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罪 第 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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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田闻言,胸中如一锅煮沸的开水,血气上涌,一种莫名的情绪轻易就击溃了理智,天一的每一句话都刺中了人性中最微妙的弱点,诱导着池田迈出下一步。

    “你要我做什么?”池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已变得像一个瘾君子。

    …………

    十二月十一日,凌晨四时五十三分。鲸鸟正穿着件破旧的皮衣,蹲在尸体边上大嚼豆沙包。

    他到达现场已有十多分钟,同事们还没有来。简单问了保安几个问题,看了看周围环境,他就自己站上桌子并把尸体弄了下来。

    “天还没亮就爬出被窝,顶着低温跑到学校里来,让我感觉年轻了十岁呢。”鲸鸟边检查尸体,边在那里自嘲着。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就在鲸鸟的眼前,松尾那张苍白的面孔上,竟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图案。

    那是两条垂直交错的黑色长方形线条,宽两指有余。较长的黑线从松尾的额头经过鼻梁延伸至下巴处,仿佛把他的脸分成了左右两部分;而略短的一根从其左腮延伸至右腮,似是条胶带封住了嘴。

    “解开绳子再把尸体放平以后,被阻塞的血液通过了脖子终于到达头部,结果就显现出来了吗……”鲸鸟看着松尾的脸自言自语道:“黑色逆十字……会是代表什么呢?是这家伙笃信了某种奇怪的教团从而用这种极端的表现手法自尽,还是某个新的变态杀人狂独创的记号呢……哼,变得有趣起来了。”

    第五章老友

    夜。

    月黑风高,云稠星稀。

    圣马可大教堂的屋脊之上,一个人影站立着。

    他叫天一。

    此刻呈现在其眼前的场景,让天一也不得不感到惊讶。

    教堂屋顶的塔尖、十字架和雕像,还有外墙、阳台、甚至是门外的圣马可广场上,都仿佛被淋了一场尸雨。残肢断臂、内脏器官、血骨脑浆,可谓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一具全尸。

    原来人的血真的能流成小溪一般,原来上百具凄厉的死尸堆叠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会是这般光景。

    瞬间,他睁开了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又是这个梦呢……”天一打着哈欠,一脸不爽的样子。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光线说明今天是个好天气,而这种天气,让天一的精神更加萎靡,情绪更加低落。

    刚才的梦困扰了天一十年,虽然在这十年里此梦出现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十次,但已足够让天一这种人感到不快了。

    十年前的威尼斯,究竟是什么人杀掉了那些警察?天一很想知道答案,他对那个凶手非常感兴趣,可事后却无法追查到那人的行踪,就算动用了书店中的所有资源,那凶手的身份还是裹在层层迷雾之中。

    要残忍的杀害某一个人,不算太难,但要残忍的杀害那么多人,是非常困难的,就算有实施这种行为的能力,人的心理承受力恐怕也不允许。凶手究竟要何等疯狂,才能做到那种程度?

    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家伙存在,天一就很想去研究研究,但偏偏与之无缘,也无可奈何。

    他抓起床头柜上半杯凉透了的隔夜咖啡,往自己脸上一泼,冻了一个激灵,跌下了床,滚出了被窝。

    他睡觉时穿的竟然就是西装,衬衣,长裤。起来以后,用一块脏不拉几像抹布一样的毛巾抹干净脸上的咖啡以后,就算完成了洗漱。

    走出后面狭窄的生活区域,随手带上门,然后娴熟地迈开步子跨过地上堆放的那些书本,将店门口CLOSE的牌子转到OPEN那一面,再打开暖气,往书桌后面一坐,今日的营业又开始了。

    时间是十二月十二日的中午。

    天一的第一壶咖啡还没煮开,就有顾客上门了。

    “又是你这个王八蛋。”那人刚一推门进来,这句话就从天一嘴里脱口而出。

    走进来的人却也不是很在意天一的恶语相向:“我前一阵子遇难了你知不知道?”

    “跟你的智商所遭遇的灾难比起来,那肯定不算什么。”

    那人依然无视天一的嘲讽,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在乎:“话说你知道吗,虽说我是遇难了,但可谓因祸得福啊,我在南美丛林里找到了好东西……”

    他自顾自地在那里说着,天一也不理他了,从抽屉拿出一张纸,迅速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折了两下做成三角柱形,然后放在了桌上。

    纸张朝外的那一截上写着:“枪匠与狗不得入内。”

    枪匠看了那纸一眼:“嘿,我只是顺道进来看看老朋友,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

    天一很严肃地望着枪匠:“顺道?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枪匠木讷地回道:“就是……走着走着,就来到你书店门口了。”

    “你在哪里遇难的?”

