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黑帮) 第 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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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古城?”她算了算朝代,“岂不是遍地古董?”

    “差不多。”

    “可惜了,”她舒展开双腿,再也顾不上骄阳烈日,只觉得这么坐着就是天底下最享受的事,“要不然明天再下次水?我去搬几块宋代的地砖做纪念。”

    他笑起来:“没有问题。你不怕碰到水鬼?”

    “你如果不说,我也不会不怕,”她皱着鼻尖,有些遗憾,“如果这里是苏格兰,我倒宁愿碰上水鬼。你知道中国传说里的各种鬼,总是有各种丑陋形容,如果在苏格兰,水鬼可以是非常俊逸的马,也可以是特别英俊的少年,会让你爱上他,然后心甘情愿走进水墓。”

    他的发梢上还有水,在日光下折射出细微光线。

    她抬头看看他的样子,微微笑着说:“在传说的最后,告诉了每个女孩,如果想要辨别绅士和水鬼,就去看他的头发,通常呢,水鬼的头发都是湿的。”

    程牧阳似乎并不介意她这个说法。

    反倒是半蹲下身子,对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走?嗯?”

    “十分愿意,”她笑眯眯拍了下他的掌心,收回自己的手,“包吃包住就免了,有水喝就行,程牧阳,你别告诉我这快艇上没有一滴水了?”

    那个叫小风的男孩子还咬着塑料杯,听到这句话,顿时乐了。

    这里烟波浩淼,方圆近百平方公里,星罗密布了上千岛屿。可惜,身边就是没有饮用水。

    程牧阳看看她,转身望向远处,让小风穿过两山之间,往最近的渔船处走。

    快艇在水面上飞速行进,劈开的水浪飞溅三米多,人多的地方,湖水能见度也高了不少,起码能看到水下近七八米。

    五六艘渔船,散漫地分布在湖面上。

    她看到人间烟火的一瞬,忽然觉得玄妙,湖底有着半个世纪前的千年古城,那些世代的子孙早就散落各地,浮萍无根。而如今在这里围湖而居的,却并非这里的子民。

    彼时的千山乡,已是如今的千岛湖。

    快艇接近渔船时,小风猛地一个转弯,堪堪离渔船一米的距离停下来。

    溅起的水浪足足有三四米,吓到了渔船上的两个收网的中年男女,两个脸晒的发红的男女,眼睁睁地看着程牧阳从快艇跳到了自己的木船上。

    渔夫很快低吼了两句话,态度非常抗拒。

    程牧阳背对着这里,竟也用这里的地方话回应着,很快就消除了刚才快艇惊人的不快。渔妇自船舱里端出碗水,递给程牧阳,温言软语地说了句话。

    她自他手里接过水,就着碗边沿喝了一大口,很快,就享受地叹口气:“果然有点儿甜。”

    因为日光暴晒,她鼻梁上都已经有了汗。

    程牧阳看着她继续喝水,看来真是渴透了。耳边飘来渔妇对渔夫的低声笑语:果然是为了那个姑娘要水喝。

    晚饭是在河边吃的水产。等回到住处冲凉时,南北发现后背已经被彻底晒伤。就是这么脆弱的皮肤,在读书时,常会被欧美的同学嫉妒。亚洲人的细腻肤质,在他们眼睛里,真的算吹弹可破。

    可她也曾非常憎恨过这样的肤质,小女孩的时候,她只要在木屋睡上一个小时,就肯定会被毒虫盯上。不论哥哥采来多少的驱虫草,都无济于事。最坏的时候,哥哥就会用很小的刀子,在脓肿的地方划个十字,挖出所有腐烂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仍旧是从牙缝里透着疼。

    起先她还哭,直到有次看到哥哥处理自己被蛇咬的伤口,为了抑制毒液蔓延,哥哥直接把刀烧的暗红,插到手臂的伤口上,烫掉了整块的皮肉,那时她真是吓得傻了。

    自那之后,她就再没哭过。

    好像也不对,在比利时中弹的时候,真的是哭得几乎要断了气。

    两位老阿姨看到她晒伤的后背,大惊小怪地拿出据说是秘制的药膏,很仔细给她上药后,嘱咐她务必要用俯卧的睡姿。南北也不想吃苦头,也没理由忤逆,自然在十一点过后就乖乖跑到房间里,趴着睡觉。

