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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几千年历史中,粮食都是个大问题,历朝历代中央政府都把粮食问题放在帝国的头等大事,遍布全国的各级粮仓就体现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上,旱、涝、蝗、兵等灾害一发生,各级官员的第一反应都是开仓放粮。但历朝历代粮仓也是贪污**的重灾区,似乎一直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
解放后,在计划经济时期,粮食统购统销,粮仓问题似乎沉寂下来,但随着改革开放粮食系统改革,按计划价收进粮食,但按市场价出售,国家补贴的政策让很多有“经济头脑”的粮库负责人发现,身边的粮库简直就是个金库啊。
最简单的手法就是把粮库的粮食拉出去,加工后按市价卖掉,1000元一吨计划价的小麦加工成3000元一吨的面粉卖掉,只要按市价1500一吨再购买回相应数量的小麦补回库就行了。1500元每吨的差价就落进了自己的腰包。碰到更贪婪的,连回购都免了,反正每年都要收新粮,以新补旧,只要把帐作平,应付好上级检查组就行了,这几乎是粮食系统内部的公开秘密。
杨星之所以选中新阳粮库就是因为它的问题最大,当地百姓都知道粮库领导包二奶,喝花酒,想要粮食必须托关系,还要找些漂亮闺女去公关。整车的粮食光天化日下一车车往外拉,挂的都是外省的车牌,而本地的粮食加工企业差不多都倒闭了,其中就包括被烧掉的那家,这在中原省内部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也是杨星那个一戳就破的粮库被烧谎言却能让全省人都相信的缘故,粮库领导为什么不敢打开粮库让媒体参观一下,这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因为他们知道,真要打开粮库,自己贪污亏空的罪名不就坐实了吗?杨星把搜集的资料交给全明耀和谭清各一份,虽然粮食系统内有互相包庇的传统,但面对樊各银他们明显要将空头赶尽杀绝的意思,他们也只有丢车保帅了。谭清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愁没地方点呢,有全明耀他们背后的势力支持还有什么好怕的?杨星的资料虽然只是用牙签在包住粮库亏空大火的牛皮纸上扎了个小洞,但只要涉及权利倾扎,再厚的牛皮纸也要被撕开个大洞。
新阳粮库亏空大火终于烧到了全省的粮食系统,这张王牌才打碎了樊各银他们最后挣扎的希望。几位老板和王伊人听后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仅通过一张报纸,就调动了身边的所有的资源跟进,制定出的计划环环相扣,几乎是将期货市场的所有人都算计进去,这需要多大的胆量和气魄啊。
全明耀站起身恭敬地给杨星敬了杯酒,当时就是他力排众议采纳了杨星的计划,这位商场里打滚了几十年的老人也不得不承认,现在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时代了。杨星连忙欠身接过酒不敢受他的礼,开玩笑,全明耀跟他父亲岁数相当,他可受不起这个大礼。
“小兄弟,往常听三国,总觉得诸葛亮多智近乎妖,但今天听君一席话,才知道真诸葛在这呀!我算是见识过什么是算无遗策,滴水不漏了。我们都老了,今后是你们的天下了。听说你马上要去上海,看来商城这窝浅水留不住你这条蛟龙了,老哥哥我有个小要求,你要发大财,别忘了我们哥几个。我们在上海还有些关系,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帮你办?”杨星心底暗喜,他还愁到上海如何用最短时间去打开局面,全明耀就提出来了,有这些人精的帮忙,上海之行会平顺得多。他也不再客气接口道:“那真是要感谢全老板了,我正想试试上证所的水深呢,如果有机会当然要照顾大家一起发财了。”
吃完饭,赶到机场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查国强带着江雨秀和除了方乐外的六个操盘手已经在候机大厅里等候多时,现在方乐他们七人在商交所可是大名鼎鼎,好事者称之为“七大寇”。
