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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挂钩的声音将裴小姐惊醒了,她立刻又将手指扣紧他的手指道:对不起我睡着了,你可不能瞒着我一个人去干。熊阔海笑道:我正要叫醒你收拾行李,咱们在济南下车。裴小姐脸上一喜,叫道:你不干那事了是吗?熊阔海只好摇头,裴小姐说,那我跟你一起去。熊阔海只好告诉她,茶房盯得他很紧,两个人一起行动容易引起怀疑。最后他将她拉到身前,轻轻地搂住她,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你就留在这里,万一我被抓住,还得指望你去救我哪!
24
已经是凌晨3点多钟,这一次熊阔海没有在走廊上遇到多事的茶房。小泉敬二房门上的锁缺油了,钥匙在里边转动时发出吱吱的声音。他仔细地将门打开一条缝,侧耳向里边倾听,但依旧是车轮嘈杂,什么也听不到。包厢里的车窗上挂着窗帘,窗外没有任何光亮,此时走廊里的灯也熄了,只有光线微弱的脚灯照在方圆不足三尺的地面上。
突然,一支凉丝丝的枪管顶住他的脖子,同时在他耳边响起了一个熟习的嗓音,讲的却是东三省口音的汉语:熊先生,你怎么才来?
顶灯被打开,熊阔海看到小泉敬二脸上笑得像个奸臣,便问:原来你会讲汉语,电话里怎么不讲?小泉敬二笑得更开心了:我要是像你一样粗心,被你了解了我的一切,怕是这会儿尸首都凉了,来吧,快请坐。
熊阔海坐到卧铺上,小泉敬二坐在他的对面,手上握着一只仿纳姆布手枪制造,中国人俗称“王八盒子” 的94式手枪。熊阔海知道,虽说这是世界上公认的最差的军用手枪,但近距离杀人却不成问题。
小泉敬二笑道:我刚一上车,就有人告诉我,说你们这对情人居然会是我的旅伴,这可真是让我开心……熊阔海没有开口,却发现小泉敬二今晚一定没少喝酒,粗糙晦暗的脸上现出两团酡红。小泉敬二接着道:旅途寂寞,能有你这样的旅伴一起谈谈说说,真是太好了,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侥幸逃了出来,为什么还要对我穷追不舍?见熊阔海依旧不开口,他便越发地得意起来:下午我们在电话里交谈的时候,你是何等的刚强,何等的傲慢,如今你被我抓住,为什么不一展辩才,好说服我放了你?我们日本人可是最容易被感动的……
小泉敬二没有搜他的身,这很是出乎熊阔海的意料,因为他担心大衣口袋里的氯仿被搜了去,那可是他唯一的自救机会。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车到沧州之前,日本宪兵来搜查,曾经很仔细地搜过他的身上和行李,这些都应该是小泉敬二的安排,他知道他没有带武器。然而,那些日本宪兵当时并没有对会讲日语的裴小姐搜身,所以他们才没发现这瓶氯仿,而这一点小泉敬二就未必知道了。
这时,小泉敬二扯动呼叫茶房的铜铃,茶房便像一直在外边候着似的敲门进来,口中唱戏般拉长声音叫道:太君好!熊先生好!但熊阔海从他望向自己的嘲弄的眼神中立刻得知,自己很可能就是被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出卖的。小泉敬二吩咐茶房叫来车上的乘警,让他守在裴小姐的门外,并且对乘警命令道:你不许进门去,绝对不许。然后,他再次面对熊阔海,口中依然客气得很:虽说我们以往是对手,但能同乘一车便是百年之缘,为了这个缘分,我想你应该对我讲几句实话。
