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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甥俩谈笑生风,张美琪从厨房偷偷瞥了几眼,眉开眼笑地冲自己女儿低低道:“晓娟啊,远征对咱们家的敌意几乎没有了,这是好事啊。”
孟晓娟轻轻一叹,望着自己的母亲认真道:“妈,以后对远征好一点,咱们家亏欠姑姑和远征娘俩太多了。”
张美琪默然点了点头。
客厅里。
孟强刚要点上一根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地,笑了笑又道:“最近京里下来一个挂职的副处级干部,在新安区干副区长,姓易——据说也是名门之后,你认得吗?”
彭远征一怔:“姓易?叫易什么?”
“易国庆。”孟强望着彭远征。
彭远征哦了一声,笑道:“不算熟,但见过两三次面。他爷爷是我们家老爷子当年的老部下——他怎么跑我们这里挂职来了?奇怪。”
彭远征与孟强对酌了一番,干掉了一瓶酒,在张美琪和孟晓娟的殷切挽留下,没有离开,就住在了孟家。第二天一早,他没有立即返回县里,因为上午市政府在新安区组织了一个城建工作的现场交流会,他要代表县政府参加这个会议。
这个现场会,就是孟强主持的。
会议现场放在了新安区新建的文化交流中心举行,九点半开始,彭远征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区县政府的一把手或者分管副县长赶到了。
作为现场交流会协办单位的新安区政府,区长苏羽寰和几个副区长都站在文化交流中心的会展大厅迎客。
这个文化交流中心是苏羽寰一手抓起来的城建标志性建筑和文化亮点工程,总投资接近一点五个亿,在新安市来说,算是一个大手笔了。
苏羽寰一边笑吟吟地跟来参会的各区县长们、市直各部门的县处级干部们握手寒暄,一边给身旁新来的挂职副县长易国庆作介绍。
苏羽寰出身京城的省部级干部家庭,但与开国元勋之后的易国庆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所以,虽然苏羽寰是区长,而易国庆不过是挂职锻炼的副区长,但苏羽寰对他的态度还是极为殷切,殷切中还微含几分逢迎。
“苏局长你好你好。”苏羽寰哈哈笑着跟市财政局局长握着手,又转头为易国庆介绍道:“易老弟,这位就是咱们市里的财神爷——苏局长,这就是咱们区里刚来的易区长!”
苏局长眼前一亮,他虽然是财政局长掌握实权架子很大,但面对这么一位来自京城的豪门子弟,却失去了应有的矜持,热情地握着易国庆的手,态度很亲密。
“易区长,欢迎来咱们市里啊欢迎欢迎!”
“呵呵,苏局长真是太客气了,叫我易国庆或者小易就可以了。”易国庆的态度虽然温和,但骨子里的那股清高和先天的优越感是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的。
他的家族于京城,处在一个相对较高的层次,当然比冯家差了一个档次。不过,向下而言,易家子弟也是开国元勋之后,这种红色光环绝对是无与伦比的。
易国庆发乎内心和血脉深处的淡泊气息,让苏羽寰看得暗暗羡慕。但出身是不可改变的,尽管他自信有宏图大志亦有过人才干,但在易国庆这种真正的世家公子哥儿面前,他所有的自信和傲气,都消散一空。
苏局长走了过去,苏羽寰回头向易国庆笑着,“易老弟,这基层不比京里,人际关系相对比较复杂,方方面面的人都要打好交道,以后你工作中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我来帮你协调。”
其实苏羽寰这话对、也不对。基层比高层的情况更复杂、头绪多,这是肯定的;但反过来说,越往权力的高端走,体系就越庞大,与之相比,基层还是简单透明一些的。
易国庆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谢谢苏区长关照了。”
易国庆对苏羽寰的热情的回应就显得不是很热情了。作为世家子弟,对于“鲜花和掌声”他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苏羽寰的刻意交好他当然心知肚明,只是他不太喜欢苏羽寰,觉得此人太虚伪,懒得跟他有深层次的交往。
苏羽寰歪着头跟易国庆说着话,其他几个副区长则“识趣”地站在另外一侧。
市政府组织现场会的当口,由省机械工业厅纪委、监察室有关人员组成的调查组,在厅纪委书记马步祥的带领下,开进了新安机械制造集团有限公司大院。
公司总经理郝淳涛、公司代理党委书记祝玉山带公司班子全体成员、机关所有中层干部一个不缺在门口列队迎接,欢迎的规格非常高。
马步祥在厅班子里排名比较靠后,来公司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何尝有过这种待遇。只是他如今带队下来调查曹大鹏的“问题”,公司的领导干部们谁敢怠慢呢?在这个时候,万一得罪了厅里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550章谦卑
马步祥嘴角掠过一丝笑容。''
这样的欢迎阵仗让他很是心满意足。他虽然是纪委书记,但在这个系统内部并无实质性的权力,大概也只有在这种高举着党纪国法尚方宝剑下来查办的时候,才能引起下面企业高层领导的重视。
郝淳涛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跟马步祥热情握手寒暄:“马书记,欢迎马书记和厅里的领导来公司检查指导工作!”
