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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自己的计划能成功……一路上他时不时地深呼吸几次。按照派普西所说,幻术所留下的记忆一般都比较模糊,自己现在换了不起眼的衣服,再有个老土眼镜粗略地伪装一下,应该和售楼处工作人员记忆中的印象差别够大了。
‘世间画’的楼址选在了环境良好的城郊,虽然交通便利,却着实离慕龙泉的学校有点远,一个在城这头一个在城那头,通过派普西的法术一瞬间就到了没什么感觉,打车却花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下了车,他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友好地向门口的阿伯打了个招呼,随即以‘随便看看’的借口拐进了售楼处,满脸陪笑地说自己是XX大学的学生,正在做一项社会调查,希望能在这里搜集一下资料。
其实他是小心过度了,这里是售楼处,就算别人不买只是来看看,也绝不会有人敢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首先那关系到声誉,被人投诉就不好了,再说了,有钱人又不会把财富数额写在脸上,你敢保证一个穿着普通的人就买不起这房子?
因此售楼处的漂亮美眉们礼貌地交待了几句之后,就到一边去说自己的悄悄话去了,任慕龙泉去东张西望,谁也没认为他和昨天那个公子哥有什么牵连。
拿出个小本作掩护,慕龙泉打量了一会儿没人注意,慢慢地靠近大厅里面的那张办公桌,上次签文件的时候都是在这张桌子上的,坐在桌子后面的一名利落干练、身穿套装的成熟女性看起来也应该是这里的小组长。
很好,没人注意自己……那位小组长感觉到自己的靠近,也不过是简单地抬头瞄了一眼而已,随即又去看她的杂志去了。
慕龙泉深吸了一口气,借助规律的呼吸令心情逐渐地冷静了下来,利用手上本子当掩护悄悄地开始结印,先用的是静夜咒,作用是令受术人陷入沉睡,天地元气代替妖力效果损失不少,现在却很符合需要,刚好令那名小组长陷入浅眠,似睡非睡。
观察到那画着淡淡眼影的大眼睛开始慢慢合上,慕龙泉松了口气,移动到另一个模型附近,手上的结印变成幻术,开始令小头目产生他早已构想好的‘有大客户要装修房子’的幻觉,而当小组长打电话联系装修公司的时候,他记下了公司名称和电话号码。
实际上如果有派普西的读心术,这一切根本不用搞得这么复杂,可惜这个技能是派普西作为魔偶的天赋技能,自己学不来,高级的类似妖术他更用不来,只能用这种变通的法子来达到目的,还好成功了。
慕龙泉心情轻松地撤销了幻术,浅眠中的小组长猛地一惊,一下子惊醒过来,尚有些朦胧的美目四下找了一圈之后微微一呆,随即自嘲的笑了,揉揉额角,起身去冲咖啡了。
已经达成了目的的慕龙泉带着一脸的笑容告别了漂亮的美眉们,对着看门的门卫也笑得额外灿烂,弄得那老阿伯莫名其妙,频频扭头看他。
很好。
慕龙泉拦下一辆出租车,把装修公司的地址告诉司机之后,微笑着闭目休息。虽然是第一次实际使用法术,效果却是比较满意的,除了因天地元气的消耗而全身肌肉有些酸痛之外,一切都很不错。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同样声称是做社会调查的大学生,装修公司的负责人毫无戒心地中招,半睡半醒之间令慕龙泉得知了他手下最得力的分包商的信息,然后再重复一次这个过程,从这个精干的分包商那里得到了他所拥有的熟练技工的信息——途中‘伊格德拉修’曾经非常固执地拒绝天地元气这样迅速地消耗,声称会损害它好不容易改善了的躯体,慕龙泉好说歹说,最后声称这也是为了它的那一堆镜子能修得起来,又临时爬到一等大厦的顶楼晒了近两个小时,才算是勉强达成妥协,不过等‘镜子花园’建起来之后,他还必须多晒2个整天的时间以作为补偿。
说起来,‘伊格德拉修’其实有着成为商人的优良潜质啊!