熊阔海并不是不想与小泉敬二斗嘴,既然已经身陷绝境,就应该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了,然而,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放不下,真的放不下。首先他放不下的是还在隔壁等他的裴小姐,但他们二人的身份都已暴露,裴小姐被捕只是早晚的事;其次他放不下的是组织上对他的看法,因为小泉敬二不是军人,而是个警察,这类家伙不懂军人的“交战道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甚至会将他和裴小姐毁尸灭迹,或是偷偷地送往日本做劳工,然后再伪造他与裴小姐背弃党组织私奔的证据,甚至伪造他叛党的证据,并且借着杨小菊发动的宣传攻势所造成的巨大影响来羞辱党组织。
你可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废物!熊阔海深深地痛恨自己的无能,但他并没有就此失去完成任务的勇气,或者说,这次意外的失手反而将他的勇气激发了出来——作为一个有理想的人,不管他有多少大事放心不下,也不应该妨碍他去赴死,因为,这时的死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物质毁灭了。
这时,暖气管中发出一阵丝丝的响声,灼热的水蒸气又让已经很冷的房间一下子热得难受。小泉敬二脱下大衣,也招呼熊阔海摘下圆顶硬礼帽和大红羊毛围巾,脱掉弊旧的大衣,并且给他斟了一杯日本粗茶,那知心的样子很像是两个老朋友在结伴旅行。
熊阔海将礼帽、围巾和大衣都挂在衣帽钩上,这原是他防止有人发现他走错房间时的伪装,如今用不上了。裴小姐的门外有乘警看守,小泉敬二手中有枪,再加上那个为虎作伥的茶房,他绝没有脱身的机会,更不要说顺利完成任务。他知道,若是在以往,得知自己身陷如此绝境,他必定会神定气闲,拿得起放得下,像任何一个纯粹的中国文人,比如金圣叹和谭嗣同那样,踏踏实实地去赴死,然而今天他的感觉大是不同,他感觉心中火烧火燎地难受,感觉两手发胀发热,感觉“好名”之心旺盛,感觉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楚明白地知道他是多么地疼爱他的太太和女儿,还有裴小姐……
他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表面上认为自己是一个旧式的中国文人,其实却是一个有着文人外貌的纨绔。他的那种内心散淡,傲慢,凡事无所谓的人生态度正在消褪,代之而起的是对荣誉、民族气节和伟大人格等等他以往认为大而无当的观念的热心,是将有用之身去实现理想和享用理想的自珍自重。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有像老于那种以“舍生取义”为荣的狂热,但他认为自己今天确实找到了一个民族战士应有的心理状态。于是他对小泉敬二笑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今天一定会实现对广大民众的诺言。小泉敬二问他是什么诺言。他回答得很简单:就是杀死你。
这一次轮到小泉敬二沉默了。他满面苦苦思索的愁容,手上的94式手枪举起又放下,挣扎了许久方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们这些家伙怎么都是一个样?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就安心认命得了,干什么还要嘴硬?你知道的,在我这里,嘴硬只有一条死路啊。熊阔海摇头道:这些事情你永远也不会懂。
又沉默了许久,小泉敬二方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保护你,但你必须得投降,向我一个人。这句话让熊阔海感到很好奇,便问:为什么要向你一个人投降?小泉敬二感叹道:因为你把我害苦啦!我上车的时候你一定也在观察,难道没有发现送行都是中国人,而没有一个我的日本同胞?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在我的同胞看来,我昨天没能勇敢地站出来让你杀死,是胆小怕死的行为,给所有的日本人丢了脸,所以,在上海等着我的绝不会是什么高升的新职位,而会是无穷无尽的屈辱;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活下去了吧?因为我原以为自己再没有理由活下去,本打算在车上剖腹的,不想,地藏王菩萨有灵,让你追了上来,这下子我们两个人就都有理由活下去了……
