们绝对不是完美的,也不可能完美。你千万不能高估自己,或带着有色眼镜去看警察。”

    “身为警察队伍中的一员,因忙于办案值班,我常常夜半回家,那时每当看到万赖俱寂,整个县城都在沉睡,就在这么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氛中,我的心中便会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荣誉感,其实,我们干警察图什么?让人们在平安祥和的环境里过日子,不正是我们不变的追求吗?从这点讲,我觉得我当了这么些年的警察,应该是感到自豪的,是无悔无憾的。”

    台下已是掌声一片。

    在走出教室的时候,我向这100多名新警郑重地挥了挥手,心里想:自己做警察几年,对这个行业的很多弊病也是深恶痛绝,但在内心深处,我还是很爱惜和在意这个职业的名誉,因为它毕竟是无数的烈士和包括我本人在内的千万普通平凡的民警用自己的热血和汗水慢慢铸就的,各位保重吧。我刚才的话当然有些方面是言不由衷,但大部分还是很真切的,只不过现实生活中还有很多不尽如意的地方,我还没有说呢。

    第四十四章 “军长”脱逃

    1

    又是一个忙碌的白天,我正好在所长办公室商量对近期的盗窃案不断增多在考虑如何应付的时候,忽然,桌子上的电话急剧响起,李所长抓起来一听,脸色立刻严峻起来。

    “发大案了!”

    “哪里?”我问。

    “五星村委会婆婆庙村。”五星村委会婆婆庙村是温和派出所的辖区,在县城的城郊。

    “村委会书记打电话过来,一下子死了三个,投毒。”

    “又是投毒?”我皱了皱眉头,现在农村的投毒案特别多。

    “走,到现场去。”

    在赶赴现场的同时,李所长将案情向刑警队通报了。

    到达现场后不久,刑警队也来人了,大家顾不上招呼,就进了现场。现场在76岁的村民曾传宝的家中,只见阴暗潮湿的厅堂里横七竖八躺着三具婴孩的尸体,其中有一对一岁多的双胞胎和一个三岁多的女孩。而曾传宝正在医院抢救,还好,活过来了。

    法医刘闯对己身亡的三名小孩进行了尸体解剖,对死者胃内容物和所吃饭菜进行毒化检验,结果显示祖孙四人系鼠药“毒鼠强”中毒。

    我们赶到医院,据抢救过来的曾传宝回忆:一大早,他到街上买了一点猪肉回来,中午他煮了肉汤,然后到小儿子家抱三个孙子过来,本来想给孙子改善以下伙食,没有想到的是,在吃下肉汤后不久,那几个婴孩就人事不省,他自己也天昏地转,倒在地上…待被回家的儿媳妇发现时,曾已经是奄奄一息,而可怜三个婴孩已经气息全无。

    因为一下子死了三条人命,算得上是特大案了。分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丁局长都来到了现场,作为辖区派出所,这时也只有配合的份了。

    通过对案情的分析和调查,首先排除了误食中毒和外村人作案的可能,在村上我们也摸了一些线索,但一条条排除了,后来大家就把疑点集中到曾传宝的大儿子曾根新身上。

    曾传宝祖孙四人中毒后,曾根新的女儿曾对他说起这事,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甚为反常,而且连现场都没有去。种种迹象表明,他心中一定有鬼。

    刑警队当机立断,立即将其传讯。令大家甚感意外的是,还没有开口问话,他就平静地说:是我投的毒。

    这个案子破得很平淡,原因也很简单:曾根新历来和父亲曾传宝关系很僵,在一次家庭纠纷后曾根新就起了杀机,案发这一天,他用青霉素瓶装着的老鼠药,悄悄来到曾传宝一个人住的房子,恰逢曾传宝离开,他溜进屋里,将老鼠药撒入正在煮的肉汤中,只不过本想毒死老父,没有想到却祸及三个小侄子。

    后来我们在搜查他的房间的时候;发现只有高小文化水平的曾根新在一本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写了这么一段话:人怕伤心,树怕剥皮,你心我心不同心,你恨我恶不想见。

    我无言,寥寥几个字,难道不就是他投毒心态的反映吗?