    程牧阳似乎格外喜欢竹器和藤器,所有家私都是这种质地。

    壁灯的幽暗光线下,她能看到的一切,不是碧绿,就是黄绿色。

    甚至在半梦半醒时都有种错觉,这里有深林的味道。

    再醒来的时候,天仍旧是漆黑,晒伤药的药效似乎过了,后背痒的厉害。又因为她从不习惯开着空调睡觉,除了痒痛,身上早浮了一层的汗。

    南北拽了件宽松的吊带衫穿上,光着脚走出屋子,门被推开的一瞬,空调的冷风混杂着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忽然,有一声轻响。弹壳落地的声音。

    '奇·书·网]、第五章南氏的南北(2)

    她的动作,渐渐停滞。

    可这一声轻响后,却是让人窒息的安静。

    没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她的手摸着墙壁,用眼睛找寻这响声的来源。只住过短短的一日夜,她并不熟悉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所以,任何一个地方,对她来说都是陌生而危险的。

    手心的皮肤,紧贴着墙壁。

    甚至能感觉到,表面那层凹凸有致的藤木纹路。

    忽然,又是咔嗒一声。

    是上膛的机械声?

    她脑子里浮出这念头的刹那,手也被人按在了墙面上,同一时间就有个高大的身体贴上来,悄无声息压住她的身子。

    “这里是射击死界,”是程牧阳在说话,耳边有温热的气息,低低地擦过去,“北北,不要乱动。”

    就是想动,也没有什么机会。

    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着,手臂和双腿的所有关节都已被他制住。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脉搏被金属压迫着,跳的急促,如此质感,应该是他手腕上的表。

    她从来不知道,如果你想要不伤害而完全制住一个人……要用这样的方式。

    经过消声器的过滤,仍能听到弹头在空气里超音速的飞行的尖啸。

    然后又是手动退弹壳,再上膛。

    应该只是狙击手在给大部队补漏,或者只是两三只野猫来袭?

    她抬头不能,也低头不能。

    鼻尖蹭着他的衬衫,就这么迁就着,夹在他和墙之间,动弹不得。

    背脊上的伤,被藤木墙壁压迫着,反倒少了些让人烦躁的痒,虽有些疼,却意外地舒服了些。从小到大,真正在枪火下用身体给她挡过危险的,只有过两个人。

    而今晚,程牧阳成了第三个人。

    没有时间的衡量标准,她判断不出这场对峙维持了多久。

    “好了,”最后,程牧阳终是放宽了和她之间的距离:“结束了。”

    清凉缓和的声音,有着镇定人心的魔力。

    她听到有物体碰撞玻璃的声音,余光看到小风单手拎着狙击枪,把三个金属弹壳规规矩矩地放到了玻璃台上。就像是小孩子玩够了玻璃球,交还给父母。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瞥过来,很快又收回去,默默拿着枪,默默回到了露台。

    合了窗子,倒在藤椅上,蜷着身子继续睡觉。

    “出汗了?”程牧阳伸手,轻轻替她拨开额头的浏海,“睡房的空调坏了吗?”

    他的手指有特殊的味道,她大概能辨别出这是什么。

    刚才那个弹壳掉落的响声,应该是他在手动退弹壳,而不是小风。

    “我受不了空调的冷风,”她说,“尤其是睡觉的时候。”

    南北说着这句话,窗外忽然就有道刺目的光划过。

    他转头看出去,一瞬间只有红色的光,勾出那侧脸的轮廓,幸好他的五官并不十分硬朗。如此模样,反倒让人觉得他只是休息的间隙,被人打断,去欣赏窗外的烟火。

    她被光刺的眯起眼睛:“你这个小老板也做的不安稳,如果早估计到这种事,怎么还住在这里?”

    “这里非常安全,整幢建筑都是最高防爆系数,”程牧阳说,“如果你不是忽然醒过来,或许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不知道。”

    她仰起脸,和近在寸许的眼眸对视:“那你在做什么?打野猫?”

    “我?适当的示弱,”他给她做着简单假设,“你看,程牧阳带了这么多人在身边,却仍要时刻防备,是不是身边人有问题?或许真有机会制于止死地?”

    她嗤地笑了:“风雨飘摇,还自得其乐。”

    两个人这才分开,他走到桌上,把小风留下来的子弹都扔进垃圾筒。

    “你让我想起小时候抓猴子的事。知道豚尾猴吗?猕猴的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趣事,“以前我在云南,是很小的时候,总想要抓住偷我东西的小豚尾猴,我用了很多方法,甚至学它们交流的方式,眯眼,噘嘴什么的,来逗它,都没成功。”

    他听得有趣,打开墙柜,拿出冰镇的纸巾。

    冰柜月白的光,成为房间里仅存的光源,把他的影子投在墙面上。程牧阳擦干净手,却不见她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就是用示弱的方式,抓到的它,”她现在想起那只小猴子,仍旧觉得很怀念,“不过我抓它,是用来陪我玩,不像你,是为了赶尽杀绝。”