马步祥矜持地一笑:“老郝啊,你真欢迎我来?嗯?我可是纪委书记,我常来对你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马步祥话里有话,郝淳涛尴尬地嘿嘿笑着,“马书记说的哪里话,马书记作为厅领导,无论什么时候来我们公司检查工作,我们都是荣幸之至!”
马步祥哈哈大笑,拍了拍郝淳涛的肩膀,“老郝啊,这一次来呢,是为了查案子。但是,下一步,领导班子的工作分工将会进行微调,厅里准备给我压压担子,兼管一块行政和经济工作——说不准,我会经常带业务部门的同志们下来哟?”
郝淳涛眸光闪烁了一下,心里马上就意识到,一向被边缘化的纪委书记马步祥要兼管一块行政工作,这搞不好就是一种政治交换——而其根本因素,就在于曹大鹏这个案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
郝淳涛心头顿感凝重起来。
这个时候,祝玉山笑着凑了过来,向马步祥伸出手去,“马书记,欢迎马书记!欢迎厅纪委的同志们!”
马步祥笑眯眯地跟祝玉山握着手,意味深长地道:“玉山同志。调查组这一次受命下来。时间紧张、责任重大,我希望你们集团党委和纪委密切配合调查组的工作,把曹大鹏所有的问题都查清楚。查透彻!”
祝玉山嘿嘿笑着,“请厅领导放心,我们公司党委和纪委一定竭尽全力配合调查组同志们的工作。争取尽快把问题查个水落石出!”
郝淳涛站在身后嘴角挑了挑,心头有一丝恼火。心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祝玉山代表企业表态了?你tmd不过是一个副职,老子站在这里还没说什么,你表什么态?
咳咳!
郝淳涛干咳了两声,上前一步,顺势将祝玉山推开,然后笑吟吟地陪着马步祥和调查组的人走进了公司的办公楼。
新安区,文化交流中心,会展大厅。
苏羽寰与易国庆说话间。眼角的余光发现“老对手”彭远征缓步而来,眉头下意识地紧皱。但他旋即就展眉一笑,望着彭远征慢慢伸出手去。“小彭县长来了啊。欢迎欢迎!”
苏羽寰故意在“彭县长”的称呼前面加了一个“小”字,以示他的级别高人一等。彭远征虽然主持邻县县政府工作,但终归还是常务副县长,同时邻县这样的穷县小县与中心城区也没法比。
彭远征从来都不会在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上跟苏羽寰一般见识,直接无视了他的这点小心思,淡然笑了笑,跟苏羽寰握了握手,“苏区长,好久不见!”
“易老弟,这位是邻县的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彭远征——”苏羽寰一边笑着介绍,一边回头向易国庆望去,却见易国庆直接撇开他,面带浓烈的笑容哈哈笑着走上前去。
“彭——彭县长!”大庭广众之下,易国庆那声“彭少”没有叫出口去,他也知道彭远征在下面是没有暴露身份的。
彭远征的手被易国庆紧握着,彭远征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一握手,然后向易国庆点点头,就走了过去。
易国庆追了一步,笑着压低声音道:“彭少,一会我找你有点事——我正要找你呢。”
其实彭远征也想问问易国庆突然跑到新安来挂职是搞什么,就笑着微一颔首,抬头拍了拍易国庆的肩膀,然后就飘然而去。
苏羽寰在一旁看得一惊,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正在逢迎巴结的易国庆对彭远征的态度竟然带有几分谦卑,这让他感觉好像是被彭远征扇了一记耳光,而在羞愤之余,他又立即浮生几分警惕:彭远征怎么看起来跟易国庆似乎是熟人的样子,他怎么可能认识京里的红三代?
易国庆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走回来,苏羽寰心里狐疑脸上却是面不改色装作无意道:“易老弟,你认识邻县的这位小彭县长?”
