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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先生了?”他稍稍的扶我坐起,抽过床头柜上的面巾纸,轻轻的擦过我的脸颊。我点点头,伸手抚过自己的额头,惊觉已是汗津津的湿了一片。
除了沈岩刚离世的那一会,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沈岩了。想是我这段日子,忧思得过多了才会这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郝陵则淡淡的一笑,转身去给我倒来一杯水。我接过水杯低头,看着睡在一旁的暮觉,那几分与沈岩相似的脸,让我又忆起梦中沈岩的样子。突然,我十分想去普渡寺看看他。
“几点了?”我抬起头,郝陵则还立在我床边。
“大概五点多,怎么了?”他看了看窗外,天已透出一丝曙光。我喝过一口水,想要起身,却被他制止。
“还早,你想去哪等天亮了我再陪你去!好不好?”他扶着我的肩,一幅已经知道我要去做什么的理解。
看着他这样,我只好点点头,又躺了回去。他见我一直这样默默无语,便坐了下来,小声道:“子语,你怀暮觉的时候苏医生就说,你那么重的忧思并不适合怀孕,因为对你自己和孩子都不好,他要你放开心,随其自然。可那时我确实是没有办法,让你放下,让你随其自然。可如今,你要是因为我,再这样的话…”郝陵则的话,没有说完。可他的意思,我却明白。
我扯了一抹笑意,淡淡的看着他:“我明白,所以我才想等会带暮觉去看看沈岩。但,我只想自己带着暮觉过去。”虽然他知道我刚才想去的地方是哪里,可我还是选择自己亲自告诉他一遍。不想他像我一样,用猜测,揣摩来度过以后的日子,所以我选择坦白。无论什么事情都这样!
“自己去,可以吗?”他看着我,也许,是我苍白的脸色,使得他有一些的不放心。
我靠在他竖起的枕头上,轻轻的点头。他见我如此,便也不再说什么,退出了房间。我合上双眼,默默的收回自己的心思。睡在一旁的暮觉侧过了身,向我身边靠了靠。我伸手给他盖好被子,他睡觉的样子像极了沈岩。我手指滑过他的小脸,他皱皱眉。看着他那样子,我轻笑出声。这孩子,连皱眉的样子都像极了他。我俯身,将他抱起搂进怀里,那软软的身子却让我第一次感觉自己与他是一体相连的。
许是,因为他一出生我便不与他亲近。所以,我才一直觉得他和其他的亲人是一样的。孩子,对我来讲也无非就是一个代名词。可如今,我这么看着自己怀里的他,才感觉他是我和沈岩生命的一个延续。
小雨,阴冷的天气与海南的阳光明媚形成了最强烈的反差。暮觉对前一天还穿着短衣短袖,今天却被我包裹的像粽子极不乐意,早晨给他穿衣时,给我闹腾了半天,最后在我动之武力后才肯就犯。
抱着他,走了一小段路我已是气喘吁吁。我走到路边,收了伞低头向他道:“暮觉,你自己下来走走好不好?”他瞪着眼睛,看着我摇摇头,完全一幅不容商量的倔犟样子。我无奈的看着他,跟他讲道理:“妈妈走不动了,咱们走出大门就有车了。”可这孩子,哪里听我的话,他头一扬,直接忽视我的存在。
没得办法,我又只好再次撑开伞向前面走去。第一次,我觉得住在这里极不方便。没有车,想要出个门还要走上二十几分钟。好不容易走到门口,伸手拦了车,暮觉就又像是发现了我的存在。一个劲的喊妈妈妈妈… 搞得连司机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么亲的母子。我苦苦一笑,这孩子刚才,怎么就那么可恶呢?我捏着他的脸:“暮觉大了,妈妈抱不动了。下回,要自己走路,知不知道?”他茫然不解的看着我,最后在我的怒视下乖乖点头。我满意的拍拍他的脑袋,将他抱在怀中。
下车时,雨几乎已是不下。我弯着腰,拉着点点高的暮觉,慢慢的向后山走去。路上遇到觉和师,他看起来还是那样一尘不染。他见暮觉,俯下身双手合十,轻声对着暮觉道:“阿弥陀佛”暮觉像是一点也不怕生的,学着他的样子,口齿清晰的跟着他道:“阿弥陀佛”觉和师,抚抚他的头发,起身离去。
第一次只有我和暮觉两个人来看沈岩。立于他的墓前,我蹲下身子,拉着暮觉正视着沈岩的照片:“沈岩,我们的孩子。”一路上,想了很多要和沈岩说的话,可当我看到他墓碑上的照片时,我脑子里只剩下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人的生命,就是这么的神奇,一代又一代的这么延续,生生不息。
