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好乱(NP) 第 1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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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璃月不解,问:“干吗?”

    “证明给我看。”皇甫绝道。

    璃月明了,他是要她拿出她母亲留给她的物件,当场破坏一下了。

    “哎呀呀,这可不好办了。”璃月伸手掐着下巴,思索着道:“我母亲最心爱之物……莫过于我父亲的画像了,她也确实将这幅画给了我,不过我没办法给你了。”

    “哼。”皇甫绝收回手,满脸不屑,“说说谁不会。”

    “又不是在我手中我不舍得给你,真的已经被我用了嘛。”璃月道。

    “用?”皇甫绝凝眉,对这个字有些不解,一幅画怎么‘用’?

    “那日正在赶路,碰巧腹泻,又没带手纸,所以就用了。”璃月大喇喇道。

    皇甫绝瞠目盯着璃月,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你用你父亲的画像……”当手纸?!

    璃月白他一眼:“这有什么好稀奇,我一届平民,又不像你,天之骄子尊荣华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厕也有美女捧着手纸在旁伺候着,不用画难不成叫我用草叶啊?”

    听她如此口不择言,皇甫绝实在无法接口了,“你简直……”他说了一半,仰首抚额,颇为懊恼。

    璃月轻笑着回过身,跃上栏杆看向下面的甲板,淡淡道:“一块玉佩真的能代替母亲陪在你身边么?你母亲被困深宫受尽屈辱,你不设法相救,反在此为这等小事与我纠缠不清,不觉得本末倒置么?”

    “我的事不用你管。”身后的语调转为清冷不悦。

    “哦?那你今天的来意是什么?”璃月回过脸,目光浅浅地睨着那姿容傲人的少年,淡笑问道。

    皇甫绝被她问得一愣,他今日来干什么?

    亚父说,他们必须争取到血影宫的支持,方能在武林中与皇甫载淳实力持平,既然事实表明叶千浔与她关系很不一般,那么,她就是他们要争取的第一个人。

    可是……他真的很不习惯,除了含玉,他从未和任何别的女子独处过。

    而面前这个女子,又是这样精灵古怪捉摸不透,让人恼让人恨,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喂,我生来不是被你看着发呆的,要发呆别处发去。”经过刚刚一番调笑,璃月昨夜强练血魔造成的内伤又开始发作,疼痛中见皇甫绝看着自己出神,心中烦躁,当即开口撵人。

    皇甫绝回过神来,不悦道:“我的船,我爱在哪就在哪。”

    璃月胸口正疼,懒得与他耍嘴皮,“好,你的地盘,你是老大,我回避。”边说边滑下栏杆,刚走两步,脚下一阵乱晃,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船上警哨声大作。

    有敌来袭!

    一层甲板上喧嚷起来,侍卫们来回奔走,进入戒备状态,浓雾中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观渡的声音沉稳响起:“保护殿下!”侍卫们应声,楼梯上响起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皇甫绝转身,一把抓过璃月的手腕就向楼下奔去,还未到楼梯口,船体右侧蓦然飞来两条铁链,巨大的钢爪准确无误地勾住亭台右侧的两根廊柱。

    “不好!”璃月轻喝,右手一挥,甩出两片真气所凝的锋利薄刃,瞬间将那两条铁链削断,就在这时,船体却突然向左侧翻倒,不知是人还是物体的落水声接连响起。

    璃月回头一看,原来左侧的栏杆上也勾上了两只钢爪。

    楼下传来打斗声,一个身影冲天而起,轻盈落在已然倾斜的二楼栏杆上。

    皇甫绝再次抓住璃月,向那人影推去,叫道:“亚父,你保护她。”

    来不及思索他为何冒出这么一句,璃月身子一个不稳,向下滑去,当即双足奋力一蹬已经倾斜的楼面,试图窜上去抓去栏杆稳住下滑的身子,不料一动真气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痛,喉头立刻泛起鲜血的咸腥味。

    观渡正欲施以援手,浓雾中四条黑影突然鬼魅般欺至他身周,袍袖飞扬间,一片银光慑人。原是四柄来势不凡的利剑,招式刚起迫人的剑气便已如网一般将他所有退路封死。

    观渡心头微惊,这四人甫一出手便知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能同时派出这四人,对方来历一定不凡,登时为皇甫绝的安危捏一把汗。

