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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天空起飞的飞机，穆竣搜里攥着两张纸条，珍之又珍的放入怀，这是两个女孩撕下骄傲伪装的不顾一切，不管是因为脱离学校她们成熟了，还是天各一方她们选择了，作为男人，都没有资格去伤害。
“感谢你们用灵魂解读的圣洁，感谢你们的恩赐，我，何德何能。”
正文第十八章新年新气象
1999年的农历春节，穆竣第一次在外过年，孤单一个人，胡主任强大的春节值班安排，打碎了穆竣这远离家乡游子回家过年的可能性。
初一、初三、初，任谁都清楚刻意刁难的无理取闹，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女人的报复会将针眼大的事件无限放大，放大到她认为的生死仇恨。
没有人会站出来为穆竣去得罪乡政府内‘大管家’，就连张大海都没有出面，而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见到穆竣的时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会有人为今日的荒唐举动买单的。”
那副模样让穆竣心下觉得奇怪，张大海什么意思，难道在云济市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怎么可能，除了当事人之外，知道那夜二十几万零钱砸了酒吧的人，并不多，而更深层次了解酒吧背后是来自京城某位大少和刘海龙刘大公子的更不多。如果刘广知道，借他几个胆子，敢如此吗？不是这个，那又是什么原因呢？张大海的笑，意有所指，指的会是什么呢？
一时之间，穆竣猜不透，但能够感觉得到，张大海并无恶意，夹杂的是对胡妹的鄙夷和嘲笑，仿似这般委屈了穆竣，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后悔一样。
即便没有张大海的暗示，穆竣也不觉得自己与一个从未真正放在眼的小人计较会有多少所得，胸有大志的他一直相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春节期间未尝不是一个放松心境的机会，最关键的，几个小人物他委实没有兴趣大动干戈，且看他们如何折腾，正常途径内能够解决的，暂时不予理会，待到日后慢慢清算。
坦然的应下了值班时间，初二他骑着摩托车，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开着车子在甸榆县好好的转了一圈，初四初五他乘车到了宁奉市，看了看这座在端云省名不见经传的城市，去过了云济市，再仔细看宁奉市，差别之大与城乡无疑。
三天值班时间，他都会从档案室内拿出乡里的一些资料来阅读，既然到了大口乡，就不是走过场不是熬资历不是镀金，没有一颗做实事的心，没有一颗造福一方的心，这仕途，走起来除了功利之外还剩下什么。
云济市、宁奉市、甸榆县，像是三个时代下的产物，现代化都市、十年代的二线城市、边陲经济欠发达小镇。
站在宁奉市客运站，感受着燥热的气息，看着拥挤的人群，穆竣问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何时才有资格自问的话语：“如果由我来掌控这座城市的命运，会如何？我会改变它吗？会让这里的居民感受到日新月异的变化吗？”
他知道，这不是不可能。
因为在大年三十那一天，他与父亲有了一番对话，会改变历史的对话，会改变一些人命运的对话。
“爸，给你和我妈添麻烦了。”打这个电话，穆竣不是愧疚，只是一点感慨，真正感受到来自父母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奉献的大爱，只想听听他们的声音。
“你小子，说你开窍还是没开窍呢？”父子俩的对话，从很早以前就是朋友间的对话模式，早到什么时候呢？或许是儿子第一次与父亲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某个军事栏目时，年幼的儿子用稍显稚嫩的言语告诉父亲，未来的战争将不会是大规模的地面部队战争，而是酷到极致的特种兵作战和逐渐开始引得少年们为之疯狂的电脑控制战争，也就是所谓的信息化战争。也许就是那时候开始，父子俩的谈话，儿子总会在不经意间，冒出一两句让你无法拒绝深入研究的话语。就像是去年，就像是两河流域的某些变化，进而在经过了十几天的考虑之后，父亲选择了信其有的防患于未然，部队拉练，抗洪拉练……
