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佳人如玩物 第 6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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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开玩笑吧?”当女人以手指轻轻拉开他裤子上的拉练时,男人叹息了一声。

    “是开玩笑,”李佳欣抬眼笑着,是笑意与挑衅的眼神,“你不敢吗?”

    “灯,”男人提醒她。

    “啪嗒”一声之后,黑暗笼罩了一切,落地窗外,对面的摩天大楼像极了一只长满眼睛的洪荒巨兽。

    男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与梁孝琪手指与嘴唇的动作相当不同,两者都充满温存,妙不可言,是舌尖的舔弄还是嘴唇的包裹方式,然而总有什么地方有差异,这使男人觉得是在经历迥然有别的另一种体验。

    “嗨,你不会又在想别的女人吧?”

    “没有,”男人撒谎道。

    “这种时候你可不准想别的女人!”

    “不可能想的。”男人闭眼说道。

    。。。 。。。

    “你的嘴唇真厉害,”男人说。黑暗中仍能感觉到女人的脸红。

    “你都吃了?”

    “恩,一滴不剩,”短暂的羞涩之后,是李佳欣大胆的眼神以及黑暗中诱人的吮吸手指的声音。

    “我在网上看到有文章说,男子喜欢在被爱抚时由女子吞下精液,由此确认自己被女性所接受,此乃一种承认。”女人问,“你怎么看?”

    “网上是这么说的?”

    “是的,网上是这么说的。”

    怎么又是网上说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阵头疼,这网上说的怎么尽是这些东西?

    第二十四章

    成都市中心,川西有名的文殊禅院就座落于此。过眼与其他寺院无异的千篇一律的竹林石径,以及大同小异的泥塑菩萨,而殿宇重重,众香客三叩九拜,烟雾缭绕,竟模糊了自己的所在,天下之大,寺寺莫不如此,这一切足以使人兴味索然。

    然而走到院后,却真的让人惊奇了,这里竟是一个极大的茶园,竹椅阵阵容雄威,“露天八卦阵”置于庭院,“室内方阵”安于斋堂,另有“长蛇阵”见缝插针地列在走廊上。千张竹椅千位客,茶园充满了活力和生机,茶客偶尔变换着坐姿,竹椅四下吱扭有声一如绿野秋虫的吟唱,椅间游走的脚则是添水的茶园伙计。唇未沾茶,身心已坠入其间:竹椅横陈,茶客卧饮古今;碗盖水烟袅袅,口口神品人间太平。

    长发的男子觅得一处空位,点了一壶花茶,闭目阖眼养神。经过半个月的千里追捕,昨夜方才将那自大狱脱逃的异能者捉拿归案,现在终于可以放松心境了。案犯已经交由组内另两位同仁连夜带走,而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不为什么,只因为这座城市里有一个人,他必须见她一面,三年了,那个当初在家里夸下海口独自南下的她,是否已经出落的更漂亮,更有女人味了呢?

    想到此处,闭目阖眼的天忌嘴角轻轻漾出一丝笑意,整个人沉浸在因午后阳光的照射,而暖洋洋的乏力舒坦之中。

    骤然,他眯起的眼遽然收缩,嘴角抿出一道冷酷的弧线,一个男人出现了。

    众人之中,他的眼里只看见他。

    五十米之外,一个男人走进茶园,一停步一抬手,足以让满园的茶声安静下来。其实他也并没有做什么引人注意的动作,但是,凡是抬眼看到他的人,耳朵里就什么风声,茶声,人声还有竹林里的鸟声,无不因为他的到来被忽略了,他随意地出场就剥夺了其他所有人的表现,这对于个性自傲的人的来说,真是痛苦的体验,是自我如遭受针刺般疼痛的体验。

    但是,这并不是天忌最在意的。这个男人是一个异能之士,而且是一个超强的异能者,异能者之间的相互感应,让他感知他对方是自己从未见过超强级别的异能者。作为身负特殊使命的成员,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异能者,几乎都在他的了解之中,然而此刻出现在茶园的这个年轻男人,却是他不知道的例外!是敌是友?此刻的天忌的心中不能确定,况且现在茶园里茶客实在太多,异能者之间的战斗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起的,贸然出手,势必会引起死伤与骚乱。

    就在天忌拿不定注意的时候,男人却越走越近,挽着他手的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美女,高挑的身材几乎与身边的男人齐高,活力卷袖衬衫,墨镜牛仔裤,黑发挽成普通的马尾,这是一份无关品牌,只在乎美感的不一样的青春气质。