    文化素质低,思维简单,心胸狭隘,法律意识空白,心理上存在着严重的障碍,无视亲情和伦理道德,藐视法律,不计后果,当前在农村类似投毒杀人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呀。我心里想,叹叹气,摇摇头。

    2

    事情接踵而来。

    酷热难耐的一天上午,新安啤酒厂保卫科胡科长打来一个电话说:“黑珍珠”宾馆保卫部的经理被打了。

    和往常一样,我即刻叫上郭鹏、彭勇就往“黑珍珠”宾馆赶。

    “黑珍珠”宾馆是酒厂投资兴建的上了一定规模的宾馆,企业做大了,有点钱,建宾馆酒楼这是常事,只是取个这样的名字让我纳闷了一阵,因为这很容易使人想起三四十年代上海滩的歌女的名字。一听解释才知道这个宾馆取这个名字和酒厂生产的啤酒有关,他们把啤酒比作是“黑珍珠”。

    新安酒厂的啤酒销量很大,前不久又在一中央高级领导的关心下,投奔北京的燕京啤酒责任有限公司旗下,成立J省燕京啤酒责任有限公司,总经理也是北京派过来的。燕京啤酒是中国著名品牌,一个小小的县级酒厂有这等命运,让酒厂的干部职工皆大欢喜,县里也高兴得很。所以上面要求,酒厂是重点保护企业。

    不久前,酒厂旁边的金家岭村的治保主任跑到派出所来,一脸的苦相,说村里和酒厂发生了纠纷。

    金家岭是分给我的责任区,自然由我受理了。其实在派出所,最无奈的就是处理民事纠纷,既创不了收,又打击不了人头,还要费神费力,两边做工作。更没劲的是,就算一个月处理了十起二十起民事纠纷,也不算你的工作量,可只要有一起民事纠纷没处理好,月底按照目标管理还要扣你的分,要是发生了“民转刑”案件,那更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没有几个愿意沾那民事纠纷的边,可偏偏现在民事纠纷是越发的多了。

    一问情况,是一个老问题了,原来是酒厂所排泄出的废物废水影响了村里的生活生产,村民意见很大,交涉了多次但没有一个最后的解决办法,有的群情激愤要组织人马到酒厂去讨个说法。有的则扬言要告到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省里的《社会传真》云云。

    我赶紧对治保主任说:“你那里的工作要继续做,千万不能让他们闹事,有什么苗头,你一定预先告诉我。你这个村是我的挂点单位,可不要让我挨批。”

    “当然,你放心,只是你看能不能和酒厂的领导说一说,看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好。”治保主任是一个对治保工作很尽责的村干部,因为他的尽责,反而省了我不少事情,因为村里有些阿猫阿狗的事情都让他化解在村里,即所谓的“小事不出门”,这一点,让我比较满意。

    “我会去和酒厂的领导说。”酒厂是全县最大的企业,虽然采用了现代化的管理制度,但因为人多,免不了有些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刚好酒厂在我的警务区范围之类,和我派出所打交道的机会也比较多,一来二去,两家的关系很为融洽。

    “但你也知道,作为县里最大的一个企业,全县拿工资的都指望着他呢,要是它一感冒,我们不都得发烧?你要指望它能按照你们的要求,一点污染都没有,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搬厂子,但你是知道的,这个厂子是多年的老厂子了,发展到今天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了。解决了你们村庄上这么多的劳动力到里面去做工,你们还有什么说的呢?”我数落治保主任。

    “这样,看能不能让厂子里再解决几个人到里面去做工?” 治保主任小心翼翼地说,终于说出了估计是村民们闹了好久没有结果只有折中的一种办法。

    我想了一下:“这个可以试一试。”

    “那就先谢谢了。” 治保主任见我答应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之后我找到酒厂的总经理,把这件事正儿八经地一说,总经理其实对这件事也烦得头痛,考虑了一下,说可以,解决他们几个指标,只要不闹事就行。

    皆大欢喜。

    ……

    “到了。”郭鹏的声音把我从遐思中拉了回来。

    酒厂保卫科的胡科长已经在宾馆门口等着。下车后,我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你又有什么好事?”