    这双手,在她的记忆里是很干净的。指甲从来都修剪的一丝不苟,喜欢握着纯黑色笔管的水笔,写下来的公式让人如坠云雾,是个冷清幽默,偶尔有些难以琢磨的男孩子。

    在她的生活里,儿时是潮湿而毒虫繁多的密林,后来是在无数枪械守护下的,平淡无波的山庄。只有那么几年,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而他也被当作一个不可或缺的元素,被封存在记忆深处。

    如今这个男孩子忽然从过去走出来,以深不可测的名字出现,让这次偶然的台州之行,变得越发超出掌控……

    回到房间,后背的皮肤奇痒难耐,她不知如何处理时,老阿姨竟就如神算般,拿着药膏出现。她趴在床上,任凭阿姨拿着细软的刷子,给自己上药,听到老阿姨说是程程下楼,拜托她们来看看,是不是药膏已经因为她不老实的睡姿,糟蹋了干净。

    她脸埋在床褥中,笑而不语。

    难怪小风要乖乖把弹壳收拾好,如此才能不惊动在熟睡的局外人。

    “我们程程啊,疼人是真疼,就是不会说话。”老阿姨的手保养的很好,指腹竟然还很柔软,刷完药膏,慢慢用指腹替她又揉按了一次。手指永远是最好的药刷,只有人的皮肤温度,才能让药膏彻底软化,渗入受伤的地方。

    老阿姨似乎问她了句话。

    她强迫自己醒过来:“什么?”

    “我是说,囡囡的家在哪里?”

    “云南,”她的声音有些不清楚,真是困了,“瑞丽市畹町镇。”

    老阿姨似乎很感兴趣:“也是旅游圣地吗?”

    “游客并不多,”南北懒着声音,在半梦半醒中说,“瑞丽市三面都接壤缅甸,畹町算是西南的一道国门,往西北去就是中印边境。有山有水,有热带雨林,也有最小的国家级边防站,东南亚人很多,属于非常大的集散市场。”

    “很多东南亚人?”

    “非常多,有时候一个村子五六十户人家,有多半都是跨国联姻。”

    “那么,我们的囡囡也个是混血儿?”

    “应该没有吧。”这真是个好问题,其实她自己也不敢打保票,谁知道老祖宗有没有娶过几房东南亚美娇娘。

    老阿姨听着越发有趣,追问了很多问题。

    她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

    只是有些话,总不能说。

    比如,畹町连接着中国内陆,是中缅和中印的主要通道,那里最有名的并非是地上的什么集散市场,而是地下东南亚的最大黑市。

    以军火、翡翠、红木、野生动物和毒|品为主。

    所有人都以为南家是中越边境不可碰的姓氏,可当真正走进这个市场,会发现南家覆盖的边境不止是中越,还有缅甸和老挝,甚至是印度。

    真正意义上,他们也是生意人。只不过政治色彩更浓烈些。

    以红木为例,收藏界近十年最热的海南黄花梨、东南亚紫檀木,在流通的过程中,都要经过南家的手。海南黄花梨,在清末接近绝迹,世上存留的家私数量不会超过万件。

    而如今那些正在生长期的黄花梨,还要等待数百年生长,才有可用的大料。

    数百年?哪个收藏家能等待数百年?

    比起那些被十几个国家联手炒高的血钻,这才是真正的“有价无货”。

    敢于收藏这些的人,大多是为了填充自己的私人博物馆。限量的商品,绝非财力可达,而是身份。所以,与其说南家做的是生意,倒不如说他们做的是政治。

    可即便如此,她也有过颠沛流离。

    当一个家族动荡时,任何光鲜靓丽的姓氏都是无用的,想要真正得到安全,就需要出现个强大的人,站在这个家族的最高处,铁腕统治。

    南淮做到了。否则她永远都要远离畹町,不能重返故土。

    所以,她才能像个游客,孤身一人来到台州。单单这个姓氏,就足以保她平安无事。

    今晚的事,让她想起了曾经的哥哥。

    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胆量挑衅程牧阳?

    早晨醒来,是因为哥哥迟来的电话。

    大意就是问她的行程,何时回到云南。她轻描淡写地说了沈公忽然改变行程,要从海上返台的意思,南淮意外沉默了几秒,忽然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想了想,没有刻意去提程牧阳。

    不过倒是记起自己给沈家败出去的那个玉镯,软着声音撒娇说:“小哥哥,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好的翡翠?”

    南淮笑了声:“怎么忽然喜欢老女人的东西了?”