    两人从天忌的身边走过,既没有停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几乎就是把他当作普通的茶客,就这么走了过去。等两人走出视线许久,天忌才把全身戒备的状态放松下来,心中在万幸的同时,一股不详的预感却涌上心头,这个突然出现的异能者,完全不在组织掌握的资料之中,他的出现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未来,更是让人忐忑不安,他决定立刻通过电话向组织报告,力求及时得到异能者的第一手资料,而成都,看来他呆的时间要延长了。

    这对男女,正是趁天气好出游的楚狂人与李佳欣。

    不知为什么,一走进这茶园,楚狂人便感到了危险,虽然他表面上装的不动声色,可是其实他已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感知一遍。危险来自坐在前面路边的一个闭目休息的男子。

    这是一个黑发长长的男子,年轻英俊的脸上却过早地有了沧桑。微闭的眼线,薄而冷漠的唇线,以及一捧如墨汁般发亮的长发,竟如黑白水墨画里的英俊男子。他的手脚之间,他的动作之间,一定也藏有令人吃惊的危险。

    曾经有过的威胁再次在楚狂人的心底出现了,这绝不是普通的人类,四百年前这份感觉曾伴随了他逃亡之路上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每一次死里逃生之后面对的是更加危险与残酷的下次,这是一群异于常人的生命,以消灭自己为唯一生存意义的族群,而今一切难道将再次重演,四百年后的今天将再次轮回?

    他能感觉到长发男子心底已经浮现的杀机,虽然只是那么惊鸿一瞥地在自己的脑中感应到了,但是杀机就是杀机,虽然被李佳欣挽着手臂,但是他已经准备随时应战,还未完全复原的身体不知道能否抵御的住对方的第一波攻击,又或者是立刻逃走。从内心深处讲,其实他并不想动手,死并不可怕,甚至他还希望能以死解脱一切,然而最难以忍受的是以后将不得不面对无休止的追杀与暗算,如影随形的偷袭与跟踪,一次一次以血与死亡为代价的狂热厮杀。他早已厌烦了这一切,四百年前他就看破了这一切,他现在只想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人类,真真实实地去体验人类应有的而自己却从未曾有过的情感,然后过完平静的一生,就永不再醒来的死去,而不是这种被人追杀,到被杀死,接着再活过来,然后又被追杀,杀死,再活过来的不老不死的如行尸走肉般的人生!

    “我们去买把香,到佛前许个愿吧?”看到四周进香的善男信女,李佳欣也起了心。今天是她缠着男人出来走走,虽然这几天两个人一直呆在一起,可是男人总是呆在房里边,趴在电脑前,她既觉得无聊也担心梁孝琪再次通过QQ什么的联络,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把这个男人拉出来,拉出那个专属于别的女人的房间,在仅有的这几天里充分完整地拥有这个男人,至于将来,她有无法把握的一丝担忧。

    “许愿?”男人在自己的心里自嘲,如自己这般的人,能有什么需要在佛前许愿的?不过他还是和她去买了把香,想想多么奇怪,有许愿自己升官发财的,有许愿自己长命百岁的,恐怕就是没有像自己这样,许愿早些死掉的。

    “你刚才许的什么愿?”在佛前许完愿之后,女人睁开闭着的眼睛,转身问道。

    “唔?”男人从恍惚之中被唤了回来。从茶园过来,他便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这其中不清楚自己走了多长时间走了多远的路,只是觉得有数百之众或者数千之众与其擦肩而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数百数千之众在七八十年之后将确切无疑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一例外,包括此时身边的女子,而对于自己,七八十年并非多么漫长的岁月,无非背景不同,人物不同,但基本模式相同,出场角色相同,最后的结局也相同,就像这个世界流行的电影一般,从开始就一切了然在心!