听着父亲调笑的话语，穆竣也笑了：“我现在就想知道老妈当时有多么酷，真的。”
“哈哈，很酷，确实很酷，好了，我这里还有客人，你跟……”穆靖凯的话还没有说完，穆晴的声音已经从话筒传来：“老哥，你太酷了，我爱死你了，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快木头呢，没想到你会这么酷，干的漂亮，真爷们……”
穆晴叽里呱啦的声音不断传来，年轻女孩时尚女孩对这种事的喜好程度甚至正在超越港台歌星带来的影响，听到一项是年轻人榜样的老哥突然间来了这么一个大转弯，她的兴奋程度要超越当事人本身。
足足二十多分钟，兄妹俩带着闲扯淡的谈话才宣告结束，奚经纬从女儿手接过电话，母亲的唠叨永远是穆竣听起来最美的言语，能够有效控制唠叨底限的奚经纬，从小就让穆竣对于她的叮咛嘱咐并不反感，现在，依旧。
“妈，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
“你是我儿子，怕什么，谁也不能欺负你。”
“大过年的，谁来了？”穆竣只是闲问了一嘴，大年三十登门拜访的确实值得当作奇怪事问一嘴。
“哦，你小薛叔叔被派到了南斯拉夫大使馆做武馆武官……”
轰！
接下来母亲说什么，穆竣一个字没听进去，他就想着一件事，机会来了，今年的梦境自己有可能改变现实发生的灾难了，世间的巧合总会不经意间到来，命运的大手，似乎正在试图用穆竣来改变一些什么。
哪怕轰炸会准时到来，人呢？或许能够救下人。
穆竣接着想薛叔叔的引子，让母亲开启了免提，与薛凯强，父亲的老部下，小时候总是领着穆竣胡闹的薛叔叔，聊了起来。
“薛叔叔，咱们就应该强硬起来，在国际上的态度就该强硬……”
“老爸，我就觉得你该写一篇章，前段时间我看了一份报纸，上面就说咱们大使馆领事馆在处理一些纠纷时不够强硬，我还发现一个问题，在一些不太平的区域，我们是否放松了该有的安全警惕性呢，薛叔叔，你觉得呢？”
“我这只是一家之谈，随便说说……”
闲聊，穆竣故意将话题引到了薛凯强即将任职的事情上，以相对轻松的口吻，聊起了他想了很久的那件事，先入为主的一点主观臆断，他已经打定主意，会在未来两个多月的时间内，不断‘骚扰’薛凯强，以达到目的，哪怕仅仅是重视后的一点改变，也不枉一场‘伟大’的梦境。
薛凯强没觉得怎样，就是闲聊，到是穆靖凯沉吟了一下，上了心，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无端放矢的事情他不会做，这几年尤为明显，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他说的话有些漫无边际，但到了最后都会灵验，年的军事演习，七年的南巡老人过世，八年的洪涝灾害，这一次，儿子又想说什么呢？
有薛凯强在，也没多聊，种子却已种下，穆竣会不断的浇水施肥，直到有一日按照他所预想的那般开花结果，想了一个多月的事情有了眉目，穆竣的心情很好，对年后的工作也有了信心。
年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刘广没有时间去求证在云济市看到的那个身影是不是穆竣，胡妹也没有来得及继续报复一点主动后的羞恼，刘子期更加来得及去对夺走了自己大口乡第一笔杆子称号的男人继续嘲讽，包括小侯还没有来得及去探究自己究竟该不该继续单相思，一道来自县委的借调令下达到大口乡乡党委，到了乡党委书记刘广的办公桌上。
借调令，本就奇怪，上一级党政机关借调下一级党政机关的普通科员，需要是借调吗？要是欣赏或是有门路，直接调走即可，要是并不器重，又何需借调？
借调令的内容则更是让刘广不知该用何种情绪表达，是愤怒，还是该反省？
穆竣被借调到县委办！
正文第十九章做好老百姓的父母官
借调，耐人寻味的一纸调令。
没有在乡内一飞冲天的穆竣，新年新气象，来了一个云里翻，一跃成为了县委办行走的人员，按照官场的习惯，人家现在是上差了，再小的芝麻绿豆，也是县里的干部，庆贺是自然的。
为其高兴者有之，有才能的人终究有发光发热的时候，无所谓者居多，至多是某人在酒桌上与同僚多说一句：“看我说的对吧，人家是上面下来镀金的，这不，在咱大口乡被下面的人排挤，走了吧，看着吧，以后指不定有什么热闹呢。”
愁绪思维者不乏有之，刘广只是怒，破罐子破摔的他还不至于害怕，马德福是悔，怎么就没有与这位搞好关系，至于张大海，办公室内一曲沙家浜，算得上是真心为穆竣高兴的，至多加上一点点小小的私人功利心，上面有人好办事，小穆是杨书记钦点的，看来关系真的不浅。
当事人呢？