慕龙泉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感叹,把‘伊格德拉修’喂饱之后,再次匆匆踏上‘征途’。
画中仙 第五章
别看各大装修公司在各种媒体上奇招百出,个个看起来冠冕堂皇资历不凡,电脑设计软件一个赛一个的多,总部也弄得个既有艺术气息又豪华富贵,其实真要说到了底,最后接活儿的还都是那些既没什么文凭、也没什么称号的不起眼技工,除非要装修的是自己的别墅,否则你付出的一平米多少多少大元的设计费实在是有点冤枉,现代的楼盘结构都那样,个个公司抄来抄去、专业点的去抄点老外,真正有实力的偶尔有个创新却不知道要货卖多少家——说到底是真不值得,可惜,现代人也没有那个时间去计较,多花点钱少些麻烦,是大多数人心里的选择。
看着这些围在自己周围、脸上洋溢着微笑的人们,慕龙泉心里感叹着——等他按图索骥找到这些熟练技工一谈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工钱低到令人不相信的地步,甚至还能往下再减,而装修公司还动不动就扣他们的工钱,虽然是熟练的技工,却很难攒下什么钱来,一听说他要装房子,个个都争,身边一下子像是鸡鸭养殖场,呱呱呱呱……
最后按照工头那里得来的信息,雇了十六个人。慕龙泉按照自己打工的经历,用了很直接的方式来调动这些人的积极性:工钱全部给他们自己,没有工头也没有分包商,工程做得越快、越好,最后给他们的钱就越多。
买材料的事情,也全部交付给他们来做,算是给他们个赚外快的机会……但是如果做得不好,他们要负责重做。
至于设计么……他们也在‘世间画’做了不少间房子了,户型都差不多么,随便把些设计往一起总结总结,大家再集思广益,搞点新意出来也就是了。
等一切都谈妥了,时间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了傍晚,慕龙泉索性把所有的人都叫上,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饭店豪爽了一把,只不过为了不吸入烟雾,免得那棵草又罗嗦,不得不冒着寒风坐在大开的窗户之下,临走的时候又留下两千元钱,交给其中一个比较老成的人去置办香烟、饮水什么的。
总算是顺顺当当地办成了这件事了。
跨入宿舍门的时候,吃得很饱的慕龙泉心情相当不错,甚至有点微醺的感觉。之前他一直都是给人打工、替人跑腿的角色,现在也成为了‘动口不动手’的人,被人一口一个‘老板’的叫着,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难怪人都想往高处走啊!
慕龙泉微笑着摇了摇头,打了个轻轻的饱嗝,推开宿舍破旧的木门。
迎接他的是齐刷刷的八道目光,宿舍的兄弟们居然都在,围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边上,桌面上却没有像通常那样摆着扑克牌或者零食。
“老五,回来啦!”老大笑着和慕龙泉打招呼,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露出笑容。
怎么了?
慕龙泉突然觉得非常的别扭,似乎哪里有问题了。“嗯,回来了……你们在这干嘛?讨论今天晚上该抢哪家银行?”
虽然觉得气氛有点诡异,他还是笑呵呵地开起了玩笑。
“呵呵……”
弟兄们都笑了起来,然而怎么看,都觉得笑得有点假,笑完之后还互相看了几眼,动作很不对劲。
“干什么?”慕龙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皱起了眉头:“出什么事情了?”
“啊,没事,你忙你的。”
老大笑容很夸张地挥挥手,却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其他几个人,以目光无声的交谈着。
“什么叫没什么?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慕龙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心跳的声音逐渐出现在耳边,仿佛一把大锤子不停地敲打。“赶快告诉我,是不是我家里打电话来了?”
他激动地凑到桌子边上,情不自禁地抓住老大的肩膀。
“你别瞎猜!”老大皱起眉头呵斥了一句,目光却又转向其他人,最后,众人的目光渐渐地都集中到了老四的脸上。
“老五。”老四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你好好得听我说,别激动,知道吗?”
“嗯,你说,我不激动。”慕龙泉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紧张感虽然存在,心情已经开始急速地冷却,奇异的性格再次发挥作用。“我真没事,你说吧。”
老四仔细地观察着慕龙泉的脸孔,直到确定他确实已经有了准备之后,干咳一声,低沉而缓慢地开口:“刚才,医院打电话来,徐慧不在了……”
慕龙泉乍然松开紧抿的唇,深深地吸了口气,却仿佛卡在了胸膛里,好长时间都无法呼出来,喉咙火辣辣的,仿佛灼烧,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老四立即伸出手,架住了他的身躯,其他人也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宿舍里椅子与地板摩擦的声音顿时响成一片。
“老五!”
“老五!”