    这次到底疏漏了,曦王府与南佛各势力间一向没什么纠葛矛盾。只道来南佛游历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故,是以只带了少量的护卫,不意半路遇到如此厉害的敌手。对方选择在这浓雾弥漫的清晨动手,定然尾随他们已有一段时日了。

    因怕他们伤及皇甫绝,观渡身子一矮,姿势诡异而又轻巧无比地向楼下坠去,那四人置近在咫尺的皇甫绝不顾,兀自追着观渡来到一层,霎时便混战一团。

    “殿下!”混乱中,林鹫已带着侍卫们来到二层,无奈船身已斜,大家都有些站立不稳。

    “下去保护亚父!”皇甫绝短促地吩咐一声,身体就着船体倾斜之势向下一扑,一把拽住璃月的手腕,阻住她的下滑之势,另一手勾住栏杆。

    璃月的身子悬在了空中,胸口痛不可言,根本没有力气自行向上爬。

    林鹫见状,顺着倾斜的平台滑下来,想将两人拉起,不知何处突然飞来一根绳索,一下缠住璃月的腰,将她往浓雾更深处拖去。

    对方力量极大,皇甫绝若不松手,只怕璃月的胳膊会被生生扯断,他当即松开勾住栏杆的胳膊,两个人的重量使对方无法一下将他们一起缠过去,速度一缓,两人便一起向江中落去。

    “殿下!”林鹫惊呼一声,纵身向皇甫绝扑去。

    一柄短刀旋转着飞了过来,一下斩断拖着璃月的绳索,璃月挣扎着仰头向上一看,却是苏吟歌站在倾斜的船舷上,被割断的绳索一端已握在他的手中,心中没有丝毫获救的喜悦,反倒隐隐担心起来。

    “噗通!”璃月和皇甫绝被苏吟歌吊在空中,试图扑救皇甫绝的林鹫倒掉进了江中,很快就冒出头来,向船舷游去。

    “哎呀,好重!皇甫绝,你还不松手,我扯不动了。”苏吟歌一边慢吞吞地往上拉绳子一边大声抱怨。

    皇甫绝抿着唇,面色微白,就是不松手。

    璃月胳膊被他坠得很痛,但看在他适才几番援手的份上,也没吱声,只仰头向苏吟歌叫道:“你他娘的,要么赶紧拉我们上去,要么松手!”腰都快被勒断了,看他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就来气。

    隐约看见他身后的船上已乱成一团,肢体横飞血雨乱溅,不时有头颅残肢飞出船舷掉入江中,他却兀自一脸闲适,一边不慌不忙地扯着绳子一边冷冷道:“你当一个人拉两只猪很轻松啊?要不你来试试?居然还敢出言不逊威胁我,小心我一撒手……”话还没说完,后面突然横飞过来一个人,‘砰’一声撞在他背上。

    “哎呦。”他猝不及防,当□体一斜向下栽去。

    璃月被皇甫绝坠着,掉得更快,“苏吟歌,我饶不了你!”落水之前,璃月瞪着绳子另一端也正飞速坠向江面的苏吟歌大叫。

    刚刚爬上船舷的林鹫见状,转身又向江中一跳。

    “噗通”声接连响起,四人先后掉入水中。

    璃月熟通水性,一落水便本能地向上游去,想浮出水面透气,游了几下却纹丝不动,转眸一看,才发现皇甫绝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在那胡乱挣扎。