刘广有事外出，借调令扔给了张大海，与穆竣关系良好的他很快就让整个乡政府都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乎，穆竣重新成为了焦点核心。
“小穆啊，杨书记可是亲自跟我谈起过你，到了县委你要有心理准备多担负起一些事情……”张大海单独找穆竣谈话，别看他是军人转业的基层干部，半年的乡长当下来，明明是想要亲近的话语，也要带着那么点高深莫测的意思，否则就像是显示不出他多么有水平一般。
穆竣脸上露出疑惑和激动交织的情绪，心里却明镜似的，多年的熏陶和准备，当初听闻他要踏入仕途，卓老爷子点头不语只给了一句肯的嘱托：“为国，为民，无愧心。”他清楚，此子入官场，定会龙腾霄。
穆竣在经济课题小组时，能让他节省一年的实习期是为何，并不是他做的有多么好，而是做顺水人情，适合这个领域，节省这一年很关键，日后有这关系好相见。
一个聪明人，拥有着梦境现实的命运转折，身边又不乏能够接触到神秘的官场，大学四年又刻意的在锻炼自己，在大口乡，他低调沉稳冷静，不是不动，不是没到时候，而是觉得对方根本不够资格让自己费一番手脚，暂且看小丑演戏的心态罢了。
从他与杨平那一次偶遇，到张大海这番话和年前那副表情，联想到甸榆县内的最新消息，杨平书记将自己之前的秘书送到了县里某局当科长，目前没选择秘书。
这些画面串联起来，穆竣还能不知道张大海口的心理准备是什么吗？至于借调，无非是杨平小心试水的举动，县委书记按照规定是不够资格拥有专职秘书的，大家都是见惯不惯，副县长乃至县局的领导都可以有秘书，挂的地方不同罢了。如果穆竣行，这借调会无限期下去，如果穆竣不行，县委办内一名普通秘书，可以是完成某项特定工作后返回原单位继续工作，不至于被人说上一句县委书记不会挑人，完全是为了维护领导而下达的借调令。
云济一行，穆竣还有那么点余火没发出来，本想着在乡里也烧一烧，看来是要留待日后了。
“恭喜恭喜。”
“恭喜啊，小穆。”
“恭喜，小穆，要请客的。”
刘子期不见了，没在办公室，周姐乃好是非之人，偷偷告诉穆竣，刘子期是一听到消息就借故跑了，想来是怕被找麻烦吧。
在胡妹那里办了手续，到没有为难穆竣，不怕也不敢了，只是望向穆竣的视线，充斥着女人小肚鸡肠的恶毒，完全没有任何仇怨，顶多是一个你情我不愿，又没当着众人让你下不来台，形同陌路也就是了。
扭曲的心理，变态的生存环境，胡妹想到了自己委曲求全的经历，她想要掌控别人，挑错了对象，内心的恨意化作行动也就显得顺理成章，她这么想，穆竣也是这么猜。
“恭喜穆大秘高升。”不阴不阳的给了一句，胡妹的素质，也就只能在这个档次混了。
“多谢胡主任一段时间来的照顾。”如果胡妹没有这么一句话，穆竣还不至于与她一般见识，马上要天各一方了，老死不相往来，还这般不依不饶，女人在男人面前拥有的‘免责’优势，不复存在了。
“你……”胡妹皱了下眉头，哼了一声坐下，在她看来穆竣是小人得志，以前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托关系调到县里了，也不怕自己了。
她又哪里知道，穆竣的调动是县委书记亲自过问的。
最狠的报复，不是迎着不屑的目光迎头一个耳光，而是要让以为将你踩在脚下的人，有朝一日发现需要仰起头，才能见到你的脚底。
晚上大家给穆竣送行，吃喝玩一条龙，算是为短暂的同僚生涯画上了句号，小侯那夜喝多了，她没有告别的勇气也没有痛哭一场的资格，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午夜躲在被窝流下几滴少女怀春的眼泪，自从年前见到了卓萱，她才发现自己那并不是爱也不是纯粹的喜欢，至多是小说看多了的某种幻想，算是初恋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穆竣一定会留在自己的脑海记忆里，哪怕是痛苦的回忆。
年后县里的工作很多，给穆竣报到的时间就三天，收拾妥当也没有什么可交接的，只是将宿舍的钥匙交了上来，将包里剩下的半条烟给了看门的王大爷，一如来时的一个大挎肩包一个行李箱，穆竣离开了乡政府，踏出大门后回首望着踏入社会的第一站，遗憾居多，收获也不少，见证了刘广这类官员的冷漠无情，胡妹这样的不可理喻，也见证了张大海所能代表的多数基层干部——有心做事，无力回天。
如果说踏入学校大门的穆竣是雄心万丈，此刻的他没有变，依旧是雄心万丈，只是，多了些沉重的东西，老百姓需要的东西。