    “哦,没许什么愿,都是微不足道的愿望。”男人想罢说道。

    “微不足道?”女人字斟句酌地重复这四个字,声音好听的竟与那如玻璃花般漂亮的眼瞳相和谐无匹,令人不得不感叹惟有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方能发出如此的声音。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女人自嘲道,本来是想告诉男人自己刚才许的愿,如此一来竟也没了兴致。

    从佛堂出来,两个人闷闷不乐地走着。男人见此光景,也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对他而言,即便是再怎么缺乏情感,可是对于女人的心理活动仍是能一览无余,然而他却丝毫感动不起来,他完全可以如四百年前一样,因为能洞悉女性的心理的特殊的才能,可以毫不动情地极尽甜言蜜语或者幽默潇洒之能事,然而,现在的他却无法自如地做到这一切。在琢磨了半天之后,他依然没能说出什么宽慰人心的话来,对李佳欣如是,对梁孝琪也是,这些时日以来,他似乎已不复过去的他。

    从文殊院出来,两人默默地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戴着墨镜的李佳欣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卷袖衬衫扎在牛仔裤里,缓缓走在前面,男人按两步之差的距离在后面跟着。以如此步伐与节奏,走过了两条街三个十字路口,从其身后望去,脑后梳理的整整齐齐清爽的长发,给人格调高雅之感的衬衫领子,和露出的形状娇好的耳轮,以及耳际些微被风吹动的秀发,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得微妙动人。

    在穿越城市的府南河边,在一片无人的小草坪围栏前,李佳欣停住了脚,男人也停住。她摘下墨镜,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男人的眼睛。那瞳仁之中透明洁净的黑色仿佛要穿透人心。这对美丽动人的眸子久久地,定定地注视着男人,盯的男人两手插在衣袋里,目光游移地不能直视。

    “嗨,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说吧。”被她这么说,男人感觉有点奇怪。

    “你能记住我?”

    “当然能。怎么想起说这个?”男人答道。

    “我是说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这样在你身边呆过。你能一直记住?永远?‘

    “永远。”男人心中一丝苦涩,同样的问话,曾经也有女人问过吧,而今他却已经记不起她们的名字,甚至她们的音容相貌,时间具有将一切模糊冲淡的能力,惟其如此她们才强调说,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曾这样在你身边存在过。

    李佳欣动情一笑,轻轻握住他的手,虽是暖和的春日午后,小手却是冷冰冰的。两人肩并肩静静地注视着眼前流淌的河水,默默注视的时间里,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相依为伴的自己。

    “真的永远都不会把我忘掉?”她耳语似的低声询问。

    “是永远不会忘。”男人说,“对你我怎么能忘呢!”

    * * *

    在与组织上通过电话后,天忌终于拨通了那个久违了的号码。

    “嘟,嘟,你的电话来了,来了, 。 。 。 。 。 。 ”

    “喂?”电话里传来好听的女声。

    “是我,天忌。”

    “天——忌?”电话里传来不敢相信的声音,“真的是你天忌?”

    “是我,没错!”天忌笑了,是这个熟悉的声音。

    “你死那里去了!?我到你们那里去找你几次了,他们说你出差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女孩在电话那端骂中带笑道。

    “你找我?难道你不在成都,是什么时候回的北京了?”天忌问道,心头满是失望。

    “回来有几天了,你人在那里,我有急事找你帮忙呢?”

    “我现在在成都,有什么事吗?”

    “我晕!”电话里女孩郁闷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有急事找你帮忙?”

    “时间我还不能定,不过你有什么事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是这样的,最近我要到韩国谈事,可是公司里有一个员工的身份证掉了,现在报失重办也来不及了,我知道你们有特殊渠道,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这个?”天忌沉吟道。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各式各样的身份证护照一大堆,我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对你们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

    “话是这么说,可是——”

    “不要可是啦,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求你为我做过事?三年不见,第一次开口求你,你就可是?哼!”女孩假装生气了。

    “呵呵,从小到大,你求我办的事还少吗?那回——”天忌觉得好笑。

    “哎呀!说吧,这次你是帮还是不帮?不要把以前的事扯出来,好象我欠你什么是的。”

    “这样吧,这事你急还是不急?”天忌想了一想答道。

    “当然着急了,这次回北京就是找你办这事的,你说急不急?”

    “我近日可能回不了北京,千尘,你认识的吧,和我同组的,你把相关资料交给他,我再给他个电话,估计两天就可以办好了。”

    “真的?天忌你可真是好人,我忘不了你的。”电话那端是女孩笑逐言开的声音。

    “得了吧,每次为你办完了事,再想找你就比登天还难。”

    “好了,好了,以前的就算我的不是,这次是我欠你的,什么时候你想让我还,我绝不推辞。”女孩拍着胸脯保证道。

    “信你才怪!”天忌摇头笑道,这个丫头几年不见,还是这么古灵精怪。

    第二十五章

    放下手机,梁孝琪心中轻叹了口气。天忌,这是一个有着悲伤往事的男子,童年时有一段时间也曾在自己的家中住过,那张总是表情冷淡拒人千里的脸上,偶尔露出的笑容也如黑夜里的烟花般寂寞。