我拉过暮觉,擦过他额前头发上的水气,笑着对他道:“暮觉,记住妈妈今天说的话。”他似懂非懂的看着我,点点头。我指着沈岩的照片:“这个人,是给暮觉生命的人,没有他,就没有你。这个人,是最爱暮觉的人。暮觉可记住了?”我不期望,这么小的孩子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可我却希望在未来的每一年,我都可以告诉孩子,这个事实。
“比爸爸还爱我吗?”他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问我。我一笑,谁说这么小的孩子听不懂大人说的话的。其实,他们也是听得明白的。可是,孩子的问题,我要怎么回答呢?沈岩给这个孩子的爱,他感觉不到。可郝陵则对他的一举一动,他却能分寸不差的感受。
“爸爸有多爱你,这个人就有多爱你。”我看着沈岩的照片,低声对暮觉道。可我心里却在向沈岩说着抱歉。沈岩,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告诉孩子。你爱这个孩子的心,我知道一定不会比郝陵则少。可,我却没有办法告诉暮觉。
“哦”暮觉看了我一眼,低声应道。蹒跚着向墓碑走去,他伸手摸了摸沈岩的照片,转过头看着我道:“妈妈,冰冰的”
我的眼泪因暮觉的话,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冰冰的… 沈岩,我怎么可以这样。当你一个人冷冰冰的躺在这里的时候,我怎么还可以来告诉你,我想试着接受郝陵则了。沈岩。。。 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不甘寂寞。我还说,我自己爱你,我还有什么面目说这些话。沈岩…
“妈妈… 不哭”暮觉许是被我的眼泪吓到了,他慌乱的走到我身边,用那小小的手擦上着我的脸,嘴里也含糊不清的安慰着我。
我双眼迷朦的看着给我擦眼泪的暮觉,那像极了沈岩的脸在我眼前虚晃。一时间,我像是见到了沈岩给我擦泪的样子。我索性抱着暮觉放声大哭,暮觉见我这样也跟我哭了起来。
像是把心里郁积了这么久的挣扎都哭了出来,我渐渐的收住了自己的泪水。可我怀里的暮觉却是越哭越伤心,我一边抽泣着,一边哄着暮觉,让他别哭。他却摸着我的脸,也劝妈妈不哭。见他这懂事的样子,我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要往下掉。
我抱着暮觉,对着沈岩的墓碑低声问道:“沈岩,我要怎么办?你把我和孩子丢下,你让我们怎么办?我害怕,我害怕这孩子长大了只知道他的爸爸是郝陵则。可我更害怕的是日子久了,我守不住自己的那颗心。沈岩,你把我交给他的时候,你可想过我要受到这样的煎熬?沈岩…”
我几乎跪于地面,如果不是暮觉在我身边,我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可以站起来。暮觉小小的手,抱着我的脖子,一直哭着喊妈妈。
“子语小姐”
身后传来的陌生声音,让我一怔。我只顾着自己的伤心,忘却了这后山也对外开放,随时会有人听到我说的这些话。我胡乱的擦了擦脸,收起自己慌乱的心思,转过身看向来人。
王管家?
“子语小姐,老爷让我请你和孙少爷过去。”他退后一步,侧过身子让我看到了站在台阶上面的沈父。
沈父怎么会在这里?我无暇多想,帮暮觉擦掉脸上的泪水,抱起他站了起来。王管家在前面引路,怀里的暮觉还哭着,我轻拍他的背,王管家稍稍的转过头:“孙少爷长得和岩少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止住跟着他前行的步伐,看着他冷声回道:“王管家,他不是沈家的孙少爷。”
王管家想必是没有料想到,我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他看着我突然寒下来的脸色,冲我点点头,不再言语什么,引着我和暮觉一路向沈父走去。
“过来看沈岩?”沈父立于我前,见我不主动向他打招呼,便自己先开了口。而我因为开始王管家的话,心里也是十分的抵触与沈父的这次见面。可转念一想,他必经是沈岩的父亲。我点点头,轻声应答“是”。
至从沈岩下葬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再见过沈家的任何一个人。可今天怎么就在这里遇到了呢?
