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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纯洁的雪
第一章 … 轮回
1979年5月5日,云洲钢铁职工医院某间产房外,聚拢着焦急等待的一家人。很普通的一家人,就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中国家庭一样——奶奶不停的在祈祷佛祖的保佑,心中带着焦急的期待……。爸爸则是不停的来回走动,并不时地把烟掏出来,又无可奈何的放回口袋。其他的姑姑婶婶们虽然怀着一种期待但是却很镇静,或许是这样的事情经历的多了……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人们同时的松了口气,奶奶条件反射的掏出红皮的鸡蛋向产房门口走去,心中怀着些许的期待和害怕,不住地默念“观世音菩萨保佑,送子娘娘保佑……
我本来是不太相信轮回这种东西的,至少以前我是不相信的。但当我睁眼的刹那,却发现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一种无助的恐惧蔓延在我的全身,流淌过我的血液,却转化成那不太响亮的婴儿啼哭……
看着开心的把我抱来抱去的这些人,看着他们一张张幸福的笑脸,我茫然接受了命运的轮回亦或许是没喝过孟婆汤的又一次生命坎坷。我不知道我现在是谁,也不想再回忆我曾经是谁,或许我已经真的记不起来了……。
我现在很快乐,或许是我已经从曾经的记忆中解脱出来,也可能是这种无忧无虑的宝宝生活让我很满足。几天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家,市区边缘的一座四合小院,开始了“大家庭“的生活。
这段时间我很“忙”,每天都要被来看望妈妈的人们不停的逗弄,并不时地配合着傻笑,我不想让人发觉自己和一般的婴儿不同,所以就要不停的配合他们,于是我的傻笑成了一种习惯,伴随着被人夸奖成聪明的一种习惯。爸爸妈妈的亲戚朋友好多,我好累,真的好累,累到每天只做吃、睡和傻笑这些事情。
其实对小孩子来说这是一种幸福,至少对我那个两岁的“姐姐“来说是这样的,有时候从她看别人抱我的眼神里可以读到一种强烈的羡慕,或许还有一种小孩子特有的失落。她有些不幸,生在这样男丁不算兴旺的一个大家庭。
其实生在这个年代的女孩子都有这样的不幸,在父母的眼中,她们永远比男孩子要差,差到只能在每个家庭里充当替父母照顾弟弟的姐姐。这是一个有点畸形的,没有亲妹妹的时代,因为每个家庭最小的那个孩子,一定是“弟弟”。
或许是一种内疚的心理在作祟,因为我总认为是我毁掉了她本该快乐的童年,至少没有我的出现她现在不会被爷爷奶奶这样冷落。于是很多年以后,当别人羡慕我们姐弟之间的感情时,我只能习惯性的傻笑,因为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是亲情多,还是我儿时对她的愧疚多。
第二章 … 我的名字
“现在不是说要改革开放吗,我看就叫改革”这是我的爷爷在说话,今天屋子里除了我们一家四口外还来了我的两个叔叔,他们在给我取名字,因为我要上户口了。这个年代可不像我记忆中的二十一世纪那么超前,准妈妈刚怀孕便要开始构思孩子的名字,还要金木水火土,天干地支的好好算计一番。70年代末给孩子取名字很简单,虽然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建国”、“国庆”、“文革”的那么泛滥了,但是像为“伟”、“辉”、“军”、“红”、“萍”、“丽”等这样的名字还是四处可见的。
爷爷上年纪了,当然还沉浸在“建国”、“国庆”这样的时代,并且得到了奶奶的附和,他们认为这样的名字很响亮,重名的机率很高。
不过爸爸妈妈可不认为我该有这样的名字,或许是他们对我的期望很高的缘故,出了“文”、“武”、“伟”等看似很不平凡的字眼和寓意。
我有种要哭的冲动,因为我真的很讨厌那些字眼,没有理由,就是讨厌,而且最重要的,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我姓什么,很滑稽,但就是这样,因为我只听别人叫爸爸“爱国”妈妈“丽红”姐姐“小男”,而且还不知道是哪个“男”……
在全家极其热烈的讨论气氛中,我的名字被最终确定为“叶开”。爷爷奶奶取这个字意味着代表这个年代,爸爸妈妈则希望这个“开”字代表一种大气。这是个多方磋商解决的的结果,其诞生过程的艰难不亚于朝核六方会谈。