当时温瑞安的小说风靡大江南北,隐隐有金庸接班人的意思,“七大寇”是他一个武侠系列中的主要人物,本事不大,惹麻烦的本事不小。暗指方乐他们的年纪轻、本金少,胆子却很大,敢在期货市场里兴风作浪。江雨秀已有近七个月的身孕,本来不适合长途跋涉,但在九都的30第一次要小孩,简直要把江雨秀捧到天上去,自然一点风险不肯冒。听说上海同济医院妇产科比较有名,设施医护水平都是九都医院不能比的,干脆趁这次机会把江雨秀带过去在上海生孩子。
这一次杨星把自己手里几乎所有的资源都带到上海去,除了大干一场外,还存着招兵买马的意图。现在星富投资也在业界小有名气了,不能象当初皮包公司一样拎着个公章到处晃了,上次在商城招的二十几个人只是在中原设立的分公司,高素质的人才还是只能在北京、上海、广州的等改革开放程度高的,人力资源丰富的地方找,杨星已经决定今后他旗下的公司都会把中国区的本部设在上海或北京等地。
在飞机上,大家聊起了放假前杨星给他们下的任务——筹资,星富投资公司在名称上可是家投资公司,94年对这种公司的业务界定还比较模糊,一般人都还停留在证券投资和房产投资的范围,杨星在证券和期货市场上的一系列行动就是如此,但广义来说,它的业务还应包括信托投资公司、财务公司、投资银行、基金公司、商业银行和保险公司的投资部门等金融机构,也包括涉足产权投资和证券投资的各类企业。在杨星的心目中,这家企业才是他将来跨国集团的核心,要像对自己眼睛一样保护好。当初名声不大时都没动过向银行贷款的主意。
尽管九都市里有很多得了他好处的官员,随便打个招呼,几百万的贷款简直小意思了。但杨星就是想向大家证明,在国内钱除了存银行,还有一条更好的投资渠道摆在他们面前,能获得比银行利息高得多的回报。
事实上,商城这次期货大战早就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当然真实消息只是在中原的上层中流传。但杨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很多人都看好这颗中原省正在冉冉上升的商业之星,他们最看重的不是他半年就跃升千万富豪之列的能耐,主要是他对市场那惊人的掌控能力以及远远超过同龄人的睿智。
第二十六章上海滩四大公子
这个春节里曾新生、王豫峰、于芬等一批官员都暗地里咨询过向星富投资公司投资的事宜,王伊人更是带来了阚市长相当露骨的暗示,问他手里的市长基金是不是可以咨询一下星富投资公司的专业意见。
94年正是国民经济陷入了高通货膨胀,国家进行主动宏观调控,钱存在银行里,利息跑不过通货膨胀率就相当于贬值。没有谁心甘情愿看着自己身家财富缩水的,星富投资公司的成功无异于黑暗中的一丝光芒,在广大老百姓对投资渠道少而犯愁时,中原省那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看见至少还有星富投资公司这个选择,所以,短短的一周多的时间,筹集的资金已接近杨星奋斗了半年的成绩。
大家对此都是兴奋不已,言语间都是一副高级金领的口吻了,杨星只好先泼了一瓢冷水,:“别人肯拿那么多真金白银出来,可不是让我们玩家家酒的。他们看重的是我们星富投资公司的口碑,如果我们替别人赚的钱跑不赢银行利息,甚至有亏本,你看还有鬼会上我们的门。提醒大家,我们跟别人签的合同可是注明了保底协议的,赚不到钱可是我们自己要掏腰包赔的。”听完这段话,大家总算清醒下来。
王伊人挤过来悄声埋怨:“大家兴致那么高,何必如此扫兴。”杨星苦笑道:“我现在可是时时提醒自己站在悬崖边上,这上海滩可是藏龙卧虎之地,我们这一点身家稍不小心连渣都不会剩,全明耀介绍的那位上海滩四公子之一,他家的势力就是我们还无法体会的庞大存在啊。现在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那你还一口答应下来?”王伊人诧异的问道。“借势啊,我的小姐,我们踩进别人的地盘还想搞风搞雨,不借助他这头地头龙的势力,我这条过江蛇怎么变龙啊,富贵险中求,不拼是没好处的。”王伊人促狭一笑:“你这小子什么都是借,开始是借老五、方凯的钱,后来是借阚市长的力,在商城借的是全明耀他们的后台,现在又要借这个汪公子的势。我看你不是什么过江龙,简直是条过江泥鳅,滑不留手。”
众人放声大笑,只有王伊人才敢如此调侃杨星,随着杨星这段时间在公司表现,他的威望日增,很多人都忘记了他的年龄而只注意他的能力,有时他一个不满的眼神都可以让手下手忙脚乱。只有王伊人毫不畏惧他的气场,不时用语言撩拨他,让杨星显出他大一学生特有的青涩来。笑声引得东航的空姐频施眼色,众人意识到打扰了其他乘客,赶快住嘴,才让杨星逃脱尴尬局面。