“沈岩走了一年多,这些日子我和方惠在各宗家孙字辈的孩子里,挑选了一个资质较好的孩子。今天,先带过来拜祭一下沈岩。过些天,也就正式过继给方惠。这个孩子,以后也就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他的目光掠过我,落在了我怀中的暮觉身上。
原来,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这事。我心里惊跳不已,如果今天先来这里的人是方惠或是其他沈家人的话,那我刚才的举动,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光顾着惊叹自己的小心,却忽视了沈父话中的意思。他见我像是没有异样,便接着道:“可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这一年多,从没有去看过你们,也希望你能体谅。”他顿了顿手仗,将目光看向依旧淡漠的我。我这时才抬头看向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告诫我,过去的一年多没有联系,以后,也最好不要有什么牵连吗?
我压下心中的疑问,淡淡的开口对沈父道:“我明白”。这句我明白,希望也将我心中所想的意思,表达给了沈父。我低下头,暮觉已不再哭。他盯着沈父,眼睛一眨不眨。
“生活过得不顺?”他看着暮觉脸上的泪痕,皱了皱眉。抬起双眼,虽然话语中带着疑问,却又不带一丝的感情。是啊!他能和我有什么感情呢?我也不过是他儿子在外面的女人罢了,而这个孩子现在在他看来,也只是一个会影响到整个沈家最大的不安因素。恐怕,避之不及吧!
“没有,过得很好!”我不知道这句过得很好有多大的说服力,但至少我不想在沈父面前显得很狼狈。
“过得好,就不要没事来这里!人,你也看过了。记住你自己对我说的话,这孩子是郝家的孩子,你是郝家的媳妇。回去吧,方惠也快来了。”他看了我一眼,便吩咐我可以离开。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连来看沈岩坟墓的资格都没有。我轻笑,抱紧暮觉转身离开。我知道,我抱着暮觉的手在颤抖,可我仍是紧紧的抱着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见沈父,我更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可以受这样的羞辱。难道,只因为我是沈岩在外面的女人,这孩子是沈岩的私生子?所以,我们就活该受沈父这样的对待?
沈岩,原来如此。
出了普渡寺,我拦下一辆车直接让司机开到了S。M集团的大楼。一路上,静默无语。下了车,我不顾前台林容的招呼,直接搭着电梯到了22楼。我本想仅凭着最后一丝的力气撑到见到郝陵则。可我没有想到,当我推开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抱着步凡!
我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他背对着我,步凡依在他肩头,轻合着双眼。我下意识的将暮觉按进怀中,不想让他也看到这样的一幕。
我要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缓缓的退后,再退后… 直到电梯口已是无路可退,我只能转身离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原本感觉已经被伤得绞痛不止的心,却像是被这一幕给治疗的痊愈,丝毫不觉痛楚。原来,不仅只有以毒能功毒,以痛也能治痛。
我走出S。M集团大楼,才惊觉自己喉间鲜甜,一丝腥咸正往上涌。我放下暮觉,翻滚的气血再也忍不住的喷吐而出。我眼前一黑,耳边似乎又听到了暮觉的哭声,可我无力再做什么,人向一边倒下去。
被送到观察室时,我已慢慢的清醒了过来。暮觉被安置在观察室的一旁,一名小护士正在照顾着他。让护士帮我通知了黄书只身来这,不许将我的情况告诉任何人之后,我便又一次的沉沉睡去。
等我再醒来时,黄书抱着暮觉坐在我身边。
“子语小姐”
我轻抹出一笑,对她道:“黄书,好久不见”
她一向淡淡的容颜,因我的笑划出一丝的不解。我伸出手,捉住她的手指:“黄书,带暮觉去找我父母,我让司俊安排你们出国呆一段时间。”我和郝陵则的婚姻,我已不知道要往哪里继续下去了。在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的时候,我能选择的是,不去伤害到我的家人。
“为什么?”她皱着眉,低声问我。
“不要问为什么,黄书!帮帮我… ”我捉紧握着她的手,用着所有的力气向她请求。
“我刚问过医生,他说你吐血晕倒在路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反握过我的手,真切的关心问道。她暖暖的手指,带给我一丝的温暖。
“没什么事情,你现在带暮觉走,明天,司俊会联系你的。我也会跟我父母说好,但你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包括我父母和郝陵则。”我松开捉着黄书的手,尽量清楚的把我的意思表达给黄书。她虽然不解我这么做的用心,但见我如此的坚持,便也点头答应。
我伸手抚过暮觉的小脸,恐怕我又要一阵子见不到他:“暮觉,跟黄阿姨去见姥姥好不好?”他虽然不懂我在说什么,却认识带了他一年多的黄书。他朝我点点头,我便推着黄书离开。
“我给苏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黄书临出门,她转过身满眼的不放心对我道。我苦苦一笑,摇了摇头。苏绒来了,治得了病,也治不了命。如此悲苦的命运,我怎么就真的信了郝陵则的悲欣相交呢?