熊阔海笑了,笑得很开心,他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向你“一个人”投降吗?小泉敬二说你会投降的,一定会的。熊阔海接着道: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现在立刻就死了,你是不是除去剖腹自杀,就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小泉敬二说是的,但我不会让你死。熊阔海点头赞叹道:这样就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我也就放心了。说着话,他猛地向小泉敬二扑过去,双手紧紧地卡住他的脖子,根本就没有理会他手中的枪。
他希望小泉敬二就此开枪,因为他相信小泉敬二方才讲的是真话。日本人有着奇特的自尊心,小泉敬二在对抗之中所表现出来的警察的机智,在日本军人和狂热的日本民众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胆怯和自取其辱,所以,一旦小泉敬二失去了他这个自我解救的“理由”,就不得不自杀,这样以来,他也就等于用“舍生取义”这种微小的代价,圆满完成了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
小泉敬二显然不想他死,便用枪柄在他的头上猛敲了两下,但用力不大,只敲出来两个巨大的肿块,没有流血,然后像蛇一样嘶嘶地对他低声叫道:我会让你投降的,我能找到办法,一定会的……
25
列车在济南站停了不少时间,加煤加水很费功夫。茶房进门来,指着熊阔海问小泉敬二:车长太君让小的来问您,是不是把这个家伙交给车站上的警察?小泉敬二说你告诉他少管闲事,这个人得跟我去上海。
列车又开动了,下一站是徐州,其间再没有停靠站。熊阔海此时很为裴小姐担心,一旦她得知自己被捕,不知道会不会就此绝望,以至于做出什么傻事来。
小泉敬二像动物园中的狼一样,在包厢里乱走,双目充血,口中不住地用日语乱骂。熊阔海听不懂他在骂什么,便无从还嘴,只好歪倒在卧铺上,琢磨逃生出去或是激怒小泉敬二杀死自己的办法。
方才,为了防止他再次发动攻击,小泉敬二用大红羊毛围巾将他的双手紧紧捆缚在身后,又用围巾的另一头紧紧地将他的双脚缚住,然后便把他丢在卧铺上。熊阔海能感觉得到,安哥拉羊毛织成的毛线非常结实,但毕竟不像麻绳那样结构紧密,所以,当小泉敬二捆他的双手时,他表面上虽不情愿但还是很无奈地将手腕靠在一起,而实际上他却将两只手腕用力绷紧,让手腕上形成一股张力,这样以来,即使被捆得很紧,一旦他将手腕上的肌肉松弛下来,还是能够得到一点点松动的余地。
小泉敬二仍然指着他不住地乱骂,所以,他此时还不能有所动作,只是不住地变换身姿,借着身体转动的机会绷紧双臂和手腕,想利用毛线的弹性给手腕争取更大的空隙。被捆缚的结果让他得出一个新的结论,他其实并不怕死,只是现在不想死了。小泉敬二将他捆住,也就等于放松了对他的戒备之心,所以,他反而赢得了杀死这个家伙的机会。
经过不懈的努力,腕上的毛线确实正在松动。只要将腕上的围巾再抻长半公分,他就一定能抽出一只手来。小泉敬二将手枪放在餐桌上,离他的头不远,等双手脱离束缚,他在一秒钟之内就可以伸左手拿到枪,不行,还是应该用在上边的左手阻挡住小泉敬二,起身后再用右手去拿枪。然而,他的手腕现在也只能是略感松动,要脱出手来真是太难了。
茶房又敲门进来,先对小泉敬二鞠了一个大躬然后说,隔壁的裴小姐让我带话给您,问她是不是可以过来拜访?