易国庆淡然一笑,想起彭远征暗示自己的眼神,不仅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来,轻轻道:“这不是苏区长刚给我介绍的吗?呵呵!”
苏羽寰被变相噎了一下,脸色当即就阴沉下来。他立即将头转过来,掩饰着自己的不满近乎愤怒的情绪异样。
整整一个上午,现场会期间,苏羽寰都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他一直在思虑彭远征为什么会认识易国庆的,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万万想不到彭远征的惊天身世的。而他对彭远征有过充分的了解,生在新安、长在新安,求学在京城,有一个最近才开始往来的副市长舅舅孟强——孟强的背景,苏羽寰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因为一个副厅级干部在他心里也不算什么。
苏羽寰扭头望着坐在另一侧正聚精会神听某县县长介绍城建典型经验汇报交流发言的彭远征,眉梢猛然一挑——他想起了彭远征那传说大有来头的妻子冯倩茹以及彭远征京华大学毕业生的教育背景——莫非莫非这小子真傍上了高枝儿?
苏羽寰越想越觉得如是,心头便更加凛然,彭远征的份量就增强了几分。
散了现场会,易国庆果然找上了彭远征,再三邀请彭远征一起共进午餐。两人算是熟人,但也不是很熟,只在京城世家子聚会上见过,并无深交。
“彭少,给个面子,我真是有事找你谈。”易国庆紧抿着嘴唇,又追加了一句,“对我来说,这很重要!”
彭远征笑了笑,拍了拍易国庆的肩膀,“你远来是客,怎么能让你请我?这样吧,前面有家土菜馆不错,我请去尝尝本地的土菜!走吧,易大公子!”
彭远征说着转身走去,眼角的余光掠过一侧那目光凝重的苏羽寰身上,易国庆大喜过望,赶紧追了上来。
两人并肩离开,苏羽寰心头烦躁地也乘车离开文化交流中心,不过,一开始的好心情完全消失殆尽,浑身上下充斥着无尽的郁闷。
彭远征带着易国庆进了饭馆,随意点了几个菜,还要了两瓶啤酒。吃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听听,易国庆为什么会来新安,还主动找上了他帮忙——到现在,彭远征也是被勾起几分好奇心了。
新安机械制造集团公司。
调查组的人紧张工作起来,开始调阅各种档案资料和传讯公司机关内部的很多干部员工,试图整出一份完整的关于曹大鹏贪腐问题的罪证来。
祝玉山陪着马步祥去了新安市区内的一处景点参观——调查组的随员在工作,作为带队领导,其实也没什么事干,祝玉山一心想要上位,对厅里来的领导当然是极尽逢迎。
而在公司小会议室里,公司一把手郝淳涛则临时召集了集团所属各成员企业、子公司、分公司党政一把手,机关所属部门中层干部,召开会议。
名义上是为了配合厅里调查组的工作,但从始至终郝淳涛的讲话所强调的都与“调查”和“曹大鹏”无关。在座的参会者都是明白人,曹大鹏有没有事、厅领导满意不满意与他们的关系不大,但郝淳涛高兴不高兴将直接决定着他们的前程。
纪委副书记薛胜利望着慷慨陈词的郝淳涛心头忐忑,他虽然是纪委副书记,却只是企业的中层干部,换言之,郝淳涛说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祝玉山是保不住他的。因此,他虽然是祝玉山工作上的助手和副手,执掌他命运的却不是祝玉山而是郝淳涛。
薛胜利隐隐猜出自己此番对调查组过于热情的态度可能已经触怒了郝淳涛,否则郝淳涛不可能话里有话,再三强调公司团结稳定的大局并直接点名某些干部不顾大局,私心太重。
郝淳涛缓缓结束了自己的发言,环视众人,微微笑着挥了挥手道:“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总而言之,我希望大家能本着一颗公心、密切配合调查组的工作,实事求是地反映问题散会!”
所有的企业中层干部默然离去,心头都拿定了主意。郝淳涛如此“夹枪带棒”,谁还能听不明白?