“黄书,走吧,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能有什么事呢?沈岩不在,暮觉交待好了,迥然一身。何处不可安身呢?
黄书走后不久,检查结果也都出来了。其实西医也根本检查不出一些什么,医生开了一些调养品后,本欲让我再观察12个小时,可我执意要出院,他们也不再强求。我给司俊打电话说想见他一面时,他显然很是惊讶。虽然在得知,他晚上有安排,他仍然是答应了抽空见我一面。我内心感激不尽。
我如约早早的来到见面的地方,等了一会后,司俊便赴约而来坐在我对面。他皱着眉,看着我一脸的苍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摇摇头,对他一笑:“没什么,司俊,今天我找你,是想让黄书带着暮觉,还有我爸妈去国外呆一段时间。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下这事?签证没有这么快办得下来,也请先帮我把他们带到其他的地方,不要留在这。”
他看着我,虽然不说什么,却带着十足的疑惑和不解:“这事,陵则也可以办,为什么找我?”他喝了一口,服务员端来的矿泉水。目光犀利的想要知道我找他办这事的真正原因。
“司俊,如果可以我为什么又要找你呢?”我用手掌抵着额头,其实我已经很疲惫了,可今天又必须说服司俊答应我。
“你不告诉我实情,我怎么帮你?”他以手抚着高脚杯的底座,突然眼神一闪,指着我的外套问道:“你这外套上的血迹怎么回事?”我低头,才发现暗绿格纹的外套上,粘着了血迹,我紧紧的皱着眉头:“司俊,你能不能不要问我原因的帮我这一次。不是我不告诉你实情,而是我说不清楚。”
“怎么会说不清楚?”他对我的哀求,不为所动,执着的非要知道原因不可。我紧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我苦苦一笑,他干吗非要知道原因呢?我真的,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我很累…
如果,他只有非要知道原因才肯帮我的话,那…
“我要和郝陵则离婚!”我抬起双眼,直视着他。
是,这是我清醒之后想得最为明白的一件事情。离婚这事,说到底也只是还他一个自由之身罢了。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何苦再这样继续下去呢?离了婚,我能守住那颗原本爱沈岩的心,他能找到他的幸福。而我和他,这原本不应该在一起,现在却在一起的人,终也可以解脱。
“离婚?”他坐起了身子,像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是,离婚。你现在知道了原因,可以帮我了吗?不过,你要再问我为什么要离婚,我也不会说了。只是,你还是不肯帮我的话,那我只能找其他途径。”找旅行社,找姜莱,可找之人,总会有的。
“如果,你只是怕像你们订婚,结婚那样被媒体拿来做文章,你也大可不必担心…”他顿了一会,像是猜测到了我要他们出国的原因,可我却打断了他的猜测:“不是这样,司俊!不要再猜原因,你给我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他盯着我,久久的不放。最终点点头,当着我的面交待给他的助理,让他联系黄书办理出国的事宜。他挂了电话,看着我一脸的倦容:“要我送你回去吗?”我摇了摇头,拒绝。他抬手看看表:“晚上,我还有应酬现在要走,你确定自己能行?”
我点点头,都安排好了,我就可以坚持下去。司俊见我点头,便不再多做逗留,结账离开。我靠着椅子上,看着司俊乘车离去。街边的路灯和延路的外墙灯已全部打开。郝陵则,这时想必也快到家了吧!
家?现在,想来多么讽刺的地方啊!
我拎起包,往外走去。刺骨的风,我却吹得格外欢喜。似乎,在这寒风中找到了适应自己的温度。
走了一路,抬头却发现自己走到了陈记米粉。郝陵则带我来过的地方,我看着这十几平方的店铺,好像当时他带着我走进来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我按着头,告诫自己今天想到郝陵则的时候太多,却没有想到看到正从店里走出来的步凡。
她见我站在门口,一愣。却随即迎着我走了上前,笑吟吟的对我道:“黎姐,也来陈伯这里吃米粉啊?”