    哎,不能去想他了,梁孝琪摇了摇头,虽然和他三年没见了。可是现在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去韩国的时间其实早已定下,只是为了要给楚狂人一个惊喜,这次才特地赶回北京,父亲之类的当然不能指望,所以才寻求天忌帮忙,不过他现在虽然人不在北京,但事情仍能得到解决,也不枉自己这么回来一趟。

    至于千尘?她想起来了,那是一个很秀气的男孩子,总是戴着一副黑边的眼镜,三年前自己还在北京读书时,作为天忌的新搭档,曾经来家里拜访过几次,虽说表面文弱的样子,可是听天忌介绍,他具有非常不一般的能力,具体是什么当然也没有说明,不过作为那个特殊机构的成员,能成为天忌的搭档,能力自然了得。

    ***

    天色渐晚,在执意将不明情况的李佳欣送回酒店之后,楚狂人独自来到了市中心的天府广场。他在广场最北端的领袖雕像下找了个台阶坐下,等待预感中的事情到来。

    自从中午在文殊院见过那个长发的男子之后,他便能感觉到这男人的眼睛如同夜行动物般一直尾随而来,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但他还是决定在这里等,该来的终究会来,他相信对方一定会出现。

    距离逐渐接近,即便身处如此繁杂纷乱的场所,异能者之间也能相互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偌大的广场,放眼望去,几乎有数万人在其中熙熙攘攘的来往,密集的车流在交叉的路口上以陌生而各自无视对方的姿态的纷纭而去,多么令人感慨的城市夜景,可惜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自己是不属于这个人类世界的局外之物,将永不可能融入其中。

    夜风拂乱了长发,瘦削的男人从广告牌晃眼的灯光中走出,没有言语,径直走到楚狂人的身边,在不引起误会的合理的距离内坐下,静静的,默默无言的两个男人,一同目视眼前的车流人往,孤独是无言之中的交流。

    “不容易呵,第一次见面。”天忌像是自言自语,目光依旧搁置在远处,在广场尽头的黑暗之中。

    “没错,第一次,”楚狂人手放在膝盖上,变换了一下姿势,感喟之余,瞳仁中变幻的是车流尾灯划过的寂寞残影。

    “不喝点?”天忌将一听罐装可乐放置在两人坐位的正中之后,便将手收回。

    楚狂人伸手取过饮料,“啪”地一声,两人续以同一姿势拉开盖,又以同一姿势喝了一小口。

    “味道不赖,不是吗?”天忌抿着唇品咂道。

    “不赖,”楚狂人表示同意。

    “我呢,喜欢在这样夜晚欣赏这样的夜色,虽然总是独自一人,可是这其中有一种平静人心之感,它既让人似乎具有了超然一切的感觉,可又有了那么一点平淡幸福在里边,这真是奇怪而矛盾的感觉,这个你能理解?”

    “不能,”男人如实回答。

    “这个当然,因为纯属个人感觉。”天忌喝了一小口饮料,继续说道,“可是每到此时,我就有一种想要守护眼前这一切的念头,心想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它,即便让我付出一切也毫不在乎!”

    男人无言。

    “所以,人呢有能力固然是好事,但是倘若用其来破坏这一切,违背法规,违背人世的正常规律而获得一己的私利,我是绝不允许的!”一阵夜风迎面吹来,吹动天忌的长发迎风飘扬,吹动头顶铁丝上悬挂的白天的广告标语猎猎作响。

    两人之间的空气骤然紧张,风卷动脚下一地的碎纸片颠簸飞舞着,身边虽偶尔有游人走过,但是没有人察觉这个引力空气与磁场已略有改变的空间。

    时间长久地逝去不返,两人都是一味地望着广场上逐渐稀少的人群,望着越来越加大范围的广场深处的黑暗领域,缄口不语。偶尔不知在那里点燃的烧什么的烟被风吹过来,穿过男人们的发侧,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最终,楚狂人站起身来,“今天多谢了,你的饮料。”

    “不客气。”天忌回答。

    楚狂人走下台阶,看着他裹紧的短夹克最终被黑暗的夜色吸入似的消失不见,而且再也不会折回之后,天忌才站起身,将手插入衣袋,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 * *