郝淳涛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此举于他而言,并非是为了保住曹大鹏,而是敲山震虎并赖以自保。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曹大鹏并无太大的问题——“小打小闹”或许不可避免,但要说贪污,基本都是扯淡。没有实权的曹大鹏若是被查出重大问题,他这个一把手很容易被拖下水。
所以,他担心内部有些人会落井下石,配合厅里的调查组人为给曹大鹏罗织罪名,把小事搞大。
551章易大公子的爱情
没有实权的曹大鹏都被查实有重大贪腐问题,郝淳涛这个一把手能干干净净?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一旦曹大鹏的案子明朗化,郝淳涛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而一旦有人瞄上他,也难保他不会成为第二个曹大鹏。
最理想的结果,是调查组只查实一部分无关痛痒的曹大鹏违规违纪的“浅显问题”,够得上免职,却够不上法办。这样一来,曹大鹏的倒台才不至于牵连上郝淳涛,构成潜在的风险。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得到厅里主要领导支持的马步祥,不会轻易放过曹大鹏。而郝淳涛所需要做的就是,利用职权和一把手的无形影响力,延缓和操控调查的进程——最起码,也要将调查组拖在新安,让曹家背后的人暗中活动,为此争取时间。
这是彭远征坚持让曹颖主动“刺激”郝淳涛的关键所在。还是那句话,不指望郝淳涛能为曹大鹏做什么,只要他能为了自保不去趁火打劫就足够了。
曹大鹏能走上副厅级国企高管的位子,背后不可能没有人的。曹大鹏女儿曹颖态度的前后反差,也提醒了郝淳涛这一点。
然而事实与他的判断却有十万八千里之遥。曹大鹏的靠山早就不复存在,曹家母女如今走投无路、求告无门,所能指望的也就是一个彭远征。
郝淳涛思之再三,越想越烦躁,对祝玉山就越加痛恨。他现在基本明白,这一切几乎就是祝玉山这个阴险小人搞出来的——而事实上,祝玉山最早是胡厅长的秘书,曹大鹏与胡厅长之间的嫌隙和矛盾,与他的暗中挑拨有着莫大的关系。
祝玉山一直想要搞掉曹大鹏,却没有机会。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党委书记的岗位唾手可得,他怎么能放过?
郝淳涛黑着脸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纪委副书记薛胜利慢慢跟了进来,“郝总!”
“老薛,你来的正好。郝淳涛扫了薛胜利一眼,淡淡又道:“厅里的调查组在公司,你这个纪委副书记要全程陪同接待。协调各部门、各企业配合调查。有什么问题可以向祝书记汇报,当然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薛胜利心头咯噔一声,赶紧挺直腰板表态道:“请领导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郝淳涛笑了笑,“你坐。其实也没有必要搞得这么紧张。曹大鹏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他有没有问题。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本着实事求是和一心为公的原则,我们要慎言、慎行可不能为了个人的一点私心,就不顾良心和党性。去干那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哟!”
郝淳涛叹息了一声:“曹大鹏与我搭班子多年,他出了事,我很痛心!但是我希望。无论是组织上还是同志们,都能给他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
“这些话我无法公开的场合说,但私下里可以交流交流。好了,你去忙吧,你也是老同志了。我相信你的原则和党性。”
薛胜利咬了咬牙道:“我明白,郝总,我先走了,有事再向领导汇报!”
薛胜利转身就走,他还没有出门,却又听郝淳涛轻轻笑道:“老薛啊,现在公司里像你这样成熟稳健的老同志不多了,你在中层正职的岗位上已经干了七八年了吧?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我会向厅里推荐你和其他几个老同志进班子,看看能不能成”
薛胜利嘴角一抽,旋即狂喜。他霍然转身,向郝淳涛深鞠一躬,感激涕零连连道:“谢谢领导提携!谢谢领导提携!”
无论曹大鹏问题大小,他已经被免职,班子里就少了一个人。如果郝淳涛这个一把手向上推荐,薛胜利还是有机会进班子的,一跃成为企业高层领导——从无行政级别的企业内部管理任命的中层干部,变成正处级干部。
这可是凤凰涅槃啊!
新安机械制造集团是副厅级国企,企业党政一把手是副厅级,班子成员则是正县处级——不过,是行政主管部门机械工业厅管理的企业干部,与党政机关序列的县处级干部有一定的区别。
薛胜利脚步轻快得离开,有郝淳涛的这个大红包在,他就算是彻底倒向了郝淳涛,哪怕为此跟祝玉山反目也在所不惜。
薛胜利走后,郝淳涛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心道:曹大鹏倒了,你祝玉山就能上位吗?老子还偏偏就要看看,你怎么粉墨登场!
作为权力掌握者,最忌讳和最憎恶的就是在背后上蹿下跳的副职。祝玉山在背后阴曹大鹏,郝淳涛心里同样也不舒服——这样的人一旦上了位,谁能保证他会不会阴自己呢?