    这是她曾经不屑一顾时说的话,那时特意给她请了师傅,鉴别翡翠玉器,她学得痛苦,就这么抱怨了句,没想到平素大度的南淮,偏就记得这件小事。

    她不得已坦白:“我把沈家这里一个值钱的玉镯送人了,想要补上谢罪。”

    电话另外一端的男人应了,替她还这个人情。

    南淮结束通话前,告诉她:“沈家之行,背后是很诱人的一笔生意,记得我的话,你只需健健康康回来,余下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参与。”

    '奇·书·网]、第六章南氏的南北(3)

    结束通话的时间,是五点十七分。

    天即将亮起来的时间。她推开自己睡房的玻璃门,走出去。

    远处的湖面上,星星点点有未熄的渔火,空气还有些潮湿的味道,像是刚才有过阵雨。幸好这里露台避雨措施不错,不会有积水弄脏衣裤。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更突显壁灯的光线。

    而程牧阳就这么穿着简单妥帖的休闲衣裤,脚踩白色的拖鞋,坐在高背藤木椅里,翻看着手里的报纸。藤木矮桌上,有一壶茶。

    他听见脚步声,没有抬头,反倒是哗啦一声翻到下个版面:“天还没亮,怎么睡醒了?”

    “被我哥哥的电话吵醒了,”她和他坐的地方是隔开的,算得上是隔空相望,走不过去,“你一直没睡?在看什么报纸?”

    “昨天的俄罗斯《新信息报》。”

    她喔了声:“这么官方的报纸,别告诉我会写今天哪里有军火交易。”

    “这些倒是没有,”他瞧了她一眼,笑得像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纯属消遣。比如莫斯科市长竞选,投票,在你的眼睛里就是一场舞台剧,简单来说,忽然有人失了总统的宠爱,或许就是他背后的黑色势力在内斗?或者是在某个市场投资失败?就像你明明知道历史是这样的,教科书却是另外的文字,不觉得很有趣吗?”

    她想了想,笑起来。

    程牧阳说的估计十有□,就是那个倒霉的前莫斯科市长,在新旧两任总统间徘徊,最后墙头草没做成,反倒成了势力绞杀下的牺牲品。

    坐飞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三个同舱的人在议论,没想到程牧阳也在关注这件事。

    两个人说了会儿闲话,小风终于晃晃悠悠从摇椅上爬起来,揉了会儿眼睛,对程牧阳比划了几下。程牧阳低声用俄语,对他说着什么,小风抿起嘴巴,看向南北。

    最后的程牧阳曲起手指,狠狠弹了下他的额头,迅速而低沉地说了句话。

    南北完全听不懂,只能隔着栏杆,等他给自己解释。

    “小风说,你吵醒他睡觉了,”程牧阳把报纸扔到桌上,走过来,“他说,通常女人要给男人道歉,最好的方式就是献身。”

    南北听得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思想?”

    “他从小在俄罗斯长大,你知道,那里男女比例接近一比三,男人是稀缺物种,自然比较大男子主义,”他笑一笑,把手递给她,“跳过来。”

    南北握住他的手,直接跃过了齐腰的栏杆,对于从小在原始丛林生活的人,这种障碍和距离实在不值一提。

    “俄罗斯男人没什么责任心,爱喝酒,脾气暴躁,”他扶着她的手臂,直到她安全落地,“而女人都是尤物,人数泛滥,可以说是男人的天堂。”

    “所以他就如此被惯坏了?”她听得有趣。

    “差不多,”程牧阳若有似无地笑著,“你知道,大多数时候他和我在莫斯科,都有超模围着他,献身也再正常不过。”

    她抿唇笑起来:“然后呢?你又说了什么?”

    “我?”程牧阳重复了一遍她听不懂的俄语,然后,再低声翻译给她,“我告诉她,这个女孩,需要先向我道歉。”

    她噢了声。

    远处的天空已经有些亮起来,仍旧是阴云密布。从这里看湖面,烟雾袅袅,不甚分明。

    忽然有隐隐的雷声响起来。像是被闷在了云层中,音色低沉。

    在雷声中,她说:“对不起。”

    “没关系。”

    “当时有很多原因,我不得不离开。”

    如果那时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世代生在这样的家庭,或许她会做不同的选择。起码,她会告诉他为什么,自己必须回到畹町。

    “没关系。”他再次重复。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曾在昨夜很娴熟地退弹,上膛,叩动扳机的手此时只是敲打着木质的栏杆。

    轻叩木头的声响,缓慢,而不失节奏。

    程牧阳忽然说了句话,又是她不懂的语言。

    她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手肘撑在身侧的围栏上,倚靠在那里,“我在和小风说话。”