    这厮不通水性?怪不得刚才怎么也不肯松手了。

    当下又好气又好笑,忍着胸口的剧痛,她回转身子,试图将他先托出水面,却见对面大约有七八个人正鱼一般迅捷地向这边游来。

    璃月心中大急,她此刻有伤在身,皇甫绝又不通水性,若这些人要对自己不利,那可是太容易了。

    正紧张,手腕上突来搭来一只手,回头一看,原来是苏吟歌和林鹫游了过来,林鹫托着皇甫绝的身子,而苏吟歌则使劲地掰他抓着璃月的手。

    不知他是几近昏迷还是真的受了惊吓,死活就不撒手,苏吟歌掰了几下没成功,那七八个人倒游到了近处,无奈,只好上去迎战。

    林鹫托着皇甫绝往回游,璃月被皇甫绝抓着,少了行动自由,只得用双足蹬水,这样一来,等于林鹫要拖着两个人泅水,速度便慢了许多,不多时便被身后的追兵追上。

    这些人不仅水性好,武功也了得,在水中犹自动作敏捷出手不凡,几下便逼得林鹫松了手,两个人缠住林鹫,两个人缠住苏吟歌,另外三个人则拖着皇甫绝和璃月向别处游去。

    49、一盆脏水 。。。

    “咳咳……”因为呛水,一被拖上甲板璃月就是一顿猛咳,胸口受到震动,一阵剧痛,血腥味又泛了上来,她硬是压下翻涌的血气,顺着疼痛的手腕看向身侧的皇甫绝。

    他面色苍白,一动不动,似是闭过气去了。

    想起在圣境他曾那样救护自己,璃月当下也顾不得去看这船上到底还有哪些人,爬起身跪在皇甫绝身边对着他的胸口一阵按压,同时唤道:“皇甫绝,你他娘的快给我醒过来,不过呛了几口水你就装死,还是不是男人!”

    他毫无反应,璃月咬着牙,加大了力度,少顷,他胸膛微微一震,嘴角溢出几股清水,眼睫开始抖动起来。

    璃月松了口气,往地上一坐,开始伸手掰他紧抓着她手腕的手指,真的痛死了。

    “啧啧,真是鹣鲽情深啊,这般生死与共的情义,当真令人感动!”耳畔传来冷嘲声。

    璃月抬头一看,一位年约三十的赭衣男子负剑而立,身侧站着一名白衣人,头上戴着斗笠,斗笠边缘垂着白纱,看不清面貌,但从身段上来看,应是一名女子,两人身后站着十几名男子,似是那赭衣男子的手下。

    男子看清了璃月的容貌,眸中滑过惊艳之色,色欲暗藏的眸光粘腻地扫过璃月因衣裙尽湿而曲线毕现的玲珑身躯,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没再说话。

    “咳咳……”皇甫绝呛咳着醒转,璃月终于如愿地掰开了他的手指,手腕上已被他抓得乌青泛紫,她揉着伤处,冷淡开口:“想不到,你华剑门如今实力也大得足以做江洋大盗了哦?”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有些生疑,华剑门是迦叶江畔的一个小门派,绝对派不出能与观渡相抗衡的高手,那船上的四名高手,究竟是何来历呢?

    赭衣男子面色一变,道:“你,你胡说什么,谁是华剑门的人?”他想抵赖,无奈心理素质不够好,说话间语气都在颤抖。

    璃月嗤笑一声,道:“不打旗号,不报家门,选你们这些不常在江湖上走动的生面孔来执行任务,的确很掩人耳目,不过……”她眼光扫向赭衣男子剑柄上的三角图案,接着道“你们忘了将剑柄上的门徽抹去了。”

    赭衣男子低头扫了剑柄一眼,悚然一惊,抬头看向璃月,嘴张了张,还未说话,璃月却道:“当然,也许你会说,你们佩戴华剑门的剑,不过是为了嫁祸他们。嗯,你们很聪明,做的很逼真,所以我们完全相信了,就是华剑门的人在迦叶江上劫持了西武的曦王爷。”

    赭衣男子的脸色难看起来,呵斥道:“臭丫头,你给我闭嘴,他是西武王爷,许是我们不敢杀他,但是你……”他使了个眼色,站在璃月身侧的黑衣人抽出长剑伸手就向璃月的脖颈递来。

    璃月正待反抗,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那白衣女子右手一翻,一点银光疾射而来,“叮”的一声击在剑身上,不仅将剑击落,连那持剑的黑衣人都被这股力量带得向旁一个踉跄。

    赭衣男子猛然回头看向那白衣女子,心中恼怒却又不敢发作,压低声音道:“圣使,这……”

    “你自办你的事,她,轮不到你来杀。”白衣女子冷声道,听其音质婉转轻灵,年纪绝对不超过双十。

    璃月好生疑惑,一来看不出这女子的来历,二来不知她为何出手相援。

    他们在那内部不合,这边皇甫绝却已完全醒转,当即站了起来正对那赭衣男子,璃月身上有伤,觉得还是坐着舒服,便维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

    “你等何人?”此刻皇甫绝浑身湿透,黑发湿漉漉地腻在颈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十分狼狈,然其身姿语调却仍是高贵外露霸气内敛,铁骨铮铮威仪自成,令人不敢小觑。