所以,郝淳涛暗暗下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不管曹大鹏的事情最终结果是什么,他都要将祝玉山打下去。
福满楼土菜馆。
彭远征缓缓放下手里的酒杯,笑了笑,“我说易大公子,你不是找我有事要谈吗?怎么现在倒成了哑巴了?”
易国庆轻轻一叹,“彭少,我主动来新安挂职锻炼,你恐怕很奇怪吧?其实我在此之前,根本就对从政不感兴趣,家里安排我进中央机关,我都非常抵制。我不想做官,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既然不感兴趣,又何必勉强自己呢?”彭远征举杯邀饮,“干一杯!”
易国庆一饮而尽,眸光四射,“彭少,我是为爱而来的!这里,有我的爱情!”
噗!彭远征刚含到嘴里的啤酒忍不住噗嗤一声喷在一边,他忍住笑意擦了擦嘴角,啼笑皆非道:“爱情?为爱而来?你下来挂职跟爱情何干?”
易国庆一本正经地轻轻说着,“我的爱情在新安——我心目中的女神在新安,我的真爱在新安啊!”
“哦,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爱上了我们这里的一个姑娘,所以就让家里帮你运作来新安挂职?”彭远征玩味地笑着。
“不,不。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相爱三年,然后毕业后她就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我一直找了她整整两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在江北大学教书”易国庆眸光闪动,声音变得无比的轻柔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她跑掉!”
由此,易国庆开始充满感情地讲述他与这个名叫窦晓兰的女孩死去活来又一波三折近乎波诡云谲的爱情故事。彭远征倒是没有想到,易国庆看上去一介世家公子哥儿,竟然有一颗赤子之心。
易国庆和窦晓兰相知相恋在大学校园之内,与普通的大学生恋情并无二致,只是窦晓兰出身工人家庭,父亲还是下岗职工,他们的恋爱得到了易家的强烈反对。尽管易国庆坚持非窦晓兰不娶,但怎奈家族的压力并非来自于口头上和精神上。
易国庆的母亲当面找上了窦晓兰——窦晓兰不堪羞辱、同时也认清了世家门庭深重,不是自己这等草根女孩能进的无情现实,就在易母的“劝说”下,不告而别,离开易国庆运走他乡。
事后,易国庆与父母及家中长辈大闹一场,先后三次去窦晓兰的家乡——江北省泽林市寻找窦晓兰的踪迹,都没有任何结果。
一晃两年。易国庆无意中从一个老同学那里得知窦晓兰在江北大学教书的消息,欣喜若狂。他悄然来到新安找上了窦晓兰,两人旧情复燃再次重归于好。
但这一次,为了两个人的将来,他选择了低调和沉默。他瞒着家里人,提出可以按照家里的意愿弃商从政。至于他如何来到新安挂职的这些细节,就不用赘述了,以易家的能量,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
彭远征耸了耸肩,“易大公子,你的故事很感人。可是,我所能做的,也只是祝福你们。”
“不,彭少,我求你帮帮我!真的”易国庆竟然当面落下泪来,可见他此刻内心情绪的激动,“求你帮帮我们!我来新安挂职,一方面是为了陪晓兰,一方面也是为了找你帮忙的!”
彭远征一怔,轻轻叹了口气道:“易兄,说实话,这是你的家事和私事,我有心无力啊!我觉得,你应该尝试着回去跟你的父母做做工作,好好跟他们解释一下,他们总不至于为了所谓的面子和门当户对,就抹杀你一辈子的幸福吧?”
“彭少,你不了解我的父母,他们的门第观念太深了,我什么办法都用完了,甚至不惜自杀要挟,统统无济于事。”易国庆哀伤地哽咽起来,“他们看不上晓兰,无论我们怎么说,他们都不肯松口可是他们不知道,没有晓兰,我是活不下去的呀!”
易国庆伏在桌上抽泣起来,像个失恋后心碎无助的女孩。
彭远征嘴角轻轻一抽,忍不住暗暗叹息。他看得出易国庆对于窦晓兰的感情已经深入到骨髓,没想到作为世家子弟的易国庆竟然有如此痴情的一面。
易国庆的哭声引来了周遭食客的关注。彭远征尴尬地拍拍他的肩膀,苦笑道:“我说哥们,别哭了,跟个娘们儿一样,你说说看,需要我怎么帮你!”