在经济课题小组的实习，穆竣学会了很多东西，但在他看来所有加在一起也不如在村屯之间做宣传的十几天时间收获的多。幼时立志，少年时被那一句‘为华崛起而读书’所感动，而今，老百姓的一张张笑脸和亲昵拉着你手到家里吃饭的真诚，让穆竣在‘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句话上，悟到了他最深刻的理解，为官一任，你拥有多少都可以，底限——做好老百姓的父母官。
一个新年，他突然发觉自己长大了，那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肩膀上突然觉得重沉了许多，比喊着我长大了要真实许多。
大口乡，我的，你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导师。
转回身，穆竣没有坐路边的三轮拉客车，而是拖着行李箱，迎着朝阳迈开大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走向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这一刻，他信心满满，因为这信心不再是口号，而是有了坚实目标下的信心。
………………
刘子期得到了消息，穆竣走了他才回来，当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多了两个大纸壳箱子，里面装满了宣传资料，森林防火、不要乱砍乱伐、计划生育、普法不迷信……
“刘干事，清塘村来电话了，问什么时候将宣传资料给他们送去，村里已经组织好村民集体学习了，穆竣走之前将资料汇总印出来了，你就接下他的工作。”马德福打来电话。
刘子期面露菜色，年后的天，很冷，一个个村子都打来了电话，都在急迫的等待着乡里来干部带领大家学习资料。
寒风凛冽，摩托车上托着宣传资料的纸箱子，刘子期口干舌燥，两点了，还要去上井村，再不快点天黑回不了乡里了。
骨头缝都冒凉风，冷啊…………
远远的，摩托车停下来，车上的人下车不断的小跑跳动，搓着手，哈着气，身子暖了，上车，继续前进。
正文第二十章秘书行走第一日
甸榆县，公路运输重要枢纽，在端云省腹地亦是铁路客运的重要转站。
整个甸榆县城区面积不大，一条铁路一条河流贯穿整个县城，将县城一分为三，铁路与河流之间的区域为甸榆县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区，铁路与河流两侧区域发展缓慢。
县城边缘的桥边，新建的县政府办公楼大气庄重，靠近河桥却很肃静，公路铁路主干道车辆都不会经过这里，抬眼望去给人一种整洁的感觉，干净肃穆。
一座与这个城市并不太搭调的县政府办公楼，敞开式的县政府办公楼滨河而立，普通地级市的标准也不过如此。如果不是地价低廉的缘故，这崭新的县政府将会遭受到诸多的质疑。
L型办公楼正面是县政府使用，侧面更为幽静的区域为县委使用，政府是公开窗口是城市面貌的展现，穆竣没有从楼群后的小广场进入县委楼，门口登记后在正面看了看县政府，才转到侧面，进入肃静的县委楼。
推开旋转玻璃门，着装整齐的保安拦住了他，询问过后，带着些微羡慕的目光耸着穆竣踏上宽敞的台阶上楼。同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们在儿时的懈怠此刻应验，普通人群提及在县政府当保安，也算是说得出口的职业，再看刚才那位呢？年纪轻轻就被调到县委办，日后前途无量再看自己，自卑羡慕却也难涌起奋斗的勇气。
县委办公室主任韩军很热络的接待了穆竣，并在县委办公室内很正式的给在座人员介绍了他，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办公桌上办公用品一应俱全，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叫做穆竣的年轻人坐在这里的时候不会太多，要么是在三楼那间大办公室内，要么就会哪来的回哪去。关于这位的传闻很多，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关系背景深厚，什么父亲与杨书记是世交，也有关于才情传播的流言，不管怎么样，县委一秘的位置他马上就要坐，县委办的人都很热情，两名副主任也都将领导的架子丢掉。
穆竣坐在椅子上，微笑着回应所有人的热情，十二分钟后，上楼的韩军下来，示意穆竣跟着他上楼。
是一步登天，还是……
不光是县委，县政府那边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边，杨书记突然间将自己的秘书放出去，又点名从大口乡将那个当时轰动大家心还有些印象的复旦大才子调到县委办，这是否传达着某种信号呢？