飞行了两个多小时就到达了上海虹桥机场,刚下飞机,就看见出口通道上一个很大的横幅“欢迎星富投资公司各位同仁”,杨星他们都是一惊,方凯和方乐去夏薇的山东老家带她父母到商城办夏薇的后事。上海本地人的许震这春节都没回家而在商城到处筹资,今天跟他们同机抵达,那是谁这么快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横幅下有一个三十多岁,面容消瘦的中年人走过来,带着一种刻意的热情伸出手:“欢迎诸位,本人汪建国,我代表汪经理向各位问好。”杨星倒是有些准备,连忙伸出手握了一下道:“汪公子太客气了,我们中午才联系过,这么快就派人来接机,这让我们没准备啊,这时上门拜访,两手空空实在是不好意思。”
汪建国笑道:“全经理可在电话里把杨先生夸到天上呢,说你是个善财童子,想要找大钱可是要指望着你呢,我们如何敢怠慢。”边说话边带着众人走到机场的停车区,看着汪建国拉开丰田凌志LS400的车门,杨星眼角跳了跳。
雷克萨斯原名凌志,2004年正式在大陆地区更名的,这大概是日系车中最拿得出手的豪华牌子,1992年,雷克萨斯卖得比德国双B“BMW和Benz”还好,成为美国进口豪华车的销量冠军。其顶级型号LS400有一个经典广告片:在开动运转的引擎盖上,一个接一个的香槟杯高高叠起,形成一个水晶杯塔,即便引擎加足油门全速运转,杯塔始终稳如泰山,这个形象深入人心只极。
杨星当年跟普通小青年一样最爱对汽车杂志上的名车幻想,对这款车印象深刻得很。只是此时国内对这个车了解不够,大部分人还只认奔驰的三叉星标志。杨星、王伊人、查国强和江雨秀都上了凌志,专为欧美人设计的车身即使坐了四个人也不显拥挤。他的手下全上了身后的丰田大霸王商务车,最后还有辆丰田霸道越野车跟随,这一列车队出去怕是不少人认为是丰田上海公司集体出动呢。
杨星悄声对王伊人耳语:“这些车怕要三百多万。”王伊人也吓了一跳,对这些公子的派头有了新的认识,奢华但不张扬,仅凭几辆车,两人就对这位上海滩公子有了些期待。车队开到了上海外滩著名的和平饭店门口,汪建国打开车门,杨星先走了下来,看见车外一位面容儒雅,身材笔挺,穿着一身唐装的的中年人正站在饭店门口。
几乎不用介绍,杨星直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去:“久仰汪公子的风采,今天一见,才知道什么是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今后都要承你照顾了。”汪云起只是露出一丝微笑,没说话伸出戴着串翡翠念珠的手和杨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上海和平饭店于1929年开业,前身系华懋饭店,由英籍犹太人沙逊建造,从开业起就是旧上海的最豪华的饭店之一,主要接待金融界,商贸界和各国社会名流。如美国的马歇尔将军、司徒雷登、卓别林、萧伯纳等都下榻过该饭店。解放后,饭店于1956年重新开业,起名和平饭店,2000年正式挂牌5星级。由于该饭店在海外名气很大,改革后也是最早的一批涉外饭店,因此连门童都有一股子傲气,享誉上海滩的周立波就曾在他的海派清口中说过,因为门童是上海人,连普通上海人想进去都不可以,颇有些当年租界的遗风。
撇开这些不说,和平饭店地处南京路外滩,屋顶花园就可以看到外滩夜色,和浦东东方明珠电视塔隔江相望,实在是上海位置最佳的酒店了。大家安置好东西都集中到杨星房里,现在即使是最迟钝的人也能发现汪公子的身家雄厚和势力庞大。这和平饭店的房间早已预备好,汪云起还打了招呼晚饭要由他在饭店的和平厅做东,其殷切之意不溢言表。
查国强有些担心的问杨星:“今天算是见识了真正的太子帮,那几辆日本车挂的都是黑牌(外国使馆及外籍公司专用),听说这和平饭店以前要用外汇券才行,我们几人的房价这一晚上怕是几千元都打不住,汪公子在这就像自己家开的一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杨星笑了一下应道:“开门做生意,还怕别人有所求?汪公子有求于我们是个好消息,咱们在上海可是两眼一抹黑,上海滩的水又深得很,有汪公子这个地头蛇指点,以后我们的业务开展可以少走不少弯路。”王伊人接过话道:“你是想靠着汪公子这棵大树好乘凉,不过我不明白,你对他念春江花月夜里的诗是什么意思,跟你这么久没看出你喜欢掉书袋啊?”