小泉敬二说好哇,我正没办法降服这家伙。熊阔海却在暗自叫苦,为了所谓的爱情可不值得冒这种险,况且,他还担心裴小姐所冒的不只是“生命危险”。由此他又想到他太太的自杀,便发觉,女人的勇气其实远远大于男人对她们的估量。
裴小姐身上也是衣装整齐,俄罗斯女式皮帽,貂皮大衣,长大的土耳其披肩,手上捧着德州扒鸡,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包厢内这一刻温度太高,还是她居然在腮上擦了胭脂。小泉敬二吩咐乘警守在门外,又让茶房给换了一壶热茶过来,便用毛巾将熊阔海的嘴紧紧堵住,然后将包厢门从里边锁上了。
裴小姐开口讲的是日语,熊阔海听不懂,但小泉敬二回答时用的却是汉语,于是两个人便开始用汉语对话。熊阔海明白,小泉敬二这是故意让他听懂他们的谈话,也好借用裴小姐来胁迫他。
小泉敬二道:既然你决意要用自己来换出这个没用的废物,那么你有什么资本可以让我动心的呢?裴小姐道:他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小泉敬二摇头奸笑:你这是在骗我,你又不是共产党,怎会知道他们组织上的事?裴小姐略作迟疑,又道:我还可以告诉你别的事。小泉敬二又笑:杨小菊的事我也清楚得很,况且你也未必当真了解那个半男半女的小白脸。
裴小姐沉吟了好一会儿,方道:我可以替他去死,你只要放了他,打我,杀我都可以。小泉敬二大笑起来,道:我们日本人从来也不认为女人会比拉车的马更贵重,你的性命怎能比得上他呢?
裴小姐不再讲话了,小泉敬二越发得意起来,问:那么,你为什么不建议交出你的肉体呢?那可是个无关紧要的损失。裴小姐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于是,熊阔海便发觉裴小姐已经被狡猾的小泉敬二引入彀中。自从他们二人的对抗开始以来,小泉敬二就一直在寻找可以威胁他,降服他的关键手段,如今,这个手段终于被他找到了。
小泉敬二服掉军服上衣丢在一边,然后从熊阔海口中掏出毛巾,顺手在他的脸颊上拍了拍,道:对不住了,你不肯投降,裴小姐又不肯献身,说不得,我只好强奸她了,而且,在我强奸之后,还会将车厢里所有的日本人都叫来一起强奸她,一直到她死掉,所以,如果你真的像传说里的中国男人那样怜香惜玉,还是赶快投降吧。
裴小姐拼死挣扎,弄出来很大的动静,以至于惹得茶房和乘警在外边一个劲地敲门,结果,小泉敬二开门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大耳光,门外这才安静了。
小泉敬二好像并不着急,依旧是开玩笑似地与裴小姐撕掳着,终于将她的蓝布棉袍扯了下来,里边是一身碎花的细布棉袄裤。裴小姐开口道:我不会劝熊先生投降的,但也不能让他眼看着我被你玷污。小泉敬二问,那么怎样才好?裴小姐倒了一杯茶,又伸手摘下熊阔海挂在衣帽钩上的大衣,来到他身边,扶起他的头,喂他喝茶,然后在他的唇上用力吻了下去。
小泉敬二道:亲热吧,再亲热吧,这是最后一次啦。但在裴小姐的身子遮掩之下,熊阔海感觉到一股热流浇在手腕上,很显然,裴小姐将剩下的那半杯茶浇在了捆住他手腕的毛线围巾上。
然后,裴小姐对熊阔海道:对不住,我去了,忘了我吧。便用大衣将他的头蒙住。
此时,熊阔海的心中是亦忧亦喜,忧的是裴小姐干冒奇险,甚至有可能为了他而失身于侵略者;喜的是,裴小姐用大衣蒙在他身上的时候,让他清楚地感觉到,她从衣袋中取走了那瓶氯仿。
他猛然意识到,裴小姐对此事必定是早有预谋,因为他注意到裴小姐进门后虽然脱下了貂皮大衣和披肩,又被小泉敬二扯去了蓝布棉袍,但卡捷林娜女公爵送给她的那顶女式皮帽此刻仍然戴在她的头上。
