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之春 第 26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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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唱给我想唱歌给他听的人。

    我心中一颤。难道,她依旧没有忘记他,难道,她依旧不肯放弃他?

    我好想告诉她,你想念的人他出卖了你!可是,我不忍再次看到她绝望的表情。

    于是我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忘了他……

    翼打算十五之后便带她回国完婚,我说,趁还没回宫,带她去庙会转转吧。以后,或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于是,翼叫她来同我们一起吃早饭。看着她那副吃相,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结果她一气之下甩筷子走人。

    不知为什么,从小到大养成的那种恶劣因子冒出来头来,我不加思索的说她像是饿了一辈子的乞丐。

    她怒极返回来揪着我的领子说我是色魔。我愣在当场。

    原来,在你的眼中,我真的是这样一个人。

    我知道,我有过无数的风流帐,可是,不管我之前有过多少女人,你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让我动心的,让我想保护想宠爱想与之过一生的人!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也忘记了怎么跟翼吵起来的,甚至差一点就动手打人,只记得最后大家彼此妥协,发誓以后不做任何手段,要她自己选择。

    我想错了,我以为翼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但是不是。

    无法形容自己看见衣衫不整的她与他亲昵的行为的时候心中的疼痛、绝望和愤怒。

    那些隐藏在死灰底下的,零星的恐慌,燃了起来,一路烧着,燎乱了整个的心原。

    我再也无法忍受她对我的视而不见,再也无法忍受她卖弄风情,于是我从他身边虏走了她。

    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要告诉你,你应当是我轩辕羽的人!

    是怎么把她甩上床,怎么把她拨了个精光,怎么把她困在床头的?

    乱了,一切都乱了。本是打算告白的不是么?怎么会演变成这副情景?

    脑子一片空白,等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赤身裸体的她的上头。

    光温柔地泻在她身上,她的肌肤像缎子般发着光,那白玉般的胸膛,骄傲地挺立在温暖而乾燥的空气中,那两条浑圆而修长的腿,线条是那么柔和,柔和得像是江南的春风……

    等等,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想慢慢来的!上回就是因为顺序错了,然后什么都错了,让她讨厌我,为什么这次又让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呢?为什么等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强自将她压在怀中吻了个痛快?

    停下来吧!趁没有乱的更离谱,停下来吧停下来吧——

    可是该死的,她为什么要哭?

    难道我的吻就真的让她那么委屈么?

    我停不下来了。

    我失控的在她颈间咬出了血,我要留下我的印记,我要让她知道,为了她,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既然已经错了,那么再错几步也就无所谓了,只要结果是一样的!

    啃咬吮吸出一个又一个印记,欲望比任何时候都来的猛烈,我又封住了她的唇,吻的更悍、更猛、更失控。

    撩拨,勾引,挑逗,我要让你明白,你是怎么将我迷乱,我要让你明白,我是怎样的想要你!

    好象渴了许久,只等着这一刻甘露的润泽。我激狂的吞噬着她的甜蜜……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砸开了。

    来的人不是翼。

    我慌忙用被子将她裹上,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敢善闯这里,看着她与他对望时的眼神,我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妒意。

    那个叫慕容流白的人还是把她抢走了。

    一路的波折追寻,最后得到的消息竟然是……

    我感觉自己的心“砰”的一声碎成无形。

    没有她的日子,我无比的消沉。我甚至不敢正视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的事实。

    我不断的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说,天底下一定有跟花儿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没有,能及得上她一分也好。

    我寻找,寻找,只为能找到哪怕跟她有一点相似的女子来慰藉减轻我的那种刻骨的疼痛……

    于是,我收了绿腰在府里,仅仅是因为她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会让我想起一个名叫上官飞花的女子。

    于是,我收了揽月,因为她几乎能弹出与花儿一模一样的琴声……

    我还在不停的寻着,我甚至奢望有一天,花儿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翼提出要跟大熙国对抗的时候,朝廷上下的人都反对,这一次,我坚决地站在了他的一方。我甚至主动提出要求率兵出征……

    战争与杀戮,美酒与佳人,三年过去了,我的痛苦丝毫没有减少反而不断增加。

    我痛恨我自己,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思念的绳索将我捆绑,层层叠叠,无法呼吸,在每个夜晚勒紧了心脏,痛到骨髓里……

    高高的祭祀堂上,供着万人膜拜的神灵,可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吗?若是有,为什么听不到我的呼唤,为什么不怜悯我的祈求?