杨星促狭的一笑:“没看出来,成天老娘挂在嘴边的王小姐也对唐诗这么熟悉,你成天把男人都踩在脚下,都快让人忘了你北二外高才生的身份了。”周围众人强忍着笑意,看着王伊人脸色由青转红,那是发飙的前兆。
杨星赶快解释道:“你们要注意观察,今后与大人物打交道的机会会很多,俗话说投其所好,你要找到他感兴趣的事情谈,才会有共同语言。我观察到汪公子是个很传统的人,他迎接我们时穿的可不是普通唐装,那是北京瑞蚨祥绸缎的对襟马褂,脚上的布鞋估计是北京内联升的布鞋,老北京有一句俗语叫头戴马聚源,身披瑞蚨祥,脚踏内联升,腰缠‘四大恒’,是对身份的一种炫耀,就像我们觉得穿一身的皮尔卡丹的衣服,恨不得把所有的衣服标签都贴到衣服外面一个道理,只不过人家的品位比较高罢了。
这身唐装,既内敛也要与众不同的多,说明他对国学的造诣不低。我用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那句名句‘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明的是夸赞他江天一色,孤月高悬连一粒微尘也看不见,取的是他的光芒完全遮住了我们这帮俗人的光芒的意思。内里的意思则是在这句诗的下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里。”
听完他的讲述,大家都不由慨叹这真是‘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好猎人哪’,见个面也能搞这么多花样,以后就要看这两只狐狸大斗法,看谁能变成那个好猎人了。
查国强和王伊人对视一眼,他们之前对杨星有些担心,怕他也象很多少年成名后的人,目无余子而生出骄傲之情,不过通过飞机上杨星的提醒和现在他抽丝剥茧般的分析这份担心也消失了。一个观察这么仔细的人,是绝不会对任何对手有轻慢之心的。
第二十七章国债327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汪云起坐在他的酸枝太师椅上咀嚼着这句话,旁边他的两个助手都垂首而立没有上前打搅他的意思。其中一个是他们已经见过的汪建国,另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面相英俊的年轻人叫唐海。
汪氏是一家家族企业,汪云起是共和国建国元老汪一民最小的儿子,汪一民建国后长期担任国家高级领导,前几年才从中顾委的位置上退下来。他有三子三女,除了汪云起外,两子在国家机关工作,另两女也是嫁了官场中人,还有一女则去了外国,现在在外国定居。汪云起凭着父荫在上海开办了一家叫‘云海实业’的公司,业务包罗万象,倒也还算做的风生水起,同上海证交所总经理卫邵东、上海明星实业的老总郭凯成、中长集团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荣新民合称“上海滩四大公子”。
汪建国是他远房族叔的儿子,为人精明,唐海则是他二哥的小舅子,年纪很轻就在当时名声显赫的“巨人集团”里担任高管,是汪云起花重金聘请来的。他们两人都对汪云起对这个叫杨星的小年青这么重视很不认同,但汪建国比较谨慎,只是侧面提醒了一下,还按汪云起的吩咐亲自去迎接杨星他们。唐海则把不满直接放在了脸上,同为年轻人,唐海可以说在同龄人是翘楚一样的人物,突然发现有另一个更年轻的家伙如同坐着冲天炮一样从自己身边飞一般超越过去,把自己远远甩在后面,心中失落可想而知。
现在老板对他的一句问候语都要琢磨半天,心中愤懑的象着火一样。“叫你们多看些传统书籍,整天就喜欢把外国那些经营书里的话挂在嘴边,刚才人家一掉书袋,我看你们没一个人能接上来的。”汪云起看着唐海脸色,决定给这个走的太顺,没遇到过大坎坷的助手一些提示。
唐海不屑的撇了下嘴:“不过是‘春江花月夜’里的一句诗,我又不是没听过!”汪云起摇头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几乎从我的衣着打扮就能断定我的喜好,并且能马上想到应景的诗句,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你们拍马也赶不上。他这句诗是有讲究的,‘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明着是夸我,下面这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就是试探,他已经知道我们有求于他,想让我们尽快把意图告诉他,并自谦要我们关照一下他的生意。虽然他要比我小一轮,但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确是有心肝玲珑做的天才存在。”