553章你不是罗密欧我不是朱丽叶
片刻的心软,终归抵不过对于家族荣耀名誉的扞卫。作为易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易国庆有着联姻助推家族更上层楼的重大责任。
云秀当即又恢复了心境的平静。
窦晓兰刚要说几句什么,她的汉显传呼机滴滴作响。
她颤抖着手取出传呼机来看去,正是易国庆发来的信息:晓兰,福满楼土菜馆,马上来,有要事!
窦晓兰沉默了片刻,慢慢将传呼机递给了云秀。
云秀扫了一眼,微微一笑,“小窦,阿姨不反对你们见面,你们以后还会是最好的朋友,你去见他吧,把你的决定告诉他!”
窦晓兰默然起身,落寞而去。望着她打车离开的背影,云秀忍不住幽幽叹息一声——就在刚才,她几乎都要心软了。
但为了易家,她又不得不这么做。尽管,这对于窦晓兰和易国庆而言,非常残忍、非常冷酷、非常无情。
曹家。
曹颖去厂里转了一圈,听说了省厅调查组来厂里的事情。她急匆匆赶回家,跟母亲刘芳说了说。可惜刘芳现在早已六神无主,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曹颖犹豫了片刻,还是给彭远征发了一条“急事速回电”的信息。
彭远征受到信息,歉意地向易国庆点点头道:“易兄,我回个电话!”
他今天没有带移动电话,又不方便借用易国庆的电话。就跑到外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曹颖打了过去。
他在拨通号码的时候,发现一个身材修长姿容清丽带却是满面泪痕的女孩失神地走进了土菜馆,心头突然浮起而来一丝不好的预感。
“远征,是你吗?”这个时候的电话还没有来电显示,但凭直觉,曹颖猜出是彭远征的电话。
“嗯,是我。小颖。”
“远征,我刚才去厂里走了一趟,听说省厅的调查组下来了。目前正在查我爸爸”曹颖有些急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终于还是来了小颖,别着急。让他们查就是!你放心,应该不会查出什么大问题来的。现在,你”彭远征迟疑了一下,因为他突然觉得以曹颖这样柔弱的性格,让她去走接下来有些艰险的路,会不会太难为她了。
但她爸爸的事情,也就只有她出面——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小颖,你听我说,你写一封举报信就按照我说的意思写,然后你直接去省城。去省纪委举报投诉!你不要担心,我会找朋友安排你过去!”彭远征压低声音轻轻道:“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让省纪委插手你爸爸的案子,这样一来,省厅那边就插不进手去了!”
“远征。这这样能行吗?”曹颖颤声道。她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抛头露面干过这种事,说不心慌是假的。
“小颖,你要坚强一点!你要知道,你爸爸的事情,只有你去做!不要迟疑。这事儿越快越好!只要你把问题反映过省纪委,我就能找我的朋友通过正当渠道帮你说话!”
彭远征柔声说着,“勇敢一点!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你最好是明天一早就去省城,我会让朋友在省城接你,到时候送你去省纪委!”
“好,我试试远征我”曹颖那句“你能不能陪我过去”的话立即咽了回去,彭远征能这样帮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挂了电话,彭远征又进了土菜馆。他已经看到刚才那个女孩就坐在他的位置上,两人正说着什么,女孩在无声的哭泣。
“国庆,我们走吧,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生活一辈子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能在我身边”窦晓兰哽咽着泪流满面。
易国庆一怔,探手抚摸着窦晓兰的肩膀,柔声道:“晓兰,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这种话!我们不需要跑,我们为什么要跑?我们相爱,正大光明,谁也不能拆散我们!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办法,我这次让你过来,就是见见我跟你说过的彭少,彭少会帮我们的!”
窦晓兰抽泣着摇摇头,“国庆,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抛弃一切,跟我一起远走高飞,我们什么都不要管了”
窦晓兰虽然在哭泣但说得却是非常正式和认真。易国庆吃了一惊,他皱眉又道:“晓兰,你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抛弃一切呢?怎么可能抛弃一切呢?我有我的父母,你也有你的父母,我们怎么能不管他们?”
窦晓兰眸光哀伤地擦干了眼泪,缓缓起身来,轻轻道:“国庆,谢谢你的爱。其实我知道,在你的生命中,不仅有我,还有你的家庭,还有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也是一样。”
“我不能让你放弃这一切,这样,将来我们都会非常痛苦。我不能这么自私,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之外,还有亲情,还有很多需要我们珍视的东西。”
“国庆,我们分手吧。你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我也开始尝试着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我们之间,是不能走到一起的。”
易国庆脑袋轰地一声,起身走到跟前一把抱住窦晓兰颤声道:“晓兰,你忘记我们的誓言了吗?你怎么能放弃我们的爱!”