    揽月给我出了个主意,于是府里的美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可是,我见不到我想见的人……

    喝醉了,揭桌子,摔杯子,发酒疯,骂人,哭泣……麻木了,心意冷,万念俱灰……

    又是十五,宾客满座。我百无聊赖的靠在椅背上,喝了不少酒,想着曾经那些值得纪念的点点滴滴。

    乐声起,轻盈的脚步声中,款款走来一人。

    她面上蒙着轻纱,虽然不能瞧得见她的脸,却令人觉得她必定是天香国色,绝代无双。

    屋子里虽然没有风,但却也令人觉得她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我睁开这半醉半醒的眼睛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她身上似乎有着我熟悉的味道。

    她对我楚楚而笑,婆娑起舞。

    是什么歌象佛经一样地缭绕,打动我心绪:

    

    别叹息色是空空是色色变空啊空变色

    末世摩登伽此刻不变色

    是美色出色生色问谁可以不爱惜

    唱出惜色的歌摩登伽正是我

    莫呼洛伽莫呼洛伽揭谛摩柯

    莫呼洛伽莫呼洛伽揭谛摩柯

    天龙之女一曲婆娑心眼中了魔

    尽我角色意识美色来请你爱惜

    良夜又逢末世人珍惜今宵记住我……

    我看到了什么呢?如此让我叹息。一场视觉的盛宴。

    歌声中,眼前已经幻化成了一个锦绣世界,她的腰肢散出迷人的气息,她的眼神闪烁着缤纷的色彩,让我意乱神迷。她高贵,神秘,摇曳生姿,玉臂生辉。她越舞越近,呵气如兰。似有天花坠下,迷乱了我的眼睛。

    我却不忍再看,握紧的酒杯,棱角深深刺入了手心。

    你是谁呢,让我如此地熟悉?

    你是谁呢,那眼神送出震撼的消息?

    你是谁呢,为何会让我不忍再看你?

    你是谁呢,如何刹那占据了我的心灵?

    

    她舞蹈着,用柔软的身体靠近我,仿佛在我耳边诉说着什么。你在说什么?她微笑着向我摇头,一挥手,一旋转,巨大而华丽的衣裙几乎蒙住了我的眼睛。

    你是谁呢,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你是谁呢,此身又是谁的化身?

    是你么?是你回来了?

    是你么?为什么有着相似的灵魂却有着不同的身躯?

    我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杯。害怕。真的害怕。

    怕有了希望,换来的却是无比的失望与伤心。

    我害怕自己把那份奢望放进了贴心的口袋里,却被它反噬一口,爱的毒液猛烈的钻入心脏和骨髓,从此跌入深渊,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献歌

    回到后台,我并没有急于抱琴出去,反而在隔间里脱下了那套华丽的衣服,细细换上了之前准备好的一袭银白色衣裳——银白的短褂,银白的长裙,又取下了多余的首饰,让青竹将我的头发盘起,换上淡淡的容妆,才慢慢步了出去。

    其实,偶尔适时的等待反而能撩拨起别人更大的兴趣。

    台前,琴案已经布好,甚至还竖起了香炉燃了一支檀香,烟霞缭绕间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看到我从后面出来,轩辕羽眼睛一亮。

    我小心翼翼的放下白玉琴,对众人侧身轻轻一福。然后端坐于琴前,轻巧的举起一双柳枝般的藕臂,左手按弦,右手试着一拨一勾,厅内立时响起几声悦耳的音符。

    调准了音调,我凝神敛息,轻吟慢挑,十指如葱,缓缓的奏了起来,歌声疾而不速,留而不滞:

    宝髻匆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紫雾罩轻盈,飞雪游丝无定。

    迎风香气袭来,雁声不见书信;

    楼上佳人独徘徊,啼看落花满径。

    古旧的乐府曲调,我唱的不急不徐,眼见他目光中的星火逐渐熄灭。

    心中淡淡一笑。既然不想被你认出来,自然也不会有如你预期般的表演。

    夜寒微透罗裳,露冷霜寒尽倾;