既然都听懂了双方的暗示,晚上的晚宴就成了谈判的地点,反正国人最喜欢在餐桌上谈生意,大家见怪不怪。在和平厅里专门摆设的大包间里,一下子坐了双方近二十多个人,开了三桌席吃的是最正宗的沪菜,但大家的心思都没在精美的饭菜上,菜热了两次,从八点一直谈到十点多,依然分歧很大。
只有双方的正主,杨星和汪云起还在不紧不慢的吃菜。各自的手下都不由佩服两人养气的功夫,尤其是杨星这个半大小子和汪云起这个商场老手斗的不分上下,更是让杨星的手下心服。
最后还是杨星主动停筷,毕竟这是对主人的尊敬,他对汪云起说道:“我看这细节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我说一下主要内容,贵公司想在上证所赚一笔,想找我们这些投资顾问帮忙。我们则想在上证所开户与贵公司合作炒期货。其实大家的主要分歧无非是谁做主和盈利的监督和分配问题。我有个建议,我们签一个对赌协议。”
“对赌协议?”这多少有些陌生的名词让多数人一片茫然,只有出过国的那几位皱起了眉头。对赌协议就是投资方与融资方在达成融资协议时,对于未来不确定的情况进行一种约定。如果约定的条件出现,投资方可以行使一种权利;如果约定的条件不出现,融资方则行使一种权利。所以,对赌协议实际上就是期权的一种形式。因此在企业并购中最常见这个协议,偶尔在投资中也有类似的条约。
“我们双方都拿出一笔钱由我来出面在上证所操作,按拿出来的金额比例分配盈利,并且要规定最高的分配比例,以控制其中任一方的风险比例。同时要约定,如果我在规定的期限内未达到双方商定的盈利指标,那由我方赔偿损失。如果达到了这个指标,那我方也要求相应的奖励。”杨星侃侃而谈。大家都沉默下来,从这个协议表面上来看,杨星是很公平的对待双方,甚至还有一些让步。毕竟杨星一方要承担的风险更大,赢了要按出资比例分给汪云起盈利。输了,和汪云起一起承担损失,甚至赢得少了一样要赔钱。而汪云起只需要出资就可以等着收钱了,条件可谓优厚。
汪云起手指扣了扣桌面问道:“为什么?”杨星笑了一下道:“初到贵地,总要拿出点本事让你们瞧瞧。如果输了,那是我学艺不精,只有回家再从头苦练,自然是不敢再靠着汪公子这棵大树。如果我这回不幸又赢了一回,当然是想让合作方增添一点对我们的信心,以后大家合作起来也更愉快。”
唐海不服气的抢白道:“真要输了,怕是让你出不了上海滩。”汪云起瞪了唐海一眼,打断了他的说辞,接口道:“杨老弟对自己真的如此自信?要知道这两年,很多上证所的大户都输掉了内裤,之前可没人敢象你一样拍胸脯保证一定赚钱的。”杨星说道:“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反正我们条件已经开到这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贵方可以仔细考虑一下,希望不要考虑太长时间。我们可以先开始我们的准备工作,贵方有兴趣可以先看看,我们有些小问题也要麻烦你们帮忙。”汪云起点头同意,双方虽然没有马上签订协议,毕竟也有了合作意向,总算宾主皆大欢喜。
回到客房,杨星叫王伊人通知方凯他们尽快来上海汇合,并且迅速找当地律师拟定一份按他的意思的对赌协议来。王伊人疑惑的问他:“对方不是还要考虑吗?”杨星胸有成竹的答道:“老五说的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方摆下这么大的场面,除了给我们压力外,还告诉了我们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方很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赚一大笔钱,而我们是他最佳的选择。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传来,我们要先做好准备。”
95年跨省调动上千万的资金,对民营企业来说是一件相当繁琐的事情。杨星他们请汪云起的人出面,也花了三天时间才将两千万打到他们在上证所开设的账户上。在钱落户的当天下午,汪云起带着一帮律师和手下,将三千万的支票交到了杨星手里。
第二天杨星和刚赶到的方凯方乐等原班人马又在和平饭店顶楼的贵宾房里搭起了‘作战室’,汪云起派来监视的唐海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形式的股票期货买卖方式,也兴致勃勃的参与进来,混忘了前两天对杨星的仇视。有过上次的经验,一切就按部就班的进行,经过两天的模拟,2月8日,星富投资公司开始翻开它在上海金融传奇的第一页。
