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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亮脸上有些得意的样子,跟陆铮说:“这是我们一中的张校长,就住我家对门。”
刘小慧是文学青年,张校长则是县文联的名誉主席,全县有名的诗人,多次在省报发表他的诗歌,所以刘小慧经常写一些小诗请他指点。
秦明亮见陆铮和刘小慧聊得投机,索性去对门把“张叔叔”请了来,反正也不能跟小慧单独相处了,既然自己成了“灯泡”,那不妨把小慧这个发小也和自己一样变成灯泡。
果然,张校长一来,刘小慧的话题就转向了诗歌,陆铮这时便不大插得上嘴了,大多数时间只能跟秦明亮一样,喝茶干瞪眼,眼角瞥到秦明亮有些得意的样子,陆铮就一阵好笑,只觉这小青年实在好玩。
张校长很健谈,说到兴致浓时开始朗诵起来:“他望了她一眼,她对他回眸一笑,生命突然苏醒!”他朗诵的很有感觉,令人不自觉就进入了诗歌的意境中,张校长朗诵完便指点刘小慧:“你看,最感人的句子往往是最简单的,太多华丽的辞藻,便失去了这种感觉。”刘小慧听得连连点头。
但在张校长朗诵诗句时,陆铮却如遭雷击,他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张校长。
在第三位遇害者家中,她的遗物里,便有一张白纸,写满了张校长现在朗诵的这句诗,而现在,可不是网络时代,不是是个文学青年就能知道白朗宁的,尤其是在这小县城中,何况,张校长朗诵的这首小词还不是长诗歌的正文,而是序篇里的小词。
然后,一个个疑窦涌上陆铮心头,他突然想起,除了第三位遇害者是文学爱好者,文艺青年,喜欢绘画写作;第一位和第二位遇害者的家属好像也说过,她们平时喜欢看小说,只是,谁也没把这些东西当做线索,并没有将它们有机串联起来。
……
陆铮离开秦明亮家的时候,已经大致知道了张校长的生活状态,鳏居,儿女都在外地,陆铮并没有多问什么,以免打草惊蛇,现在,除了冰棍厂烧锅炉的王师傅,又多了一名嫌疑人。
虽然都是八字没一撇,但有了点线索,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强。
陆铮告辞的时候秦明亮很是得意,显然觉得陆铮是因为没人搭理他,感觉没意思,只好灰溜溜的撤退,不过刘小慧在陆铮走时一再留下陆铮的住址并说等有时间“红动”的人要聚一聚,又令秦明亮有些不爽。
陆铮直接去了城关所,找侯建军,要侯建军帮着洗洗一中张校长的底。
侯建军不可思议的看了陆铮好半天,但还是勉强同意。
两天以后,当李卫军被专案组飞快的送去检察院,进入审查起诉阶段时,王师傅和张校长的资料便被秘密送到了陆铮的案头。
王师傅的资料很详尽,但张校长的就很简略了,都是左邻右舍知道的东西,也难怪,因为从恢复高考后一中便保持着全市第一的升学率,广宁现在教育口红得发紫,第一高级中学是省属重点中学,校长高配副县级,侯建军虽然答应洗他的底,但也不可能背地调查他,最多就是打听下大家都知道的情况。
王师傅和张校长一样是鳏夫,不同的是,王师傅的老伴病逝,张校长的爱人则是在动乱的年头被批斗后自杀,因为没留下遗书,同样经常被批斗的张校长还受了牵连,革委会曾经污蔑是他杀害了妻子,只是正准备进行公审的时候风云突变,京城变幻大王旗,张校长这才逃过了一劫。
翻看着两人的资料,陆铮一时很难判断,这两人到底是不是凶手,又或者说,谁更像凶手。
然后,陆铮的目光突然投注到了张校长在动乱后期被冤枉杀妻的那一段,渐渐沉思起来。
……
五月的太阳就已经很毒了,刚刚下过雨,柏油路冒着热气,小城仿佛在蒸笼中,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的热。
陆铮站在化肥厂家属院3号院前,有些晦气的拍着身上的土,刚才真倒霉,躲让小区里骑自行车的小孩,蹭到了墙上的泥垢,本来挺干净的的确良白衬衣和黑裤子污了一大片。
转头看向家属院院门,陆铮心情很复杂,养父养母便住在这里,想起陆国斌对自己的坏和翠红姨对自己的好,陆铮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感觉。