虽然事实并不是那样,但是宿舍里的人都以为慕龙泉在暗恋徐慧,非常担心他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慕龙泉对着老四摆摆手,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徐徐地吐气,胸口的灼烧热度猛地向上冲去,令他不停地眨眼。“我没事。”他使劲地又挤了一下眼睛,微弱地笑了一下。“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医生怎么说的?”
“心跳骤停,没能抢救的回来。”从学生会赶回来的老三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很无奈。“那个老和尚念了经之后,她的身体本来已经有起色了,没想到今天下午突然就……医生说她一直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又在怀孕时受了严重的伤害,身体早就难以负荷了,变好变坏本来就是五十对五十,现在这样,只能说是老天爷的意思。”
慕龙泉静静地听着,心情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平缓。
虽然眼睛有点酸,嘴里也有点苦。
“是吗……”他叹了口气,伸手拍拍老四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带着有点涩地微笑,他缓缓地摇头。宿舍里其他人无言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担忧与同情,气氛突然变得很压抑。
轻轻地叹息一声,慕龙泉抬起头来。徐慧的‘死去’是他本来就已经知道的事情,现在比预计的要早,虽然有点难过,却并不会令他受到过大的冲击。
“我真没事。”他扫视了众人一眼,点点头,笑容转成了感激。
“那,明天你去医院吗?”老三小心翼翼地问。“徐慧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了,她的那个sb舅舅根本不愿来,所以,她的身后事只能由学生会和她的几个朋友来办理了。”
要去吗?
慕龙泉在心底问自己,随后发觉自己已经点了头。
“好,我去。”慕龙泉看着老三,“还有谁?”
“应该还是前几次那些人,徐慧的生活圈子比你还单纯。”老三回想了一下之后说,“……另外,邢家那边,医生说也通知过了,却没什么表示……”
是吗?
慕龙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走到自己的床铺上躺下,宿舍里其他人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下也没什么心思娱乐,都回到各自的床上看书或者听音乐,一晚上几乎没人说话,早早地就熄灯睡觉了。
不知道邢宝玺知道之后,会怎样反应?
慕龙泉在自己的床上仰面躺着,了无睡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邢宝玺是有点无辜的受害者,他的暴脾气导致和徐慧产生误会,被人利用,最后又为了救徐慧,抛弃一切入了慈悲宗……虽然派普西说他们两人会从此夜夜在幻境中相见,但是,不知道他醒来时会不会记得,如果不记得,那也会很苦的……
——你也太好人了吧!
他自嘲地对自己一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把被子拉到了头顶上蒙住头。不管如何,那是徐慧自己的选择,而我不过是提供了她想要的服务罢了。一个商人,没有义务为顾客的行为负责吧!——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把黑球吩咐下来的这趟差事办得完美点才是正事……明天参加完了葬礼,就顺便去市内的商场把派普西吩咐的那些女性服饰都买了,也许黑球一回来就会把那几个美女放出来给自己做‘那种’特训……呵呵……
努力令自己的大脑去想一些快乐的事情,慕龙泉艰难地驱逐心中淡淡的酸楚,时间缓缓地流失,寂静无声的夜里,他却始终在半睡半醒之间徘徊,直到天亮才浅浅地睡去。
依稀做了一个梦,短暂的梦境里,一袭僧衣的邢宝玺纯净地笑着,坐在一条宽阔的看不见对岸的河边,他的身旁,一株通体泛着晶莹红色的美丽植物在黑白的梦境中如此突兀地伫立着,轻轻地随风摇曳,将柔软的红色叶子撒满邢宝玺的僧袍。
邢宝玺笑了,拿起一片叶子,放在鼻端轻轻地嗅着,眼神清澈而温柔。
然后,眼前亮起一片金黄,一切都变得模糊。
慕龙泉睁开眼睛,却又随即紧紧地眯上——清晨的阳光直直地洒在他的脸上,令他布满红丝的双眼如针扎般刺痛。
难怪会醒,平时这都是‘伊格德拉修’晒太阳的时间了。
“老五?”
老三轻轻的呼唤在旁边响起,慕龙泉转过头,看见老三依旧有些担忧的眼神,笑了一下:“你好多眼屎啊……阴阳不调,要注意。”
熟悉的话语令老三笑了一下,拍了拍慕龙泉的脑袋,“今天要早去啊!需要跑的地方很不少呢。”
“知道了。”慕龙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大口呼出体内温暖的浊气,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梦境,心情忽然觉得轻松了。
利落地梳洗完毕,他和老三都再次换上了那身出自沃度斯手笔的优雅西装,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直奔集合的地点,然而到了上次的地方,却只有三四个人在那里等着。
“就这么几个?”