杨星的目标很简单——国债327,94、95两年的股票市场一片萧条,虽然有94年8月的灿烂绽放,但更像是一通礼花,绚烂过后又归于平静。大量游资就流向了比股票市场更年轻的期货市场,其中最令人心潮澎湃的就是国债期货的多空厮杀。
中国国债期货交易始于1992年12月28日,理论上国债期货是有顶部的。但1994年10月以后,中国人民银行提高了3年期以上储蓄存款利率和恢复存款保值贴补,国库券利率也同样保值贴补,保值贴补率的不确定性为炒作国债期货提供了空间,国债期货市场日渐火爆,与当时低迷的股票市场形成鲜明对照。
327是国债期货合约的代号,对应1992年发行1995年6月到期兑付的3年期国库券,该券发行总量是240亿元人民币。而在上证所的国债期货市场上,327国债的空方主力是上海万国证券公司,多方是中经开和绝大部分的中小散户。杨星的命令很简洁——尽量增持327的多方合同,采用渐进和积少成多的方式。在唐海面前他故意讲上一大堆听不懂术语,摆一些看不懂的手势,唬的他多少收起了小觑之心,觉得杨星真是有两把刷子,还偷偷在下面模仿杨星的举动,只是每天等唐海离开,作战室里简直要笑翻天。
汪云起也算是一代枭雄,既然全权委托给了杨星,居然十几天不闻不问,只是每天听一下唐海的汇报,暗地里,也通过上层关系去了解财政部的动向。第一次把杨星约了出来。
第二十八章孤注一掷
“老管信誓旦旦的向我说,如果是93年通货膨胀厉害的时候,财政部拿出这笔钱稳定市场还有可能。现在通货膨胀已经被打压下去,再让财政部拿出16亿来补贴‘327’绝无可能。”汪云起对杨星说道,两人就在和平饭店的酒吧里聊天。周围坐的大部分是欧美客人,两人也不怕有人偷听。
杨星笑着问他:“管金生不会不知道中经开的背景吧?”管金生就是‘327’空方的主力上海万国证券公司的老总,1第一家证券公司。在他执掌期间,万国证券一级市场承销业务占中国总份额的60%,二级市场经纪业务占到全国总份额的40%。美国、英国的权威机构评定万国证券为中国第一大证券公司。管金生打起了“万国证券,证券王国”的旗号,声言要令万国成为中国的野村、美林。1994年,提出万国证券“要在2000年进入世界十大券商”。他在上海证券市场上说一句话,还是能让上证所的地板抖一抖的。
杨星话里的中经开指的是中国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它前身是1988年4月,由财政部和中国人民银行批准成立的中国农业开发信托投资公司。这家小规模的信托公司一开始就有着浓厚的“政府背景”,它以接受财政部农业周转金委托管理起家,之后接受全部财政周转金和农综办资金的委托管理,这明显是财政部下的崽,那么贴不贴息,财政部说了算。
管金生执意和中经开对战,的确是找错了对手。但当时沪上一批券商都抱着这个想法,显然按正常的市场规律,管金生这帮海归派是正确的,但在中国,政策的魔棒会把每个这么想的人打入地狱。汪云起摇摇头:“老管他们已经一叶障目,不见树林了。上证所的卫少这两天要回来,看能不能拉动这头倔驴。”杨星笑了一下没有接话,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上海滩的另一位公子下台的日子不会太远,杨星正等着把他收入囊中呢。
卫邵东是上海财大毕业的特殊时期后第一批大学生,1990年上海证券交易所成立,卫邵东成为上证所的创始人和第一任总经理。此时,还不到四十岁,号称‘全球交易所中最年轻的老总’。算起来,汪云起还是四大公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
杨星和汪云起的密谈是此时已不是能否赚钱的问题,显然通过财政部的内线,汪公子已经对结果了然于胸,而是加大投资赚多少的问题了。杨星和他商谈的结果是从以汪公子的公司信用作担保从银行再借出三千万,而杨星则和正在商城的大连国发的全明耀等人通电话后,再调了二千万过来,前后共计一亿元,全部投入了327中,整个二月,327合约的价格一直在147。80元至148。30元徘徊。杨星等大规模资金的进入,将该合约抬升到了148。5元左右,显然管金生没有听进去劝告,他再次用更多的资金把合约价压了下来,包括中经开在内的多方却已看出空方的色厉内茬了。
2月23日,财政部发布公告称,327国债将按148。50元兑付。2月23日,中经开公司率领多方借利好掩杀过来,一直攻到151。98元。随后万国的同盟军辽国发突然改做多头,327国债在1分钟内涨了2元,10分钟后涨了3。77元!327国债每涨1元,万国证券就要赔进十几亿元!下午4时22分,管金生孤注一掷,空方万国证券突然发难,先以50万口把价位从151。30元轰到150元,然后把价位打到148元,最后一个730万口的巨大卖单把价位打到147。40元。这笔730万口卖单面值1。46万亿元,接近中国1994年国民生产总值的1/3!