本来是准备案子结了后再来看他们,但现在却不得不改变了计划。
这两天,陆铮走访了当年办张校长案子的“专案组”成员,当时的公检法被砸烂,“专案组”成员都是由公检法组织的造反派积极分子组成,现在这些人基本都被定性为了“三种人”,便是没判刑的也靠边站,更没人愿意提当年的事。
陆铮查阅这些人的材料,发现当年“专案组”的组长调去了外地任职,副组长叫夏天行,是当年县局党总支委员,现在已经被开除出了公安系统,但人应该还在广宁。
经过侯建军洗底,发现夏天行现在同在化肥厂上班的儿子住在一起,就住在这个化肥厂家属院三号院,而无巧不巧的是,陆铮的养父养母,同样住在三号院。
陆铮考虑之下,便决定以探亲的名义接近夏天行,打听下当年案子的情况。陆铮倒不是一定怀疑张校长便是凶手,但侯建军给的张校长资料有限,从另一个角度打听下张校长的侧面应该能更好的了解他,而在那个疯狂的年代,潜在的人性更容易暴露,从当年专案组成员口中,应该会了解现今张校长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家属院的门敞开着,3号院实则住了三户人家,除了老陆家和老夏家,还有一户姓周的。
陆铮迈步进门,院子很宽阔,入目便是一棵槐树,正是槐树开花的季节,一串串的白色像豆荚一样的花挂满绿色的枝头,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甜。
槐树下,一位五十上下年纪略显富态的妇女正在水龙头旁刷碗呢,听到脚步声抬头,微微一怔后身子就是一震,猛的站了起来,嘴角抽搐起来,盯着陆铮,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陆铮走上两步,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翠红姨……”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激动,可没想到真的面对的这一瞬,陆铮嗓子发苦,几乎落下泪来。
马翠红忽然“嗷”了一嗓子,扑上来抱住陆铮,就哭天抢地的哭嚎,嘴里语无伦次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陆铮肩膀湿了一大片。
陆铮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翠红姨没有变,还是乡下妇女的做派,但,却真心实意,毫不作假。
“铮子,你跟我说说,这些年你去哪了?……”马翠红哭完了,却拽着陆铮不肯放手,她怕这个孩子又不声不响离她而去,虽然陆铮不是她的亲骨肉,她却一直当儿子来疼,只是她在家里位卑言微,说不上话,和陆铮一样,处处受气。
于是整个下午,娘俩都在屋里唠嗑,诉说别来情由,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陆铮小时候,亲情在两人心中荡溢。
陆铮对自己的事不便多说,只说回了广宁半年了,做点小买卖,又使得马翠红一阵唏嘘,只觉这个孩子的命好苦,自己对不起当年的金兰姐妹。
直到一声断喝:“马翠红,你下午怎么没去上班!”
沉浸在温馨中的娘俩才注意到,陆国斌回来了。
陆铮注意到,陆国斌比几年前还精神了,满面红光的,定然是工作事业比较顺利,这些年心态一直很好,反而,翠红姨倒显得比他苍老多了。
陆国斌也看到了陆铮,也很快认出了陆铮,但他却理也没理陆铮,劈头盖脸的训斥着马翠红:“你说说,你上这班容易吗?就是去哄哄小孩儿,多轻松的事儿?你就非得不给我做脸,非要我丢脸是吧?”
陆国斌给马翠红在厂幼儿园找的工作,随着事业进步,他在家里腰杆子更加硬了,对马翠红是呼之即来挥之则去。
马翠红也知道自己理亏,见到这个失散多年的孩子太激动,都忘了请假,不怨老伴发火。
陆铮虽然觉得陆国斌过分,但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也是两人都习惯了很多年的生活方式,就算自己是亲儿子,也不好插嘴,更何况是外人呢?