    “嗯……南美洲。”

    “那三个字代表了八百万平方公里,你能不能具体点。”

    “呃……那我也不知道了。”

    “你现在在哪儿?”

    “嗯……亚洲的某个地方……是吧?”枪匠一副不是很确定的表情。

    天一道:“你知道自己是在北海道吧?”

    枪匠显然是得到了提示:“哦,对对对,不就是北海道嘛,在冰岛附近,北极圈附近的那个城市嘛。”

    天一半张着嘴,视线实在无法从枪匠的脸上移开:“你知道哪儿是北吧?”

    “嗯……”枪匠举起了手,犹豫了几秒,指了指天花板:“是那个方向?”

    天一的脸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我不想再看见你。”

    枪匠无奈道:“好吧好吧,帮你做转移装置的时候我留了条……嗯……类似于系统后门的东西,只要我做一个跟踪器,就能查到你书店的所在。”

    天一仍然没有抬起头:“然后呢?”

    枪匠回道:“很简单啊,做完跟踪器以后,我对跟踪器上显示的坐标进行测算定位,在世界地图上标出你所在的点,找了个出租车司机,我把地图给他看,他就送我去了机场;我再把地图给售票处的女士看了下,她给了我一张票,乘了几十个小时的飞机,出机场后我又找了个出租车司机……”

    天一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抬头坐直身子,问:“你想怎么样?”

    “我需要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去研究在南美获得的新原料。”枪匠答。

    天一歪过头,看了看站在书桌对面的枪匠:“东西呢?”

    “哦,在我裤子口袋里。”

    “你还真随身带着。”

    “是啊。”

    “那你的行李呢?”

    “要那干嘛?我自己做了一张无法被追踪的信用卡,使用时不会留下真实ID,而且里面的金额永远是十万。”

    “哦。”天一点点头:“那不如你现在带上你的那张卡,出去找个出租车司机,让他带你去机场,再找一位好心的女士给你一张去冰岛的机票,到了以后出机场,问问路,当你看到大海的时候,就租艘船,乘到对面的格林兰岛,再跟当地人买个雪橇和几条雪橇犬,策狗扬鞭冲入北极圈,造个冰屋,想干嘛干嘛。”

    枪匠好像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在那儿我吃什么?”

    天一摊开双手:“啊……谁知道呢,数十万年前的早期智人可能会选择在冰上凿个洞,捕些鱼烧熟吃来维持生计;你的话,吃屎应该就足够了吧。”

    枪匠一甩手,袖中便滑出一支造型诡异的手枪来,那枪身看上去竟是白骨一般的材质,握在枪匠手中,显得威势不凡。

    “玩笑到此为止,你到底帮不帮我?”

    天一单手撑着下巴,完全无所谓的表情,有气无力地道:“啊呀,救命啊,事情好严重啊,严重得就像黑手党给我寄了一条鱼一样啊。”

    枪匠的枪口慢慢平移,最终,指向了旁边正在沸腾的一壶咖啡。

    天一的额头顺势冒出了冷汗,双眼突然变得有神起来:“你敢打咖啡壶我就把你切碎了喂猪。”

    “那……说句实话,我之前会遇到事故身陷丛林,据我分析绝不是意外,肯定是人为的,可能性无非就两种,要么是帝国的人想把我这个不太听话的‘武器顾问’处理掉,要么就是欧洲那帮‘钢铁戒律’的孙子干的,无论哪一边都不好得罪。我毕竟只是‘并’级,被他们盯上的话,必须要不断逃亡,绝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因此现在只有你才能帮我躲起来了。”

    天一又是一声长叹:“那你准备躲多长时间?”

    枪匠道:“这就难说了……大概就几个月吧,不过只要我把新到手的原料做成枪,至少也能提升到‘强’级,那时我就可以在整个地球上横着走了。”

    天一打了个响指,一张黑色的书签出现在他的两指间:“你右手边第二排书架,最左下角那本书。”

    枪匠接过书签道:“嘿嘿,谢谢。”

    天一用极其厌恶的语气又说了四个字:“跟踪装置。”

    枪匠道:“知道了,等我出来了就帮你拆了。”

    他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书架前蹲下,天一又从其背后拉长声音吼了一句:“你他爹的!那是左!”