“国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我现在终于明白,我这种穷丫头是没有资格拥有爱情的,我的爱情一文不值你走吧,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易国庆像是魔怔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引得周遭的食客纷纷侧目。
彭远征就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心头也不禁唏嘘不已。
窦晓兰哆嗦着手抓住易国庆冷凉的手,“国庆,醒醒吧,你不是罗密欧,我也不是朱丽叶——我们没有办法扞卫自己的爱情你保重,我走了!”
说完,窦晓兰奋力甩开易国庆的手,掩面哭泣着冲出了饭馆。
易国庆绝望地一头栽倒在地。
彭远征叹了口气,上前去俯身扶起易国庆,安慰道:“易兄,别太激动了,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等你再过去找她谈一谈吧。”
552章更有杀伤力!
易国庆好不容易平复下激动震颤的心绪,紧紧握住彭远征的手道:“我爷爷是你们家老爷子的老部下,我的父母视冯老为长辈,只要你帮我跟冯奶奶说说,让冯奶奶帮我说句话,我父母会听的”
彭远征愕然:“让我奶奶帮你说话?这不太可能吧?”
“会的一定会的”易国庆央求道:“彭少,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和晓兰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彭远征汗颜:“如果行,我帮你说句话是没有问题的,但问题是,我奶奶”
彭远征说话间想起冯老太太那同样看重门第出身的性情观念,忍不住苦笑起来——如果这事儿出在自己身上,家里的态度恐怕跟易国庆的父母是一般无二吧?
世家豪门的婚姻已经不单纯是一种婚姻,还带有相应的政治经济利益等色彩,一般都是相互联姻,高层子弟很少娶平民女子,关键因素就在于此。当然,同时也因为这本是两种不同的人生轨迹,注定只能平行向前而无法交叉接轨。
所以,彭远征并不认为,易国庆可以从自家老太太那里获得什么帮助。一个搞不好,反而让易家夫妻受到更加“负面”和“传统”的影响。
但既然易国庆这么开口央求,彭远征也就只好帮他试一试。或许,对于易国庆而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好吧,易兄。我帮你说说。但说实话,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我感觉”彭远征叹了口气道:“如果这事儿出在我身上,恐怕我们家也会强烈反弹的。”
易国庆如释重负,笑了笑,“不会的,彭少。如果是你,冯奶奶或许会反对,但问题不是你——是我。我想,她老人家免慈心软,不会眼看我和晓兰被拆散的。”
彭远征哦了一声。也不忍再打击易国庆的信心。
易国庆精神振奋起来,他坐直身子掏出自己的移动电话一边拨通一个号码,一边笑道:“彭少,我让晓兰过来,让她当面向你表示感谢!”
易国庆打电话的时候,他并不知,一场暴风骤雨已经降临到他和窦晓兰的头上。
易国庆还是小看了自家父母对他这个独生子的关注和关心程度,他突然一反常态要来新安挂职,已经引起了父母的怀疑。而在易家着意的“关注”下,易国庆来到新安与旧情人窦晓兰相聚的事儿一丝一毫都没有瞒过易家。
易国庆亦并不知。易家夫妻所强烈排斥的不仅仅是窦家草根的出身,还有在他们看来极不光彩的社会背景——窦晓兰母亲是印刷厂的普通工人,父亲是纺织厂的下岗职工,父母双方的亲戚朋友非农即贫,这倒也罢了。关键在于窦晓兰母亲有一个正在监狱服刑的弟弟,一个在当地臭名昭著的强奸犯,在几年前的严打中锒铛入狱。
如果说易家夫妻为了儿子可以勉强接受窦晓兰父母的出身家庭,但却万万不能容忍这不光彩的亲属背景,因为这将给易家的荣耀抹黑。
易国庆的母亲云秀其实昨晚就已经赶来了新安,住在了新安大饭店。今天上午11点多一点。云秀在江北大学门口截住了外出的窦晓兰,此刻正在校门口的一家咖啡馆里进行面对面的谈判。
云秀目光复杂地凝望着坐在自己对面、让儿子神魂颠倒不顾一切的清丽女孩,而窦晓兰同样也在注视着眼前这位来自京城的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
作为易国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两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碰面了。第一次见面是在易家,云秀没有跟窦晓兰说过一句话,不屑一顾、极度轻蔑;而第二次,云秀“召见”窦晓兰,不顾窦晓兰的哀求,对窦晓兰极尽羞辱,甚至以窦晓兰父母相要挟,迫使窦晓兰悄然离开了易国庆。这便是第三次。
再次相见,两女的心态大有不同了。
窦晓兰再也不复过去的青涩和怯弱,而云秀也因为儿子的坚持而滋生出些许无奈。她甚至想过,如果不是因为窦晓兰那个肮脏下流的舅舅,她会竭力说服自己的丈夫——以儿子幸福的名义。
“小窦,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吧。”云秀终于开口了。
“您太客气了。那么,我可以称呼您云阿姨吗?”窦晓兰的声音轻柔而清脆,带有一丝空灵。
这么真正面对和直视窦晓兰,云秀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有着很多吸引男孩的亮点,也难怪自己的儿子爱她如痴如醉。
“你喜欢国庆,是吧?”