    胡摇摇头:“没有办法,又劳你领导大驾了。”

    “反正我们这个派出所是为你们服务的。”我们说笑了一下,来到宾馆接待室。

    宾馆总经理是个女的,很能干,听说还是县里的政协委员,她一看到我就倒苦水:“戈指导员,你一定要想办法给我解决好这个事情,真是不像话,你看,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说话间,一个头上扎着绷带还渗着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我一看,认识,他是宾馆保卫部经理陈恺,长得牛高马大的。

    “别急,让陈恺自己慢慢说。”我打断了经理的话头,彭勇也把纸和笔拿了出来。

    陈恺一副痛苦样:“是这样的,今天是我值班,上午大概十点多钟的样子,有几个年轻人开一辆小车来到宾馆,因为这些人经常到这里来开房,所以其中有个人我认识,他的名字叫刘小军。”

    “刘小军,军长?”彭勇插了一句话。

    “对,是他,人们都叫他军长。”

    我当时并没有在意,没有想到,在这以后,我和这个“军长”从此有了“不解之缘”,而且因此揭开了新安县“打黑除恶”的序幕。

    “因为宾馆的停车场车子摆得比较多,军长他们几个人一进来,就将车子乱放,挡住了人家事先停放的小车。我见状就走过去对他们说:麻烦你们把车摆好一下行不行?哪里知道,其中一个卷头发的就凶巴巴地说:我这样停,不行吗?我连忙说:小老弟,拜托,你这样摆真的不好弄,麻烦一下。还没有等我话说完,军长就冲到我面前,给我就是一个耳光,你瞎了眼是不是?我本能地冲过去揪住他,说你怎么打人呢,没有想到,其他几个人冲上来,劈头盖脑地一顿拳打脚踢,我就是再大的身架骨,也挡不住他们的一顿狠揍,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人都不见了。”

    “这么猖狂!”我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彭勇,军长是谁,你知道他?”

    “知道,他是温和镇厚丰村书记刘天理的独生子,去年因为故意伤害被判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这个家伙在温和是有点名气的,很猖狂,这个人。”

    “妈的,现在还是在缓刑期间,还这么猖狂。陈恺,等一下你到公安局法医室去验伤,然后把验伤报告单给我们。我们会去找那个什么军长的。”

    陈恺连忙说“谢谢”。

    等他在笔录上签完字以后,我们谢绝了胡科长和宾馆经理吃中饭的挽留,几个人上了车返回了派出所。

    下午,正等我准备着手去找那个“军长”的时候,突然接到宾馆经理的电话,说陈恺没有验出什么伤来,上午他只是和刘小军吵了几句,互相推了几下,没有打架。

    事情明显有了出入,我一听就火了,这时才不管对方只是个女性,对着电话吼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们威胁了你们?”

    我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变卦,肯定有难言之隐。

    “没有,没有,我批评了陈恺,这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戈指,真是不好意思,我看,这事就算了,毕竟,我们开了一个宾馆。”我听得出,宾馆经理把最后一句话咬得特别重。

    我愣了半天,叹了一口气:“咳,我真拿你们没有办法,我本来想替你们出口气,你们又做缩头…行吧,有什么事再找我们吧。”

    因为受害人自己的原因,这个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但“刘小军”的名字却从此嵌入了我的脑海:这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让一般人这么怕他?

    3

    尚在2000年的12月11日,全国公安机关“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动员部署电视电话会议在北京隆重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中央政法委书记罗干在会议上喊出:社会主义中国,决不允许黑恶势力为非作歹,残害百姓,危害社会!各级党委、政府,各级公安政法机关一定要以对党、对人民、对法律高度负责的精神,克服困难,排除阻力,务必给各种黑恶势力以毁灭性打击。

    公安部长贾春旺说,开展“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是今明两年摆在全国公安机关面前的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

    黑恶不除,难以国泰民安。一场声势浩大的“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在中国大地上拉开了序幕。

    县局对这场“打黑除恶”专项斗争非常重视,丁局长、张政委专程跑到派出所和我们研究县城的治安形势,确定要狠狠打击一批在社会面上无恶不作的歹徒。

    看来,县城的治安形势的确是牵一发动全身呀。

    在研究会上,大家把矛头指向了刘小军。

    初步掌握的情况是:刘小军,绰号“军长”,1981年

    12月17日出生,温和镇厚丰村人,中等身材,初中毕业后,便在社会上做“小混混”。1999年因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3年,缓刑期间因组织人员将下模镇的刘国民(绰号“国民党”)砍成轻伤甲级后一直在逃,在强大的压力下,自己到县公安局治安科“投案自首”,交纳了保证金后释放。2000年7月,刘小军因金家岭的吴某未给他“面子”,便率二三十个喽啰分乘几辆“面的”和几辆摩托,在县城大肆搜寻吴某,在找到吴某后将其一番痛打,几天起不了床,因为吴某也算是黑道的,没有报案。