慕龙泉看着寥寥的几个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老三看着,也有点错愕。
“上次去的人里面,超过一半的人和徐慧的交情都没有深到愿意去沾染这种晦气事。”
乔蓓蓓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慕龙泉心里一紧,突然有些紧张。
回头望去,她的俏脸上换了一幅颜色更深的太阳镜,完全看不到眼睛,头发只是简单的扎了起来,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涂上鲜艳的口红,干净的唇却意外地透着一种水润素淡的妩媚,看得慕龙泉情不自禁地小吞了口唾沫。
她的胸前挂着一朵白色纱巾叠缀而成的白玫瑰花束,身上是简单的黑色针织衫,虽然普通,却仍然无法遮盖她的好身材,柔软的布料甚至额外地突出了她胸前的曲线,慕龙泉只看了几眼就已经觉得脸腮开始发热,立即挪开了视线。
上次闹得不欢而散,这次,恐怕她不会再理睬自己了吧!
慕龙泉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随即自嘲地一笑,摇头叹息,感叹自己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什么时候了,还会想这些。
问清楚就这些人、再不会有谁来之后,老三开始招呼大家上车,慕龙泉当先跨了上去,直接往最后面走,简单调整了一下坐姿之后就开始闭目休息。
众人杂乱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夹杂着衣料摩擦的声音,慕龙泉把头靠在车窗上,眼皮渐渐有点发粘,周围的声音也开始变得空洞、发虚。
心情放松了,睡眠不足的后果也就表现出来了。
刚刚有点睡意,身旁的座位微微地陷了一下,慕龙泉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他之所以挑选最后面的座位就是为了图个清静,是谁这么烦人?难道是老三?
他粘涩的眼皮尚未睁开,一只柔软的胳膊就非常自然地搭了上来,那种熟悉的感觉立即让慕龙泉知道身旁的人是谁,也让他又惊又喜的马上睁开了眼。
“你这个人有点自闭呢,你知道吗?”乔蓓蓓的脸上表情很自然,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人多的时候,你总是会挑选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其实谁也不知道你的心思跑到哪里去了……”
“真的吗?”
慕龙泉下意识地问,觉得心跳开始加快了,没有化妆的乔蓓蓓源源地散发着素净的青春气息,比浓妆艳抹的时候更加诱人,隐隐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在身旁萦绕,令他情不自禁地偷偷深呼吸。
“嗯。”乔蓓蓓把头靠在了慕龙泉的肩膀上,却没有在再说什么,慕龙泉好几次想要开口,迟疑中又都忍住了,两人就交谈了这么一句,随后一直沉默,直到医院。
画中仙 第六章&第七章
“妹妹,一路走好。”乔蓓蓓弯下身子,轻轻地在徐慧已经冰凉地脸上落下一个吻,随后再轻轻地把白色的布料拉过她的头顶,表情自然而平静,毫无勉强的神色。
老三和学生会的另一名干部跑去办理相关的手续、证明,留下慕龙泉自己在这里,而其他的女人在简短地告别之后,都匆匆离开了这冰冷而死寂的地方,只有乔蓓蓓,既没有哭,也没有行动,当其他人都出去之后,才缓步靠近,有了上面的那一幕。
幽幽地叹息一声,乔蓓蓓后退两步,靠在慕龙泉的身上。
“我们走吧。”慕龙泉低声说,左手轻扶着她的后背,右手却插在兜里捏着结印,将所有试图靠近乔蓓蓓的鬼魂赶开。“相信她一定会知道的。”
乔蓓蓓没有动,只是将柔软的身躯又往慕龙泉身上靠了靠。
“我们都叫她‘妹妹’。”慕龙泉等了一会没反应,准备把她扶出去的时候,乔蓓蓓突然开口。“她年纪最小,却很自立,而且吃得了苦……却也因此搞坏了身子。”
“别说了,我们走吧。”
慕龙泉虽然没有经验,却隐约地感觉到不能让乔蓓蓓再在这里呆下去。
“我没事。”乔蓓蓓站直了身体,微微地摇头,“只是觉得……觉得……人实在太……”
她没有说下去,转过头去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我们走吧!”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她的表情依然是平静的,紧抿着薄薄的柔唇。“这里再不需要我们了……陪我去找个地方坐坐吧!来的时候我看到医院斜对面好像有家‘咖啡语茶’,可以吗?”