仕途内行走，你不能先人一步的看清楚现实，那结局便只有一个，永远落在人后，久而久之就会被残酷的现实所淘汰。
三楼左侧，L型楼的交叉点，二楼和四楼都有门想通，保证一些工作的顺畅化以及常委会议的便捷可直达四楼。
整个三楼四间个人办公室，一间纪委办公室。
县委书记杨平、县委专职副书记马晋江、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蓝有志、县委副书记（分管经济）张森荣。
杨平的办公室在最内侧，悬挂着县委书记标牌的房门敞开着，可清楚看到里面不足十平米房间的情况，办公桌、书柜、资料柜，除此之外只有两把椅子，进得屋来右侧是关闭的房门，左侧则是敞开连通另一间屋子，沙发茶几饮水机。
一间秘书室，一间等候室。
韩军轻轻敲响了右侧那扇门，轻轻叫了一声：“杨书记。”
“请进。”
这个请字，是因为不习惯，平日里都会有秘书通报，现在秘书不在了，杨平这个请字，多多少少也带着平易近人的谦卑。而韩军的呼喊，也多少是考虑杨平不适应没有秘书的状态。
穆竣表现出了一点点惊色，见到端坐办公桌后的县委书记赫然是在招待所让人给自己下面的那位，一点点惊色很快掩盖住，然后表现出很正常的状态。
杨平整体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县委书记，长的有些凶，红黑面庞加上大眼珠子，秃顶的部位油光锃亮，尤其是在杨平专注的盯着你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凶。
“我们又见面了。”
“杨书记，谢谢您的面条，很好吃。”
杨平笑了笑：“呵呵，小穆啊，来县里工作有没有什么思想包袱？”
一旁的韩军愣了下，看对话这两人的关系，有些不一般。
穆竣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着挺立状态回答：“没有。”
“好，那就好，韩主任，你安排一下，让小穆先熟悉熟悉，今天明天的日程他先不参与。”杨平点点头说道。
“好的，杨书记。”看得出来，韩军在比他小了一岁的杨平面前很拘谨，这也从另一方面证实了杨平在县委内的权威。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在外间的秘书室内，韩军很详细的将一些工作细节告诉穆竣，言语之也没有多少领导的居高临下，很像是前任秘书与现任秘书交接，并且前任秘书还是在领导的安排下高升。
秘书，主要职责是协助领导综合情况，调查研究，联系接待，办理书和交办事项等。更浅显点说，即是保姆也是助手，做好了某种程度上还可以称之为代言人。
穆竣并不排斥从基层被调回机关担任县委书记的秘书，一个年轻人，怎么都要经过秘书这一关，它会让你迅速的成长，能够提早接触到更高的层面，会在领导的指导下学到更多东西。
最初他只是担心自己被机关淹没，不如下面好出头，能够在鬼使神差之下被杨平看，他也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现在就看杨平是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能让他学到更多，他理解的秘书，不是卑躬屈膝的随声附和，也不是本职工作内外的谨小慎微。
谨言慎行，但该说的话要说，该做的事情要做。否则只能是应声虫，而非帮助领导做一些辅助工作的秘书。
面对着韩军的介绍，穆竣听得很认真，交待下来的日程安排表和一些杨书记的习惯，这是秘书最基本的东西，临了，韩军转了下眼珠说道：“小穆啊，有机会多看看书柜内的资料，杨书记并不常在办公室坐着。”
“多谢韩主任，我知道了。”穆竣赶忙表示感谢，人家表现出来的亲近之意，切莫因为职位的变幻而淡化，韩军这人情送的他承了。
午的时候，韩军又主动带着穆竣到食堂吃饭，一应用品也都准备好，下午又有人领着他到宿舍去看了看，在县政府大院的尽头一座三层小楼，修建时目的该就是充当单身宿舍，筒子间，进门即是厨房，向内走是卫生间，两侧墙壁充当着阻隔卧室和厨房的作用，屋内的摆设很齐全，都是新的。
“韩主任，您费心了。”穆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崭新的二十一寸电视机、冰箱，该承谁的情他清楚得很，下午回来后在秘书室内看到了韩军，表示了感谢。
“小穆啊，好好干，杨书记下午视察工作了，你要尽快熟悉工作。”韩军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拍了拍穆竣的肩膀，聪明的小伙子。
“我会的。”