    恼乱横波愁一寸,断肠笛声谁听。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游丝渐走更远更停……

    一曲歌毕,厅内琴音已灭,曲声已渺,他沉默无语坐于高台上,我起身准备退席。

    这时候,却忽然见他飞一般的从高高的座椅下来,在众人一片哗然声中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肩膀问:“你究竟是谁?”指尖痉挛,深深嵌进了我的肌肤。

    我抬起头来,虽然有些惊讶他的举动,却毫不慌张,如嫣的脸上不为所动,淡淡的瞥他一眼,樱唇轻启:“爵爷刚刚才问过莫爱的名字……”

    “不是!!不是……你说,你究竟是谁?”他紧蹙的眉宇间流露出巨大的疑惑和询问,失魂落魄的眼中满含着一种莫名的期待。

    手臂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看到他如深海般幽蓝的眼睛里出现的期待和惶恐,我本是古井无波的心中不知为什么忽然一荡,却仍强自镇定,身子向后撤开一些距离,面带一丝不悦道: “民女莫爱。还请爵爷先行放手。”

    此刻,他似乎被我的淡漠激怒而失去了本性,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用力一带,将我方才拉开的距离变为了零,甚至是负数——比原先更贴合,身子凑到了我的面前,鼻鼻几乎相碰,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语气炽烈狂热:“不管你是谁,我想告诉你,花儿,你是属于我的!”

    此话一处,声音无比响亮,四处皆闻,就像半空中炸响了一道惊雷,震呆了大厅内所有的人。

    脸上感受到他热切的呼吸,我脑子忽然一片晕眩,想要出声斥责却又觉得浑身无力,他眼中的肆意狂乱和刚才侵人肺腑的霸气让我震撼之余竟然心绪紊乱,百味交集,一时弄不清自己到底应该高兴还是后悔。

    正在慌乱间他准备俯身而下吻上我的时候,一个尖锐嘹亮的声音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在大厅门口响起:“国——王——口——谕——”

    哗啦啦,听到这个声音周围的人迅速走到正厅内跪倒一片,这才回神的我聚起神志里残存的清明,推开轩辕羽,也随着众人微微伏下身子,然后听见那人大声说道:“国王口谕,宣民女莫爱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什么?宣我进宫??

    我没听错了吧?身子一震,惊讶的抬起头,发现那人目光炯炯,此刻正落在我身上。

    怎么回事?我不过刚刚才报上自己的名字,爵府与皇宫相隔较远,这么短的时间,轩辕翼如何会知道的?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要急着宣一个小小的歌舞姬入宫晋见?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中出现,偏头一看,轩辕羽此刻脸色非常难看,大约与我一样有着相同的疑惑。

    未等我把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消化掉,那个穿青色朝服代宣口谕的人便率着一群侍从和禁军走了进来。

    二话不说,一个小侍缓缓从桌上捧起我的琴谨慎的抱于怀中;另外一个看起来年龄稍长的侍从从旁边小侍手上接过了银狐斗篷小心翼翼的给我披上,然后恭恭敬敬的弯腰抬手,示意道:“姑娘这边请。”

    “哗”,随着他的手一指,旁边的人迅速而又整齐的退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不知为什么,此刻我心中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众目睽睽之下我又不能抗旨,于是欠了欠身说:“有劳大人带路!”

    “等等!”正欲随他们走人,轩辕羽上前一步说,“国王为什么要见我的人?”

    “这……”带路的侍从被突然拦下,一时面露难色。

    “你们回去告诉国王,天色已晚,她身体不适,有什么事,明早再说!”说完他欲将我拉入怀中。

    身边那位代宣口谕的人不作痕迹的将我挡在身后,不卑不亢拱手道:“爵爷若有任何疑问,明早请直接面圣;我等有命在身,刻不容缓,还请爵爷行个方便……”

    瞅着他们说话的当,我暗暗催动内力让金凰出窍,悄悄飞到厅后青竹身边,低声说:“我现在要入宫,你速速回到住处与如花别离汇合,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亦不要走散,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青竹听到我的低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幸好最近勤加练习,元神可以自由出入且已能通人言,否则此刻被这一行人强行架了去,青竹他们肯定会极其担心,万一冒失作出个什么举动,坏了大事就不好了。