    尤为猖獗的是,今年上半年,在新安县城主干道,刘小军率手下全部下车,列队而行,一色黑西装戴墨镜,学着香港“古惑仔”的样子耀武扬威,气焰非常嚣张…

    据称跟着他混的一些小喽啰因为时不时打架斗殴、敲诈勒索被温和派出所个案处理,处理之时,总有那么一帮人前来派出所探望,令人生疑,而且时不时听到“老大”“军长”字样。

    还有前不久黑珍珠宾馆保安部经理被打不了了之一事…

    种种情况表明,刘小军这小子绝非善类。

    经过一番慎重研究,刘小军被初步列为“打黑除恶”的对象。突破口就以黑珍珠宾馆保安部经理被打一案。

    丁局长说:“对于这样的家伙一定要从重从严打击,决不姑息。不能让他形成了气候,到时再收拾就麻烦了。”

    不知是走漏了风声还是被嗅出了什么,刘小军再也没有轻易在县城公开露面。派出所组织了几次秘密抓捕行动,都没有收获。

    4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温和县城居民沉浸在中秋节合家团圆的祥宁气氛之中。

    这一天,正好轮到我值班。对于节假日值班,大家都已习惯了。

    晚上22时40分,我与联防员欧阳东、肖福驾着警车在县城的主要街道巡逻着。

    喧闹了一整天的新安县慢慢地静了下来,还有一些人踽踽漫步街头,偶尔行驶的小车颠着屁股疾跑。我呼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莫名其妙地念叨了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

    当来到了县城最为热闹的去处——文化馆舞厅门口的时候,我便决定进去看看,一来可了解一下治安情况,二来过节的时候回来的人特别多,说不定还能碰上个把回家过节的逃犯呢。

    舞厅设在三楼。老板娘见我来了甚为高兴,殷勤地跑过来又是递烟又是叫小姐倒茶,我扬扬手问:“情况还好吧。”

    “好是好,我这舞厅还不就靠这段时间回来的人多,生意才比以前好多了,但前几天舞厅里发生过一次打架,打得好凶哩,可把我吓坏了,你们来这里走一走,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谁打架?”我一边制止正要倒茶递烟的老板娘.一边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舞厅门口的出入人员。

    “‘军长’率一伙人打一个人,差点动刀了。他现在还在里面呢。”

    我心里一个激灵:“军长”!不就是刘小军么?

    我一阵亢奋,真是无巧不成书呀,找了你那么多天都找不着,这下终于露面了。

    我立即吩咐两个联防员一齐守候在舞厅惟一的出入口,做好抓捕刘小军的准备。

    约23时15分,还陶醉在“蹦的”带来的兴奋之中的刘小军一出舞厅,就被等候在门口两侧的我们一把按住,拖下搂推上了警车。

    “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怎么能够随便抓人!”身强力壮的刘小军歇斯底里地大嚷。“我前年砍‘国民党’的事不是了结了吗?我还有什么事?”

    跟随其后的几个小喽啰想上前拦阻,被我一声呵斥,停住了脚步。

    一路上,刘小军喋喋不休,好像受了莫大的冤枉似的。

    23时20分,警车驶进温和派出所,我命令欧阳东将刘小军铐在办公室的窗户上。

    正当我掏出手机将抓获刘小军的情况向值班的丁局长汇报时,五六个凶神恶煞般的年轻人冲进派出所,齐声责问我:“‘军长’犯了什么事要把他抓起来?”

    我见为首的年轻人是祝磊,便知“来者不善”,便喝令祝磊等人出去。

    祝磊是何许人也?