一下午时间，穆竣都沉浸在学习当，他必须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工作当，背下来日程安排后，拿起了县委内部的工作日志，上不得台面却是大家都必须知道的一样东西，要知道各位领导之前在忙什么，之后重点要忙什么，如此才能更好的配合领导工作。
很多时候，等待领导吩咐你做什么的官员，一辈子都只能是庸庸碌碌的普通‘小卒’，政府职能部门设置了诸多的部门，所谓何故？让领导的工作更加方便。
一下午时间，穆竣了解了一些，重点放在了杨平身上，两件大事是他目前主抓也是他最关注的。企业改革，宁奉市第三机械厂就在甸榆县内，目前正在改组，大锅饭是吃不了了，云济市翔龙股份有限公司即将入主第三机械厂，正处于评估阶段，那些是政府的事情，杨平本不该插手，企业改革势必会让很大一部分人觉得自己被企业被政府抛弃了，厂内的职工闹得很凶，一次次的职工大会县委书记杨平和县长于志都会出席，今天下午就是第N次职工大会协调平息可能产生的任何波动。
第二件事就是乡村教师的待遇问题，宁奉市周边的城市，乡村教师待遇比宁奉市高一块，甸榆县周边的现实，乡村教师待遇比甸榆县也要高一块，教职员工联名教育局反映，要求县委县政府解决此事，已经到宁奉市上访三回，一回到云济市被甸榆县教育局的领导在火车站拦了下来，也是大老难问题，一个多月了，杨平四次到下面乡镇现场调研，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解决办法出台。
专注状态下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暗了下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唤醒了穆竣，抬起头，借着不太亮的光线，看清了来人。
“杨书记。”穆竣站起了身。
杨平嗯了一声，冷肃的眼神在看到穆竣办公桌上摆放的材料后柔和了不少：“别太着急，学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说完，推开门进了办公室。
穆竣迈步跟了上去，进屋后拿起杨平桌上的水杯，在饮水机内倒了一些热水，将烟灰缸内的烟灰倒掉，看了看窗外远处道路和桥上的灯光，走到窗前，将两扇窗户上的窗帘轻轻合拢，还给屋一个封闭的空间，做完这些又回头看了看端坐在椅子上略露愁眉看着资料的杨平，转身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很轻，并没有影响到杨平的思考。
点烟，抽一口，端起水杯，回过神的杨平看着面前的水杯和烟灰缸，又抬头看了看，一下午的不好心情似乎有了些许的好转。
“看来自己选了一个有才情同时又聪颖伶俐的秘书。”
正文第二十一章细节决定成败
穆竣自然也没有走，而是迈步下了楼，到食堂让厨师准备了两份晚饭。
在机关食堂内的厨师也不是一般人，眼睛不毒也别想干得长久，韩军带着穆竣来过一趟，ｗωｗ奇Qìsuu書com网穆竣这张脸在食堂就不再是陌生的。
“穆秘书，这……”
“照着杨书记平日里的口味就可以了。”
“好嘞！”
类似蒸屉餐盒内，分隔明确，食堂的人都是驾轻就熟，两荤一素一汤，四两左右的新鲜米饭，摆放在餐盒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两层餐盒内的食物都是一样的，厨师们可不会傻到当着穆竣的面还要将食物分出等级，得罪秘书对于他们来说往往更加可怕。
回到三楼，前面有一人走进了秘书室，穆竣紧走两步，脚步故意重重踩踏了几下，提醒前面的人。
“张书记，我是新来的穆竣。”
张森荣，县委分管经济的副书记，一个相对比较尴尬的职务，党内职务高过分管经济的副县长，偏偏手里握着的权力不如人家。
“哦。”张森荣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穆竣，也看到了他手的餐盒，隐隐一点香气飘了出来，张森荣的咽喉动了动，一下午的会议气氛压抑，还真有些饿了。
“杨书记，张书记来了。”穆竣轻轻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在里面人开口之前推开门，这是属于秘书的某种特权，当然了也要看做秘书的懂不懂得如何分辨何时可以敲门就进，何时该敲门等待里面的命令而进，这学问是秘书必须掌握的。总是等待命令，领导会觉得你不懂得替自己节省精力，总是敲门就进，一旦碰到了领导有**的时候呢？
“老张啊，快进来。”杨平抬起头，很随意的招呼了一声，没站起身也没客套，穆竣看在眼里，杨平和张森荣的关系不一般，最起码在工作的关系不一般，很随意，没有一点点的客套。