陆国斌又看了眼陆铮身上的蓝色劳动布袄褂,哼了一声,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工作服。
马翠红看到陆铮一身衣服沾了泥,便去找老陆的衣服给陆铮换上了,怕老陆到家后大发雷霆,所以只敢给陆铮换了身劳动服,不过话说回来,陆国斌也实在没什么像样的衣服,老传统,也不讲究穿戴。
见陆国斌脸色不善,马翠红把他拉到了外间,商量道:“你看孩子回来了,晚上做顿好饭吧?我去买块肉?”
陆国斌皱皱眉道:“有什么就吃什么呗?”
马翠红执拗不过陆国斌,但又心疼陆铮,想了想,干脆便去烙了鸡蛋饼,鸡蛋多多的放,反正老陆也不知道家里鸡蛋还剩多少。
院外,不时传来自行车铃声和互相打招呼的声音,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陆国斌和马翠红的四姑娘陆小萍回来时见到陆铮同样冷淡,陆家兄妹几个一向看不起陆铮。
陆家兄妹六人,四女两男,除了二小子考上大学在外地上学,其余兄弟姐妹也都陆续有了工作,当然,有正式工,也有临时工,如大儿子,在邻县青龙是正式工作,四姑娘陆小萍,还没转商品粮,便在城关面粉厂打小工。
摆饭桌时陆铮提议说屋里太热,去院里吃,他自是希望能和隔壁的夏家搭上话,最好能与夏天行老爷子搭上话。
陆国斌倒没有反对,说:“叫老夏家和周家小俩口都一起吃吧。”现在厂区以及各单位的家属院,大多数人家处的一家人一样,谁家有好饭,都叫上邻居打牙祭。
院里很快便热闹起来,周家是小两口,都在化肥厂上班,还有个四五岁的孩子,在院里嘟嘟嘟的跑来跑去,倒是平添了几分乐趣。
陆铮也终于见到了夏天行,其实老夏年纪不大,也就五十出头吧,但头发雪白雪白的,人也沉默寡言,和陆国斌的大包大揽形成鲜明的对比。
夏天行的儿子不在家,儿媳张国华是化肥厂的出纳,算是厂子里有头有脸的人吧,看得出,也是位强势人物,而且,对老夏不怎么客气。听说是因为原本张国华嫁入夏家还想沾老夏的光着,谁知道刚刚成亲没多久,老夏就被打成“三种人”,靠边站了。所以对这个公公,她有几分怨恨。
周家小两口周大伟和刘淑娜都是厂里的工人,对陆国斌这个老前辈倒也很尊重。
并了两张矮脚桌,老夏搬着小板凳坐得离陆国斌的主位远远的位子,陆铮便坐到了他身边。
周家小俩口不清楚陆铮和陆家的关系,只听马翠红说是失散多年的外甥,周大伟还从家里拿出了瓶“汾酒”,说是他表妹送的,在这个喝散白酒的年代,那是绝对的高档货了。便是陆铮,也不由琢磨,这瓶汾酒,比后世卖上千的茅台应该还货真价实吧。
见陆铮坐去了角落,周大伟还笑着招呼他:“铮子,今天你是主角啊,快过来,和陆叔叔坐一起。”
陆小萍撇了撇嘴,说:“他算什么主角?”她是小老小,人长得秀气,在家里最得宠,陆国斌娇惯她得不行。
马翠红皱眉道:“这孩子!”陆国斌却是点点头,说:“他就坐那儿吧!”这么多年,他还是看不上陆铮,想起陆铮十几岁的时候挨打,那种静静看着自己的眼神心里就不舒服。
周大伟怔了一下,便不再吱声,没想到,这家人关系很复杂。
陆铮自然不会介意什么,当桌上人们吃吃喝喝热闹起来的时候,陆铮举杯和夏天行碰杯,夏天行愣了愣,便也和陆铮杯子碰了碰,默默喝酒。
陆铮不说话,只是和夏天行偶尔碰杯,静静的喝酒,夏天行倒是对陆铮好奇起来,微微有些同情的看着陆铮,心里轻轻叹口气,或许,也想到了以前和现在的自己。
陆小萍叽叽喳喳说着厂里的事儿,听意思,是嫌累,不想干了。陆国斌心里为难,其实他这个车间副主任能力有限,无非就是工龄长,岗位重要,工资比行政事业单位挣的多,生活条件便显得优越,但若说解决小女儿长期代工的问题,可就不是简简单单能办的到了。