    话没说完,小风已经从藤木摇椅上站起身,拉开了露台的玻璃门。湖面有潮湿的风吹过来,在玻璃门开的瞬间,将两侧的窗帘吹的瑟瑟作响。

    她望着少年的背影,猜想他刚才说了什么。

    程牧阳像是感觉到她的好奇心:“想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她笑一笑,不置可否。

    “我说,”他撩起她额头的浏海,看她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说“小风,你最好换个地方去睡觉,我现在,想要吻这个小姑娘了。”

    他说完,手已经滑到她的脸侧,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而那双眼睛,也不再是深夜里浓郁的褐色,反倒有着半透明的光泽,漂亮的让人侧目。

    她笑著避开他的手,努力打破这太暧昧的氛围:“所以,在莫斯科,你就是这么邀请女人的?”“我?”他也笑一笑,收回手,“在莫斯科,我通常都是被邀请的人。”

    南北抿起嘴角,推了推他:“醒醒吧,程小老板,这里是浙江省。”

    程牧阳就势退了开,回到藤椅边坐下,把报纸扔回到竹编的小筐子里。

    雷声已经越来越大。

    南北依旧靠着栏杆,掩饰仍旧难以平稳的心跳。

    “最近这里都是梅雨季,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看过初升的太阳了,”她舒展开四肢,“你知道,一天中只有日出的时候,你可以直视太阳,不伤眼睛,反倒可以增强目力。”

    程牧阳从桌上的瓷碟里,拿起一枚薄荷叶:“你说的是‘望日功’?”

    她笑:“你懂泰拳?”

    “懂一些。”他把叶子咬在齿间,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我也懂一点点,是我小哥哥教的,”她提到南淮,总会笑得很柔软,像个被宠坏被溺爱的小女孩,“他七八岁开始,就会每天盯着初升的太阳,做望日功。”

    “这样长久练出来的人,目力都极强”他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不止适合近身肉搏,也同样精于射击。对吗?”他饶有兴致地反问她,因为咀嚼着薄荷叶,话语略有不清,可就如同他那次深夜在讲电话时候的声音。

    略有懒散,毫不在意,可话中的内容却让人难以忽视。

    南北转过身,从上到下看他。程牧阳任由她打量,他的腿很长,如此坐在那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看她,就足够有强大存在感。

    可是她要看的,其实是他的手。

    背部关节极平滑,弯曲起来,弧度漂亮极了。这是练拳留下的痕迹,没有十年以上绝不会有这种体征。如果当初稍微怀疑过他的身份,就不会忽略这样明显的痕迹。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计较。

    套用南淮的话说:被骗?不要怪别人,那是你自己太笨。

    七点半结束早餐,南北以为程牧阳必然会同前两天一样消失。没想到他倒是很闲,在她坐在楼下客厅陪两个阿姨闲聊时,始终就在玻璃门外,坐着逗猫。

    两个老阿姨都是终身未嫁,倒是养了七八只猫。

    天气好的时候大多看不到影子,倒是这种阴雨天都懒得再跑出去,或坐,或卧,或是索性趴在程牧阳的腿上,安静极了。

    “程程说你们曾经是同学,在比利时的时候?”黑旗袍的老阿姨笑著给怀中白猫瘙痒,随口问她,“当初是学什么的?”

    “数学,”南北提到自己学到中途放弃的专业,仍旧太阳穴发紧,“不好学,非常磨人。”

    “数学?程程好像是学的物理?”老阿姨觉得有趣,想了想,点点头,“这样好,这样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这种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口号,从个老阿姨口里说出来,真是让人想不笑都难。她真是发现,这两个老阿姨可爱的不行,只不过总是喜欢追问程牧阳和她在比利时的生活。她避开了两个人真正相识的那场枪战,捡了些有趣的事情说。

    等到两个老阿姨终于肯放过她,南北发现程牧阳竟然还在逗猫。

    真是好兴致。

    她拉开玻璃门,雨声瞬间就大起来:“刚才阿姨和我说,你是为了她们才买了这里的房子,翻新改造的?”她问他的时候,最小的那只黑猫已经悄无声息地蹭过来,贴着她的腿不断打滚撒娇。

    太娇憨可爱的动物,她素来没什么抵挡能力。

    索性就蹲下身子,摸摸它的头,以资宠爱。

    “我小孩子的时候,她们总会说起千山乡,”程牧阳也把手指递过来,那只幼猫很快就张嘴,半咬半含住他的食指,“可惜这里五九年就被淹了,无家可归,无土可葬,最后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千岛湖边给她们盖栋房子。等到她们去世了,再葬到这里某座山上,算是落叶归根了。”

    幼猫咬的很是惬意,他想抽回手,却没想到猫儿两只前爪抱着他的手,生生被他提了起来两个人看着这顽固的猫,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起来。

    “程牧阳?”