于是在未经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我有了在这个新的世界的代号,我叫叶开,小名“小福”。或许这个开字代表我在这个世界重新开始的意思吧——我是这么安慰我自己的。
带着这个代号我开始了自己缓慢而平淡的成长,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很多的第一次,除了那些我努力想忘记的记忆,我真的就像一个普通的孩子,开心的时候会笑,难过得时候会哭。或许我真的很喜欢这种小孩子的生活,亦或许我本身就是一个孩子。
“小福,你小心点,别掉下去”姐姐在我身后小心的提醒“咱们该回家了,别玩了。”
“姐,我们今天晚上有鱼吃了,还是纯天然的”我边说边把自己的简易渔网向脚下的琉璃河撒去。说是渔网,其实就是家里不用的破纱窗被我用铁丝串了起来。没办法,咱的手工课没学好,手潮了点。
这个时候的自然环境还很好,云洲的这条母亲河还没有被污染到,要是在千禧年之后找这样的河,恐怕只能从张家界国家自然保护区找了。70年代出生的人是幸福的,虽然没有网络,也没有电子玩具,但是上山采花,下河摸鱼这样的年少时光,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的。
“什么是纯天然啊?”姐姐在我身后小声的问。“就是说是天生就是这样的,这是我们老师说的”我敷衍她。“我们老师说的”这句话都快成我的口头禅了,从我口中说出的一切不属于这个年代的东西都成了“我们老师告诉我的”而我的老师都成了我周围人眼中的学者了,甚至爷爷都认为这样的人教书是可惜了……希望没人认真到拿我说过的话去问老师吧。
“那咱们俩也是纯天然的?”姐姐条件反射似的问了一句,打击的我差点从河边掉下去。“姐!咱是人,不能叫纯天然,只有动物和植物才叫纯天然”。“噢”姐姐机械的回答了一句不说话了。而我则继续专著我的渔民生涯。
“小福,你知道咱俩是哪来的吗?”姐姐一边用芦苇条穿我打上来的鱼一边期待的问到。
“妈跟爸生的呗!”正在专心的划拉我的破网,随口回答。
“可妈说咱们是垃圾堆里拣来的,三婶也说早上到垃圾堆等着然后就能拣到小孩了”姐姐很迷惑的说。
“呃!”我突然反应到了这个问题的困难“人长大了要结婚,结婚了就有小孩了,姐,咱抓几条了”这个问题不能深入讨论,最少是不能和姐姐讨论,还是赶紧转移话题的好……
“一条大的两条小的,还抓吗?”
“不抓了,回家,晚了妈该说咱们了”说完,我赶紧回来收拾东西跑路,我可不想给她义务上生理课……
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宣布了一件“天大的事情”——我们家要买电视了!在这个年代,家里有电视的人还不多,我们家是让人羡慕的“双职工家庭”虽然有爷爷奶奶和我们一起生活,但是父母每个月80多元的收入还是让我们一家人过的很好,于是买电视变被提上日程了。
不过在这个粮票横行的年代,电视还真不是那么好买的,爸爸又是托战友又是求亲戚,其困难程度不亚于96年的时候在香港买个房号……
哎,还是计划经济好啊,卖方市场——卖啥都能发财,而且还得挑买主,看你长得不好,就是不卖你,你还一点脾气没有,还得跟人家解释你怎么就长得让人家不待见……
终于,在爸爸艰苦卓绝的奋斗之下,二叔等人羡慕得眼光中,我们家迎来了“熊猫电视”时代,电视名字起得多好,让人一听就明白:就俩色儿——一黑一白。
随着电视来到我们家,我家的客厅也开始了“电视放映厅”时代,每天吃过晚饭,二叔和三叔就会准时来我家报道,婶婶们虽然不长来,但也比从前来我家的频率高多了。
于是这一年院子里的孩子们幸福的呼喊着“人间大炮”“黑猫警长”;二叔在门外的烟摊上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宇宙牌香烟”,爸爸则总是对三叔说叶丽仪的歌唱的很好听……
第三章 … 那一年
黄舒骏在改变1995里曾经唱道“我上辈子是国父,下辈子是王子,这辈子只好安分一点,我天才不够天才,坏又不够坏……”
我上辈子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就像池塘里的虾米,下辈子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这辈子呢?带着记忆来到这个世界,看到曾经在生命中流逝的阳光又一次洒在我的肩头,我该何去何从,是从头来过?还是把现在的自己出卖给曾经的自己?