    传了话,收回元神,发现自己已经被带着走到了外面的皇家马车前,左首小侍恭敬的打开车门,右面另外一个则端来脚踏扶我上车。

    皇家的马车果然是豪华,车内铺陈整齐精美,一尘不染。

    坐进去的那一刹那,忽然想起门口闪过的那个人影,模糊而又熟悉的身法,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这次,尊贵的枼国国王轩辕翼陛下真是冲着上官飞花而来的了。

    是福是祸现在都躲不过了,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横剁竖剁都是要剁,何况现在谁为刀俎谁是鱼肉还不知道呢,我又何必那么担心。

    想到这里,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反而放松下来,我舒舒服服的往锦毡上一靠,闭目养起神来 。

    又见冰山

    好歹算是有机会到皇家宫殿逛一趟,怎么着也应该瞧瞧正宗的西洋景。可天黑路长俺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闭着闭着就睡着了……睡的那个香呐,等到被人轻声叫醒时,发现自己居然就已经在国王的寝宫外头了!

    仰天长叹一声,那个遗憾啊……

    嗯,不过现在睡饱了,觉得脑子特别清晰,精神也特别好。

    我整理容妆,神采奕奕的下车。轩辕翼,出招吧。

    雪白的石阶在月光下微微发亮,我踩得稳稳当当一步步上去。

    寝宫的门大开,左右一个人都没有,我抬腿走进去。

    汉白玉雕就的梁柱,黑金墨石砌成的地面,宽敞的寝宫看起来无比的整肃华丽,却一点都没有那种感觉……那种温馨的让人可以安然进入梦乡的感觉;反而显得异常的空旷而冰凉。

    轩辕翼就睡在这种地方么?冷冰冰的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生气。跟他那个冰山性格还真是配套。

    看来这人的意识形态就是不一样,审美情趣也不一样。像我,就喜欢那种小而温暖的空间,有宽大的床,柔软的被,宁静的灯光,梦幻般的色彩……

    呃,扯远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人呢?

    一眼望过去,大的不象话的空荡荡的寝宫除了桌椅几案宽大的床榻之外,根本没有人影子。

    有些疑惑,待我转头,发现外面的人马也走的干干净净,诺大的地方似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咦,怪了,不是急候候的把我招进宫么?怎么这时候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人呢?到哪里去了?

    “陛下?陛下??国王陛下???”我轻轻唤了几声,没人作答。

    一阵风吹来,寝宫里的轻纱飘飘扬扬,映着影影绰绰的灯火,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咳,请问,这里有人吗?”我提高了一些声音问道。

    只听到回音袅袅,还是没人应答。

    叫我来,他却不见踪影,靠,玩什么捉迷藏?!我怒了。

    “喂,有没有人啊,有人就哼一声,本姑娘还有事要忙着呢,没空玩这种弱智的藏猫猫游戏!喂,有人没有?有就出来!!”

    居然……还是没人回答。

    好!既然你不出来,我也没那个闲情逸致等。您爱咋滴就咋滴,本人恕不奉陪,拜拜了您呐!

    我转身欲走,抬头却远远看到有人站在外面花木扶疏的平台上,月光下身姿挺拔如山,穿着件长袍,长发束在头顶,发梢在风里轻轻飘动。只看一个背影,就让人觉出无限的美好又无形的压迫。

    我醒味过来,随即走上前去行礼:“民女莫爱参见国王陛下!”

    他缓缓转过身来。

    英气的眉,邪魅的眼,挺翘的鼻,冰酷的唇,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轮廓分明的脸……一身优雅随意的素淡长袍却无法掩饰天生的王者之气,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贵胄至尊霸气混和着性感魅惑成熟稳健的英俊风情,让我不由的呆住了。

    “你来了。飞花。”

    嗯?什么?我回神。这家伙,真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啊。

    不过……你喜欢照直了走我却偏偏爱好拐弯抹角……

    “请问陛下是在同……民女讲话?”我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别人,飞花你不需要装了。”

    他的声音意外的沉静,甚至有一丝说不出的无奈。虽然是我记忆中的那张霸气十足的脸,但却又仿佛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了。

    以前的他棱角峥嵘,霸气外露,就像一头极具攻击力蓄势待发的战豹,而现在却像被什么磨圆了许多一样,棱角模糊。

    明明知道他应该是和以前一样危险的,我却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警剔。

    皱着一张小脸,我说:“陛下,民女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不要再演戏了,飞花,我知道是你。”

    “陛下……民女……”我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眼神无辜的望着他。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说:“飞花,你准备要玩到什么时候?!”