陈伯?是啊!郝陵则也是这么称呼这家店的老板的。
我一笑,不知是回应步凡,还是回应我自己心里给出的答案。
“我说,郝特助为什么会想到来这吃米粉呢!原来,您今天没在家做饭啊!”她低着头,脚尖划着圈,像隐着笑意对我道。我抬着头,看着她春意盎然的笑脸,一时间无语以对。
包里的电话,这时响了起来。我对她歉意的一笑,取出电话上面显现是郝陵则的来电,我接通电话:“喂”
“还没回来吗?我都到家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暖洋洋。如果,我不是今天看到他和步凡在一起,我还是会继续依赖着他的温暖生存下去。可,那一幕像是彻底击溃了我在沈父面前所艰辛维系的最后一丝尊严和希望。
“陵则”我喊的他的声音,已经很低,低到几乎不可闻。可这低不可闻的声音,却又透着无比的悲辛讽刺。这个名字,这个人,我曾差一点就向他妥协,就他投降了。原来他也是可以带着别的女人吃完饭,回家之后还可以装出一幅对我爱护备至的人。黎子语,你还真是可笑之至。
“怎么了?”他的语气,我敢肯定他挂着笑。眼睛,也一定闪闪的透着阳光般的温暖。可,如今的这一切,在我看来荒诞不经。
“没,我马上就回去了!”我收起自己对自己的同情,快速的回道。匆匆挂了电话,我看了已少了得意之色的步凡,转身离去。
香颂出租车是不让进的,我在大门口下了车。外面已飘着雪花,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真是时候啊!我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快步的往家走去。当我,踏进大门时,郝陵则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煮着什么。
他不是吃过饭回来的吗?
他抬头看着我,前一秒笑着的脸,在看到只有我一人时即刻沉了下来:“暮觉呢?”我换过鞋,脱了身上的外套,跌坐在沙发上:“我送回爸妈那里了。”他走到我面前,皱着眉看着我,伸出手抚在我额头上:“不舒服?”
我看着这个似乎对我关心备置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前一刻,还和别的女人一起,拥抱、吃饭,这一刻,却又对你嘘寒问暖?我的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淌,我胡乱的一抹,止住自己的眼泪,他却像是发现了我的异常:“怎么了?”
他见我还是不说话,便想将我拥到怀中。我靠在他肩膀上,脑中闪过的却是步凡倚在他怀中的样子。我睁着双目,无神盯着眼前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绣品。冷冷的对郝陵则道:“放开我”
拥着我的手,明显的僵了一下。但随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拉开了与我的距离,浅浅的挂着笑意对我道:“我在陈伯那里带了米粉汤料,刚煮了米粉。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我冷冷的看着他,轻笑出声。
他陪着步凡,在陈记吃完了米粉。却还不忘给我带一份回来,我是不是该欢喜雀跃的,对他感恩戴德?
“子语!”他不解的看着我的反常,对我的笑更是显出了他的不知所措。他想抚在我脸上的手,被我躲了过去。我寒声对他道:“我想休息了。”
这极其讽刺的一天,我心力交瘁。
“子语,你怎么了?”他拉着我的手,不放。我盯着那手指,不由自主的想问,他是否也这样拉着步凡不让她走。呵呵… 我看着他,现在他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已濒临崩溃的神精,更加深一步。
“我没事,你放开我吧!”我耐着所有的性子,死死的拽紧自己的拳头,控制住心中无限漫延的酸楚,对他低道哀求道。
他收起了一直哄着我的表情,神情也冷漠了下来:“你要不说,我是不会放手的。”
我看着如此执着的郝陵则,我是真的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放开我吧,求求你了。”我连求字都用上了,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开。我不想再见到郝陵则,他抱着步凡的样子,每分每秒的都在我脑中闪过。我怕我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受不了。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这都不行吗?
他拉着我的手,松了开来。脸上的表情,也满是受伤。我正想举步回房,他松开我的手,再一次的又扣住了我,声音已似寒冰的问我:“这就是你见了他之后,给我的答案?让我放开你?不,是求我放开你?”