天啊,希望我也能像她们这般聪慧且细心。于是,熊阔海开始奋力挣扎,他从卧铺上翻身而起,甩掉了头上的大衣,但由于手和脚被同一条围巾捆着,伸展不开,奇*shu网收集整理所以无法对小泉敬二做出攻击性动作。
小泉敬二很生气,冲过来用手掌和手背抽打他脸,将他推到板壁上乱撞,打得他鼻子和嘴上鲜血直流。但他仍然在用头乱冲乱撞,好借着反抗来掩护手腕上挣脱捆缚的动作。同时,他也必须得吸引住小泉敬二的全部注意力,给裴小姐争取时间,而最让他担心的是,他害怕裴小姐纤细的手指没有力气打开玻璃瓶上的那个医用的翻盖橡胶瓶塞。
突然,一味臭气飘了起来,小泉敬二发怒了,狂叫道:该死的支那猪,你居然敢把屎拉到我的床上!熊阔海却心中大喜,杨小菊这家伙到底是个细心人,他没有给他们准备吸入效果更强烈的乙醚,必定是因为乙醚的味道太特殊,一嗅便知,不似氯仿这股臭气,可以造成暂时的错觉。
为了维持住对小泉敬二的吸引力,他踊身而起,张开大口向对方咬去,却被小泉敬二一脚蹬在脸上,又跌了回来。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裴小姐居然像只猴子一般灵活地攀到小泉敬二的后背上,她手中的女式皮帽一下子捂在他的脸上,双腿如藤蔓般紧紧缠在他的腰间。
好哇,聪明的女人,她方才半推半就地让小泉敬二扯下她的棉袍,原来是为了方便做出这个高难动作,而她一直戴着皮帽不肯脱下,也是为了此时将氯仿倒在皮帽里,然后就可以严严实实地扣在小泉敬二脸上。熊阔海大喜过望,同时用尽全力去挣脱手腕上的束缚。裴小姐倾倒的那半盏茶水浸湿了他手腕上的羊毛围巾,毛线遇水后变得很结实,但是,它却变细了,弹性也增加了。只有自己会染会织毛线衣的巧手女人才能想出这等高妙主意,熊阔海对裴小姐的机智佩服得五投投地。
小泉敬二背着裴小姐在房中乱转,同时伸手向后去抓她的双肩,想要用柔道中的“背摔技”将她从头顶上摔出去。熊阔海认为裴小姐必定是在学日语的同时也了解了日本人的这些手段,她用双臂箍紧小泉敬二的脑袋,将皮帽扣紧在他的脸上,双腿缠住他的腰……
裴小姐毕竟力弱,最终还是被摔了下来,而小泉敬二却现出了没出息的日本醉汉的原形,脚下好似踩了棉花,口中胡言乱语,显然他已经吸入了不少氯仿。但他没有去伤害裴小姐,也没有向熊阔海冲过来,而是摇摇晃晃地走向包厢门。这家伙要去找人来帮忙。
熊阔海只感觉心中一阵狂喜,双手的束缚终于解脱了。他伸手抄起餐桌上的手枪,但因双脚还被捆在一处,便只能像唱戏的表演跳僵尸一般,双脚一蹦一蹦地追上大醉的小泉敬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用枪柄在他的头上猛击了两下,然后俩人同时摔倒在地。
他下手并不重,只在小泉敬二的头上敲出来两个肿包,没有流血,接着他在女式皮帽里又洒了些氯仿,拿一条毛巾将皮帽捆扎在小泉敬二的脸上,让他继续吸入麻醉剂。
他将耳朵贴紧在门上,能听到门外的茶房和乘警正在闲扯,显然小泉敬二方才的那两个耳光打掉了他们的好奇心。
裴小姐昏过去了,他将她抱到卧铺上,仔细检查她的头和脖子,并没有伤痕,再凑近她的口鼻嗅了嗅,又用面颊去感受一下她的呼吸,终于发现,原来裴小姐也被麻醉了。她一定是在用双臂箍紧小泉敬二的时候,也用自己的头去压住小泉敬二的头,这样以来,她也吸入了不少氯仿。
他倒了些凉茶在她的额头上,没有动静,她仍然睡得很熟。
经过方才这一番厮打,房中弄得很乱。熊阔海撕开床单,编成结实的绳子捆住小泉敬二的双手和双脚,然后将羊毛围巾的一头系紧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头系在了翻板餐桌的铁架上。有了这个保险措施,也就避免了小泉敬二会像他一样找到挣脱的机会。