    第六章第二个死者

    十二月十二日,警方已经从学校撤走了,教学楼的一切都已恢复如常,再也变不回去的,是人们的心。

    教职员室里的气氛看似很平和,老师们也尽力表现的像平时一样,聊天,休息,训斥学生。但每个人的余光,时不时地都会朝着松尾原本的座位撇上一眼,在那一刻,他们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因为死的是班主任,短时间内找不到替代者,于是校方暂时给池田他们班找了代课老师。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应该是外聘来的退休老师吧,看着他一把年纪还顶着寒风、骑自行车到学校来发挥余热,不禁让人心生出几分同情来。

    无论他是对教育真的很有兴趣还是生活所迫,终究要比松尾那样的家伙强许多,即便学生们对他谈不上什么尊敬,至少不会像看待松尾那样厌恶。

    半天的时间悄然而逝,虽然曾也有人谈论起松尾的事情来,但神情远不如昨天来得那么兴致勃勃了。或许这就是“人”最可悲的地方吧。人这玩意儿,实在太容易被同类所忘记了,因为我们每一个,都只记得自己而已。

    “三浦。”池田走到三浦面前,直呼其名地喊道。

    三浦闻言后立即就变脸了,池田竟敢主动找他搭话,这令他心中颇为惊讶。因为池田平时总被三浦欺负,根本没什么可能主动找他讲话,就算被迫要讲上几句,也一定会先用敬语称呼,可今天,他却一脸严肃地直接说了“三浦”二字。

    “有什么事吗?”三浦的反应很快,他推测这种反常的现象一定和前天晚上的事情有关。

    难道湿蚊香他看见我了?

    三浦的担忧没有变成现实,但更可怕的情况发生了,池田的下一句话让三浦如遭雷击。

    “九月四日。”

    池田说完这句话,平静地转头离开了,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三浦没有叫住他,只是震惊地坐在位置上,双眼失去了焦点。

    下午的第一节课上了一半时,三浦突然称身体不适,然后离开了教室,接着就去教员办公室请了假提前回家去了。

    “杀了他……杀了他……混蛋……那个混蛋……一定要杀了他……”从三浦走出教室的那一刻,他的口中就开始咬牙切齿地念叨起来,脸上那凶恶的神情让人毛骨悚然。

    九月四日,知道这句话意义的人不多,但池田肯定不是其中之一,他会去对三浦讲,理由只有一个,因为那是和天一交易的条件。

    “你在明天下午一点跟三浦说一句‘九月四日’,就可以了,做完这件事就可以来找我完成交易。”

    回想起天一当时的话,池田并不能想明白,但已无所谓了,不过是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而已,又能有怎样的后果呢。

    当天傍晚,几只野猫翻找食物时推倒了一个垃圾桶,三浦的头颅从里面滚了出来。

    他的尸体就是这样在一条小巷中被人发现的,那个地方并不在他回家的路上,而且他的家人事后也证明当天他在学校请假后并没有回去。

    警方推测这地方不是第一现场,因为三浦已被分尸,扔在垃圾桶里的尸体被劈成了十多块,是装在一个很大的垃圾袋里才塞进去的。

    放学后的池田对此事浑然不知,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天一的书店。推门进去后,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天一的办公桌前道:“快!快告诉我!松尾晚上潜入学校的目的!还有三浦为什么要杀人!”

    天一挠了挠头发,打了个哈欠:“三浦已经死了。”

    池田僵在原处,“什……什么……你说什么……”

    “我不想重复讲同一句话,这样会显得我很傻,就像你一样。”

    “不可能!他今天明明还来过学校!我还对他说了……”

    “对,我知道,后来他请假回家去了,接着就死了。”

    “怎么会……他怎么会死的?”

    “被人砍死的。”天一喝了口咖啡,抬起眼皮瞄了池田一眼:“你想知道是谁干的吗?”

    “是谁?”

    “想知道吗?那就做交换吧,如果你肯用眼下这笔交易中应得的所有信息作交换,我就'奇·书·网]告诉你是谁杀了三浦。”天一又抛出了选择。

    池田怒道:“又想骗我上当吗?”

    “骗?可笑,交易中的选择一直都是你的自由,不要将你的愚蠢归结于我。”天一冷笑着。

    池田这次再三思索了一番,才答道:“我要原来的信息,不改变选择!”