    “嗯?”

    “问你个小问题?”

    他嗯了一声,继续慢悠悠和那只固执的猫玩闹。

    “沈家之行,有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她语气轻松,如同在问这雨究竟何时会停。

    “你想知道?”他沉默了会儿,忽然就压低了声音说,“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就告诉你答案。如果你输了……就要学我说句俄语。”

    她倒是没想到,他能答应的这么痛快:“好,不过要先告诉我,你想要我说什么?”

    程牧阳很慢地把这句话说给她听,因为说的慢,突显了语调的冰冷柔软。

    南北凭着记忆去回忆当初无聊,和喀秋莎问过的诸如“我爱你”之类的话,完全不同。当然,她也相信程牧阳没有这么无聊,于是只当作是个游戏,同意了。

    两个人的赌注是,猫能坚持几秒。

    她看小猫依旧坚|挺,很笃定地压了宝:“应该还能坚持一分钟。”

    程牧阳看向自己的手表,说:“三十秒之内。”

    “这么肯定?”

    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很快抖了抖手,猫儿抱怨似地喵呜了声,从他的手臂上滑了下来:“二十三秒。”

    ……

    南北先是一愣,后又哭笑不得抱怨:“你还能再无耻些吗?”

    可是这个赌注本身就漏洞百出,怪也只怪她轻易就接受了,怨不得他。愿赌自然就要服输,她很乖地跟着程牧阳学着那句俄语,重复了三四遍之后,终于记住了每个发音。

    然后,再对着他一板一眼说了出来。

    等到说完,她才想起问他:“刚才你教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词солнце,是我的名字。”

    她喔了声,很简短,容易记住。

    “这句话完整的意思是,”他笑里,有着几分调侃,“程牧阳是个好男人。”

    '奇·书·网]、第七章诱人的生意(1)

    “真的?”她总觉有什么蹊跷。

    “真的。”程牧阳笑得牲畜无害。

    照他现在的样子,即便是有什么不对,也问不出所以然。南北索性放弃,继续逗猫玩。她的中指和无名指上有很特别的刺青,猫儿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好奇地盯了半晌,才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轻轻舔了几下。

    舔的她痒的不行,抽回手时,忍不住地笑。

    整个下午,两个无所事事的人,都在聊着很多事情。若不是她身上那个枪伤依旧醒目,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经认识这个男人。这个说话的时候,习惯仰靠在高背腾木椅里,眸光时而清冽,时而深邃的混血男人。

    南家的人,寿命都不长。

    她的印象中,连父母的面容都是模糊的,所以当程牧阳说到小时候和外公相处的故事,她听着都格外认真。

    “大概是我刚从比利时回来,外公还没有过世,但也有九十四岁了,”他笑一笑,自己也觉得有趣,“竟然在某天晚上,偷偷拉着我的手,要我去选个礼物,送给他的小女朋友。”

    南北嗤地笑了:“后来呢?”

    “后来?我特地登门拜访,将礼物送给他口中的‘小女朋友’,竟然也是个七十岁高龄的女人。”

    “七十岁?”她想了想,“对你外公来说,也算是很小了。不过,这么老了还要交女朋友,他们能做什么呢?”

    程牧阳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要笑不笑地瞧了她一眼:“应该什么都不能做,或许只是找了个说话的人,闲来无事,听听曲子,聊一聊上海的旧事。”

    她应了声,表示赞同:“如果你外公在就好了,我也好有机会见见上海滩曾经的老克拉。”她这两天听两个老阿姨说了不少程牧阳的外公,旧上海的银行家,又曾因为兴趣开了沪上第一家正宗的西餐厅。然后呢?垂垂老矣,还记得送小女朋友意外礼物,给个浪漫惊喜。

    实在太有趣了。

    “还有更有趣的人,在哈尔滨,”程牧阳似是有意要勾起她的兴趣,“光绪年间,俄国人在一个地方建了火车站,而后那里才被叫做哈尔滨。所以那里和旧上海一样,有一批非常俄国化的中国人。”

    她身处南境边境线,对冰天雪地的北国,从来都没什么概念。

    不过听程牧阳这么说,她倒是联想起了他的家族,那个从一个多世纪前就存在的程家:“所以,是不是那时候起,在俄罗斯还叫俄国的时候,你们家就存在了?”