“好。”
慕龙泉低声应了一声,随即和乔蓓蓓一起向门外走去,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被白布覆盖的徐慧,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一声永别——
别了,愿你的灵魂能得到所希冀的幸福。
“你先去医院门口等我吧,我去一下洗手间。”
出了门,乔蓓蓓抬起纤手拍拍慕龙泉的肩,微笑了一下,没等他回答就带着随身小包离开了,留下慕龙泉站在那里,看着那柔美的身影渐行渐远,深吸了口气,习惯性地去掏兜,却又摸了一个空,微微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一下,转身向着医院的大门行去。
这算是,什么关系呢……?
慕龙泉突然觉得有点想笑,他和乔蓓蓓现在的关系实在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既无情愫也无其他,平时根本没有交集,却又在这两次的行动中举止亲热,在外人眼中俨然一对恋人。
自己是怕冒然开口令她尴尬,那她呢?……又是怎么想的?
真是莫名其妙啊……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呢?
他的嘴角微微扯开了一丝笑意,摇了摇头,大步向着门口走去。
“那个……”
走过了几条通道,眼看着医院的大门已经在望的时候,微微的拉扯突然从身后传来,慕龙泉诧异地转过头,看见的却是一张堆满笑纹的苍老的脸,依稀有些熟悉。
旱烟的味道随即传来,令他立即想起了这个人。
是那位‘父亲’。
慕龙泉脸上的诧异隐去,换上礼貌的笑容:“是你啊!怎么样,孩子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没事了——”布满皱纹的脸一叠声的答应,笑得眼睛都深深地藏在了皮肤里:“有了钱,马上就动了手术,已经好了,已经好了——你多给了好几万……”
“太好了。”慕龙泉笑着点点头,“恭喜啊!”
“啊,那个……”
慕龙泉转身欲走的时候,中年人一把拉住了他:“哪个……你不是……不是说……”
他嗫喏着,不停地陪笑,嘴张了又张,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什么?”慕龙泉感觉莫名其妙,靠近了一些听他要说什么。经历了最近密集的风风雨雨,年轻人的头脑中,早已把那日的谎言遗忘。
“那个……卖药……”中年人的笑容越来越勉强,像是在哭一样,“你不是说……那个……我……我——想跟着你干!”他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脸上瞬间笼罩了一层因为羞愧而产生的红色,不知是因为已经过了半辈子的自己居然要向个毛头小伙子讨差事,还是对于自己的这种纠缠的行为。
“卖药——哦!!这样啊!”慕龙泉瞬间想起了之前自己的那个谎言,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糟糕,怎么把这事情给忘了……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办法解决,只好先拖一下了。
“啊,你不用着急。”慕龙泉笑着点点头,握住中年人的大手:“我最近没有太多的货要过来,大宗的还在公海上飘着呢……到时候我会找你的,放心吧。”
礼貌地握了两下之后,慕龙泉想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离开,拉了一下却没拉动,抬头看时,中年人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嘴唇哆嗦。
“干什么?”
慕龙泉皱起眉头,心中却开始嘀咕。
“我……我……”中年人的手都在颤抖,突然之间,仿佛凝聚了全身的力气一样,一把抓住了慕龙泉:“求求你让我干吧……我求你了……孩子手术之后要一直吃药,我……我没有钱啊!……呜呜呜呜……”
他大声地嚎啕起来,干枯的脸被泪水浸湿,周围的行人投来同情的目光,却没有人停下脚步。
“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了……”
中年人一下子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力道之大甚至震的慕龙泉脚底都随之一颤。
“别,你快起来!”慕龙泉慌了,从未经历过这种场景,几乎是粗鲁地把中年人拉了起来:“你不要这样,我当然会让你跟着干的!真的!”
“真的?”
沧桑的脸孔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站直了身躯,粗糙的大手却仍然紧紧地抓住慕龙泉的胳膊:“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从来没求过人,真的,我在家包了十一亩地,哈下腰去就能吃饱饭,只要肯下苦,就不愁吃穿……可是……孩子的病……我不能不治啊……”
“我知道,我知道。”慕龙泉深深地吸气,眼前突然闪过了父亲那在果树下劳作的佝偻身影,“我没骗你,真的,我现在先去拿点散货,你先替我卖着——”
中年人看着慕龙泉的眼睛,良久,仿佛认命般地吐出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仍然抓着慕龙泉的手:“好……我在这里……等着。”
他苦涩地笑,慢慢地转身,走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表情变得木然。
“放心吧。”慕龙泉不由得再说了一次,转身离开了通往门口的路,拐进了一旁的通道。
怎么办?