    天一还是冷嘲热讽:“哦,这次却是个偏执的选择了,但依旧很蠢就是了。”他两手枕着头开始说道:“首先,松尾去学校的原因,很简单,三浦约他去的。”

    “为什么?”池田问道。

    “那个等大体情况讲完了再解释。”天一道,“三浦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杀人灭口了,那天他故意待到很晚才回家,等做值日的学生和打扫卫生的勤杂工都离开了,他在一楼的拉窗上做了手脚。只要一根透明胶带就可以了,无论从哪边看上去都像关着的,其实离锁死还有很小的缝隙。

    晚上十点他用电话联系了松尾,然后带着准备好的行凶器具赶去了学校。

    松尾随后不久就到了,他也不傻,他觉得对方半夜里将其约到无人的学校里来十分蹊跷,可三浦在电话里提到的数字很大,贪欲使松尾无法控制自己。

    教员办公室的门是朝侧面拉开的,三浦在门后距离地面十五厘米的高度横了一条铁丝。明目张胆地开灯是不可能的,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松尾拉开门后就只能模糊地看到桌上放的钱箱,这家伙果然不负所望,激动地迈步上前,马上被绊倒了。躲在门后墙角阴影中的三浦就扑了上去,用体重压制住对方,不让其起身,然后迅速用膝盖顶住松尾的后颈,双手拿绳,将其勒死。

    用这种方式,勒颈的力量是自下方向上提的,而反作用力则可以将被害人死死压在地上,即便腕力一般的人,也可以将那些比自己强壮许多的人勒毙,虎背熊腰的三浦同学要勒死瘦弱的松尾自然是很轻松的。

    松尾断气以后,三浦就把他吊了起来,这对他来说也不算太费力气,收拾好现场的钢丝,检查清理了踩在高处留下的脚印后,把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都装进带来的空钱箱里,三浦完成了一次还算不错的谋杀。

    但问题出在,他关上门,刚要离开,就听到了你上楼的声音。”

    池田越听越是胆寒,一场凶杀竟被天一用这么随性的语气讲了下来,“接着三浦就躲到暗处观察我?”

    天一道:“没错,其实他当时也对你动过杀心,不过最终还是没做。你很争气地没有叫出声来,也没做出留下排泄物在走廊里之类的举动,只是干了些画蛇添足的事情,三浦也没有再管,反正他是做到滴水不漏了。”天一又喝了口咖啡:“当然了,我认为,如果他之前做的不是如此精细,可能就会一不做二不休把你给干掉了。恰恰是由于之前将松尾伪装成自杀的举动很成功,他才不想节外生枝。”

    想到前天晚上那一幕幕恐怖的景象,现在又知道了当时黑暗中原来一直有一双随时可以杀死自己手,池田心中的后怕不言而喻,背后已是一片冷汗。

    天一接着道:“现在我们回头说说最初的问题,三浦为何会约松尾去学校。

    其实从我刚才的话里你应该也能猜到大半了,松尾这家伙呢……确实是企图勒索三浦,对方毕竟是大医院院长的公子,家里是很有钱的。

    三浦的把柄落到了松尾手中,而松尾这种人又不敢直接勒索对方的父亲,于是就对三浦说了‘偷家里的存折也好,去求你父亲也好,怎么样都好。’这样的话。于是就有了这场谋杀。”

    池田又问道:“是什么把柄?还有,三浦又怎么会被杀死?谁要杀他?”

    天一摸着下巴,用无所谓的语气道:“把柄啊?嗯……是什么呢?可能是去年九月四日发生的某件事吧。”

    第七章更早的顾客

    十二月十三日,上午十点。

    白色的日光灯沿着天花板铺开去,走廊两侧的墙也都是白色的,

    每次经过这条路,鲸鸟都会觉得眼睛很不舒服,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常备的墨镜戴上,继续前行,越是接近尽头的房间,化学药剂特有的味道和难掩的尸臭便越发浓烈。

    停尸间中,松尾的尸体横陈在解剖台上,一旁的手推车上摆满了带血的工具,地上的脸盆中也积攒了各种恶臭难当的体液。

    鲸鸟进来时没看见人,不过里面的清洗间有水声,他站在房间中央等了一会儿,桑原就从清洗间推门进来了。

    “啊,是鲸鸟先生啊,亲自来拿尸检报告吗,哈哈,最近大伙儿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呢。”桑原准一,用一句比较通俗的话来讲,这是个很喜兴的人,他常年留着寸头,戴着副老土的大黑框眼镜,见人就乐呵呵地笑,好像每时每刻都有值得高兴的事情。第一眼见他绝不会想到此人的工作是整天与死人打交道。