“呵呵，杨书记，下午的事情，还有点不成熟的想法，咱们谈谈。”张森荣脸上露出了些许谦逊的笑容，腰板也不如见穆竣时那般挺直，有那么一点点的前倾。
“好啊，坐坐。”杨平摘下眼镜站起身，走到了沙发前与张森荣并肩而坐，穆竣赶紧给张森荣泡了茶，然后退到门口将空间留给二人，开门关门之际，两位领导还没开口聊正在点烟之际，穆竣说道：“杨书记，您和张书记都还没吃饭吧，我在楼下打了饭，要不你们边吃边谈？”
“呵呵，还真有些饿了。”张森荣眼带着淡淡的欣赏之色，杨平笑着点了点头。
穆竣把餐盒拿了进来，两份餐食摆放好，杨平的餐盒里有不同之处，一小碗的山西陈醋。
“呵呵，小穆啊，我们的张书记是不是把你的晚饭给抢了？呵呵，第一天上班，早点回去休息，我们这边还不知道到几点。”闻着醋味，杨平的心情好了不少，玩笑了一句。
“呦，小穆啊，算我欠你一顿饭。”张森荣也跟着玩笑了一句，穆竣都没搭腔，只是淡淡的笑着，退出了办公室，也没再去食堂，坐了下来继续看资料。十几分钟之后，轻轻敲了两下门进入，将茶几收拾了一下，擦干净，重新泡了两杯茶放到分坐在办公桌内外的两人面前，然后退出去，顺道送餐盒之时到便利店买了面包和牛奶，又回到了他该坐着的位置。
“杨书记，您这秘书不错，很勤快也很懂事。”张森荣吞云吐雾间赞了一句。
“呵呵，老张，我要他来可不是看他这些，复旦大学的硕士、博士研究生，曾经跟着国内几位经济界的翘楚级别教授课题组实习，怎么样，到咱们这里做做笔杆子，富富有余吧？”一天不太好的心情在穆竣超出预料的表现下转好，杨平红黑面庞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身边人不得力，干什么都束手束脚，肚子刚觉得饿就有饭菜出现，这一次的感观要比应声虫十次的听从吩咐将事情做好都要来得深刻。
“哦？这不是从大口乡调上来那个吗？”张森荣来了兴趣。
“响应央号召，应届毕业生要勇于支援乡镇村，到最基层乃至偏远山区工作。”
“呵呵呵……”
随着杨平的话，张森荣笑了，看着穆竣的表现也不像是那些高门大户下来镀金的世家子，贴心的照顾细心的表现，捡到宝的感觉冒了出来，有才学又懂世故的年轻人，在身边舒服，一段时间放出去也放心。
点四十，杨平和张森荣才结伴离开办公室，出来时顺手关闭了屋内的灯，看到穆竣手里还拿着一些资料再看，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小穆啊，早点回去休息。”做秘书的等待领导下班后回家那是人家做到了，领导看在眼里并不会直言说出来，印象加分的过程就是在一点一滴的日常工作累积起来的。
………………
“呼！”
靠坐在沙发里，穆竣抻了一个大懒腰，双臂高举头顶，双腿以屁股搭在沙发上为支点，身体斜着笔直四十五度，足足十几秒钟之后，穆竣从松口下，身子窝在沙发内，一动也不想动。
昨晚就到了，随便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一宿，一大早以最好的状态到达新的工作岗位，一天下来精神高度集学习和适应新的工作环境，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很累，真的很累。
有人曾经说过，真正的高智商，玩的不是数理化，研究的也不是另类学科，真正的头脑风暴巅峰战场即是政客之间的对决。
宿舍内的摆设规矩，卫生间靠卧室的墙壁旁放置着电视，依次延伸到窗口是茶几、沙发、沙发后是摆放在窗下的双人床。调试好卫生间的热水器，换了一套睡衣，将从办公室内拿来的甸榆县县志资料摆放在茶几上，灶具上烧了一壶水，泡茶点烟，看了两页资料对甸榆县的介绍，起身到卫生间内冲了个澡，将闹钟订好五点，拿着资料上了床，一字一句的读着，将内容牢记在脑海，十一点半，进入梦乡。
到达甸榆县工作的第一天，在忙碌的状态度过，穆竣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换了工作岗位，他相信老爸一定早就知晓；也没有给张大海乡长或是周姐一行人打电话报平安，将工作干好了就是最好的报信。
很轻松的在双眼疲乏略紧的状态进入梦乡，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尽管只是为数不多的一点点接触，可从资料的字里行间和几次照面杨平的状态，程孝宇知道，自己这一次的顶头上司不是刘广那样的人，品性暂且谈不到，杨书记是个想要做些事的官员。