在和平饭店的作战室里,除了杨星,所有人都面如土色。看着电脑屏幕的汪云起把手中的红蓝铅笔捏成了两截还毫无察觉,唐海拼命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口里大喊:“完了,完了。全赔光了!”看见杨星满不在乎的笑容,他一步冲上前去揪住杨星的领口大叫道:“小赤佬,你活腻味了,骗大家输了这么多钱,千刀万剐你也不解恨哪!”事起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汪云起震动了一下,抬头看了在场众人的一眼,尤其是杨星脸上没什么变化的笑容。
随后他做了谁都没想到的一个动作,他抡起手臂“啪”的一下,给了唐海脸上一记清脆的耳光。唐海被打的愣住了,大家也面面相觑。汪云起朝杨星拱了下手道:“小孩子家顺风顺水惯了,没受过什么大挫折,这一回他也是关心则乱,正好让我教训一下,让他长长见识,请杨先生海涵。”杨星也不由佩服汪云起的定力和观察力。谁遭了这么大损失都难以释怀,但他片刻功夫就冷静下来,还通过杨星这边人的表情发现杨星他们都是震惊而不是恐惧,再一想他们在商城商品交易所做的绿豆期货交易计划,很容易就得出杨星还有后招的推论。
这时火燎眉毛的举动只能是让人家看笑话。杨星也投桃报李道:“哪里,我们当时在商交所也碰到过一回,所以不会太紧张。这一回老管也是逼急了,出了这么个昏招,这是逼的上证所动手啊!我看不会等太久,明天就有结果了。”汪云起毫不拖泥带水的拉上自己的人马告辞了,反正杨星他们都在自己的地头上,明天就见分晓,相信他们飞不上天去。
王伊人走上来问:“又是强行平仓那一套?”看见杨星点头,不由摇头苦笑:“你真是能看透人心,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怎么能把这些复杂的事情全都安排的天衣无缝的。”杨星心想废话,我有15年经历这个大杀器啊,嘴上却说:“我也是死撑啊,我这手心里也是冷汗,你没看刚才汪公子的脸色,明天要是没好消息,我看我们大家就在这等死吧。不过,人很奇怪的,做了初一,就会做十五,商城商交所开了个坏头,我相信上证所不会不东施效颦的。”杨星的语气充满调侃的意味,让大家的神经都放松下来。王伊人嘴角带笑,面颊有几分红晕,趁人不注意轻啐了杨星一口,似乎是埋怨他用死亡开玩笑,那成熟丽人的风情,不由让杨星的小心肝噗通通乱跳起来。
第二天一早,汪云起带着汪建国和半边脸肿的老高的唐海亲自上门道谢来。消息灵通的他已经接到消息,昨天夜里11点,上交所总经理卫邵东正式下令宣布23日16时22分13秒之后的所有“327”品种的交易异常,是无效的,该部分不计入当日结算价范围。经过此次调整当日国债成交额为5400亿元,当日“327”品种的收盘价为违规前最后签订的一笔交易价格151。30元。
万国证券在劫难逃,如果按照151。30元收盘价平仓,万国亏16亿元。这还只是万国一家,沪上其他的大部分券商也都赔的够呛。中经开无疑是最大赢家,获利接近25亿元。杨星他们斩获也不小,尽管资金量没法和中经开这种大龙相比,但实际盈利也超过了三亿多,扣除各种费用和借款,杨星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一句:“咱也是亿万富翁了”。
汪云起赚得比他还多,不过很大一部分是要留在家族企业里的,分在他手里的大概有四千万的样子。全明耀等人入场晚,每一家也分了近千万的红利,虽然心中坚定了心中杨星善财童子的印象,还是惋惜出手晚赚的少了,以后一定要紧密跟随杨先生的脚步,发财要趁早啊。
星富投资公司这次极大成功带来的另一个好处是从一家默默无闻的外地小公司一举成为了上海滩有数的金融大豪,在汪公子的帮衬下,前一个月星富投资公司开出十几万年薪都很难招到各种精英人才的简历,现在象雪花般投到了现在身兼人事部经理的王伊人手里,弄得王伊人每天吃饭上厕所手里都是一大堆文件要看,一直大叫着要反抗杨星这个资本家的疯狂剥削。