    “你也辛苦了,桑原君。”鲸鸟回道。

    “嘛……我倒是还好啦,其实做尸检也并不是件压力太大的工作,如果闲得没事干,反而觉得不自在。”桑原笑嘻嘻地回道。

    “那么,确认后的死因是?”鲸鸟也不多客套了,开始谈正事。

    桑原回道:“脑供氧不足,呼吸道堵塞,总之哪一种都是会死人的,同时发生的话……”他也没说下去,反正结果也已经呈现在眼前了。

    随手拿起推车上的一把手术刀,桑原指着松尾的脸道:“值得一提的是这黑色的十字标记。”

    鲸鸟神情微变:“怎么了?”

    “鲸鸟先生还不知道吧。”桑原推了推眼镜:“脸上有十字的死者可不止这一个。”

    “哦?”鲸鸟虽是摆出疑问的神情,但其实心中基本已有了答案。

    桑原回道:“昨天傍晚送进来的那个……”他不自在地回头望了望不远处存放尸体的抽屉柜:“就是被切成很多块的高中生,他脸上也有。”

    鲸鸟若有所思道:“果然呢……老师和学生时隔一天先后被杀,而且脸上都有那种记号吗……”

    桑原又道:“其实还不止这两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鲸鸟真的有些吃惊了,“什么?”

    桑原道:“邻近我们辖区的第三分局也发现了类似的黑十字,同样是出现的死者的脸上,横的一道像封条一样封住嘴,竖的一道从额头延伸至下巴。”

    “还有几个这样的死者?”鲸鸟赶紧问道。

    桑原答:“我也是昨天才听到这传闻的,十二月七日,他们就发现了第一个脸上有黑十字的死者,到昨天上午为止,总共三个。”

    鲸鸟转身就走,口中念叨着:“混蛋……至少也有五人了吗……原来如此,不能再等下去了……”

    “鲸鸟先生,你的验尸报告!”桑原在后面喊着,不过鲸鸟没有再回来。

    永远。

    …………

    十二月八日,下午三时十五分。

    “可恶,住在这种一天只有几班公车会经过的破地方,害我要走那么远。”松尾穿着件厚得夸张的羽绒大衣,在寒风中行走着。

    “不行了,实在是受不了,得先找个地方歇一歇。”松尾四下张望了一下,在这种偏僻的地段,路边连家像样的商店都没有,除了民宅,就是那种连门都没有的卖菜铺子。

    他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家书店,便逃也似地飞奔了进去。

    “呼……还好这家店里有暖气。”松尾关上门后长吁了一口气。

    “真不容易啊,大冷天地还要去那种穷学生家里做家访。”天一端着本黑色封皮包裹着的书,懒散地坐在办公桌后,似乎也没打算抬头看松尾一眼。

    “嗯?”松尾一愣:“那个……是在跟我说话吗?”

    天一无视他,接着自言自语般说道:“像那种寒酸的家伙,出现在我班上真是碍眼呢。”

    松尾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神色起了变化。

    “最近班上的女生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呢,嘿嘿嘿……”天一猥琐地笑了起来。

    但松尾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快步走向桌前:“混蛋!你在那儿说什么呢!”

    天一把书平放到桌上,翻到第一页,将书调了个头,推到松尾面前。

    白色的纸,紫色的墨水,让人不舒服的颜色和字体,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或者说,这本书的标题——松尾原琦。

    松尾对天一怒目而视,喝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天一那无所谓的眼神在很短的一瞬间,就变得异常冷酷而致命,他只和松尾对视了一秒,后者就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松尾老师,你可以免费先看一下这本书。”天一躺回了沙发椅中,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过会儿,我们来谈一笔交易。”

    十分钟过去了。

    松尾就站在那里,神情复杂地观看着自己这四十多年来的心声。

    这时,天一觉得差不多了,便忽然伸手,从对方手上把书拿了回来:“好了,没什么值得多看的。”

    松尾有些不知所措,他紧张地问道:“你……你到底……”

    天一没工夫听他磨磨蹭蹭地往外蹦词儿,直接打断道:“在我看来,你这本东西就像一叠被装订在一起的厕纸,每张还都是擦过屎的那种。翻阅时,我的手指,眼睛和心灵都深深地受到了伤害。因此……”他盯着松尾:“我很希望快点儿把这本书低价兜售给你。”

    松尾愣神了两秒,立刻点头:“好,好!你要多少钱,我现在就买……”他说着,还真的去掏钱包。

    天一摆手示意他停下:“不必了,如果我要钱这种东西,完全可以去抢劫银行;或者指导别人去抢劫银行,然后从中提成;又或者指导别人去抢劫完银行,再抢劫他们……嗯……有些扯远了,总之,你不必用钱来买这本书,只要你答应替我做件事就可以了。”

    松尾立即警惕了起来,他这种人,做任何事情,都要计算一番得失的:“你要我做什么?”