    玩到什么时候?我眨眨眼睛,游戏才刚刚开始呢!大家都跳进来了,难道你还想独独站在岸上观望?这么好玩的事情,没道理不拉你下水不是?何况还是你自己找上来门来的……

    “玩?……民、民女不敢,民女不敢……就是再借民女一百个胆子,民女也断然不敢冒犯尊敬的国王陛下……”

    “上官飞花!你究竟想怎么样??!!”

    呃,连名带姓……看看那双紫眸中早已涌动的波涛……没错,他又生气了。

    几年不见,这火爆脾气还是没变啊……当初我是怕你要死,可现在么……

    “陛、陛下……民女不敢……民女实在是不懂您、您在说什么……”我口齿不清,脚底发软,连身子都微微抖了起来。

    “你……!好!很好!!几年不见,你比以前更聪明了……要玩是么?寡人奉陪到底!”他一怒之下拂袖转身朝寝宫走去。

    我突然发现,他的自称从“我”变到了“寡人”,这样的语气,就像是在向我宣战,或者是说,已经接受了我的挑战一样。

    嗯,先入为主,毫不退让,这才像我认识的轩辕翼嘛!

    我抖擞精神,碎步跟上前去。游戏正式开始咯!

    “你叫什么名字?”在寝宫宽大的床前坐定之后,他冷冷开口问道。

    我叫什么名字?你白痴还是健忘?传口谕的时候知道的清楚这会儿怎么犯起了糊涂?

    腹诽完毕,开口作答:“民女莫爱。”

    “莫爱?你姓什么?从哪里来?为何见了寡人还不下跪,难道你连一点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么?”

    我愣了一下。骄傲强横的他啊,一旦迎战,果然是咄咄逼人。

    不过我也在他的提问中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莫爱这个名字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规矩”。因为这里的人都是复姓,也就是说最起码完整的姓名应当是三个字,而我的却是两个字。

    好吧,既然这样……

    “民女从记事起便无父无母四处流浪,莫爱就是我的姓名。民女以卖艺为生没有固定的家,自然也就不好回答陛下‘从哪里来’这个问题。若硬是要作答,民女只能说自己前不久才离开爱沙国踏上枼国这片土地。民女自幼漂泊没有受过什么正统的礼教教育,所以对枼国的礼节多有不知,还望陛下宽容,原谅民女一时疏漏……”一咬牙,我缓缓跪了下去。

    他倒是伸一只手过来稳稳扶住我的胳膊,说:“所谓不知者不罪。这礼,今天就免了吧。”

    “多谢陛下宽宏大量!”我侧身作福。

    好个轩辕翼,恩威并施,还真有你的!第一回合,算你赢!

    琴韵

    “不过……”轩辕翼将我扶起后又说:“你在爵府报名时可不是这套说辞。若我没记错,好像当时你可是有父有母的大家千金,前后书童随从也带了不少呢!我想知道,这你又作何解释?”

    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把我入府的前前后后调查了个清楚,他做事还不是一般的有效率。

    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他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我后退数步,屈身跪在了他面前道:“陛下英明,陛下想必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羽爵爷府上广纳歌舞姬的事情。试问这枼国的黎民百姓,哪家的女儿不希望能有朝一日麻雀变凤凰飞上爵府这座高枝?民女食红尘烟火自然亦不例外。但民女自知出身卑微,而爵府地位高贵,民女希望入府献艺博得青睐,却又不愿意让别人瞧不起,所以才谎称自己是名门之女望能得他人另眼相看。陛下明察秋毫,洞悉透彻;民女为一己私欲说谎在先,自知有罪,请陛下责罚!”

    我双膝跪地,身子却直直的迎向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惧神色,言语平静,如一枝开放在旷野中的花朵,纤细而坚韧。

    小样的,这回我倒真要看看你想要怎么样!是定我欺君罔上即刻拉出去砍头还是定我惑陷重臣打入天牢候审?