    祝磊,外号“磊子”。1982年3月26日出生,初中文化,家住温和镇白云路16号,无业,1999年因故意伤害罪被劳动教养,不知何因所外执行。出来后跟刘小军混在一起。

    祝磊没有理会我的命令,反而纠缠我要我高抬贵手:“戈指,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照一下,大家都是在社会上混,你帮了忙,我们兄弟不会忘记你的。以后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要你吩咐一下,我们绝对没有二话,是不是,兄弟们。”

    “是呀,是呀,只要戈指发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他几个人连连点头哈腰。

    我顿生一阵厌恶,轻蔑地说:“谁跟你们是兄弟。我要工作了,你们出去吧,你们再呆在这里就是妨碍我执行公务了。”

    祝磊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很不情愿地离开了办公室。

    为防意外,我命令欧阳东把派出所的两扇大门都关上。

    丁局长听完了我的汇报后指示:“立即将刘小军刑事拘留,送往看守所。我马上通知法制科值班民警准备好有关法律手续。”

    得到命令的我不露声色,走进办公室对刘小军说:“你跟着我去局里一趟吧。”

    刘小军听后大惊失色,犹如一只困兽隔着办公室窗户对在门外聚集的祝磊等人喊叫:“他们要送我‘上山’(进看守所)。”

    我一看情形有些不对,立即猛地一推,将刘小军推上警车,欧阳东押着他坐在身边,肖福则跑过去将派出所的大铁门打开。

    我跳进驾驶室,发动吉普车,雪亮的车灯射向院外,此时肖福正在打开大铁门。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打开大铁门的瞬间,只见祝磊等七八个人掀开肖福,猛冲到吉普车的左侧,祝磊猛地将车后门拉开。这时,见来了援兵的刘小军如困兽犹斗,死命地往车外窜,已经反映过来的欧阳东拼命抓住刘小军戴着手铐的手,祝磊等人则拖着刘小军使劲往外拉。

    终因实力悬殊太大,刹那间,刘小军挣脱了欧阳东死命拉着的手,挣扎着跳下警车就往院外跑,这一切在数秒钟之内完成。待我跳下来不及熄火的警车拔腿就追时,刘小军已经跑出院门,一头扎入黑沉沉的夜幕。

    我边跑边掏出手枪,顶火上膛。

    “砰!砰!”两声警告的枪响,在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但这并未制止刘小军亡命的脚步,借着黑暗,刘小军带铐逃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有些懵了,但马上返身抓住了两个参与冲击的家伙,并掏出手机拨通了丁局长的电话。

    得知刘小军脱逃的消息,丁局长怒发冲冠,立即组织110、刑侦、治安等20余名民警赶到温和派出所,督战搜捕直至凌晨,将4名参与冲进派出所劫夺刘小军的歹徒抓获归案,但刘小军、祝磊已逃之夭夭。

    劫夺刘小军案犹如一块巨石碰到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波澜。这起冲击派出所劫夺在押疑犯事件在社会上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一时间,各种非议诘难也接踵而至:

    “派出所的人真没用,抓个人都抓不住。”

    “说不定是警匪一家,故意放跑了的。”

    “那个军长真了不起,到了派出所都有一帮人救他。”

    ……

    第四十五章 剥茧抽丝

    1

    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我沉浸在难以名状的气愤和难受之中,虽然丁局长并没有批评我,但我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的军人性格注定了他是不听解释,只在乎结果。

    唯有一个办法:将功不过,抓获“军长”。

    我像一个誓死不归的壮士,来到丁局长办公室,主动请缨,要求具体负责刘小军一案,并郑重表态:哪怕刘小军逃到了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抓回来!

    丁局长看看我,认真地说:好,就看你的了。老子参加工作这么多年,还真没有碰到过有这么大胆子的家伙。刘小军和祝磊这两个家伙一定要想办法抓住,不然的话影响太坏了。

    我庄重地点了点头。

    我此时才知道,我与“军长”的较量真正地开始了。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竟会如此轰轰烈烈,不但带出了一个带黑恶性质的团伙,而且涉及到广东两地…

    那些日子我一直在纳闷,单凭派出所当前掌握的一些情况,刘小军、祝磊根本犯不着冒天下之大不韪呀。一个敢脱逃,一个敢抢人,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的?像他们也是进过宫的人,难道不知道在公安机关抢人逃跑是另一种罪行吗?莫非背后有更深层次的见不得人的罪恶?