慕龙泉一边漫无目的的乱走,一边叹气。莫名其妙地,一个家庭的生死就压到了他的头上……
在一个路口停住了脚步,慕龙泉望了一眼通往门口的方向,抬起一只脚,那双被黑垢填满皱纹的沧桑脸孔在眼前闪过,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妈的,烦死了。
他烦躁地叹息,转身继续走向先前的方向——算了,反正现在有钱有闲,也有那个能力,就算是积德好了。
找了个理由安慰自己之后,慕龙泉长吐了一口气,随即找了个护士,打听清楚医院里药房的方向,快步跑去。
带着礼貌的笑容,大概那身华贵的西服也发挥了作用,药房的小护士对他莫名其妙的问题仍然保持了礼貌,给予了详细的回答。
简单的比较之后,慕龙泉选定了目标,挑选了一些便于储藏、不需要冰箱,价格却吓死人的进口药,特别是一些需要长期服用的免疫抑制药物,施展幻术,令护士‘看见’了一箱箱的单子,一起打了个包,然后利用‘光明与黑暗的孪生子’迅速地复制下来,却没有立即产生复制品,假装打电话挪到了拐角,看没人注意,随即扬长而去。
“喂!”慕龙泉回到先前的地方,轻声地招呼中年人,然后就看见那木然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的佝偻身躯猛地一震,抬起头来充满希望地往向慕龙泉,看到他手中的那个箱子之后,浑浊的眼珠亮起了晶亮的光芒。
“诺,这是些散货,一个月之内必须散掉。”慕龙泉把那个不算小的箱子交到他的手上——这是三倍的复制品,毕竟医院能开出来的药量实在太少:“价钱,你就去别的医院、药房悄悄打听打听,按照他们价格的三分之一卖……自己机灵点,不是老实人宁可不做,每个人不能卖多了,最多只能卖一个星期的量……”
他低声细细地嘱咐着,其实大部分是为了避免一个月的‘有效期’,不过这点量分开来一卖,相信谁也不会分到能撑一个月的数量。
“……想多买的都是贩子,不要理他们。”慕龙泉最后又嘱咐了一句,中年人不断地点着头,眼圈有些发红:“那钱——”
“卖了再说,你现在大概也没有那么多钱,你也不用急着找我,到时候我会来找你。”
拍拍中年人的肩膀,慕龙泉鼓励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了两步,就渐渐地加快速度,直到最后已经是一溜小跑了。
“干什么去了?”
不出所料,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乔蓓蓓已经在等着了,脸上重新画上了浓重的彩妆,太阳镜仍然挂在脸上,问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悦,倒令慕龙泉安心不少。
“嗯,遇到一个乡下来的阿伯,第一次到这大医院什么也找不到,看他团团转就帮他带了一下路。”慕龙泉绽开一个歉意的微笑,微微有些气喘。“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嗯。”乔蓓蓓看着他微微汗湿的脸,嘴角微微地翘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着马路对面行去:“走吧!”
慕龙泉应了一声,快步跟上,看着那款款摆动的纤细腰肢,突然觉得刚刚有点变慢的心跳又变快了。
由于现在不是高峰的时间,咖啡语茶里人少得可怜,两人进门之后很容易地找了个靠窗的好座位,厅中央的三角形舞台上也只有钢琴在孤零零地伫立着,看不见演奏者的身影。
“喝点什么?”慕龙泉问,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
他这还是第一次以‘顾客’的身份带着女孩子来这样的店,心里有点惴惴然,还好钱包里现在有大批‘生力军’在,让他心里还比较踏实一点。
“哥伦比亚。”
乔蓓蓓声音很轻,太阳镜遮掩下的美目瞄了慕龙泉一眼,顿了数秒钟,嘴角微微上提:“给他‘爱尔兰’。”
服务生探询的目光望了过来,慕龙泉带着礼貌的笑容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第一次来?”