    璃月心中暗叹:这个人,或许武功不是特别高,或许脾气不是特别好,但这仿似天生浑然自成的王者气场,确实罕见。

    赭衣男子被他喝得一愣,看着皇甫绝那甚至还挂着水珠的英气脸庞,竟不自觉地拱手欲答。手拱到一半,又觉不妥,这位曦王乃是被西武皇上流放的失宠皇弟,又非是他南佛的王爷,他缘何要对他客气?。

    很快不动声色地垂下手按着剑柄,道:“曦王爷,你别怪我等失礼,只怪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他伸手指着身侧的白衣女子,继续道“这位便是天圣宫派来寻找天钦宝盒之钥的圣使,曦王爷,还请完璧归赵。”

    璃月心中一动,原来是天圣宫,怪道能派出那样的高手。天钦宝盒的钥匙在皇甫绝手中?玉无尘都没能找到须弥,皇甫绝是怎么做到的?莫非,他的实力比月潇山庄还强?

    念至此,惨淡一笑,玉无尘玉无尘,她从来就未看清过他,焉知在这件事上他就没有地方瞒着她?

    “莫名其妙!”皇甫绝又惊又气,却不愿自降身份为自己辩解。

    “曦王爷,你就别藏着掖着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宝盒之钥在你手上,你若不想时时面临今日的麻烦,最好还是将事情终止在此刻,否则,单凭天圣宫的实力以及宝盒之钥的吸引力,只怕你朱武门,从今往后将永无宁日了。”赭衣男子道。

    “既然天圣宫已知钥匙在哪,为什么不派自己人来,反倒派你们这些无名小卒前来丢人现眼。难不成,天圣宫如今也是宫中无人么?”皇甫绝还未答话,璃月插口问道。

    赭衣男子刚欲答话,白衣女子却将手一伸,阻止他发言。她的脸隐藏在面纱后,看不出她正望着谁,只听她道:“曦王爷,我们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在你决定交出钥匙之前,这位姑娘,我们要带走。”

    竟是冲她来的?

    “喂!有没有搞错?我又不是他的谁,你这个筹码握得也太不牢靠了吧?”璃月心中记挂着流觞和檀郎,并不准备莫名其妙地被劫。

    “如果他不拿钥匙来换你,我等只好将此事禀报西武国主。”白衣女子道。

    这一招委实厉害,天钦宝盒中藏着谁主天下的预言,前些年钥匙被盗,三国中有实力的人都在寻找这把钥匙,如果有这把钥匙在手,自己就可能有机会第一个打开天钦宝盒,届时,宝盒内有没有那则预言,预言中的人又究竟是谁都不重要了,他们要借助的,不过是帝师枯冥深入人心的信服力和声望而已。

    所以说,西武皇帝对这把钥匙也定是极感兴趣的,若是知道这把钥匙就在他深深忌惮时时提防的曦王手中,他岂能善罢甘休?

    太阳出来了,江上的雾薄了一些。皇甫绝英气的眉紧皱,看着白衣女子不说话,心中却在思量:不知何人将这脏水泼到我身上,除非真的找到那把钥匙交给他们,否则,听他们说来,我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甫载淳得到风声,否则,母妃和含玉就危险了。

    当下道:“只要我还活着,你们休想带走任何一个人。”言下之意,竟是要拼命。

    璃月抬眸去看他,他的发梢衣襟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脸上却已映上了阳光,神情淡定而又坚决,颇有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无论如何,他这人终究是傲的,他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他和她之间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就因为她和他如今是在同一阵线的,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来践踏她,践踏她就等于践踏了他的尊严。为此,他不惜以命相搏。

    璃月心底轻轻叹息,与她何等相像,却又何等不像。她的尊严也不容旁人侵犯,但她不会在自己弱势时以命相搏,她要留着这条命卷土重来,将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彻底地踩在脚下,这才是她的选择。

    “曦王爷的意思是,宁愿命丧于此也不愿交出钥匙了?”白衣女子冷声道。

    “不是不愿交,是无法交。”此刻任何言语上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奈中,他所能表达自己清白的也只有这一句。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她身旁的赭衣男子却拔出了剑,道:“既如此,曦王爷,请恕我等得罪……”一个‘罪’字还未说完,只听得船下有人撕心裂肺地叫:“救命救命救命!我溺水啦,秦猪妖,救命啊——”

    毫无形象的呼救声瞬间就将船上凝重肃杀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璃月头痛地伸手抚额,心中暗思:这只毒舌男,当真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一副冷冷的模样,此刻倒又欢实起来了。

    赭衣男子眉头一皱,向身旁的一名黑衣人眼风一飞,黑衣人立马向船舷奔去,还未靠近,只听下面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冷死了,我受不了了!”