    一定要揭开刘小军的画皮。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我对郭鹏和彭勇说:“不破此案,大家就不要想消停了。”

    郭鹏庄重地说:“没有问题。”

    彭勇此时也一脸严肃:“你指向哪里我打向哪里。”

    我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来,我们一起来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工作方案。”

    第一步:开展调查,收集刘小军的违法犯罪证据。

    通过我们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终于使线索和疑点汇集起来…

    ——据一开“拐的”的下岗职工刘某反映:1月26日,他开着“拐的”与经常随从刘小军的“马仔”刘相久的摩托车发生一点小碰撞,刘小军带着刘华东、罗蔚、王小富等人赶到后,将他打了一个鼻青脸肿,并好说歹说赔了2600元钱才脱身,迫于淫威,连案都不敢报。

    ——承建高新林科所护坡工程的吴某至今还记忆犹深:闻讯而来的刘小军、罗蔚、刘小强、刘华东、刘金彪等人以“大家都混口饭吃”为由要“入一股”。吴某深知这伙人得罪不起,赶紧奉送一万元,将他们打发走才算完事。

    ——某饮料厂的伍某因生意上的纠纷被人砍伤,在医院住院,为防对方再次报复,请了刘小军保护。刘小军派罗蔚、刘金彪到医院转一圈,便得“保护费”2000元。

    ——据已抓获的另一流氓团伙成员周志强交待,2000年9月,刘华东、李增峰、王小富等人在刘小军的指使下,挟带凶器,在文化馆舞厅门口将周志强拦住,二话未说,刀枪齐上,血雨纷飞…

    ——据群众反映,刘小军在县城无人敢惹,无人敢碰。他和祝磊、刘强、罗蔚、刘华东等人常常出人各类娱乐场所,从来都是跳霸王舞,吃霸王饭,坐霸王车。一遇不从和不满,都是大打出手,并且威胁:如果报案,杀掉全家。

    ——据那天在派出所抓获的几个喽啰交代,刘小军内部已经网罗了30多个人,为有所区别,他们皆在手臂或背部纹以“剑”、“蛇”图案,其中刘小军背部纹蛇,刘华东、刘会民臂部纹剑,王小富左剑右蛇…在他们内部称谓“剑蛇帮”,

    这个“剑蛇帮”组织严密,从帮主到一般喽罗,分为三个层次,呈“金字塔”型。刘小军凭其头脑灵活、足智多谋、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稳坐“帮主”交椅,祝磊、刘小强、罗蔚、刘华东等骨干成了其左臂右膀,都尊称其为“老大”或“军长”。刘小军出行总有两三个随从,好不威风。学着“老大”的样子,祝磊、刘小强、刘华东等也纷纷发展“下线”,收留那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社会渣滓做“小弟”。为巩固帮派势力,他们还偷偷打造了一批刀具,专门用于械斗。其中有个喽啰反映,刘小军和深圳的黑帮常有联系,经常到深圳吃喝玩乐。

    敲诈勒索、寻衅滋事、故意伤害、流氓斗殴、横行霸道…如此看来,派出所劫夺刘小军事件就绝非偶然了!

    2

    县局对该案非常重视,专么召开会议研究案情,在会上,我详细汇报了所获得的有关刘小军的所有情况。

    在会上大家一致认为,派出所的前期工作卓有成效,根据已经掌握的证据与线索,刘小军一伙为了达到暴敛钱财、为非作歹、称霸一方的目的,胆大妄为,蔑视政府,蔑视法律,纠集一批有前科劣迹的社会闲散人员充当打手,购买、私藏刀具,采用暴力手段肆意砍杀,猖狂作恶,形成了一个成员相对稳定、组织较为严密的犯罪帮派,已经初步具备了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特征……

    丁局长愤慨地说:“同志们,我越来越感到这是一股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典型黑恶势力,就好像是社会健康肌体上的一个毒瘤,如果不及时割掉,就会危害人的健康和生命。这场斗争是尖锐复杂的,大家不要掉以轻心。鉴于打击黑社会的复杂性,大家一定要纪律严明,严守机密。不把刘小军这一犯罪团伙打掉,温和县城就难以安宁,难以向上级向全县人民交待,这也是我公安局长的耻辱。”

    鉴于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局党委决定,抽调刑侦、治安、法制和温和派出所等部门有着丰富侦查工作经验的精兵强将组成“打黑除恶组”。由张政委亲自出马担任组长,我和彭勇为案件具体负责人。