见了他?是啊!我今天见了沈岩,可沈岩给我答案了吗?他一个人冷冰冰的躺在那里,他怎么可能会给我答案呢?苏缦… 对啊!沈岩,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苏缦。他说,死后他们就会在一起的,他会兑现他对她的承诺的。原来,今天我又是打扰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我打扰他们。死了,我还没有放过他们。
原来,我如此的罪不可赦。
我抬眼看着一脸怒不可谒的他。我自问,我呢?我原以为,我还有你的,郝陵则!当我被沈父伤到觉得,我的世界仅剩下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办公室里抱着步凡,你带着她去你最爱的小店尝鲜。陵则,郝陵则… 你让我给你什么答案,让我怎么给你答案啊!
“不要再扯上沈岩了。”死了的人,还一直提他做什么呢?扰了他的清静。我又坐回了沙发上,因为我已没有力气再站下去。
“不说他,不说他,你到是告诉我是为了谁啊!谁有这个本事,让你变成这样?你到是说,谁有啊!”他松开我,退后一步寒着声质问我。
谁有?是啊!我原也只认为除了沈岩,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可我今天却知道你能,我不仅是知道了你能,我也体会到了你能。一天之内,给我这么惊喜的人,又怎么会是那冷冰冰的沈岩呢?
我死死的咬住下唇,不想让自己的这些话说出来。我还想仅存一丝的尊严,过完这最后的一个晚上。
他铁青着一张脸,也紧闭着那薄唇,死死的盯着我不放。
“你不说话就可以了?你把暮觉送到爸妈那里,你想干吗?”他蹲下身子,双手扣住我的肩,头抵着我的头,让我看着他的眼睛,不容我一丝的退缩。
他灼热的气息,在我鼻间窜扰。我合上眼,气若游丝的对他道:“我想离婚。”我想干吗?我还能想怎么做呢?郝陵则,在这悬崖边上呆了这么久,我不往下跳,我还有退路吗?
“你休想”他捉着我的手,已像是恨不得将我捏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我吐出这三个字。我轻轻笑,我早就知道是这三个字。又何必,非让我逼得你说出来呢?看来,他今天不是非把我仅剩的一点自尊,也耗尽的话,是不会放开我的。
我对着他,双手抚在他的脸上:“郝陵则,你要不想离婚就不离吧。等我死了,你也就自由了,只是… 你可能会要等一段时间。”为什么不离婚呢?死死的守着对沈岩的诺言,守着自己认定的爱情,那步凡又算什么?
“你起来,给我起来。”他站了起来,拉着我。想我也一并站起来,可我真的是没了力气,我只觉眼前的物件都在随着他的拉扯虚晃。
没想我一天之内,竟然会要二进医院。我抬头看着这白白的屋顶,和阵阵传来的消毒水的味道,我就知道我又趟在了医院里。只是,这一次郝陵则不再在我身边守候。我打量起四周,一名护士正推门而入。
“你醒了?”她走我面前,低着头面无表情问我。我点点头,等着她后面的话。可我没想到,她只是给我换了一瓶药水,就无声的离开。我静静的躺在床上,身子弱得撑不起自己的重量。
我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他是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一个人,是啊,我什么时候不是一个人呢?我曾几何时,以为我和他,是一家人。他说,我们是一家人的话,还犹在耳边。可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我就这样,两眼瞪着天花板,一直到护士再一次进来给我换掉药水。不知道她给我吊的是什么,迷迷糊糊之间我又睡了过去。就这样,醒醒睡睡,睡睡醒醒无数次的交替,仿佛在这一睡一醒之间流失的不是一去不复返的时光,岁月。
至到司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勉力的睁开双眼看着他。
他立在我面前,我看清是他后,双眼又像撑不住了似的往下垂去,他快速的喊着我:“黎子语,你醒醒。”我迷糊的睁开眼睛,模糊不清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低下身子,在我耳边道:“黄书和孩子,你父母都已经安排好了。可是,你再这样我就告诉陵则所有的事情。”
我轻轻一笑,安排好了就可以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心的事情,如今也安排好了。他要愿困我在这里,困着就好了。这身子,困在哪里不算困呢?我合上眼,再一次沉沉的睡去。
梦中,似乎是司俊和郝陵则争执的声音。司俊说郝陵则不能一定让医生给我用药,郝陵则却像千年寒冰的回应他说,如果我还说要离婚的话,他宁愿让我就这么困一辈子。我在梦中轻笑出声,困吧!这一辈子还能有多长呢?我还想说些什么,可我渐渐的又听不到他们说什么,意识又一次的陷入黑暗。
阳光?灯光?
我不知道,我只像知道有道白光正照着我的眼睛,我想伸手挡住,可挡住的手却被人扣了起来。我挣扎着… 耳中响起郝陵则的声音,他是在跟我说话吗?他不打算把我一个人困在这里了?可他在说什么呢?我为什么都听不见?