3月初,杨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和王伊人两个返回九都,原因很简单,杨星的大一下半学期开课了,根据学校新规定,学生报到必须本人到校,身为新晋亿万富豪的杨星也只能乖乖低头回校。
飞机直飞商城,下飞机后,看见全明耀一伙数十人拉着个巨大的横幅“欢迎星富投资公司回乡投资”,如同迎接海外华商归国的场面,实在是把毫无准备的两人吓了一大跳。等两人坐上全明耀的大皇冠才知道杨星这回玩的太大,连中原省国投公司都惊动了。
省国投公司领导都是局级干部,想和现在上海滩大名鼎鼎的星富投资公司发生一些“亲密关系”,但又拉不下脸来迎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可是有全明耀的榜样摆在那,没人愿意和钱过不去的。
于是就托全明耀帮他们迎接一下,反正他们和杨星这次合作已经传遍了中原省的金融界。至于这么盛大的场面完全是出于公司领导的官本位的思路,他们先入为主认定星富投资公司是一家大公司,肯定要有相应的排场才显的出诚意来。王伊人在他耳边笑道:“幸亏不是在下面小县城里,否则警车开道这种事他们也做得出来。”杨星点头深以为然,王伊人原来在市府小招迎来送往,这种把戏见的多了。
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自己已经提前享受到局级领导的待遇了。十几辆车组成的车队一路狂奔,上面挂着的特权车牌连交警都不敢拦,直奔商城最好的酒店——国贸酒店而去。
第二十九章省国投公司
1988年7月,国务院印发的《关于投资管理体制的近期改革方案》决定,在中央一级成立能源、交通、原材料、机电轻纺、农业、林业六个国家专业投资公司。随后,国家要把原来安排给部委的钱,全部集中在六大专业投资公司,由它们代表国家去投资所有的基本建设项目。
这个投资体制改革方案是著名经济学家马洪提出的,参照了新加坡国家控股公司淡马锡的模式。方案也体现了1988年国务院机构改革的精神,即弱化专业经济部门分钱、分物、直接干预企业经营活动的职能,以达到增强政府宏观调控能力和突出行业管理目标的改革。
方案提到,六大专业投资公司的人员从各部门现有的行政、事业人员中调剂解决,于是许多官员的身份在名义上变成了企业员工。当时一个科员的手上,一年都可能批出去一个亿的资金,工作就像是“每天坐在飞机上往全国各地撒钱”。
1992年,邓公南巡后,政府部门、企业投资**高涨,支配大量国家财政投资的六大投资公司自然招来非议不少。1994年,六大投资公司被撤销,公司员工重组后成立了新的国家开发投资公司。当时,伴随六大投资公司诞生的各省的一批投资公司,已经小有气候,他们并没有随着六大投资公司被撤销而衰落。相反,发展形势还不错,比挂着“国家”牌子的国投日子还要好过。
中原省毕竟是中部的省份,资金力量较弱,而且思想观念和沿海地区比较也有较大差距,省国投公司的头头脑脑们的身份是亦官亦商,但这些大老爷权场倾轧还行,谈起经商的确是难为他们了。
前世里,这些省国投公司,因为对外大肆举债,对内又胡乱放债,导致大量的坏账。97年亚洲金融风暴袭来,外资大量撤回,这些省国投公司亏损严重,纷纷破产,国务院派专家审计组到各地清查当地的国投公司,撤查了一大批官员,其中最严重的广东国投破产,严重的资不抵债,最终由广东省政府先后为其承受三四百亿的巨额损失,倒也从另一个层面证实了一个地方最有油水的单位就是国投公司。
不过能当官的,没有傻瓜,自己不行,可以委托有本事的人来帮忙嘛。他们对星富投资公司短短几个月从一家百万资产的小公司一跃成为身家过亿的大公司的过程很感兴趣。如果有可能,能双方合作就太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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