    见我屈膝,他面色一紧,变得有些僵硬,口中低低诅咒了句“该死的”,而后又提高声音道:“嗯……没有人愿意一辈子生活在轻贱的角色里……你之所以说谎,也是因为自卑心理造成的,寡人念你初犯,且认错态度诚恳,不予深究……”

    唷?这倒奇怪,你问这问题不就是想要为难我么?现在给了你为难我的机会,你居然又放过我,不觉得可惜么?

    “不过……”他双眉挑高,缓缓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身子向前一倾,眼微眯低首注视着我。

    现在这个跪地的姿势让我处于极度劣势,仿佛柔弱得没有半点抗拒能力一样。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一股无形的压力将我包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转开目光,微微低头。

    就知道不会轻易放过我!说话说半句,不过不过,你这个不过时间也太长了吧?我继续腹诽。

    “不过你以后再不要轻易下跪,我不叫你跪,你就不许向任何人跪!”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肩,施力把我提起来,一字一句的说。

    “啊?哦……”我一下子有些回不了神。

    这个男人不是最享受别人的恐惧与顺服的吗?为什么会主动让我起来?不会是猫哭老鼠假惺惺吧?

    不管怎么说,场面上的话还是要的,我于是再次轻轻一福道:“谢陛下宽宏大量。”

    “不用,寡人一向大度。”他挥挥手,很拽的微扬下颔。

    我……我真的很想说,借我个盆用用。有见过这么夸自己的人吗?我吐。

    不等我做任何表示,他又扬眉道:“不过……”

    怎么又是不过?他的不过还真多。

    “今夜请姑娘来,并不是要兴师问罪。寡人听闻姑娘舞姿蹁跹歌声妙曼,不知能否为寡人奏上一曲?”咋听是一句恭谦的问话,却含有异常肯定的口气。

    我微微一笑,“承蒙陛下错爱,民女愿沐手焚香,为陛下献上一曲。”

    沐手焚香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真叫来了侍女立了琴案,兽炉焚香,放好白玉琴,又捧了盆清水到我面前。

    仔仔细细净完手后,我身对轩辕翼端坐于琴前,摒除杂念,准备拨弦。

    他却在这时开口道:“姑娘这琴通身雪白,丝弦晶莹,虽无任何雕饰花纹,华光却隐约流动,真不是一般凡品呐!”

    看他目光闪烁的盯着我的龙骨白玉琴,知道遇上了行家,这时候谦虚也没用,于是笑道:“陛下真是慧眼如炬!民女就这么一件讨饭的家什,自然不能太差。”我用手指轻轻一勾,一个清音便溢了出来,“蒙陛下厚爱,民女献丑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悠然地拨动起琴弦来。

    初始时琴声恬淡幽雅,如松风拂远,石涧流寒。继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歌之矣乃。曲声飘逸,轻灵出尘,若置身深山幽谷,踏访老木寒泉。

    心念一转,手指微动,揉挫拢挑,琴声渐渐变暖,弦音欢快,似有丽日当空,长虹贯顶,万物知春,草木勃勃,百花齐绽,千红俱现,鸳鸯临池,春意盎然。

    手上动作逐渐加快,琴声愈拔愈高,转而雄浑激越,仿佛穿怒海登险峰举目眺望,眼前天高地阔风平沙静,碧空万里如洗。一时胸中豪情壮志,汹涌澎湃。

    不知是雄浑的琴声撩动了我的心绪还是心绪带动了琴声,这时间我的脑海中逐渐呈现出硝烟弥漫的战场,指下曲子也随之高亢激越起来,宛若天边突然跃出虎狼之师,正在高速接近。弦音起伏跌宕,如闻铁蹄铮铮,烈风来袭。我的手如弦之魂,弦似手之影,凌而不乱,离而不殊,走飞挑推间,峥嵘顿起。金鼓声、弓弩声、马蹄声、铠甲撞击声、士兵嘶喊声纷沓而来。待到琴声飞扬峻直慷慨激昂,穿云裂石直达云霄时,我恍惚觉得自己已置身于沙场之中,周身是两军交战,人马盘旋,时而有智者运筹帷幄,时而有猛士斩将擎旗。杀声震天彻地,凄嚎满山遍野。

    惊心动魄的曲声中我的心微微的颤抖,不由的幽幽低声叹息,两军交战,无论谁输谁赢,苦的永远是黎民百姓。想到这里,手下的琴声且低且缓,渐离渐远,逐渐缠绵悱恻,时断时续。犹如倚门眺望的深闺怨妇,正在担心自己从军的丈夫能否平安归来。弦音一声慢似一声,徐徐归于平静。

    琴音袅袅,终归于寂。

    此时端坐于榻上的轩辕翼沉默无语,眼睛越过我不知看向什么地方,思绪似乎飘了很远。

    过了半天他才长出一口气,魂魄归位,神智重回体内,赞道:“不可思议!想不到莫爱姑娘琴艺如此出神入化感人肺腑,当真了得!只是后半段杀戮之气太重了些,似有离经叛道之嫌,不知是何缘故呢?”