    “是我父亲的家族。”他更正她。

    “可惜,我受不了太冷的地方,否则我一定会见见你说的那些人。”

    她蹲的腿酸,站起来舒展开身子,去看堂前的雨幕。

    然后就听到程牧阳的声音说:“你迟早有一天是要去的。”

    真是……

    她看着不间断的雨水,从老式的屋檐上落下来,懒得去回应他的话。

    雨毫无征召地在傍晚停了,堂前的蓄水池里都积满了水。

    晚饭时,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吃了些小菜,程牧阳硬是要她尝了这里的老酒,起先她还推拒,却在尝了味道后欣然就给自己满了一杯。果然是水质不同,值得细细斟酌。

    等到放了筷箸,程牧阳才忽然说,今夜启程登船。

    照他的安排,只留了半小时给她收整。南北回到睡房,看到床上放了个象牙色的匣子。

    匣子里,安静地躺着一张请柬。

    她拿起来,才发现这请柬的特别。

    看字迹和图案,应该是套色木刻的水印。真是有心思,专为做请柬,特意去木刻版画。

    她隐隐有些预感,这应该和哥哥说的‘沈家之行’有关。

    打开来看,扉页竟都是姓氏。

    一行行读下来,有些耳熟能详,有些却从未听到过。但显然,从最大的四个姓氏来看,那些共同掌控着中国绵长边境线的家族都在此列,或许那些未听到过的,都是内陆各省崛起的新秀。

    周生、沈、程、南。

    最重要的,是最后的这个南。

    听哥哥的语气,他并没有打算要参与这次的事情,可为什么请柬上会有南家?她拿着那张请柬,轻飘飘地在手里扇着风,想不透这次的水能有多深。但既然是沈公让自己跟着程牧阳登船,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差错。

    离开千岛湖时,尚是黄昏,几百里碧波上浮着层厚重的浓雾。

    程牧阳留意到她对景色的不舍,将车窗打了开:“这次来时间很紧张,下次让阿姨带你慢慢逛,这里有很多古墓,很多春秋到晋代的遗址。”

    南北淡淡地嗯了声:“那张请柬,你早就替我准备好了?”

    “是今天早晨送来的,”他说的清淡,“估计是沈公那里放出的风声,这几天临时有人重新做了套,刻意添上了南家。”

    “究竟是多诱人的生意,能让人这么郑重其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刻意留了悬念,“的确是非常诱人。”

    她被他说得愈发好奇,用脚上的高跟鞋的细长鞋跟,轻轻敲了敲他的腿:“我警告你,不要再连累我。以前不知道你是谁,还不觉得有什么蹊跷,现在回想起比利时那场枪战,或许就是被你牵连了。”

    程牧阳笑一笑,瞧了眼她半露在外的背,晒伤依旧醒目。

    进入私人码头的范围,程牧阳终于告诉她,此时尚在浙江境内。而他们会从码头乘坐游艇,入海后再登游轮。

    她以为程牧阳会在长堤入口处下车,却没想到40辆梅赛德斯S600就如此长驱直入,从江水岸边驶入长堤。她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远处四十几个泊位,都有游艇。

    车渐停下来时,有人为程牧阳开了门。

    而程牧阳下车后,又刻意走到她这一侧,替她开了门。她从车里扬头看他眼底的笑,忽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在比利时的青葱岁月,每次坐出租,他总有很好的习惯,照顾每个女孩子。

    她握住他的手时,刻意紧了紧,莞尔道:“多谢。”

    木板铺就的浮动码头,不太适合高跟鞋行走,所以程牧阳这样的动作,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帮助。她站定后,视野瞬间开阔起来,却也同时留意到了诡异的画面。

    主通道的尽头,竟然分别有二十几个人被蒙着眼睛,跪在了通道两侧,皆是脸朝水面。而每个人身侧,都站着拿枪的人。她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只是不知道是谁能这么做,而又为什么,非要在今天这么做?

    夜色的灯火,为这些静静停泊着的游艇蒙上了一层浮光。

    也为这二十几个跪地的人,添上了些不真实的光晕。

    而远近的游艇上,或是分道上,都有不少人在看着。似乎都是完全旁观的神情,她留意到右手侧的游艇上,有个身穿老式长袍的中年人,也在饶有兴致看这里。那个中年人两鬓是雪白的,余下的头发又黑的没有任何杂质,格外引人注目。

    中年人身后跟着的,都是女眷。

    有三两个半老徐娘,亦有明眸善睐的少女,还有两个小孩子。

    南北抿起嘴唇,余光里看到最远处的游艇上,明显是沈家明,似乎是对自己笑了笑,挥挥手。她没来得及做反应,已经有游艇发动的声响,沈家明的那艘游艇竟然就这么离岸了。

    “你和小风过去,先上我的游艇,”程牧阳低下头在她耳边说着,温热的气息,低低地擦过去,“我随后就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是有意地和她贴的非常近。