五点半，闹钟响起，穆竣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没有一些人困乏被闹钟叫醒的迷糊，而是很清醒的穿衣服，洗脸刷牙，然后披上一条毛巾穿身一身运动装，做每天早上的例行功课。这一切，他已经保持了十几年，从小学开始。
河边的空气很好，尽管甸榆县的这条城河并没有给城市带来一条风景线，清晨还是有很多的百姓在河边或是河堤上锻炼身体，薄薄的雾气随着昏暗一同被朝阳驱散，沿着河岸，穆竣从县政府旁边的河桥跑过去，绕到不大不小县城另一条的河桥跑了回来，然后在市政府院内边缘靠近宿舍区域的单杠和双杠前停了下来，照例进行半个小时的肌肉锻炼。
脚勾着单杠身子倒立悬空，从下至上做仰卧起坐；单臂的单杠拔起；双杠上的伏地挺身……
动作幅度很大，频率很快，跑步热身后一系列的动作保证了穆竣能够最大限度的将肌肉活动起来，保持一直以来的肌肉强度，从小在兵营里练出来的，扔了可惜了，每天早上一个小时的时间，还可以神清气爽保证一天的好心情，何乐而不为。
路边摊吃了点早餐，七点进家门，洗澡换衣服，七点半出门，七点四十进入县委办公楼，七点四十二分打开办公室门。
将杨平办公室的窗户打开，五分钟的通风，看到内间休息间的门并没有关闭，穆竣推门进入，很整齐的床铺和卫生间，他也只是打开窗户通风。
冷冷的气流冲袭进来让人不禁一个激灵，但对于早上全身肌肉和细胞都处于兴奋状态的穆竣来说，并不觉得多么冷。
擦地、擦灰、擦洗烟灰缸和茶具、喷一点清新剂、接满满一大杯的热水在杨平的大保温杯。
这是穆竣昨天观察到的，喝茶的时候杨平会与来客一同用茶几上的茶具，只剩下一人的时候会喝保温杯的水，早上一看里面没有一点茶渍，看来杨平对茶叶并不是太喜爱。
细节绝对成败，穆竣深深懂得这个道理，要想做事，你需要做事的平台，在这个国度，领导的赏识是你拥有做事平台的第一道必经关卡，况且做什么工作就要有工作的认真态度，秘书就是让领导能够更舒心的工作，这包括环境生活以及排忧解难的能力，目前，穆竣所能展示的只有前者。
八点十分，一切完毕，关窗户。
八点二十五分，杨平的脚步声响起……
正文第二十二章做你所能做的
能臣与弄臣之间的关系争论古来有之，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君主面前始终分别扮演着不同的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弄臣被喜不是没有因由的，作为君主每日都要沉浸在巨大的‘工作’压力当，弄臣会让他们轻松，适当的马屁也会让他们放松。
能臣，多有恃才傲物，这是个异常矛盾的问题，如果弄臣多谢才能、能臣多谢圆滑该有多好，每个君主都这么想。
将穆竣从大口乡调上来，杨平考虑的是才能，在目前稳定了县内格局后，作为一任县委书记他不是混日子的，在宁奉市化局的条条框框里被雪藏，他混够了，到甸榆来，就是要做一番事业的。
县里的人事关系错综复杂，但还好能够捋顺，明里暗里大家共乘一舟做点事的大方向是定下来，杨平还需要一群能够做事的人，首选自然就是身边的秘书，前任秘书老油子，做个普通秘书够格，多年的机关生涯磨平了他的棱角。在招待所，杨平本是随意逛逛，看到了那篇来自大口乡章的真正执笔者，让他颇有斩获，后又调查了一下，对这位来自上海复旦大学的高材生有了些许的了解，知道对方并不缺乏冲劲干劲，是否可堪大用还要试一试才知道，与张大海通了电话，了解到穆竣在大口乡日子不太好过，一纸借调令，要来先观察观察。
站在门口，看着通畅明亮的环境，想到昨日穆竣的表现，对他的印象分直线蹿升，还没看到他真正的能力，但能够做好秘书的人，往往都是心思缜密之辈。几乎所有履历丰富的官员，都要经历一下秘书的过程，或是在最基层或是在央，你翻看一下诸省大领导的履历，都免不了这类过程，哪怕只是蜻蜓点水的意思意思，也要亲身去感受一下。杨平就是秘书出身，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因为老领导给予的萌阴，否则化局的冷板凳坐穿的可能性很大。
很满意！
当杨平在办公室坐下来一分钟后，穆竣拿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走了进来，很正式的给他宣读了今天的日程安排。
别小看这一分钟的时间，单从这一点看之前对穆竣会来事的满意度只是单方面的，就这一分钟，就证明了穆竣非是庸才，最起码在揣度机关内工作方式方面，很有才能，搭得上一个很满意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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