    我双手离琴,站起来轻轻答道:“陛下过奖了。莫爱不过是想到了这几年国家之间烽烟四起,百姓困顿,流离失所,一时心中感慨,这琴声就有些走火入魔,还望陛下见谅。”

    “想不到你区区一名弱女子却有这般悲天悯人的心思,真是难得!”

    “人是父母生,心是血肉做,眼见妻离子散哀鸿遍野,自然是心有戚戚焉。”

    无暇宫

    “几年不见,你的确是比以前成熟多了……”轩辕翼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民女……”

    他挥手打断我的话,道:“寡人累了,不想再同你争辩这件事情。你是飞花也好,莫爱也好,在寡人的眼里都一样。你是谁,你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你不愿意承认,寡人也决不会强迫你……来人哪——”

    迅速有身影从门外闪入,躬身快步走上前领命。我定睛一看,是之前那位年长的侍从。

    “天色已晚,德顺你带莫爱小姐到无暇宫先行休息。”

    那个名叫德顺的侍从明显吃了一惊,随后迅速恢复平静道:“是!莫爱小姐请随我来。”他转身对我鞠了一躬,然后到前面带路。

    “陛下晚安,民女告退。”我侧身作福,抱起白玉琴,看一眼轩辕翼,他目光深沉。

    心里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没了对手,独角戏唱不出任何激情。

    我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否认上官飞花这个身份,为什么在别人明明已经认定的情况下还要继续退拒?

    我在担心什么我在害怕什么?是不想再用别人的名字接替别人的人生继续活着,还是想与过去彻底决裂不再与往日那些情感是非继续纠葛?

    究竟是为什么?在离离认出我来的时候能坦然承认却在他们认出来的时候拼命拒绝?

    不是说了要来联合他们的么?为什么在听到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之后却想要改变初衷?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躲避?我在躲避什么?

    …………

    心思纷繁间听得一个声音说:“莫爱小姐,无暇宫到了。小心脚下……”

    这才注意到尽管自己脑中混乱,脚下的步子却没停,此刻自己已经站在了宫殿的台阶前。

    顺着在月下雪白发亮的台阶往上一瞧,整座宫殿,精美而华丽,在月光下泛出玉白色的光芒。

    仔细看才发现,原来这整个宫殿都是用白玉所建,连台阶都是上好的白玉铺就,琼楼玉宇用在这里竟是一点都不差。

    环顾四周,发现这宫内种满了白色的花,样子很奇特,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似乎已经很久无人修剪了,肆意蔓延,在这样的冬季,开得铺天盖地,更是暗香浮动。那清冷的芬芳闻得令人迷醉,几乎辨不清天上人间。

    象银子一样的月亮的光洒满这宁静的像仙境一样的地方,浮光掠影,其辉融融。

    难怪叫无暇宫,居然用上等的白玉修建这么一座巨大的宫殿,还真是奢侈。我失神片刻,才举步而上。

    这院内的植物应该已经有些年代了,不知道以前谁人住在这里。

    心里想着,已步入正厅,发现厅内摆设亦是极尽豪华。

    紫色丝缎长帘蔓地,壁上七彩琉璃,一桌一椅皆是无暇美玉雕成。

    大厅左右还各有两间房室,左面房间用巨大的青玉雕花屏风挡着,右面则垂着一道珠帘,帘子全是用夜明珠串成,光华流转,晶莹夺目,美如幻梦。

    “莫爱小姐,这是嫣红、流翠,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对她们说。时候不早了,让她们服侍您早些休息吧。”德顺从我手中接过玉琴放好后说。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多出来两个侍女,面目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居然是当年在山庄里伺候过我的那两个丫鬟。

    我点头道谢,德顺退了出去。

    “小姐要沐浴吗?”