    她蹙起眉,没说话。

    就在她跟着小风离开时,那个中年人也在对身后的女眷说话。很快,有两个女人抱起了小孩子,和余下的都转身进了船舱。

    这样浮动的主道,她难以走快,小风先是快走十几步,再停下来等她,如此反复两次就很无奈地转身,把手递给她。

    意思很明显,这位大小姐,你实在太慢了。

    忽然,就有落水的声音。然后,持续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南北刚才上了游艇,没来得及进船舱,还是忍不住看了回去。

    跪在主道两侧的人,只剩了三四个,余下的那些,应该都被直接沉了河。

    两侧灯火,璀璨如星。

    毫不留情地照在仅剩的几人身上,让她想到了一个词:末日审判。

    不止是她在看,四周游艇上贵宾似乎都不想错过这样的场面,有人在轻声说着话,有人甚至在笑。而程牧阳仍旧在车边站着,夜幕的灯火下,更突显他的皮肤白,他似乎感觉到南北的驻足,向这里看过来,然后对她比了个进去的手势。

    到现在,她终于明白这码头上的重头戏,是程牧阳安排的。

    他把视线从南北身上移开,终于离开车侧,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人背后,微微蹲下身子:“程牧云在哪里?嗯?”那人仍旧是沉默,纹丝不动地沉默着。

    程牧阳只是笑了笑,手按住那个人肩,轻轻地,拍了拍。

    '奇·书·网]、第八章诱人的生意(2)

    跪地的人,竟然因为他这么一个动作,身子就开始僵持起来。

    程牧阳叹了口气:“江山易主,可怜的都是你们这些旧人。”他站直了身子,似乎不打算再问下去,笑着摇了摇头。

    四个枪手同时上膛,对准仅剩的几个人的后脑。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了声“小老板。”

    程牧阳停下来。

    有个身材瘦小的人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部血脉不通,挣扎了几次都是徒劳。最后只能在惶恐中对着猜想的方向大声说:“程牧云在莫斯科!”

    那个人喊完这句话,身子始终绷着。

    却没想到,四周陷入了更深的沉寂里。

    “这些话,对我已经没有用处了。”程牧阳单手□自己的裤子口袋里,转身离开。

    在走出十几步后,终于背对着那些枪手轻轻地,挥了挥右手。

    他在无声地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最后的判决:

    绝不宽恕。

    南北没有看最后那一幕,转身下了船舱。

    当游艇将要和游轮接驳时,已经不在中国的海域范围。

    两个人从船舱里走出来,她的裙角海风吹的飘起来,瑟瑟而动。

    程牧阳手搭在栏杆上,始终在对着耳机说话。

    说是法语,多亏了比利时的几年,她还算是听得懂。

    “这些**游击队很有钱,再抬高十个点,”他对她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对我们的生意伙伴要友善些。告诉他们,倘若不接受这个价格,明天就会有人给他们的对手在丛林空投武器。对,明天中午十二点,十二点以后,我们的价格会再抬高三十个点。”

    真是奸商。

    南北走过去,忍不住笑起来。

    程牧阳用掌心拍了拍她的额头,示意她不要出声音:“我们这里有八十枚地对空导弹,反装甲火箭发射器,5000的AK…47和C4,四百万发子弹,今天标价是七百万美金,到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前都是有效的,”他说完,又淡淡地补了句,“告诉他们,我说的是北京时间。和程牧阳做生意,要随时准备另一只表。”

    接下来的话,切入了俄语。

    她不再听得懂。

    程牧阳简短交待了数句,终于挂断电话。

    “别人不买你的武器,你就免费送给他的对手?”她站在他身侧避风,“十足的奸商。”

    “不是免费,在我空投武器后,所有武器价格会提高三十个点,”他告诉她自己的计算方式,“也就是说,这些武器的成本也需要他们来买单,还包括飞机耗损和汽油消耗。”

    南北听得啼笑皆非:“真是不肯吃亏的人。”

    程牧阳嘴角一动,像在笑:“的确不能吃亏。员工要开工资,年终还要有福利。最主要的是,我们所有的员工都有终身抚恤保险,倘若遭遇不测,还需要养育子女到十八岁。”

    她想了想,觉得颇有些道理。

    这一行,踏进来就是万劫不复,卖命的钱,岂能吃亏。

    何况程家能提供的武器,已属军火商里的豪门。从来不愁买家。

    不同于越南,俄罗斯本身就是个军火贩卖大国。环境决定一切,世界最好的军火商人都在俄罗斯,而如今,俄罗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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