郝陵则…
我倏的睁开了眼睛,虽然迷糊一片,却隐约看到了郝陵则的脸,苏绒的脸,还有… 我不太认识
“子语,醒了?”他拉着我,像是特别的欣喜。
我看着他,眼睛眨了眨。苏绒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抬起眼看着他。他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转向郝陵则:“醒了就好办了。我去安排人给她做全身检查,你看着她,不要让她情绪再有什么波动。”
我把目光又转向郝陵则,他点点头,不肯松开一直捉着我的手。苏绒,像是不放心的又叮嘱一遍,才带着其他人离开病房。我一眨不眨的看着郝陵则,这回他除了满脸的疲惫,却穿着整洁,不像前几次我在医院醒来时,看到他的模样。
“子语… 你终于醒过来了!”他将的我手握在掌心,掬在胸口。我醒过来了?不是他一直用药让我昏睡的吗?他和司俊的话,我还记得啊!我正开口,病房的门,应声而开。我转过一直看着郝陵则的眼神,看向来人。
“郝特助,我给您带了午饭过来。”她擒着一抹笑,声音比人还先进了这个门。步凡呐!
原来…
她许是还没有见到我醒了过来,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穿梭了一个来回,轻轻的合上了眼。
“子语…”他的手,扶在了我的脸上。
“黎姐,醒了吗?”听她的声音,像是走了上前。
“嗯,刚醒了。子语,睁开眼睛看看,步凡来看你了。”他拍拍我的脸,手指划过额前的头发。低声在我耳边轻道… 我心里,轻轻的一笑,她是来看我的吗?真傻!还想骗我吗?我就这么好骗吗?
“郝特助,想必黎姐一下子还不适应这亮度,您让护士给她取一个眼罩来,让她慢慢适应光线看看。”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清脆,对郝陵则讲话是,依旧是那般动听,悦耳。
好,好,如此极好!
他放开了我的手,只听他道:“帮我看一下,我马上回来。”
离去的脚步声,开门,关门…
房间里又一次的安静下来,我侧过身子,背对着步凡所在的位置。我这一举动,引来她的一次惊叹:“黎姐,睡够了就起来吧!每次都耍晕倒,昏迷的把戏不累吗?您不累,我都累了。每天公司,你家,医院的奔波… 您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
我家?呵… 那个我曾经载满着沈岩回忆的地方,那个我曾经因为他,把房子当成家的地方,现如今,他和她每天回来的跑?多么有趣啊!
要我体谅她吗?好!我体谅…
我平躺过来,睁开眼睛看着她。看来,她还真是没有说假话。她真的和郝陵则一样,一脸的倦容,困意。想必,真是累坏了。
你看,我又成了人家的负担吧!
“扶我起来”我的嗓子,已干哑得不行。可我相信,这四个字我还是说清了的。她像是一愣,但也伸出手将我扶了起来,倚在床头。我不能再睡下去,我还要体谅他们。
“黎姐,公司都在传言,岩少还有一个孩子呢!你知道吗?”她扶我时,恰于好低着头,在我耳边轻道传闻。问我知道吗?当我真的在这里睡傻了吗?这传闻,不正就是她一手炮制的吗?
“所以呢?”我盯着病房的大门,真不知道郝陵则见到这一幕,他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黎姐病得好是时候哦。”她轻推开我的身子,娇笑的看着我。忽然之间,又像是一个想到了什么,惊呼道:“我都忘了告诉您。我面试那天,忘记了一件东西在会议室,回头去取的时候,正好看到您和岩少在…”
在什么?想说,我俩在拥抱,接吻?
“黎姐真是前辈,做的这些事情就是我们这些后辈敢想不敢做的。我和郝特助,可没有您和岩少那般投入,忘情… ”她低着头,像是一脸的娇羞。我看着她,胸口传来闷闷的疼痛。是… 他们是没有那般的投入,忘情。
我盯着甚是得意的步凡,郝陵则推门而入。
我眼前的人,是戏子吗?前一分钟还笑颜如花,见到郝陵则后就变得欲哭无泪?原来,电影里演的,都是真的。她说什么?说我对她的好意嗤之以鼻,说我对她冷嘲热讽?