    离开之后,走在春夜料峭寒冷的街面上,男人的心地泛起一丝对孤寂的害怕,什么也不是,被遗弃被拒绝之感,迫使他不由加快了夜行的步子,不由非常非常想在此刻抱个女人睡觉,可是又不知道抱谁合适,其实是谁都无所谓,在此刻所有可能的女人当中,他只求谁能给予他一个温暖。

    当李佳欣从门洞看到男人时,惊喜、不安、惶恐与奇怪几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但是未等她想个明白,男人已经挤进了房间。冰凉而迫不及待的唇已经吻上了她的嘴,手掌已经滑入了她的睡衣,轻轻一拽,衣襟便已敞开,男人的整个身体埋入了她温软的肌肤,而她惟一的反应就是在感觉自身重力消失以前,将男人带到了床上。

    遍及全身的凉丝丝的亲吻,还带有湿漉漉的春夜的味道,感觉被男人如此地渴求着,她还是第一次,心里想哭却偏偏此时出不来眼泪,惟有费力地伸出双手,摩挲着男人的头发。

    结果什么也没有做,男人很快在她怀里悸动着熟睡过去,如同夜间忽然做了一个鲜明的梦,终归也将为不鲜明的现实所吞噬,甚至曾有过那样的一个梦本身,也迟早无从记起。

    她关掉枕边的灯,闭上眼睛,抚摩胸前柔弱的男子,让自己的意识沉浸在男人的睡眠之中,希望能在其梦境中触摸男人独自藏着的那个世界。

    连续几天,李佳欣都以身体不适推辞掉了相关应酬,这种情状连张涵都起了疑心。当她发现了楚狂人在李佳欣的房间时,一切都明白了。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如果被公众知道了怎么办?”她把李佳欣约到自己的房间里问。

    “我知道,所以我们非常小心,出门我都戴着墨镜。”

    “你呀,以为这样就行了吗?这里虽不是香港,可是酒店里那么多人,你知道有没有记者混在其中?”张涵为她此时的幼稚感到着急。

    “先不说这些,他现在跟梁小姐还有说不清的关系,你这么插进来,梁小姐那边难道会善罢甘休?一旦事情闹大想掩也掩不住,你在这行这么久了难道还不明白影响有多大?况且就算一切如你所愿,你会和他结婚吗?和一个不知道来历,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一丁点财产的男人结婚吗?而且以你现在的处境,你甘心就此退出电影圈?那么你的梦想,你这么些年来努力呢?都要放弃了吗?”张涵一连几个问提想要唤醒沉迷在梦中的李佳欣。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李佳欣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这个男人对她的重要性,她实在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向张涵解释,那是仿佛自身失落的一部分,倘若不紧紧抓住,便将永远消失,而那东西没有了,自己也将不再成其为完整的自己,倘若不知道这点还好,自己或许仍将如过去的岁月一般懵懂无知地甚至是自我满足地走完一生,可是一旦明晓这点,她便再也无法忍受,打心眼里厌恶起那过去曾走过的人生,甚至连一分一秒都不愿回想,更不用说重返那样的人生。

    “就这几天,等梁小姐回来,我就不再和他往来,”李佳欣低声说,连自己也觉得说的没有底气。

    “哎,佳欣,有些事情我是过来人,现实并非都能如人愿,更多的人还不是这么过的,要分清现实与梦想,才能尽可能不受到伤害。”张涵无奈地说道。

    和李佳欣谈完话之后,她又将楚狂人单独约到房间里。

    两人静静坐着,一开始谁也没有先开口。张涵坐在沙发上,男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脸侧向一边,目视窗外。侧面非常漂亮,仿佛是被从画上剪下来的一般漂亮的男子,作为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相处,张涵竟觉得有一丝紧张。

    男人的眼神是淡漠的,虽是看着窗外,其实眼中空无一物。作为必要,张涵试图用眼睛以气势将男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而长久盯视对方的时间里,发觉自己正一点一点地被其吸引吞噬。她有点明白李佳欣为什么会被其吸引了,只这么单独相处短短的几分钟,便能感觉到自己的人生都被其拔高了几个等级,这是一份特别而耀眼的东西,这份耀眼能令那些不足以承受它的人甚至被焚烧殆尽而不悔。

    坐在窗前,外面的光线照在男人的另一个侧面,在其身上呈现出从光与暗的截然相反的两个领域,而这年轻男人身上的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在喘息与发光,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实在微弱的很,但的确在喘息发光,盯视之间能感觉它那微乎其微的伸缩,却逐渐吞噬着周遭所有生命的气息。