    黑衣人在船舷边上探头探脑,却不见船下有人。

    正在此时,两条白绫犹如两道长虹,倏忽从那白衣女子袖中射出,蛇一般向璃月缠来,璃月正待躲闪,岂料皇甫绝突然身形一转挡在她身前,双臂平伸,一下抓住那两条白绫往后一扯,白衣女子竟被他扯得向前一个踉跄,似是怒了,白绫一震,凌空向皇甫绝飞来。

    璃月一愣之后,看着皇甫绝的背影暗思:活了十六载,有人容我于飘零之时,有人救我于生死之际,但,还从未有人如此护我于临敌之前。

    于事,她一向只看结果不问缘由,且不管他内心究竟如何想,但他此刻的举动的确令她感到温暖,当下心中便暗自决定,今后,只要他不与她作对,她秦璃月也永远不会与他为敌。

    白衣女子与皇甫绝刚刚战到一起,赭衣男子见机会来了,忙招呼身后弟子趁机来抓璃月,冲在最前面的三个人都被璃月真气所凝的暗器伤倒之后,后面的人迟疑起来。

    赭衣男子见状,操起两把长剑向她掷来,心思:你是否要躲避抑或反抗?只要你双手来拨这两把剑,我们就有机会将你拿下。

    璃月昨夜受内力反噬内伤不轻,胸口兀自痛不可言,今日经这么一番折腾,本来这样坐着已是在强撑,更遑论要与他们过招。见赭衣男子双剑掷来,只道今日在劫难逃,不如先发制人。双手齐挥,两片雪亮锋刃照着赭衣男子的面门和下盘飞旋而去。

    与此同时,两把长剑也挟着内力呼啸而至,璃月向后一仰就地躺平,双手握拳向外格挡,双臂手腕左右各被划了一道血痕,双剑却被击至一边。

    一声惊叫夹杂着一声闷哼同时响起,惊叫乃是那赭衣男子闪避不及,脸颊被璃月的锋刃划开几寸长的一道伤口,惊痛所致。而闷哼则是皇甫绝见双剑向秦璃月射去,一时分神受了那白衣女子一掌。

    白衣女子打了皇甫绝一掌,却不乘胜将他击倒,反倒往后跳了一步,向半边脸颊鲜血淋漓的赭衣男子喝道:“不准伤她!”

    赭衣男子受了伤,本已恼羞成怒,见白衣女子如此说,心火上涌,道:“我们抓她是为了换钥匙拿赏金,可不是为你们天圣宫卖命的。不准伤她又要抓她,你有能耐,你自己去吧!”

    白衣女子闻言,后退几步,从身后抽出一把弩机,瞄准皇甫绝,冲璃月叫道:“你乖乖受缚便罢,如若不然,你这位美貌郎君可要吃点苦头了。”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她不是要钥匙么,怎么现在看起来比起钥匙来她好像更想带她走?

    正不解,身侧却传来微响,她扭头一看,却是苏吟歌,双手扒着船舷,水淋淋喘吁吁地爬上来了。

    见璃月看来,他咧嘴一笑,冲着船上人张口便叫:“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璃月白眼一翻,低声啐道:“智障!”自己尚且如此狼狈,竟还威胁别人投降。

    苏吟歌一边动作笨拙地爬上船一边道:“我问他们是不是我投降就不杀,谁智障了?”

    要不是现在内伤外伤痛得厉害,璃月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苏吟歌大喇喇地往璃月身边一坐,伸手绞着头发上多余的水分,眸光轻扫,见皇甫绝被白衣女子用弩机瞄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皇甫绝,早知道要被射死,倒还不如刚刚淹死的干净,起码能不见血。”

    璃月总算发现了,这家伙整个就是别人不逢难他就吃不下饭的变态!

    彻底死了从他那能得到帮助的奢望,她转头看向白衣女子,道:“在我束手就擒之前,有两件事我必须弄清楚,第一,你们天圣宫究竟何以确定钥匙在皇甫绝手里?第二,若钥匙不在他手里抑或他不肯拿出来交换我,你们又待如何?”