他担心小泉敬二吸入的麻醉剂过多,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掉,便解下捂在他脸上的皮帽,又用毛巾塞住了嘴。
下一步,他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那个一直在纠缠着他的难题——用哪种方法杀死小泉敬二。
26
裴小姐还在熟睡,熊阔海喂她喝茶,茶水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现在他正面临着两个难题,一个是怎样杀死小泉敬二,一个是如何安全地带领裴小姐逃走。他为裴小姐穿好棉袍和皮大衣,一旦她醒来之后,他们就必须得立刻行动,因为,他不知道门外的乘警会在什么时候再敲门,况且,此时离天亮没有多久了,车到徐州站之前,多事的茶房必定会巴结小泉敬二,给他送早饭来。
小泉敬二也在熟睡,头倚在通往站台的门上,两颊上带着鲜艳的酡红。用什么方法杀死这个混蛋呢?这是个颇费思量的难题。
他知道,最简单的办法是开枪射击,但在这里肯定不行,根本就不能考虑。用枕头闷死他,或是弄断他的颈椎?这种办法太普通,太世俗化了,报纸上经常会有类似的新闻。如果他这么做了,消息传回天津,必定要让那些对他满怀热情的“观众”失望,因为这种手段只会让人们联想到谋夺遗产的逆子,或是恋奸情热的奸夫。
这样可不行啊!他不能给党组织带来一丝一毫的污点,他必须得让人们将他看成是一个反抗异族侵略的民族英雄,而他的组织则是由这类英雄组成的团体。
当然了,让这个刺杀事件在报刊新闻中充满戏剧性的办法他不是没有,正因为他有好几个这种办法,所以才费思量。
他找出一条长大的干浴巾,拧成一股粗绳,然后再在一头系上床单编成的细绳。餐桌上有筷子,板壁上有几个结实的衣帽钩,还有两个衣架。有这些东西就足够了,他可以用筷子将拧成绳的浴巾塞进小泉敬二的胃中,再将两只衣架塞入他的军服里,给他穿上军服,系好衣扣,然后像挂大衣一样将他挂在一只衣帽钩上,而系在浴巾另一头的细绳则可以就近系在另一只衣帽钩上。
他相信,准备好这一切用不了太多的时间,只要裴小姐能尽快醒来,或是她在到达徐州站之前醒来即可。在这个办法之下,他可以有两种逃生方案,一个是让裴小姐用日语将门外的乘警叫进来打昏,然后他找到列车员打开车厢尽头的上下车门,这时他便可以拉下列车的“紧急制动闸”,强制停车。如果一切顺利,挂住小泉敬二的铁丝衣架钩会在列车紧急煞车的惯性下被拉直,他也就会跌落在地上死去,而他们二人便可以借着茫茫夜色,消失在大雪之中。当然了,为了避免饥寒交迫,他们得穿暖衣服,还要带上那只德州扒鸡。
第二个逃生办法,是他们等列车即将到达徐州站时,只用一只衣架将小泉敬二挂起来,再打昏乘警,然后他穿上小泉敬二的军服,带着裴小姐大摇大摆地下车。小泉敬二的车票是直达上海的联运票,在徐州站不会有人来包厢打扰他,而衣架上的铁丝钩最多只能支撑五六分钟,到铁丝钩被拉直,小泉敬二跌落在地上的时候,系在另一只衣帽钩上的细绳便会将他口中的干浴巾拉出来——当然了,这条干浴巾也就自然而然地会将他的胃从喉咙里掏出来,让他窒息而死。
这个主意太残忍了!熊阔海开始批判自己,虽说你没有从黄埔军校学成毕业,但毕竟受过正规的军人教育,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民间仇杀的手段来对付一个交战国的军人呢?这件事传回天津,记者们确是有好材料可写了,但是,你作为一个军人,却违背了“交战道德”。