    “你知道我找你来是要说什么吗?”张涵觉得必须在自己被吞噬之前赶紧把事情了结。

    男人依旧无言看着窗外。

    “我的意思是指,你们现在这样相处对佳欣会造成很大的危害!”张涵努力提高声音道。

    “是吗?”男人问的没有感情。

    “佳欣她首先是一个演员,是一个观众都喜爱的演员,如果传出绯闻将会对她的形象和人气造成很大损害,况且你的身份与实际情况也不能为她带来任何正面的影响,倘若你们继续这样交往势必给她带来很大的困惑,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应该为她着想一下,”张涵此刻说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太理直气壮的话,心里也纳闷着自己怎么会觉得底气不足呢。

    男人再次一言不发。

    “其实你大概也不想暴露在公众面前吧,但是和明星交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记者和FANS们势必会追踪和你们有关的一切,这样你也难保不会有隐私被侵犯,如果有什么不愿被别人知道的过去,这回也难免不会被那些记者找出来,恐怕也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吧?”张涵看男人无动于衷,于是从自己了解的过去以及猜测入手,估计这个男人必有不愿被提及的过去。

    “哦?”男人首次有了点表情。

    “是啊,所以为你们各自好,我还是建议你们暂时分开。”张涵趁热打铁地说。

    对于她这席话,男人转过身来,眼盯视着她,背对阳光,眼中有一道如伤痕般细弱的阴翳,似乎在检视她话里真实与可靠性有多大。

    张涵被盯的心里发毛,可是嘴上依然说,“那是当然,现在的记者无孔不入,我是真心地为你好,倘若你们真的爱着对方,将来还会有机会在一起的。”

    “谢谢。”男人又偏过头去,“我可以走了么?”

    “我话也说完,你们自己考虑。”张涵竟觉得自己像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不好再继续留下对方说教。

    * **

    之后的几天,李楚两人都有意识地避免提到这个问题,相反的更是寻找一切机会相处,尤其是李佳欣,她似乎要在这几天内把将来的缘份全部耗尽似的,只要得到空闲,她就通过电话或者其他办法想方设法与男人见面。见面之后,她做的最多的就是紧盯着男人的脸,她要把此刻男人的相貌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记忆里,只怕像上次一样,分开后竟记不起男人的确切样子。

    然而越是这么刻意地强求,越是不能如愿。往往才分开不到十分钟,再回想男人的相貌,竟不能清晰地在脑海里描述,或眉毛,或嘴角,或耳际边的一颗小痔,都让她不能确信记忆是否正确,而这更增添了她立刻想见到男人,证实自己记忆的念头,这一切使得她更加不安与苦恼,生怕时间一长,便忘却了男人的具体相貌。再见面时,便是不胜依依地以手摩挲男人的面颊,一一确认其各个部位。而男人面对她这已经显得病态的行为只能给予最大的容忍。

    可是时间并没有给予她足够的机会,因为几天后,梁孝琪便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

    已经过了几天,然而那个长发的年轻男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事让楚狂人觉得蹊跷,难道对方只是满足于在那天晚上给他一个警告?不过梁孝琪却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没有事先电话通知,而是悄然回来,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还是搞一次突然袭击检查,他都无所谓,只是提醒了李佳欣现在最好不再到家里来,要见面去外面。毕竟现在还是暂住在这里,尤其是去韩国的事还要靠梁孝琪帮忙,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僵。

    当公寓的门悄然被钥匙打开时,楚狂人已经察觉到是她回来了,不过他依旧装做不知道,在卧室床边埋头研究着网上关于朝鲜与韩国的有关的信息。

    女人轻手轻脚在客厅放下行李,再轻手轻脚地来到卧室门边,看到男人没有察觉,于是悄悄绕到男人的身后,用小手蒙住男人的双眼,口中压低声调,故作男声道,“不许动,打劫的!”

    男人却顺势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她整个人儿就躺入了男人怀里,一个装模做样,一个是顺水推舟,双双倒在床上。

    不过现在却不能如女孩的意,男人只是将其贴身的纯棉绿色汗衫掀起,把脸颊枕在其的肚脐处,年轻漂亮女孩的腹部与成熟女人自然不同,同样是赏心悦目,同样是绵软惬意,然而后者的美是宛如大提琴般优美诱人的弧度,前者则是如发育过程中被骤然放开一般,更加纤细与轻盈,而那一缕似有似无年轻女子身上的体香更令男人有睡入了春日午后的雨云一般舒适。

    等待之下不见男人的后续动作,梁孝琪探起身子,以手拍拍男人表情舒坦的脸,暗示说,“嗨,想我了不是?”