    听到这个决定后,我突然感觉到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之中。

    剑已出鞘,该是亮剑的时候了。

    2001年11月11日。凌晨,温和镇金家村委会治保主任跑到派出所来报告:其儿子在深圳被刘小军打伤了,还被抢了钱。半小时前,其儿子从深圳返回时正好跟刘小军同坐一辆班车,在即将进入新安县城的时候,刘小军在郊外的一个加油站就下了车,还带走了一辆豪华摩托车。

    刘小军露面了!原来这家伙一直躲在深圳呀。

    李所长立即调集所里全部警力,兵分两路:一路由我带队直扑刘小军家,一路由他自己带队前往刘小军有可能逃窜的方向搜索。

    我们几个人直扑刘小军家里,在其房屋周围作了布置之后,我敲响了铁门。

    过了许久,刘小军父亲才很不情愿地打开门。

    我扫视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问:“军长回来了吗?”

    刘小军父亲冷冷地蹦出一句话:“没有。”

    自那天刘小军脱逃后,我组织了几次抓捕行动,其中也到过刘小军家里,每次我都劝刘小军父亲要他做其儿子的工作,但没有想到的是,刘小军父亲摆出一副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两不相管的口气说:这不管我的事,你们有本事去找他。

    这次我还是耐着性子劝:“老刘呀,你也曾经是村干部,是一个共产党员,还当过县人大代表,本来大道理你是应该清楚的,没有必要我们多说,你为什么不去劝劝他来投案自首呢,你这样下去,只会是害了他。”

    刘小军父亲暴跳起来,多年来的人大代表资格养就了他一副骄横的脾气,他恶狠狠地说:“我的事不要你管,我家弄成这样,还不是你一手搞的,你姓戈的不要欺人太甚。”

    我克制怒火,平静地丢下一句话:“你这样下去,绝对会后悔的。”

    3

    在刘小军家扑空之后,我和彭勇赶到金家村委会治保主任家里,找到了他21岁的儿子肖海才。肖海才已经躺在床上,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额头上还扎着绷带。

    待说明来意后,肖海才向我和彭勇痛苦地诉说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以下是一段询问笔录:

    问:你怎么和刘小军认识的?

    答:我这段时间在家一直无所事事,便想去广东打工。11月1日,我带着东拼西凑借来的5000元现金一个人来到深圳市宝安区沙井镇,但几天下来,我打工又找不到厂子,做生意本钱又差之甚远,呆了几天看没有希望便打定主意准备回家。走之前,我产生了买一部便宜一点的摩托车回家的想法。

    问:你说的便宜一点的摩托车是不是那种来历不明的?

    答:是,在那个地方,这种摩托车特别多,因为是偷来的甚至是抢来的,所以运气好的话,一部好的摩托车几百上千元就有可能买到。我正愁没有机会去买这种摩托车,便想到了找老乡,因为听说很多老乡住在沙井镇的金泰大酒店,我也不知怎么搞的,鬼使神差般就来到金泰大酒店,希望找到老乡。

    问:后来呢?

    答:就在这时,刘小军出现了,我过去就听说过刘小军此人,知道他外号叫“军长”。在温和县城很有些名气,在外地,“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所以见到家乡人便觉得亲切万分,慢慢地我便问起了刘小军是否有摩托车买。刘小军想了一下,便答应替我想想办法,我看到他一副真诚的样子,相信了他,觉得不管怎样,来了一趟深圳,带部便宜一点的摩托回去也好。后来刘小军不知哪里弄来一部巡洋舰女式摩托车,样式还不错,有八成新的样子。经过讨价还价,我以1500元买下了这部摩托车。因摩托车点火器有点问题,我将摩托车推到酒店旁边一家摩托修理部修理,自己则跟着刘小军来到酒店615房间。在615房间里,我还碰到一个叫“磊子”的,这间房间里一共住了五六个人。

    问:“磊子”?是叫祝磊吗?

    答:应该是的,我听其他人这样叫他,而且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说过他。

    问:接下去说。

    答:我就在酒店里等摩托车修好再走,闲着没事我就在酒店里随便转悠,在一楼我认识了在该酒店西餐厅的一个服务员,据她介绍说是J省新干县人,因为同一个地区,也算是半个老乡,我便和她套起了近乎,没有想到的是,却祸从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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