他并不想用日本军人从1931开始便从未对中国军人遵守“交战道德”的事实替自己的辩护,因为那是对方的罪孽,自作孽不可活,日后总是要清偿的。他只坚持认为自己是一个有道德的军人,加入了一个有理想的组织,所以,当然不能以暴易暴,
他还有另外一个斯文的办法,同样可以无声无息地杀死小泉敬二,也同样可以保证他们得到那两个逃生的机会。
想到此处,他动手解开了小泉敬二被缚的双手,只将他的右臂束紧,再用绳子的另一头与他脚上的绳扣结在一起。这样以来,他的左手便空了出来,也没有绳子的捆扎制止血液的流通。
他抬起小泉敬二的左臂,这条胳膊又像死人一样松松地落下,他睡得很沉。这样很好,到时候他还是可以将小泉敬二挂在衣帽钩上,但要结实,不能用衣架。等到他开始行动的时候,就可以用小泉敬二的剃刀割开他左臂的动脉,让血顺着手臂流下来。为了防止血流出门外,他可以将痰盂放在下边接住流下来的血,还可以将圆顶硬礼帽的顶上挖个小洞,然后放在痰盂上,于是,血滴落下来的时候也就没了声音。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他翻开小泉敬二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又检查了一下系在他脖子和餐桌上的毛线围巾是否牢靠。他绝不能像小泉敬二那样大意,他要保证所有这一切都能进行得很顺利。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小泉敬二可能会幸免一死,不会的,臂动脉被割开后,只需三分钟的时间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他又翻看了裴小姐的眼皮,发现扩大的瞳孔正在恢复正常,也许再过几分钟她就会醒来。他又检查了手枪,弹夹和剃刀等物,保证一切都在手边,便将裴小姐揽在怀中,静静地等待她苏醒。
不好,这样做很不好!他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说用毛巾将小泉敬二的胃从喉咙里掏出来有违“军人道德”,太像是报复,那么,利用割开臂动脉的手段让小泉敬二无声无息地死去,会不会更像是谋杀?
上级领导交给我任务,是让我刺杀小泉敬二,是军事行动,是交战双方所采取的必要手段,是“处决”,而非单纯的谋杀。如果他没有“处决”,而只是“谋杀”了小泉敬二,那也必定会让党组织的对手和敌人找到可攻击的把柄。
该死的!他环顾四周,想从包厢内的物品中间找到“处决”小泉敬二的方法。
突然,茶房在玻璃门上畏缩地敲了两下,又敲了两下。裴小姐还没有醒,无法替他打掩护。茶房道:对不起打扰您让您生气真是不应该啦太君,可是车长太君让我给您送来一封电报,说那边急等着回电。
熊阔海打开手枪的保险,推子弹上膛,然后摇动裴小姐,没有动静。茶房还在敲门,乘警也帮着敲,他们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已经有其他包厢的乘客被他们吵得出来骂街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回答,只要他一开口,茶房便能猜到里边的情况已大不相同了,如果他就这样沉默着,倒是可以让他们费些心思猜疑,给他争取一点时间弄醒裴小姐。
茶水倒在裴小姐的额上,脸上,她只是一味地摇头,盲目地伸手拦阻,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
外边的声音嘈杂起来,有人正在用钥匙开门。他随手抄起茶壶打过去,门上的玻璃碎了,人声一下子安静下来。他连忙将小泉敬二的行李往门边堆,希望能将他们拦阻一会儿。