    不过天一的话很快让他放心下来:“你帮我把这个邮包,放到三浦家的邮箱里去。”他说着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大信封,放到了桌上。

    从外面看那包东西的轮廓,似乎是一本装在信封里的书,松尾想了想,问道:“喂,这该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天一道:“放心,只是一盘录影带而已,你不要打开信封,直接把东西放进三浦家的邮箱里就可以了,他的地址你应该清楚的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笔,在信封上写了一行字:三浦和哉收。

    “怎么样?决定了没有。帮我做一回邮差,我就把你的那本书给你。”天一冷笑着问道。

    松尾的反应是十分容易预测的,他把邮包揣进怀里:“你可得守信用。”

    “那就看你的完成情况了。”他语气戏谑地道:“别想着先拿回去看看之类的事情,你的举动……”天一用手拍了拍桌面上松尾的心之书,“我可都略知一二的。”

    “切……”松尾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问对方让自己这样做的目的,也没去思考为什么会有一本写满自己心声的书。他的反应,和两天后的池田完全一样。在荒诞的现实前,他没有质疑、没有无视,而是选择了交易,选择了遵从别人的游戏规则。

    天一看着松尾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禁摇头晃脑地笑了几声。喝上一口咖啡,随手拿起地上的另一本黑皮书,他又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第八章录像带

    当夜,三浦九点才回到家,他望了眼玄关旁的鞋箱,父亲早晨穿走的皮鞋不在里面。

    从冰箱里拿出些剩菜,加热后胡乱吃了几口。刚准备回自己房间,母亲从楼上下来了。

    “是和哉啊,回来也不说一声,老妈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是贼就不会让你听见动静了。”

    “今天又和学长他们玩到那么晚呢,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三浦不爽地道:“都说了那么多回了,那是排练!”

    “是,是,排练,那排练的怎么样了?”母亲其实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怎么感兴趣。

    三浦回道:“切……烂透了,西园寺那家伙说是家里有事突然不来了,三年级的前辈们也都一整天无精打采的,在那儿长吁短叹,感叹又到年底了,明年这时自己就已经不是高中生了什么的,满口都是升学压力啊,前途啊,工作啊。在后辈面前也不觉得丢脸,真是群没用的家伙。”

    “我倒觉得你的学长们说的没错啊,如果和哉你还是这么蹉跎下去的话,明年可就跟学长们一样了。”

    “啰嗦,反正到时候只要随便考进个一般的大学就可以了吧,毕业后的工作父亲肯定会托人拉关系帮我指定好的不是吗?”三浦说着就准备起身走人了,与母亲之间类似的对话往往都是这样结束的。

    母亲叹了口气,不再就这个问题与他说下去。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着三浦的背影道:“哦,对了和哉,在邮箱里找收到一个邮包,上面有你的名字,已经放在你书桌上了。”

    “知道了。”三浦随便应付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背靠着门,面对着漆黑一片的房间,三浦眼前浮现了许多。起初他加入轻音乐部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对父亲的逆反心理,二是他认为在这个社团应该很好混。

    结果却十分出人意料,这群在外人看来叛逆难驯的青年,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样整天聚在一起抽烟厮混,反而是一年到头都在拼命练习着。入社以后,自己的业余休息时间几乎全部搭了进去,双休日经常会像今天一样练习到很晚。就连当初坚决反对他去玩乐器的父亲,态度也逐渐有所转变了。

    只要努力去做的话,就能改变某些事了吧……

    三浦产生这种想法后,就开始对乐队的事情变得上心了,可惜这一阵子,原本坚定而可靠的学长们,却都变了。

    “我说,父母还指望着我能上大学呢,即便现在不退社,到毕业那时还是得离开的不是吗。”

    “哦,我啊,最后一个学期可能会直接去老爸的工厂里开始见习了吧,还能在一起演奏多久呢……”

    “还是算了吧,大家心里都清楚,再怎么努力拼命,也是早晚得放弃的事情,难道你以后想当职业的音乐人吗?才学了一年多的新手还是早些断了这念头吧,国中生里也能找到比前辈我们还出色的家伙呢,那种父母都是搞音乐的,家庭条件允许又很有天赋的孩子才会走那条路吧。”

    “三浦君,为了换套弦半个月不吃午饭的日子你可想象不出啊,我也很想跟你说出一样的话来,但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学长们得跟今后的人生做出妥协。这已经是轻音乐社不成文的规则了,三年级的学生基本都是不会留到最后的,所以你要做好随时接手社长的准备,要成为后辈的依靠啊。”

    近几个月来,三浦听到的都是诸如此类的话,他时常会想:“一帮混蛋,说什么成为后辈的依靠,自己不还是一个个都逃跑了吗?!”