    白衣女子语气显得有些烦躁,道:“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决定跟不跟我走。”。

    璃月咬着唇,内心激烈地斗争着。

    “你天圣宫既然确定钥匙在我手中,何不将我带走,让她带信令我的部下拿钥匙来换我,如此,不是更为合理且有效么?”僵持中,皇甫绝突然道。

    赭衣男子等人一听,觉得有理,纷纷仰头去看舱顶的白衣女子,不料那白衣女子想也不想断然拒绝:“天圣宫有规矩,不得拘禁三国中任何一国的皇亲国戚。”

    “我好饿,你有没有吃的?”本来严肃凝重的交涉气氛,加上苏吟歌旁若无人的咋呼,委实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闭嘴!”璃月短促地轻喝。

    “哎呀,人家都已经挑明意图了,什么钥匙啊皇亲国戚碰不得啊都是借口,目的就是将你带走,还想什么?”苏吟歌道。

    赭衣男子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此话是真是假,联系到方才白衣女子一系列反常举动,心中半信半疑起来。

    “你胡说什么?”白衣女子喝道。

    “挟持打伤皇亲国戚和拘禁皇亲国戚,孰轻孰重你天圣宫不会分不清楚吧?你挟持曦王不说,还将其打伤,此刻又假惺惺说什么天圣宫的见鬼规矩,不觉得可笑?”苏吟歌站起身 来,缓缓走到甲板正中,仰首对白衣女子道。

    “住嘴!”白衣女子倏忽射下一条白绫来,大有杀人灭口的意思。

    苏吟歌身子轻轻巧巧地一斜,也不见他左手做了什么动作,那白绫竟被他在臂上缠了好几圈,他微微一扯,右臂湿淋淋的袍袖向身侧不远处的赭衣男子等人一挥,水珠飞洒间沉喝:“下来吧!”

    白衣女子没有下来,然包括赭衣男子在内的二十余人却齐刷刷倒了下去。

    苏吟歌放开缠在臂上的白绫,后退几步,看着白衣女子不语。

    白衣女子被这突来的变故惊了一跳,左手抓着收回的白绫,目光在甲板上逡巡不定,试图看出究竟发生了何事。

    二十余人在一瞬间都倒了下去,不见挣扎,不见呼喊,也不见任何还活着的迹象。

    一股凉意从白衣女子心底缓缓升了起来,她看着一脸悠然笑容的苏吟歌,“你……”刚吐出一个字,突然就没了声息。

    栽倒之前,她挣扎着看向自己握在左手的白绫,本来纯白的颜色,如今已变得蓝黑。

    随着“砰”一声人体坠地的闷响,甲板上顿时安静下来。

    璃月愣愣地看着眨眼间便夺去几十条人命却还一脸无害看着自己的苏吟歌,顿时感到说不出话来。

    随意甩出的水珠便能在瞬息间致人于死地,这样的认知令她也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森寒,尤其是,他杀人前和杀人后的表情别无二致。没有一点征兆,没有一点犹豫,更没有一点杀气,仿似只是捻死了几十只蚂蚁一般轻松和自然。

    虽然一早就觉得他亦正亦邪,但从未想过他还有这样冷酷嗜血的一面。

    “别硬撑了,没好处的。”愣怔中,苏吟歌突然道。

    经他提点,璃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胸口血气乱涌胀痛欲裂,她顺从地侧首呕血,看着鲜艳的血色在木质的甲板上漫延,脑中渐渐昏聩起来,终是不支,身子一歪便厥了过去。

    50、我好想你 。。。

    盛泱东宫,龙华殿。

    金缕站在窗口,一身隐螭纹银锦长袍逶迤至地,衬着那红墙绿瓦的厚重底色,明艳如月光一线。

    他负着双手,脊背挺直,被苏吟歌气得不轻。

    李逝站在他身后,半晌,听得他问:“绿衣之死,他如何解释?”

    李逝答:“他说,这样才更真实。”

    “哼!更解恨才对吧?这厮,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金缕恼道。

    李逝不语。

    过了片刻,金缕叹口气,道:“罢了,安排下去,散布消息。”

    李逝领命,又道:“殿下,他说秦姑娘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不需要他继续照料了,请示他是否可以先回天一岛?”