有人开始撞门,他开了一枪,门外又没了人声。显然那些人没想到会发生枪战,被这一声枪响吓住了。但他知道,用不了一分钟这些人就会清醒过来,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这毕竟是战争期间,而且车厢里有许多乘客都是经验丰富的日本军人。
他扶起裴小姐,弯曲起食指和中指,像给幼儿“揪积食”一样,揪住裴小姐后颈上的皮肉用力一拧。裴小姐嘤地一声醒了,但还是迷迷糊糊地讲不出话来。他让她伏在床上,靠近板壁,以免枪战时受伤。
车厢中的人声越来越嘈杂,他伸手关掉顶灯,又用枪柄打碎脚灯。这样以来,他在暗处,对方在明处,交战条件比较有利。
门外有人伸手扯去窗帘,将手枪伸进来四处乱打。他没有射击那只手,而是向那只手的来处移过去一尺,将一串子弹打在板壁上。子弹穿透了双层薄木板的板壁,只听见外边有人发一声喊,手枪便跌落在地上。
很快又有人转动门锁,想要把门打开,但有小泉敬二的皮箱挡着,门只推开半尺,便被他一阵弹雨将来人打了回去。
换上最后一个弹夹,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出决定了。在飞驰的列车上从高处往下跳,即便不死,怕是也得残废,但是,如果不跳,他和裴小姐便绝没有生路。
用杨小菊给他的钥匙打开通往站台的门,门上的餐桌便拉着小泉敬二将身子探出去一半。冷风一吹,这家伙立刻醒了,小眼睛一个劲儿地冲他做媚眼儿,如果不是嘴被毛巾堵住,他一定又是要劝降。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暴雨般的枪声,想必所有的乘警和乘客中的日本军人都参加了这次强攻。他的弹匣中只有8发子弹,如果选择自杀的话,除了他、裴小姐和小泉敬二每人一发,他只剩下5发子弹可以用来战斗。
裴小姐还没有清醒过来,他再一次抻手到她脖子上“揪积食”,裴小姐忙说疼,别弄啦,但口齿不清。
包厢门咣地一声被撞开,他只得向门口露出的“剪影”猛烈射击,再次将他们打了回去。子弹打光了,现在即使想自杀也不成,他将依旧无力的裴小姐抱到通站台的门口,在她耳边狂叫了一声“蜷起腿,抱住头”,便将她丢了出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走廊中的日本军人冲了进来,打开了包厢内的顶灯,几只手枪同时对准他。小泉敬二此时已经将口中的毛巾掏出来,身子虽然半悬在车厢外,但他还是用那只能活动的左手抓住了熊阔海的裤脚,高声叫道:别跳,你还是投降吧。
然而,熊阔海知道自己不能不跳,便一点也没有慌乱。他用一只手抓牢那只装德州扒鸡的蒲包,另一只手伸向小泉敬二。小泉敬二面上大喜,紧紧抓住他的手。然后,他便将身子一跃,拉着小泉敬二一起跳下车去。
就在身体跌入结冰的水沟之前,熊阔海清楚地看到,牢系在餐桌和小泉敬二脖子上的围巾恰好变成了绞索,让他好似一只玩偶,被摇摇晃晃地悬挂在车门外——这个恶贯满盈的侵略者终于被处以了“绞刑”。
半个月之后,在宝鸡的长途汽车站候车室里,伪装成国民政府中校的熊阔海突然对自己的境遇感到好笑,而且是非常好笑,以至于让脸上满是伤痕的裴小姐大为不满。她嗔道:我脸上被碎冰割破的伤口真的很好笑吗?你当时为什么不问我一声,就把我从火车上丢下去?
见护送他们去重庆的同志已经拿着汽车票向这边走来,他连忙把话题岔得远远的。他道:您这是误会了,我不是在笑你,我是在笑小泉敬二挂在车门上的怪样子,居然还被人拍了照片登在报纸上,天津的同志一定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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