88年6月,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我们一家人平静的生活,很多年以后,再回头看来,我终于相信有句话叫“命中注定”。
暑假的第一天,妈妈从院子外面领来了一位垂暮的老人,差点把正在葡萄架下喝水的我呛着。
老人头发花白,五官中正,带着一幅金丝眼镜,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半拄着一只拐杖,气质清朗,精神矍铄。像,十分像,太像了……,老人像极了在2006年过世的香港演艺界的常青树鲍方。
老人带着慈祥得笑容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狼狈的模样,看得我如同春天般“温暖”,冷汗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不会是港台同胞千里寻亲来了吧?这位该不是爷爷的兄弟吧,没听说我爷爷有兄弟逃过去啊?
正在我瞎琢磨的时候,妈妈开口训斥我“小福,看你什么样子,一点礼貌没有,快,叫舅姥爷?”
“呃!”这下我反映过来了,赶紧低头向老人问好,感情真的是千里寻亲啊,老爷子够不容易的……。
“你就是小福吧,好,真好。”老人眼睛含着水雾看着我,有些激动。
“恩!舅姥爷,您路上辛苦了,快进屋坐吧”我也很激动的回答,不过我眼睛没看见舅姥爷,我就纳闷儿了,怎么总看见印着维多利亚的纸片在我眼前飞呢?罪过!罪过……
进了屋子,舅老爷拉着我和妈妈长吁短叹向我们讲述思想之苦,讲述他那在港台电视剧中才能看到的传奇经历……
舅姥爷本名薛绍基,文革的时候偷渡到香港,开始的时候在码头打黑工,后来赶上女王特赦,离开码头开始在一家皮鞋厂做工,后来自己攒钱开了个茶馆,再后来转行做房地产,正赶上香港经济腾飞的70年代之后十几年的打拚,人老了思乡情重老人又是一辈子单身,于是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寻亲来了……
我不禁暗暗庆幸,幸好您老人家是偷渡到香港,您要是努把力游到金门那边,恐怕回来看看的想法还得完好多年才能实现呢。
舅姥爷在云洲狠狠的逛了几天,或许是“隔辈亲”,亦或许是找寻童年的自己,他还偷偷的带我们到琉璃河摸鱼,到大雁山打鸟,而且绝对是前辈级的水平。
舅姥爷过完了家乡瘾之后,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希望带我们全家去香港,他觉得香港那边更适合我和姐姐成长并希望将来我们继承他的事业。他的提议遭到了爷爷奶奶强烈的反对,最后在大家折中选择的情况下,姐姐被舅姥爷带去了香港,其实是我自己不愿意去,我又不会说鸟语,而且重生后我对这段70后的童年有种深深的爱,我努力得想找回曾经得快乐。于是姐姐带着对家的不舍,含着眼泪跟舅姥爷走了,这一年姐姐十一岁……
姐姐走后的日子,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又归于平淡,只是不时的有从香港寄来的信件提醒这家人,他们还有一个孙女,有一个女儿在异乡孤独的生活着。
我的童年,也就在等待姐姐来信的日子里慢慢的弥散,姐姐说她好像吃院子葡萄树上的葡萄,好想吃干海子庙会的糖人,好想好想……
我好想写信告诉她“姐,你知道吗,从你走后我就不再去琉璃河捞鱼了,也不偷偷的上山了,因为琉璃河的水开始因为污染变浑浊了,因为大雁山的已经没有适合鸟儿筑巢的树了;因为,我们长大了,再也回不去了……”
第四章 … 路
“请大家在主席台前面排好队,以班为单位,各班班主任组织好你们的学生……。”云钢一中的操场上,黑压压的站了400多名学生。
经过三年的艰苦奋斗,我终于连跳两级升上了了云洲钢铁厂的子弟中学。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我们这些新生正在分班点名。
我们的班主任是个20多岁的女老师,正在点名。
“哥们儿,你以前在哪上?”我身后的一个胖子拍着我说“我叫杨灿,铁一小的,他们都叫我胖子”。
“哦,我叫叶开,以前在滨河路小学”我转过头冲他笑着回答。因为我没有在云钢的子弟小学上学,所以一个以前的同学也没有。