    他抛开这些压抑的念头,打开了灯。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大信封,里面似乎是一个厚厚的长方形物件。

    “切……老妈又擅自跑到我房间里来。”三浦自言自语发着牢骚,然后走到桌前拆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盘录像带和一张卡片。

    卡片正面是大写的英文字母:BOOKS;反面则是手写的几行小字。

    “这就是录像带吗?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要我怎么看啊?”三浦拿起带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他知道一百多年前人们曾用一种叫做录像机的东西作为主要的影像录制及播放媒体,但这已经被数代产品淘汰了再淘汰的东西,现在估计只能去博物馆里找了。

    他只好先把带子放在一边,去读卡片背面的字:“那件事以后,铃木一家搬去了冲绳,好离你远远的,不过三个月过去,2099年12月8日,即去年的今天,铃木乱刀刺死了熟睡中的父母,然后下楼打开了燃气灶,一家三口最后全部化为了灰烬。”

    三浦脸色惨白,太阳穴突突直跳,拿着纸片的手颤抖着,继而是全身发抖。他的脖子已经僵硬了,缓缓转过头去,盯着桌上那盘录像带,视线再难寸移。

    三浦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个鬼故事,那故事发生的年代,人们还在用录像带。具体内容他已经很模糊了,但有一段他记得很清楚,是关于附在录像带上的鬼怪从电视里爬出来索命的桥段……

    五分钟后,他把卡片和带子锁到抽屉里,冲出房间,到玄关换了鞋子,然后出门。

    这夜很冷,但三浦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已降到了比气温更低的冰点。

    他家住的地段不错,住宅周围不会很嘈杂,但步行到繁华的商店街却也花不了几分钟。

    附近的音像店少说也不下十家,不过都相隔了一定的距离,三浦花了一个多小时一家家去询问,终于在找到第七家店的时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啊?录像机?”一位满头绿发,还穿着鼻环的青年老板,露出了和之前每家店的老板完全一样的表情,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三浦精神一振。

    “昨天还真有个臭要饭的拿来一台,我刚走开五分钟去拉个屎,我那个没大脑的老爸花了一百多块给收了,怎么?你想要?”

    从老板背后的屋里传来一声嗓音巨糙的喝骂:“不孝子!有这么说自己老子的吗?”

    “啰嗦!糟老头子,想和你收来的老古董一起被送去废品回收站吗?!”这位老板回头扯着喉咙喊的这一嗓子,竟发出了和他老爸别无二致的沙哑音质,喊完后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用平常的语气接着道:“喂,小哥,我就当半卖半送,收你……”

    他话还没说完,三浦拍下两百块在桌上,“不用找了,东西快给我。”

    …………

    十二月九日,凌晨一点。

    三浦终于把录像机准备妥当,放入了录像带。

    原本他不需要花那么久才能看上的,只是在第一次把录像机搬回家里以后,他又出去了一次,因为忘了买相应的连接线,而把线买回来以后,他不得不出去第三次,因为他发现还得买另一组线和一个AVSWITCH才能让这古老设备和自己房间里的平板彩电兼容。

    前后忙了三四个小时,录像带的画面终于展现在了三浦面前。

    一上来就是字幕,非常无厘头的两行字幕,内容是:“本片由本人亲自出品,请牢记片中的每一个细节,在不久之后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接着是那位“本人”的署名——天一,以及一个不明的地址。

    录像带中的影片并不怎么可怕,当然也可以说这情节在现实中是挺吓人的。

    片中只有两个人物,皆是电脑做出的3D模型,形象像是涂鸦出来的小人,圆形的头部,身体的各个边缘还有明显的多边形棱角,两个人物全身都只有一种颜色,可能是为了区分它们,所以一个是橙色的,一个是紫色的。而且全片没有一句对白,甚至连音效也没有。这简直就像小孩做出来的东西。