    “恩,是啊,想你了,”枕在女孩的小腹上,男人依旧闭目合眼道,“想念你的身子,想念你身上淡淡的汗水味道。”

    “切!我是不会和你做的,“女孩言不由衷地道。不过停了一下又说“除非你先去洗个澡。”

    “这个容易,那就洗呗,”男人做势要起来,不过又转而躺下道,“好象是你该洗洗吧,才从外面回来。”

    “你别勉强,”女孩坐起来,将男人的头般到大腿上,“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看看你的反应。”

    男人表示不满地将身子转过去,给她一个背。

    “喝,你还来劲了,”女孩气道,“说!这些天有没有跟别的女人来往?”

    “有”。男人答的毫不含糊。

    “谁?”

    “李小姐。”

    “哪个李小姐?”女孩伸手去揪男人的耳朵,被男人以手躲过。

    “李佳欣。”

    “李佳欣?”女人不相信地重复了一遍,“好啊,几天不见居然还学会撒谎了!”她强行揪住男人的耳朵,将他扯转过来面朝自己。

    “你以为你是谁,一没钱二没势,除了我这个笨女人拿你当个宝,别人谁会拿你当真?真是,连撒谎也都这么没有水平!”

    男人看她不信,也懒的解释,反正这样也好。

    “我说你成天看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想当个韩国通,即便是,你也不用老研究这些个地图吧?真是人怪,连癖好都这么怪!这些能挣到钱吗?能当饭吃吗?”梁孝琪瞟到电脑上打开的页面,本来欲求没得到满足的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到男人默不作声,梁孝琪也感到话说重了,“我是为你好,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还是我上次给你说的,做我公司模特的事。”她下床到抽屉里拿出一些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居然是有关签约的合同。

    “你只要把名字签一下就行了,其他的就让我来做。”看到男人认真阅读这些个文件,她又说,“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快点签了吧,待遇比你以前可高多了,况且你既没有身份证又没有相关资料,要到韩国,你作为我公司员工,我才好给你办理有关手续。”

    本来还在看文件的男人被这最后一句话说动了,他接过笔,在女孩指的地方将名字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就对了,”梁孝琪看男人难得的这么听话,又将一个东西交到他的手上,居然是一个名片夹。里面是天资集团的名片,名字处早已印上了楚狂人三个字,职业是签约模特。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我往里面跳?”男人故作不高兴地说。

    “呵呵,别生气,”女孩看到自己的计策成功了得意地笑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老板了,以后你可得听话哦,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来,不许生气,先给老板笑一个。”

    “切!”男人也学会了女孩的口头禅。

    “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女孩笑的合不拢嘴,“来,再给你看个保证你喜欢的东西。”

    “这是什么?” 男人看着女孩拿出的两张机票不解地问。

    “傻瓜这是机票啊,本周星期五下午两点半,从成都飞往韩国汉城的机票啊!”

    “这是机票?星期五下午两点半成都飞往汉城的机票?”男人真的吃惊了,汉城就是韩国的首都,这个他知道,可是难道真的这么快就能到韩国去了吗?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是啊,星期五的机票,成都飞汉城,就你我两人,怎么样,你不想感谢我吗?”女孩笑盈盈地拿着机票在男人发呆的眼前晃着。

    你以为很简单的事其实挺复杂,你以为本来很遥远的东西,有时却突然就出现在你的面前,人的一生有时就是这么被所谓的人生捉弄着过完了的。现在楚狂人四百年来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此刻,他首先想到要感谢的便是人生这么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 * *

    李佳欣很快就从天资员工那里知道梁孝琪回来的消息,自然就不能再去与楚狂人单独见面。而此次有关天资产品的代言活动也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她希望在这次离开成都回香港之前能和男人再好好谈一次,关于他们之间的事,关于将来的事,有很多在一起时没能说出的话她想对男人讲,也想知道男人的想法。

    于是她借着到梁孝琪公司找她商谈最后事宜的机会希望能在公司里见到楚狂人,然而她失望了,虽说是公司员工,但是男人依然还没来公司上过一天班。

    最后当梁孝琪无意提到将在本周五和楚狂人去汉成与韩国方面商谈合作的消息时,她几乎难以承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离开成都的时间是定在周六,如果这次不能和男人见面,那么下次见面的时间就不知道还要等到多久,缘分这样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或许这次就是永别。因为这个原因,最后如果不是张涵拉住,她可能真的就直接去梁孝琪的住处找楚狂人去了。