    我点点头:“也好。”

    “小姐您先坐一下,马上就好。”嫣红躬身退到了左面的房间里。

    我随手撩开珠帘,走进了右面的房间。

    房中空旷,灯光朦胧。帘幕无重数后,是宽大的白玉雕出来的床榻,珍珠为席纱为幕,紫色的流苏摇曳坠地。

    床前青玉案,案上白玉瓶中插着一枝腊梅,梅花争先恐后的怒放,不动声色的妩媚,开的极盛。旁边还有一只精巧的金猊,吐着袅袅的沉水香,更觉迷离异常。

    床的左首边还有一张青玉躺椅,椅上铺着一整张雪狐皮。

    而躺椅的上方玉雕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淡墨的画。

    画中不是山水,却是一位女子,一位如烟似雾欲趁风而去的女子。

    黑白灰,浓浓浅浅的涂抹,有一抹绿,灵动得让人触目惊心。

    似袅袅的水气,若翻飞的芦花,像荡漾的柳枝,如展翅的天鹅……长袖当空,衣袂飘舞,虽然看不清眉眼,可单是那份气质,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正是当年百花楼中翩然起舞的我!

    心里一惊,百般滋味顿时涌起。

    画幅角上还有几行小字:

    歌罢烟波碎,琴里暮云追。卷袖翩翩舞,惊鸿迭迭飞。愁思白头添泪,芳菲片片成灰,常相忆难相随,梦断千里不回。

    明明是流畅刚劲的笔锋,却又能瞧得出周折困顿;缠绵低回的语调中饱含着倾诉不尽的无奈相思之情,看一眼,让人心里堵得慌……

    常相忆难相随,梦断千里不回……唉……

    “小姐?小姐……水备好了,请这边走。”流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回神,深吸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转身道:“好。”

    随她们出了卧室穿过大厅转过左首的屏风,来到一间浴室。

    水气蒸腾,花瓣荡漾,轻纱飘摇,这浴池大的简直可以游泳了!

    换作平时,我早就奈不住性子往池子里跳了,可今天……

    唉,我现在心里惦记着那幅画……那分明是出自轩辕翼的手笔……不知为什么,眼前总是出现他执笔拧眉在落泪红烛的旁边怔怔出神的样子……那双失神的紫眸和消瘦的脸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麻木地让旁边的嫣红流翠服侍着褪去衣衫送入池中,看着她们捧来大堆的瓶子瓶罐罐,一会儿为我搓洗头发,一会儿为了按摩腿背,明明是很舒服,我却没心思享受。不知为什么心里反反复复出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两句诗词,整个人跟木头一样机械的任由她们摆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

    “…………”

    “顺德你给我让开!”

    我一个激灵,竟然是轩辕羽!

    “爵爷您请回吧,陛下吩咐过了,您别让小人为难呀……”

    “他凭什么把我的人留在宫里过夜?你给我叫他出来!”

    “爵爷,陛下真的不在无暇宫内,您行行好,还是先回去吧……”

    “你趁早给我滚开!见不到我要的人,我是不会回去的!”

    “爵爷,您还是回吧!陛下吩咐过了,不准任何人踏出无暇宫半步,否则小人的脑袋不保啊……爵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我要去哪里还没谁挡过,要找什么人还没谁敢拦着,德顺你仗着自己在宫里呆的年头久了资历老了敢出来跟我作对了是不是?”轩辕羽声色俱厉。

    “小人不敢呀,爵爷!小人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哼哼,你以为听他的不听我的,小命就能保住了么……”

    “爵爷……哎哟……”

    听起来,他已经开始动手了。这一掌拍的,不知道那个叫德顺的侍从伤的重不重。

    他要是真闯进来,我现在这样子……

    “嫣红、流翠,去拦住爵爷,别让他进来!”

    我赶快三步两步跳出池子,拉过一边的大块丝布抹干净身上的水找衣服穿。

    流翠应了一声出去,嫣红则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披上素描绣丝白绸睡袍,又把用丝帕包起来的头发放下理好,扶我回到卧室里。

    慌乱间又听到一个声音响起:“羽,你在干什么?!”

    嗯?轩辕翼也赶来了?!

    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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