好像胖子们天生都有一种亲和力,让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或者叫“踏实”。于是两个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听说咱班主任是教数学的,挺厉害的,上届初一都怕她。”
“哦”我有些木讷的回答
“杨灿”
“到”听到班主任点名,杨灿马上答道。班主任刚想继续喊下面的名字,大家却听到模仿她的一声怪叫“嘻,杨灿”。把大家逗得笑起来。并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叫秦飞,以前和我一个班。”杨灿在我身边说。
我听了杨灿的话还没仔细打量秦飞这个人,就见班主任干净利落的抽了秦飞一个嘴巴。打得秦飞和大家目瞪口呆。这些人都子弟学校刚毕业的小学生,以前在学校都是老师们哄着玩,生怕有什么事情家长反映到厂区,当然没人敢体罚他们,他们也没见过这阵仗了。
我前世曾经因为没回答上老师的问题被揪过耳朵,看来中国人的传统性很强啊。我在心里暗自感叹道。
耳光过后,班主任继续点名,留下傻呆呆的秦飞接受同学们的指指点点。
“看见了吧”杨灿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道
“看到了,和小学不太一样,看来还是环境改变人多过人改变环境。”我好似自言自语的回答。
“咱们是初一四班,教室在北楼三层,下午发课本和大扫除,现在可以解散回家了。”
“叶开你们家住几号楼,咱一块走。”杨灿从后面赶上我说“我家住22号”。
“我也没注意过我家几号楼,就在职工俱乐部对面”我有些迷糊的回答道。
因为爸爸从云钢总厂下调到了销售处,总厂补偿性的把原来我家那套筒子楼换成了职工福利房。为了我和姐姐上学近一些,我们全家就搬到了这里。
“哦,那时55号。离我家不远,我家就在俱乐部后面,我还常钻栅栏看电影呢”杨灿边走边说“今天晚上我带你看电影怎么样?免费,我知道个地方,钻过去就行”。
我摇摇头回答道“我不去了。我下午去我把单位洗澡,还不知道几点回来呢,改天再说吧”。
“那改天我带你去,反正今天也不好看,改天我带你看场好的,还有亲嘴的呢”,说到后半句杨灿在我耳边小声地嘀咕“我都看过好几回了,都是外国的”。
“恩”我努力的冲他点着头,生怕自己笑出来。大哥!我好赖也是从网络色情业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回来的,你带我看吻戏,还搞得跟地下党似的……
这是我回到这个年代的第一个朋友,有点胖,有点色,甚至有点傻,但和他在一起很舒服,比曾经记忆里那些酒肉朋友要舒服很多,虽然我总想忘记一些东西,但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拿现在和“曾经”比较,或许我已经真的忘记了,不是有位哲人曾经说过不经意的怀念就是忘记这句话吗!
“师傅,麻烦您给剃个平头。”
下午作完大扫除,我来到家门口的理发店剃头,准备去老爸的单位洗澡。提起洗澡就痛苦,跑老远的路不说,还得和大伙一起“泡池子”,曾经的洗澡是享受,现在变成忍受。有时候做梦都在想什么时候云洲才有热水器卖,甚至还梦见过长着天使翅膀的热水器向我飞来……
“好了,两毛钱”我回过神来把钱递给他,本能的说道“谢谢”。剃头师傅没有伸手接我的钱,只是愣愣的看着我。“谢谢”我晃了晃手中的钱向他重复了一句。他回过神来收了钱,刚想说什么就听外面有人喊道“亮子,帮郭大爷把米扛楼上去”
“来了”剃头师傅连忙向外应了一声,又转过头向我客气了一句,便往外走去。还是这个时候的人纯朴,虽然是两毛钱剃得小平头,可感觉比百十来块的“板寸”帅多了。而且剃头师傅人还客气,比那些所谓的“发型”师强太多了,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
开学的日子很平淡,我每天的活动轨迹就是学校,家,学校,但生活不是坐标上的直线,于是总会因为某种原因让你人生的轨迹变成曲线函数。
“那俩小崽儿,站住!”在一个晴空万里的下午,我和杨灿走在宽阔整洁的马路,被两个同样穿校服的高年级学生亲切的问候着。“有钱没,拿出来!”其中一个装作恶狠狠的问道。看着他的表情我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努力忍着回答道“不就是揩点钱嘛,又不是你欠我们钱,你那马脸至于那么苦大仇深吗!”