    不过,片中的人物形象虽然设计的很随意,但场景却异常逼真,那个学校,分明就是三浦他们就读的高中,连操场上的一花一草都得到了还原,至于人物手上使用的所有物件,简直是做到了极致,就像实物摆在眼前一样。即便是2100年的计算机视觉特效已经非常发达,可这种水准的真实度,也只能在一些一线的超级大片里才能看到。

    三浦冒着冷汗,看完了整部片子,时间并不算长,最终橙色的小人杀死了紫色的那个。

    用透明胶在一楼的窗缘留下缝隙,绊人的钢丝,躲藏的位置,勒杀的动作,处理尸体的方法……每个细节都呈现在三浦的眼前。许多地方还用了特写慢放,比如橙色小人在扑向对方以前,握绳子的手法,绳子的总长度,在手掌上绕几圈,保证中断的长度在反手勒时更加顺手等等……这些画面似乎是有意要提醒三浦牢牢去记住。

    但是为什么?

    三浦想不明白,所以他反复看这卷带子,这些内容和去年九月四日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为什么那个天一要自己看这些?

    七点半时,天完全亮了,这时三浦已将录像带看了不下十遍,仍然“一无所获”,至少当时的他认为是如此。

    今天也是休息日,三浦看了眼时间,随后去浴室里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拿着上那张卡片,再次离开了家。

    第九章焚罪

    十二月十三日,正午,天一的书店。

    一个穿着皮衣,胡子拉碴的男人推门进来了。

    他径直走到了老板的办公桌前,开口便道:“你被逮捕了。”

    天一这天并没有看书,只是坐在那儿悠闲地喝着咖啡,仿佛早已在等待这一刻。

    “鲸鸟警官是吗?久违了。”

    鲸鸟回道:“哼,你知道我会来吗?”

    “我当然知道。”天一单手托着腮帮子,镇定自若。

    “既然知道我会来,却没有事先逃跑,说明你要么就是已有了认罪的觉悟,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没有疯,疯的是这个世界。”

    “随你讲好了。”鲸鸟摸出一副手铐扔到桌上:“你自己戴上还是要我动手?”

    “你有逮捕令吗?”天一完全不为所动。

    “哈哈哈哈……”鲸鸟居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种人居然跟我讲起法律程序来了?”

    天一没有笑:“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合法。”

    鲸鸟瞬间收起了笑容,从枪套里掏出枪来指向了天一的眉心:“这就是我的法律!”

    天一瘫坐在椅子上,从容地为其鼓掌:“不,这不是法律,而是正义。”他终于露出了微笑:“法律只是工具,写在纸上,为强权者服务,随时可以使用、修改、废除;但正义,其意义远不止如此。”

    鲸鸟握枪的手依然坚定:“那么就请你趁着还没被正义打爆脑袋之前,乖乖把手铐戴上,去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天一站起身来。

    鲸鸟警觉地后退了半步,枪口跟着天一的动作,毫无偏差地指向其头部。

    天一不紧不慢地走向了边上的书架:“但我得说,正义,是最令我厌恶和作呕的东西,那不过是人类的一种错觉罢了。”他伸手指着鲸鸟:“你恪守着一套广义的道德伦理所衍生出的是非善恶观念,用‘正义’这两个字自我催眠,将其变成信仰,使自己相信,做出的每一件事,每一个选择都是正确的。

    说白了,这也不过是一种高级的虚伪罢了。”

    他从书架上取下了四本黑色的书,放到桌上,然后又走向房间的一角,蹲下身去开一个柜子。

    “对狮子来说,捕食羚羊就是正义,不然它和它的孩子都会饿死;对羚羊来说,逃脱狮子的捕食也是正义,不然它会被吃掉。在这种情况下,正义是自相矛盾的吗?不对,它们遵从的东西是一致的,动物只是依循着生存的本能而已,这是自然的规律,冥冥之中维持并运转着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无法写在纸上的,是不容篡改与违背的。将其冠以所谓‘正义’之名,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天一从柜子里拿出的是一个铁桶,他一手夹着书,一手拎着桶,往店门口走去,“不介意的话,帮我开一下门。”

    鲸鸟此时已经放下了枪,他看得出来,天一根本没有逃跑的打算。

    “你究竟要干什么?”虽是这样问着,但鲸鸟还是替天一把门推开了,随后跟着他一起走出了书店。

    外面是天空阴霾,北风凛冽,只穿着衬衫西装的天一明显有些打哆嗦。

    他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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