我看着郝陵则,步凡每说出一句话,他的眼色就深一分。我倚着床头,看着他脸色沉暗。手中握着的眼罩也被他紧紧的捏在手心。我一笑,他恐怕想捏的,不是眼罩,是我吧!如此伤了步凡。
“步小姐,麻烦你出去!”她都演到这地步了,我也不妨再多给她加些筹码。
“子语!”郝陵则,听着我的话,像是一幅不得不相信的表情看着我。是啊,当日在海口的时候,我怎么就傻到以为他们真的只是工作,傻到对他动之以情。
“步小姐,出去!”我寒了脸,冷了声,下着逐客令。
步凡,捂着嘴,含着泪跑了出去。郝陵则看着我,冷漠无比的看着:“子语,为什么要一直针对步凡?你知道不知道,你这近半个月的时间,她公司、家里、医院的忙进忙出,有多辛苦?她是公司的员工,不是我们家的佣人。就算是佣人,我们也不能这样对待人家。难道就只因为,当年她面试的时候,撞见了你和先生在一起?可是,该反省的不应该是你们吗?在公司,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看来,步凡告诉了郝陵则很多信息啊!是啊,我怎么可以这样?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自己在公司与沈岩亲热,不许他和步凡在一起拥抱。是啊,我怎么可以这样。
我握紧在被中的手,手背上粘着的胶带都已被挣开。
“你和她?”我抬起双眼,带着一抹笑问他。
“黎子语!”他铁青着脸,几乎是寒森森的喊着我全名。干吗?恼羞成怒?我轻笑出声,一直在手背的针头,我感觉已经很酸胀,血肯定已是在倒流了。我看着他,再一次出声的问:“不是吗?”
他肯定被我气疯了,要不然能拿着手里的眼罩向我扔来吗?他怎么不拿别的东西扔呢?
他直步上前,立于我床前:“黎子语,你不要看我纵容你,你就可以这样随意的羞辱别人。我和她?我和她怎么了?就算我和她真有什么,你又介意吗?或是说,她要真有什么,你不应该更能理解她吗?”
我看着他,他说什么?说我能理解她?
他是说,我这个第三者,能理解另一个第三者吗?原来,原来,他如此的想。如此的想…
我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别人的情妇,一个第三者,人人得以唾弃的。
一口气血,我喷吐而出。
我成全,我成全,我成全他们…
郝陵则一个箭步往我床上跨来,我却快他一步的拔出手中的针头,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对他道:“你让开,让开…”
“你做什么,放下!你给我放下!”他退后一步,手指着我,颤声质问我。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前无进路,后无退路,我能做什么?我双脚下床,直逼着他往门口走去。
我移一步,他退一步。
“子语,你冷静一点。你先放下,我们谈谈… ”他退至门边,一手止住了我再往前移的步子。看来,他是决意不让我出这个病房的大门了。我握着的针头,抵着自己的太阳穴。其实,要扎进去还是要勇气的。
“你让我走,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有扎多深的勇气。郝陵则,不要逼我试自己有多狠!”我不顾他阻止我的手,再往前移步。他要是敢拦我,我真的就敢往下扎去。
不就是一条,他看着都觉得低贱的生命吗?两次三番的相救,我怎么就以为,他会在意这条悲贱的生命呢?
他见我如此的坚持,开了门,往门外退。走道上真冷啊,地面的温度让我惊觉自己还赤着脚,穿着单衣单裤,可这些都不重要了。来往的医生,护士,家属被这一幕惊呆了,纷纷想要上前。
我盯着郝陵则:“谁要是敢上前动一下试试看!”
郝陵则出手示意他们不要枉动,我一直逼着他往外走。他边退边对我道:“子语,你放下手中的针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相信我!”
我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顾自己一个劲的往医院大门走去。寒风吹了进来,刺骨的冷。可我却像没有知觉似的往前走。他退到大门时,外面已响起了警笛的声音。他抵着门,又不想让我出去,他沉着声问我:“你就是想离婚,是不是?”
问我是不是想离婚?是啊!我想离婚,可是离了婚,我就可以离了你吗?你知不知道,我原以为世上我仅有的你,却对我说那样的话。让我连想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借口都不给我。
因果不昧,果真因果不昧。
“是,我想离婚。”我寒着声,答他。这回,他应该高兴了吧!
“你为了离婚,不惜让你以死相逼?”他双手摩搓了一下脸,像是在做最后一次的确认。医院大楼的其他出口,已有警察进入,他们逐步的向我走来。我知道,郝陵则是不会让他们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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