稍微有点矮的那个听了我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马脸笑了个大红脸,恶狠狠的瞪了矮子一样,矮子感到了伙伴的尴尬收起笑声,学着马脸的语气“少他妈瞎说,知道我们是谁不,赶紧把钱拿出来”。
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这二位是谁,只是觉得眼前的二人让我很亲切,让又想到了那些想忘又忘不掉的日子……“啪”随着一记清脆的耳光和眼前闪闪的星星,我的回忆被打断了,脸被打肿了……
杨灿见我被打了,大叫一声“操你妈!”抡起书包就朝马脸砸去,我也反映过来,抬脚向矮子踹去,TMD敢打我,老子两辈子加一起三十年没被人打过了,今天让俩小崽子给破纪录了。
打假讲究快、狠,虽然咱现在还小没什么力气,但凭着狠劲,几个拳脚组合就把矮子撂躺下了,打得他满脸是血,估计是鼻梁骨折了,以后等着变天的时候难受吧。
杨灿没有我手黑,仍旧在和马脸纠缠,我从路边划了了块板砖,朝着马脸脑袋拍去,登时打得他抱头哀号。杨灿看见他脑袋上的血,一下子愣住了,我一脚把马脸踹倒,对着他说道:“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操!长个马脸了不起啊,想吓唬人等晚上再出来。”说完拉起杨灿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出去老远,杨灿看着我紧张得问“他们都流血了,不会有什么事吧,警察不会找咱们吧”
他是怕了,毕竟还是个刚上初一的孩子,没见过这些,敢动手打人也是因为替朋友出头,再过五年,以他的胆量,绝对不敢象今天真么冲动。于是我搂住他的肩膀,安慰他“杨灿,今天是他么欺负咱,他们不敢把被咱们打了说出去,因为他们自以为是混混,说出去丢人!”。
“那咱在马路上打架,警察看到他们咋办?”杨灿还是有些不安“他们要跟警察说是咱们打得他们呢?”
我看着他有些无奈的安慰“你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他们肯定会逞英雄,谁问也不会说的”。走到我家楼下,杨灿似乎还想张口再问一遍,但又把话咽了回去,带着不安走了。
还是孩子啊,我有些感慨,不禁想起了我第一次拿刀砍人的情景,同样是紧张害怕,同样是看见血后发傻到腿软……。有些时候人生回过头看的时候,蛮可笑的。其实人的胆量不是天生的,谁都回有恐惧的感觉,经历的风雨多了,成了一种习惯,也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第五章 … 谁的过错
自从打了马脸和矮子以后,我真的没再见过他们,可能他们是真的怕了吧。“马脸”这个外号倒是真的叫开了,甚至人们忘记了他的本名。我也没再见过他们两个人,他们可能是真的怕在见到我吧。
就这样,日子又回归到平淡,我除了上课,开始努力的打篮球,希望自己可以尽快地长高,经过一年的努力,效果还不错,至少在我们班已经拔尖了。
一天放学,杨灿神秘兮兮的走到我身边,“叶子,晚上到崔雷家看录像去,去不?”。“胖子,你别折磨我了,成天看那些外国电影有意思吗。人家阿兰德隆好好的电影,非让你当黄色电影看,你对得起为民除害的佐罗吗!”。
杨灿用力的摆摆手,示意我小声点,然后趴到我耳边说:“今天看真格的,高鹏偷他爸的录像带,全是老美的,可带劲了,咋样,一起去。”
“嗯!”貌似我还真没看过这个时代的色情电影,还真有点好奇。杨灿看我发愣以为我在思想和自己做思想斗争呢,又劝我“没事,晚上崔雷爸妈练摊儿去,发现不了”。我还真动心了,去就去,反正很久没看过这东西了,整天看法国电影还真看的心痒痒的。
崔雷家在13号楼,离我家有段距离敲了半天门,才听崔雷在里面小心翼翼的问道“谁啊”。这帮小子肯定是正看着呢。“我,叶开,开门”我没好气地回答。“我还以为我爸回来了呢”崔雷边看门边跟我解释着“让他们逮到就惨了。”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走进屋里,“你是猪脑子啊,你爸回来还用敲门啊”……
崔雷家小小的客厅挤满了人,平常和我们一起玩的人崔雷一个不差的全叫上了。椅子不够坐,小马扎都用上了,和看露天电影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带的。
电影没什么内容,一对老外枯燥的做着活塞运动,一点多余的情节也没有。电影没意思,我转而观察起崔雷他们来,崔雷可能不是第一次看了,表情显得比其他人轻松一些,杨灿他们就惨了,像雕像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里不断变化动作的男女,一个个喘着粗气。
电影结束,崔雷第一个起身往厕所走去……其他人也十分默契的一个个排着队向厕所轮番进军……而后大家收拾好东西,各自离开,看来有些事不需要训练也可以十分有默契。
“胖子,悠着点,别总‘抗管’,对身体不好”走到路口我冲着胖子的背影说。“恩”胖子答应了一声,突然发觉不对,连忙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没有底气的说了句“我没有……”。
后来崔雷家几乎成了这伙人的据点,成了这些正开始青春期的少年们的“性教育基地”。这个时代的男孩子们,大都是这样开始自己的性启蒙的吧。
有一天,杨灿带着有些沉痛的表情来到我身边。“你丢钱了?”我有些奇怪的问他,很少见他这种表情。“崔雷的一个小学同学被抓了,前天他在崔雷家看完录像,回去后把邻居家的女孩儿强奸了”他依旧是那幅要死不死的表情“崔雷觉得很内疚,说是自己害了他”。
强奸犯这个词语第一次和我的生活相交,我脑子里一阵茫然的愤怒,不知道该恨黄色录像,还是该恨崔雷的同学,崔雷或许也有些可恨,但最可恨的可能还是“性”这个万恶的根源吧。
崔雷因为内疚自己毁了同学的人生,不在邀请我们去他家了,大家也不敢再看录像,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像崔雷的同学那样。于是大家把精力放在了新的地方。
动乱而繁荣的90年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人们的面前,大时代也悄然的拉开了他的大幕,无数的未知的正在等待着中国,等待着这个世界。
第六章 … 江湖
“传球!”“别带了!开大脚!”