服务生走后,乔蓓蓓搭起双手托着下巴,透过镜片注视着慕龙泉。
“嗯。”
慕龙泉爽快地点头答应,反正眼前的女人早就知道了他的底细。
“那你平时都和女朋友去什么地方?”乔蓓蓓笑了,放下了手,微微地靠近了一点:“……你穿这身西服还真帅,而且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透着一种自信,看起来就像是个真的很有钱的人。”
因为我现在就是‘真的很有钱’的人。
慕龙泉微微一笑:“我没有女朋友,因为我没钱。”
“嗯,现在的女孩子是这样得了。”乔蓓蓓并不觉得奇怪地点点头,“选择那么多,何必让自己受累……大家都这样想,所以就这样了。”
慕龙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微笑。乔蓓蓓打量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徘徊,令他非常的不自在。
“你拜那和尚做师傅了么?”
难以忍受乔蓓蓓的那种诡异的目光,慕龙泉不得不开口,没话找话说。
“没。”乔蓓蓓有点失望地摇头,随即又把目光挪了回来:“你很冷静呢。”
她说。“我注意到你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嗯。”
慕龙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我说过了,我和她只是在一起打过几天工,同为被钱所苦的人,有点淡淡的交情就是了……没有那种感情。”
“哦。”
乔蓓蓓淡淡地应了一声,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老天……
慕龙泉表面上保持微笑,心里却在不断地叫苦——现在我应该干什么?这种场面,我没经历过啊,谁来教教我吧!……上帝,真主、阿弥陀佛,算我求你们了,随便来个帮帮我吧!至少让那个女人说句话,现在这样子太糗了!
“我现在心情很难受。”似乎是祈祷应验了,乔蓓蓓悠悠地开口,下一句话却把慕龙泉吓了个半死:“我们去开个房间吧。”
嘭嘭嘭!
敲击声突然在窗户上响起,慕龙泉保持着一脸受惊过度的表情扭过头去,身穿黑色西装的雷仲有正在窗外平静地凝视着他。
※※※※
他来干什么?
“不好意思……请等我一下。”慕龙泉僵硬地站起身来,对乔蓓蓓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随即转身出了店子,迎上西装笔挺的雷仲有。
——你可真会挑时候!
“有事吗?”
慕龙泉看着雷仲有问,不知道是该抱住他说声谢谢,还是该去厨房借把菜刀来剁了他,嘴角边微微地抽搐,脸上的肌肉还保持着惊讶过度的纹路。
“唔,有事。”
雷仲有的大手整了整自己的领带,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我是代表小宝来送……的,他正在进行一个重要的仪式,没办法亲自来。”
“哦。”慕龙泉呆呆地应了一声,基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眼光一直在偷偷地瞄着窗里的乔蓓蓓,而后者仿佛完全不知道一样,纤手轻抬,悠然自得地品尝着服务生送上来的咖啡,看都不看仅仅一层玻璃之隔的这边。
“还有一件事。”雷仲有干咳了一声,试图拉回慕龙泉的注意力:“小宝希望你能和他一起跟着大师学习。”
“哦,好……什么?”
慕龙泉终于回神了,惊讶得目光投向雷仲有:“要我一起?”
“嗯。”雷仲有点点头,刚毅的脸孔隐约间闪现一丝落寞,随即隐去。
“为什么?”慕龙泉眉头习惯性地又皱了起来:“凭什么?我又和他不熟,也不欠他什么,凭什么要我陪?”
雷仲有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一显之后叹了口气,又软了下来:“小宝……他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可惜他入了……出家之后,把连我在内的所有前尘往事都忘记了,却独独记得你……对我来说,这就像是……以前那个小宝的……遗愿一样……”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断地深深吸气,断断续续地说到后来,双目紧紧地盯着慕龙泉,眼眶微微发红:“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带去。”
他的手向怀里伸去,慕龙泉心头一紧,情不自禁地微微退了半步,随即想起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街,没必要害怕。
雷仲有的手在慕龙泉屏住呼吸的注视中缓缓地拿了出来,却是一本支票。
“你的家境不好,生活很困难,是吧。”
他低声地说,抽出口袋中的笔,唰唰地开出了一张支票:“我给你20万元,只要你陪小宝呆在大师那里……那对你也有好处的,很多高高在上的人物,见了大师都必须要跪下以弟子礼迎接的,如果你有机会成了他们的师兄弟,以后的命运,将完全不同。”
“我不去。”慕龙泉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漠然。“我是穷,但是我不是你们有钱人的奴仆,你走吧。”
雷仲有短暂地笑了一下,把那张支票揉成一团,拿起笔又开了一张。
“一百万。”他说。“只是让你去陪着小宝听听大师得讲经,所有的待遇,都和小宝相同。”
慕龙泉看着他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如果,我现在真的还是那个完全看不到未来、苦苦在惶然茫然中挣扎的穷学生,我能拒绝这种诱惑么?……
答案是,不能……即使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顾虑到弟妹和双亲——自尊,果然是需要钞票来作后盾的。
慕龙泉缓缓地摇头,看都没看那张支票一眼。
“穷人也有穷人的尊严……对不起,我就是这么个犟骨头。”
雷仲有正在签字的笔停住了,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消失,冷厉的线条再次出现,锐利的目光盯在慕龙泉木然的脸上,逐渐地变得深沉。
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
雷仲有先动了,他抬起手再次扯了扯领带,目光缓缓地垂下,下一秒钟,那魁梧的身躯已经如同倾倒的山岭一样,笔直地跪在慕龙泉得脚边。
“我求求你,去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短短的时间,已经被人跪了两次了……
慕龙泉看着雷仲有低垂的头、以及放于膝上握紧的拳,无奈地转头叹气,却看到乔蓓蓓正单手托腮向这里张望,嘴角似乎有着隐约的微笑。
凌乱的脚步声从附近响起,数名身穿便装的精悍男子急匆匆地从不知名的角落闪出身形向着这里跑来,脸上的表情仿佛发了疯一样。
“雷哥!”