“我爱国庆,国庆也爱我,我们虽然没有海誓山盟,但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我们彼此爱得更深。对不起,云阿姨,当初的承诺,我没有做到。但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错,国庆也没有错。我已经离开他两年,是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逢。”窦晓兰轻轻说着,声音坚定而坚决。
“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彼此相爱”
窦晓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秀挥挥手打断了:“好吧,你不用说了,我承认——必须得承认,你们是互相喜欢的,这份感情不掺假。”
“但是,你的家庭,你的背景,与我们家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窦晓兰嘴角一挑,“云阿姨,同样的话您已经说过一次了,从您的角度看,我出身寒门配不上国庆,但——这不是阻碍我们相爱的理由!这么久了,我已经明白,我喜欢国庆,这一辈子没有国庆,我活不下去”
窦晓兰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滑落两颗晶莹的泪花儿,“云阿姨,求您成全我们!”
“哎”云秀长叹一声,“我曾经想过成全你们,既然国庆这么喜欢你,既然他这么坚持,我本可以让步的。然而,你的家庭背景你的舅舅这会让易家成为笑柄,就算是我答应,国庆的父亲和叔伯长辈一大家子人,也坚决不会同意的!”
窦晓兰心中一颤,“我舅舅犯法,那是他的事,与我和我们家无关的云阿姨,我”
“这是一个污点,一个肮脏的污点!”云秀有些激动地冷笑着,“我们易家不能被污染!”
“不要说爱了现实永远是现实,不是童话!小窦,作为过来人,阿姨劝你想开一些,你和我们家国庆真的是不合适的——你忍心让国庆被人嘲笑有个强奸犯的亲戚吗?你忍心让国庆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吗?”
“哪有什么不顾一切的爱哟这都是你们年轻人幻想的结果。你想想看,国庆会为了你失去他的家庭吗?没有了家庭,他会失去一切,他会变得一无所有,他甚至无法在社会上生存下去!”
“我敢保证,一时的热情过后,你们会痛苦,会后悔!而国庆也会为他今天的冲动而懊丧!”
“我同样也敢保证,时间长了,国庆在家庭荣耀、锦衣玉食与你们的所谓爱情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小窦,听阿姨一句劝,解脱你自己,也解脱我的儿子!”
“你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凭你的条件,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家庭和婚姻的。阿姨可以给你一笔钱,帮你创造一个晋身的机会只要你放过我的儿子!”
“如果你真的爱我的儿子,就放弃他,让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让他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云秀的话像一声声惊雷,涌进窦晓兰的心胸。她泪流满面,陷入了无尽的迷茫和哀伤之中。
曾几何时,她对自己的爱情无比炽热和坚贞,在离别的两年中,她紧锁心门,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优秀男人的追求,所守候和等待的就是那一份真爱。
再次与易国庆重逢,两人重续前缘,她本已经下定决心,与爱人一起排除万难,无论如何都要走在一起。然而,云秀的话让她动摇了,让她突然梦醒——在现实的残酷与爱情的梦幻之间,到底何处才是靠航的彼岸呢?
或者,有这个彼岸吗?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对面的云秀,心头震颤:他真的会为了自己抛弃一切吗?她和他的将来如果在失去现实所有的前提下产生,真的会幸福一生吗?
也或者,当爱情的颜色退却之后,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坚持和坚贞吗?也包括她本人!
“这是一个污点,一个肮脏的污点!”
“如果你真的爱我的儿子,就放弃他,让他娶一个适合?(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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