“操,你以为你是马拉多纳啊!”
“胖子!打门啊,”
“小样儿脚真臭,你踢球还是踢人呢!”
好像是男人就很容易爱上足球吧,随着世界杯开幕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云洲城出现了一阵足球热。我和杨灿他们每天放学总要在学校踢上一阵。我很喜欢一边踢球,一边大声地嚎叫,很爽,很男人。
这届世界杯在我的记忆力只有两个画面,一个是英格兰点球输给德国后加斯科因抱着莱因克尔的哭泣;一个是马特乌斯亲吻大力神杯时那一脸坚毅的表情。或许只有这样的画面才能称作永恒吧。
暑假的一个下午,我和胖子一边往家,一边讨论这谁的脚更臭,突然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叫声“前边那俩小崽儿!站住!”。
我转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还真是老熟人——马脸和矮子。他们身边还有三四个大个子,一起嚣张的看着我们。看这架势肯定是来寻仇的啊。现在马脸已经毕业了,听说要去当兵,估计是想报了仇就走,让我们以后想找他也没地方找。我说怎么老一阵子没看见他们呢,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跑!”还没等杨灿反应过来什么事情,我抓起他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家人多咱当然只有跑的份了。我就是一普通人,又不是成龙,何况成龙见了人多还跑呢!
马脸等人看见我们要跑,全朝着我们追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木棍铁棒之类的。看来今天是准备给我们“松骨”的。要是让他们追上,我和胖子最近一段时间是别想再踢球了。
马脸叫来的大个们这个时候还真派上用场了,没跑多远就追了上来。胖子比我跑的慢了点,被人一个飞踹撂倒在地上,紧接着那伙人手里木棒铁棍就向他身上招呼。我无奈的停下来,反身向追我的一个大个扑去,想夺下他手里的铁棍。
大个反应很快,一棍子向我肩膀抽过来,吓得我赶紧往侧面闪,反手相去抓铁棍,手还没伸到,背后就被人结实的敲了一棍子,打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人们总说的闷棍看来就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回头,一把抓住眼前这个大个的铁棍使劲往自己手中拽过来,同时一脚向他裤裆部踢去,在他痛苦的用双手捂裆的同时,我拿着刚到手的铁棍转身使劲抡过去。他们不敢打人的要害不代表我不敢,于是棍子劈头盖脸的朝刚才偷袭我的人砸去,当然我同时也在被别人用棍子问候。但我没有回头再去和背后打我的人纠缠,因为他们人多,我只能和眼前的人死磕,把后背挨的打全算到他身上。其实这就和做人做事一样,一心不可二用,抓住眼前的就是够本,如果总想着周围,到时候什么便宜也占不到。
在我一阵疯狂的铁棍下,两个小子被我开了瓢,我趁他们楞神的当口,又一次抓起杨灿落荒而逃,我能打倒两个的前提是他们不敢下重手,如果他们要真急红眼的话,我跟杨灿今天恐怕就要交到这儿了。
我们不敢马上回家,怕家里大人看到身上的脚印子和脸上的瘀青,于是跑到了亮子的理发馆。我和杨灿经常来他这里剃头,他年纪也不大,一来二去我们就混熟了。我们这狼狈样当然要来他这里收拾下了。
亮子店里没客人,自己在椅子上摆弄收音机,一看我们的样子就明白了,好笑的问“你们唱的是哪一出啊?叶子,你也有被人揍得时候,当初你收拾马脸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我也不跟他客气,走到脸盆边洗了洗,然后坐到他身边跟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幸亏我聪明,要不然我和胖子今天就的被人当衣服缝了。”我讲完后感叹,“估计俩崽子明天还得堵我们,我明儿带上刀,直接废了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亏呢!”。