“雷哥!你干什么啊!”
“雷哥,快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就冲到了跟前,把雷仲有和慕龙泉包围了起来,几个人一边急切地喊着一边用力将雷仲有扶了起来,雷仲有虽然竭力挣扎,却争不过几个人的强大力量,立即被扶了起来。
“雷哥!他——”
众多不友好的目光盯在慕龙泉的身上,铁拳紧握,隐隐地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别乱动!”雷仲有低声沉喝,制止了几个人的跃跃欲试。:“对不起,我吩咐过他们别出来的……”
慕龙泉暗自松了口气,虽然现在他的躯体在充盈得天地元气的作用下,力量和身体强度已经超过普通人类,却并没有搏击的经验,对上这些明显带着军人气息的精悍男子,绝讨不了好去。
“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这个请求,价钱还可以再加,只要你肯去。”
雷仲有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异样的颤抖,随即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那种悲伤的样子看的慕龙泉心里一软,随即又立即收拾心情,保持脸上的漠然。
如果真去老和尚那里听经,那老家伙法力高深,难保不会被拆穿,恐怕到时候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尸骨无存——他虽然自觉勉强算是个好人,也还没到割肉饲鹰、舍身入地狱的程度。
“请你再考虑一下吧。”
雷仲有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终于转身离开:“我会一直等到你答应为止。”
最终,他留下这样的一句话。
慕龙泉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渐渐地走远,心里一阵烦乱,无声地咒骂了一句,才勉强收拾心情,回到幽静得店里。
“他是邢家的保镖吧?……上次在医院见过他。”乔蓓蓓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轻声地问:“他来找你干什么?”
“哦,没什么。”慕龙泉不觉得告诉乔蓓蓓‘雷仲有是来请他去听老和尚讲经’是件明智的事情。
“……你这个人,还真让人看不透。”乔蓓蓓似乎并没有兴趣追问,放下杯子嫣然一笑。
“呵呵呵呵……”慕龙泉也坐了下来,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小口,却全然不知滋味。回忆掠过脑海,心跳又慢慢地开始变快,脸腮也又觉得有点发热。
“那个……”
他说了两个字,却发现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找不出话来说。:“刚才……”
“什么?”乔蓓蓓放下杯子,拿出包里的面巾纸轻擦樱桃小口。
“刚才……你说……”
慕龙泉觉得心脏快蹦出来了,在桌子下的脚也忍不住紧张地抖了起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用啊!笨蛋啊!废物啊!
慕龙泉在心里哀号着大骂自己,却没有半点用处,那几个字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死活也说不出来。
“我刚才说什么了?”乔蓓蓓微微歪着头,仿佛在认真地回想。
“你说……你心情不好,想去开……开……”慕龙泉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话,倒比较像是在练习举重,整个脖子都又粗又红。
乔蓓蓓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即用手遮住小口,笑得浑身都在隐隐颤抖。
“我开玩笑的,傻子……难道你还当真了?”
“呵呵……呵呵……”
慕龙泉也绽开了大咧咧的笑容,脸上的红潮慢慢地退去,心脏终于回到了胸膛的同时,全身却难过得像是泡在了酸水里,忍不住想大喊大叫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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