    周五是个下雨的日子,当李佳欣驱车赶到机场时,大地一片阴沉,机场上下着浸人肌肤的冷雨,依如两人曾经抵死缠绵的那些个雨夜一般湿冷迷惘。

    时间到了,当波音767那庞大的机体飞离机场,钻入头顶厚重的云层,站在雨里的李佳欣感到有什么正从自己的身体上生生的撕裂而去,而肉体的疼痛仍不及那一份难以自禁的悲哀,更令自己失去生气。她以手捂面蹲下,一时的虚弱乏力让她站立不稳。

    “您没事吧?”一个在路边等车且早已注意她多时的年轻男子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不要紧,只是有点头晕。“她回答。

    “真不要紧?”

    “真不要紧,谢谢,”她努力给予对方一个得体的微笑,“只是有点伤感,下雨外加送人,心情就有点那个。”

    “可以理解,”年轻男子理解地笑道,然后欠身退了回去。

    李佳欣起身回报予微笑,转而抬眼望那无边无际的灰色云层,飞机已经不见踪影。

    “再会了,狂人。”

    李佳欣心说,此刻记忆中这男人的面孔竟也正如离去飞机的速度般变的模糊不清,最终杳然消逝在冥冥冷雨中,一如往昔。

    *        *          *

    地面虽然下着雨,但是云层上面却是阳光耀眼,楚狂人的心情不错,等待已久的梦想突然实现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从登机到现在就一直兴奋着。

    由于要下午六点半左右才能到汉城,此时机舱内大半数的乘客都或端坐或偏着身子进入睡眠状态,包括梁孝琪。两人虽然是连票,但却被过道隔开,可是对楚狂人来说,因为是第一次乘飞机,所以他依旧兴致勃勃地偏头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此时,一位身材高挑的空中小姐走来,用汉语亲切地问道,“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哦,谢谢,不需要。”男人没有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的云层。

    “您不想喝点什么吗?”空中小姐的声音像是二月里降落在手掌心上的春雪般温柔。

    “不用了,谢谢。”

    空中小姐表情尴尬地抬眼看了看客舱那一端的乘务员休息室,那边还有两位空中小姐露出笑脸,不断地给她使眼色以示鼓励。和这个女孩一样,都有着宛若电视里做牙膏广告的女孩般的粲然的笑容,这种微笑方式自然也是训练投资的结果吧?她们全都一律身穿天蓝色制服,宛如初雪一般洁白的白衬衫,发式整整齐齐。

    “那来杯葡萄酒?”从朋友那里得到支持的女孩又再低头轻声询问注意力全在窗外的楚狂人。

    被不断打扰了好心情的男人终于失去了耐性,转过头正想发作,可是抬头却看见一张楚楚动人的笑脸,转而也莞尔一笑,“不用,谢谢。”不过笑容在嘴角转瞬即逝。

    “好吧,”依然得到这样的回答,空中小姐不无失望,不过还是不失礼仪地说,“如果想喝点什么,”

    “请尽管叫我,”看着男人努力装出的笑容,女人的脸上的笑容已经有点挂不住了。

    “等等,”男人突然伸手捉住因为失望正转身离开的女孩的手,女孩被这突发的动作差点扯倒。周围已经有几名乘客被这个响声惊醒了,女孩面色羞惭微红。连忙欠身向大家表示歉意。

    可是男人无视这一切,从怀里掏出梁孝琪为他准备的名片,以手轻放在女孩的手掌上,继用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手掌心。

    “回成都后给我电话?”男人眯缝着眼睛,给这个失去常态的女孩一个充满邪恶的笑意。

    意外收到名片的女孩慌慌张张地小跑着逃回乘务员休息室,片刻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孩们的唧唧喳喳的欢庆声。至于过道那边醒过来的梁孝琪,目睹了男人刚才做的一幕恶作剧,口气有些酸酸地道,“今天你脾气不错嘛,是不是看人家是漂亮女孩,又动了什么坏心思?”

    男人不置可否,不过说心情不错倒是事实,毕竟第一次使用自己的名片,有一份新奇感,况且这次到了韩国,自己还会不会回来也说不定,估计将是一去不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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