    “命他将璃月带回天一岛。”提起璃月,金缕有些头痛。这家伙,实在太能惹祸了,不过一时没看住她便跑到圣境还差点丢掉小命,他实在是不放心继续让她一个人在江湖上飘荡了。

    “殿下,曲流觞此刻还在天一岛。”李逝在一旁提醒道。

    金缕唇角泛起笑意,道:“无碍,当夜,慕容氏不是还活着逃回去一个么?我确信他知道是谁杀了他们的三当家。”

    “那璃月姑娘只怕会有危险。”李逝道。

    金缕转身,双眸清光四溢,道:“所以,叫苏吟歌把她带回去,寸步不离地看住。如果整个漕帮都保护不了一个人,那么,他们也没多少存在的价值了。”

    李逝再次领命。

    “有两件事,你立马安排下去。第一,天钦宝盒之钥在皇甫绝手里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三国,如果燕瑝不是混吃等死的庸俗之辈,该是会派他的人去朱武门查探虚实。你把我们安排在永安(东仪帝都)的人调去朱武门,守株待兔。

    第二,不出意外的话,金威当是会借着天圣宫的名头去与西武朝廷交涉归还钥匙之事,等他返程时,派几个人在半路刺杀他。记住不要刺死,刺伤即可。切记,一定要留下蛛丝马迹,将他的视线引向我的身上。”金缕有条不紊地吩咐。

    李逝闻言,迟疑道:“殿下,此刻就引起他怀疑,会不会操之过急?”

    “我觉得时机正好。矛盾如果不激化,藏在水里的人怎能浮出水面?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阵营,到底有多大。”金缕乌黑的眸子微眯,清冷的眸光就像深冬的风,扫到哪儿哪儿便滴水成冰。

    *

    迦叶江边,小城,小客栈。

    夜,璃月坐在一只热气氤氲的大浴桶内,玉嫩的双臂搭在桶沿,仰着被熏红的小脸,闭着双眸若有所思。

    在江上遇袭至今已有五日了,她和皇甫绝苏吟歌上了岸,本以为观渡等人随后就能找来,不意到现在都不见踪影。皇甫绝从未有过的烦躁。

    她能理解,这几天,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人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内容千篇一律:哎,你听说了吗?天圣宫那个藏着王者预言的宝盒钥匙落在西武曦王手里了,天圣宫派人去要,竟然在迦叶江上全部被杀死灭口,尸体飘得满江都是啊!啧,嚣张,太嚣张了……

    就此事,璃月不止一次地想过,自那把劳什子钥匙丢失以后,江湖上不遗余力寻找这把钥匙的不外乎三种人,第一,自然是失主,也就是天圣宫的人,第二,实力雄厚,有能力问鼎天下的人,第三,这些人的走狗。

    皇甫绝,不符合这三种人的任何一种,以他目前的处境而言,韬光养晦才是明智之举,加入争夺这把钥匙的战争于他没有一点好处。

    即便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不到这点,但观渡和宴几也绝不会看着他做出此等有百害而无一益的事来。是以,她确信,他是被人栽赃了。

    话说这个栽赃他的人也不知与他有何等深仇大恨,设这样一个局,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流言可畏众口铄金,这样口口相传下去,只会越传越真,届时,只怕全天下的人都会盯上皇甫绝。

    而皇甫绝的处境本来就不妙,此计于他而言,可以说比直接杀了他更恶毒。

    观渡和宴几这两个老家伙,此番也不知该如何帮皇甫绝度过这一难关……想来想去,办法只有一个——找到钥匙并交出来。

    可,三国的人找了六年都没找到这把钥匙,皇甫绝又凭什么能找得到?

    思前想后半天,璃月都确定,皇甫绝这次死定了。

    正为他哀叹,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璃月赶忙缩进水里,转头一看,却是苏吟歌端着药盅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顿时大恼,骂道:“你那两只蹄子莫非生来就为了踩狗屎的啊?门也不知道敲?”

    苏吟歌将药盅砸在桌上,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嗤之以鼻:“凭你的姿色,就算脱光了在我面前扭上三天三夜,我也不会为你一柱擎天。”说着,转身便走,那模样,仿佛多看一眼便会脏了他的眼一般。

    璃月气结,大声反击:“是啊,蚕宝宝一条,能让人发现它的存在已是奇迹了。要是它也能擎天,那天得是多矮啊!”

    “蚕宝宝?!”苏吟歌蓦然拔高了音调,停步回身,一侧的眉毛挑得都快飞上天去了。

    璃月收回目光,一边惬意地往自己身上撩水一边幸灾乐祸道:“何必装模作样,想否认?那你倒是露出来看看啊。”

    “你敢看?”苏吟歌瞪着她。

    “你敢露我就敢看!”璃月斜眸给他瞪回去。

    苏吟歌站在门侧,气得胸口不停起伏。这个死女人,竟然敢说他是蚕宝宝!真是……啊!不行,气死了!金缕那厮竟然还要他把她带回天一岛去看住,他现在就恨不得将她按在浴桶中淹死算了!