杨灿可能对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在一边呆呆的坐着。亮子本来一直笑着听我讲故事,但听完我这句话,脸突然沉下来,认真地对我说:“叶子,你还小,打架没人说你,但是你手太黑,万一出了人命,你一辈子就毁了。”这话用你说,我俩辈子加起来岁数比你还大,这我还不明白。我在心里暗想。
“你们还小,要是走错了路,就一辈子回不了头了。”亮子知道我没听进去他的话,又劝我“老实的上学吧,明儿我替你们找马脸,保证他以后不敢堵你了……”。
“谢谢亮哥,不过我自己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要不然这帮孙子还以为我怕他们呢”我打断了他的话,拽起胖子往外走去。
回家前,我挨门的找了跟我一起玩的同学,告诉他们明天下午带家伙去学校操场跟马脸干仗。那孙子肯定明天还来,我可不想吃人少的亏。
第二天下午,我揣着两把杀猪刀,早早的翻进操场,等着崔雷他们。我没有叫杨灿,他胆子太小,打架这种粗活还是适合崔雷这样的傻大个子。
不一会,崔雷、刘冬和马国为也翻墙进来了。刘冬和马国为和我关系一般,大家也就是平常在一起踢球,不是一个班的,连同学都算不上。他们能来,让我挺意外。看不出来这俩小子还挺义气的。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更意外,直到马脸他们翻墙进来,我们身边也再也没有出现一个“战友”。“靠!平常都说得挺好,关键时候全他妈的成孙子了”我对崔雷抱怨道:“雷子,他们人多,一会咱们就打马脸和矮子,打挺他们咱往亮哥理发馆跑”。“行!”崔雷声音有些发颤的点点头,估计他是看到我们人少,有些害怕了。
说实话,我也怕,今天马脸带来的我们都没见过,估计是社会上的小混混,这帮人里保不齐有几个手黑的主儿,我们要是跑不出去的话下场肯定好不了。
马脸向我们慢慢围拢,亮出了他们的铁棍。钢铁厂的孩子们打架就是这特点,因为铁棍好找啊,这个大院里,谁家还没两根这东西。平常当工具,关键时刻当武器。
“钢子,小孩儿闹着玩,你们瞎掺和啥,都散了会去吧”就在我拿出刀子准备和马脸开练得时候,亮子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旁边还站着喘粗气地杨灿,不知道他是看见这场面吓得,还是翻墙累得。
亮子走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对马脸旁边的那个叫钢子的说“叶子是我兄弟,今天看我面子,事儿就算了,他打过马脸,马脸也带人堵过他,谁也不欠谁的了”
叫钢子好像挺怕亮子,连忙笑着点头“感情是您弟弟,我们刚才不知道,您放心,以后他就是我们兄弟。”说着走到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叶子是吧,亮哥兄弟就是我们兄弟,以后谁在敢堵你你直接找我,不用麻烦亮哥”。说完又掏出烟给亮子点上,客气了几句,匆忙得带人走了。
我有些疑惑的问亮子“亮哥,他是谁啊,好像挺怕你的?”亮子好像想起了什么,拍拍我的肩膀“走,都回去,今天都去我家,我给你们弄条鱼吃”。说完转身往前走去。
我们跟着他往回走,杨灿告诉我是他把亮子叫来的,我今天没去找他,他就猜到我是去和马脸打架了,不敢告诉家里人,于是找到了亮子和他一起过来帮忙。于是赶巧亮子认识马脸的帮手,于是架就打不成了。
其实后来我才发现,当两帮人约好地点准备好武器打架的时候,人越多反而收场越平淡,因为人多了两帮人就有认识的,于是中国人好“攀关系”的传统就起了作用,于是什么事情也发生不了了。
吃晚饭时崔雷对亮子十分的热情,一口一个亮哥的招呼着,眼里全是崇拜的神色。刘冬和马国为也是同样的眼神,这可和他们以前见了亮子时避而远之的情形大相径庭。他们还想跟亮子一块喝点,但亮子以我们还小为由拒绝了,在一旁自斟自饮。
“你们知道我是从劳改队放出来的吧?”亮子看着我问道“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吗?”