    嗯?看住?

    想到这两个字眼,苏吟歌气得快冒烟的心又活了过来。

    这死女人这般难缠这般好动,要把她看住,如不采取些非常手段,可是难以办到啊。

    金缕好像没有说怎么看住吧?嗯,没说!

    脑海中开始YY一百零八种把她“看住”的手段,他心情渐渐好转,抛下一句:“你想得倒美!”勾着一侧唇角摔门而去。

    “呸!蚕宝宝有什么美的!黑瘦黑瘦的一条!”璃月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被他这么一搅和,她也没有沐浴的心情了,穿戴整齐,也不理他放在桌上的汤药,出了房便去敲皇甫绝的门。

    皇甫绝果然正心情低落地闷坐在房里。

    “观渡他们不可能帮你一辈子,遇事首先自己要冷静坚强,才能想出应对的办法来。”一进门,璃月扬手将金缕那枚太子令甩给他,倚着门框看着他道。

    皇甫绝接住,扫了一眼,问:“你什么意思?”

    “南佛非你久留之地,赶紧回西武去吧。”璃月道。

    皇甫绝想了想,也是,观渡和宴几至今不见人影,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应该尽早回到朱武门去一探究竟,顺便和自己的幕僚们商讨如何应对此事。

    “此物……”他扬着手中的金令。

    “那是金缕的太子令,虽然不一定十分管用,但也不一定就一点也没用。你带着吧,许是能助你一路顺利。”璃月不甚在意道。

    皇甫绝点头,他本就心急如焚,拿定主意后,当即就往门外走。

    璃月跟在他身后来到走廊内,刚刚走到楼梯口的他却倏然回身。

    走廊那侧的窗开着,他迎风而立,银紫色的衣袂和黑亮长发在暗色的晚景中清逸飞扬,映着灯光的脸颊生动而鲜明,那样的身姿风韵,足可入画。

    “谢谢。”他用不习惯的语气,如是说。

    陈旧古朴的走廊里,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少女嫣然一笑,容颜如花,道:“不客气,一路顺风。”

    皇甫绝心头微跳,莫名却清晰。

    他急匆匆别过脸,下楼而去。

    *

    送走了皇甫绝后,璃月便准备去当初遇见傅红纱的城镇接回檀郎,然后去天一岛看流觞小乖。

    苏吟歌这家伙不知是哪根筋又牵错了,竟然黏着她一起走。

    璃月赶不走他,于是两人维持着每天大吵三次,小吵无数次,间或互相谩骂鄙视吐口水,但绝不动手的固定模式,结伴而行。

    璃月重伤初愈,后期又拒绝吃毒舌男提供的汤药,所以恢复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她并不急着赶路,一路慢慢地走,自下雪后,她走得就更慢了。

    对于她这种踏雪赏梅般的龟速,苏吟歌焦躁得要命,某日,乘其不备将她迷昏了拖着赶路。

    璃月醒来后,什么都没说,乖顺地近乎诡异。

    到了半夜,苏吟歌睡得正香,突然被“砰砰”一阵巨大的砸门声惊醒。

    恼火地爬起来开门一看,门外又没人。

    从那以后,夜夜皆是如此。

    苏吟歌觉得自己快疯了!

    于是,对璃月的龟速,他再没有提出过异议。

    某日,两人终于到了当初丢下檀郎的那个城镇,进了枫林晚,掌柜的一看,立马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说檀郎正在楼上逍遥。

    璃月满心想看看月余不见檀郎到底过得怎样,当即跟着掌柜的上了楼。

    推开天字一号房的大门,璃月张口欲唤,然看到房中情景时,到口的话却硬生生吞了回去。

    但见她的檀郎正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只白色小母狗的背上,两只前爪抱着小母狗的腰,正在欲进不进的当口。

    听到开门声,檀郎狗眼冰冷地看过来,一脸好事被打断的不悦。然看到璃月时,目光一闪。

    璃月手一伸,替它把门关上,道:“檀郎,没事,继续啊,我在楼下等你。”

    转过头就对掌柜低声道:“是它眼光差还是你故意的?嗯?这条母狗也太丑了,脸上还长着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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