我们大家摇摇头,亮子是劳改犯我们知道,但因为什么进去的我们还真不清楚。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也没好意思问过。
亮子没理会我们,自己喝了口酒,好像是在回忆什么:我爸以前也是钢厂的职工,我家以前住在3号老楼,我也是在铁一小和铁一中上的学,和你们一样,那年头学校不怎么管学生,所以每天我们一伙同学到处乱跑,啥事儿都敢干,日子过得挺好,挺快乐的。我初三那年,认识了个混混,叫二彪,那时家里都不富裕,二彪带我偷铁块卖钱,买烟抽,买酒喝,那时我抽的烟比我爸的都好。后来我认识了跟二彪一起玩儿的四胖子,还有小碾子也就是钢子他哥。我们拉帮结伙的在厂院里祸害,揩小孩钱,欺负女生,自以为是……
后来我爸知道了我当时的德性,结实的揍了我一顿,但我没改,依旧和他们四处瞎混,我初中毕业后和他们混了一年多,那时候我们偷过仓库,敲过闷棍,还捅过人。我们学着梁山好汉的样子,都觉得自己算号人物了。
当时我爸已经管不了我,又怕我出事,就想让我当兵,想让部队好好的教育我,其实我也挺想当兵,觉得穿军装特爷们儿,于是就同意了。当兵前的一天,四胖子来找我,说被人打了,让我们帮他去报仇。
打他的是甜水井的“小霸王”,我和二彪,和小碾子带着自己做的喷子,晚上在小霸王家的胡同口把他给崩了,送医院没抢救归来。“小霸王”姑父是警察,把我们全都抓了,我被定成主犯,送去劳改,二彪他们因为是从犯,而且年纪也不够,就被送去劳教。
大圈里的人不是人过的,当时我年纪小,在里边几次都差点被人折磨死,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叫保成的,他力气大,人也壮实,大圈里没人敢欺负他,我跟着沾他的光,后来也没人欺负我了。
后来我跟保成去了新疆,我们是自愿的,那时候去新疆能减刑。我跟保成拼命的干活,想多挣分,好早点减刑出来。从我被劳改我就没敢给我爸写过一封信,我不知道该写啥。我爸也从没来看过我。他丢不起这个人。
我到新疆的第二年,我爸在厂子出了事故,没多久就走了。我想出来在我爸灵前给他磕个头,可是监狱不让。后来一个人在被子里哭了好几天。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自己错了,错到连给我爸守灵的机会都没有了……
亮子的故事讲完,崔雷他们有些发傻,亮子伸手摸了把眼睛问我“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们我的事儿吗?”。
“可能是咱哥俩比较亲吧”我努力的放松自己的情绪回答他,其实我知道,这是一个走过一段黑路的人在善意的提醒一帮孩子,别在路口选错了道儿。
亮子不置可否,把他的酒盅端到我面前,示意让我喝掉。然后看着我面前的空酒杯说:“叶子,哥哥谢谢你。”
我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作为劳改释放人员,他在这片是没法抬头做人的,所以他没有朋友。不是他不想和别人交流,而是因为别人因为他的“历史问题”而不给他机会。他给邻居剃头时收钱便宜,给邻居干活时舍得出力气,但却连一句谢谢也换不来。我明白了我第一次见面跟他说谢谢时他为什么会发愣了。也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我来找他聊天时他问什么生意也顾不得做了。
附近的邻居没人看得起一个劳改犯,厂院里除了我没一个孩子敢大声地叫他的名字就连经常和我一起来的杨灿在和他聊天时也是小心翼翼的。因为这不是2000年以后那个存在即合理的年代,这只是老百姓从循规蹈矩开始往敢做敢为发展的80年代末。
第七章 … 倒爷
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是白天的画面,我不住的问自己“我是谁,我从那里来,我在做什么,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本来我是想用用自己多出来几十年的见识让自己和全家人过的好一些,可是舅姥爷的出现却提前实现了我的愿望,就这么昏昏噩噩的过日子,等着继承舅姥爷的遗产,也可以让全家人过的很好。而且舅姥爷上次走得时候给我家的钱已经够我家轻松的过一辈子了。
可是经过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听了亮子的故事后,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是应该做些什么,我身边的朋友并没有因为舅姥爷而改变他们的生活轨迹,或许我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貌似人活在世界上总应该有个长远的生活目标吧!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用一块破被单把姐姐从香港寄给我的那些磁带和明星海报统统包起来。拿大录音机,又借了楼下孟奶奶的三轮车,?(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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