正说话呢,突然陆小萍尖叫了一声:“素素姐!”飞快起身就跑向了门口,把陆铮给吓了一跳。
陆铮扭头看去,却见俏生生走进大院的是一位穿着黑色制服套裙的美貌女孩,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别着漂亮的发卡,她皮肤如同凝固的牛奶般白皙细腻,整个人精致的就好像ps过一样,靓丽难言。
陆小萍亲热的陪着靓丽女孩往这边走,看得出,陆小萍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巴结,甚至不加掩饰,这种神态在这个尖酸刻薄的女孩身上很少见到。
叫素素的精致女孩矜持的微笑着,同饭桌上的人彬彬有礼的打招呼:“三叔、三婶”叫的是陆国斌和马翠红,“叔叔、嫂子、二哥,二嫂”喊的是夏天行、夏天行儿媳张国华、周大伟和刘淑娜。
很明显,这名靓丽女子穿着打扮也好,行为举止也好,都表明她和这个大院的人生活在两个世界,而这时候,饭桌上的人也都早早站了起来,好像迎接公主一般,便是陆国斌,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精致女孩儿目光转到陆铮脸上时微微一怔,马翠红在旁边笑道:“素素,不认识了吧?铮子,你还记得吧?”又跟陆铮说:“素素以前爷爷被迫害,在咱村呆过,那时候叫马素珍,现在可出息了,是市电视台的大明星……”
陆铮愣了下,“地主婆?”和刘小慧邂逅时,简单听刘小慧说过她的近况,现在叫童素素,早就去了市里,父亲是市里的高官,她也风生水起,在市电视台很有名气,县电视台成立,县长亲自出面请她来培训台里的播音员、主持人。说起来,当年她就和村里孩童不一样,洋气的很,说话也没南营的土味儿,所以被孩童们称作地主婆,还差点被自己的“红动”批斗呢。
“地主婆”三字立时令陆国斌脸色一变,陆小萍更是斥责道:“你瞎说什么呢?”
陆铮笑了笑,没吱声。
童素素看起来涵养很好,只是笑着说:“记得,铮子,那时候你喜欢打架。”说着就把手里的塑料袋拎起来,说:“你们吃饭呢,正好加餐,赵四烧鸡!”赵四烧鸡是广宁的老字号,前几年赵四的后人重新拾起了这金字招牌,弄了个小门脸卖烧鸡,以不收死鸡出名,口碑很响。
马翠华和张国华、刘淑娜赶紧接过来,去厨房切烧鸡,陆小萍问童素素:“素素姐,您吃过了吗?再吃点吧?”
童素素说:“吃过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说:“好热啊,我坐一会儿。”
陆小萍马上欢天喜地的给童素素安排座位,陆铮和夏天行被挤得更角落了,夏天行几乎都没位置放饭碗了。
童素素抱歉的对夏天行道:“叔叔,我和您换位置吧,反正我吃过了,就是坐坐。”
陆铮听了一呆,这哪行?这不叫自己半天的心思全打水漂了吗?赶紧说:“我和夏叔换一下吧。”不由分说,就起身给夏天行让出了位子。
陆小萍撇撇嘴:“真有自知之明。”
陆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感觉童素素好像瞪了自己一眼。
等烧鸡上桌,不一会儿大伙又热闹的闲聊起来,话语中,陆铮知道,原来,周大伟两口子是童素素的表亲,所以她暂时寄住在这里,不过,明天就要回市里了,以后就周日有时间的话,来县台传授传授经验,不算公事,算是本县出身,对家乡做贡献吧。
正在陆国斌收敛了大嗓门,开始谈论童素素感兴趣的电视节目时,马翠红突然说:“老陆,你看,能不能给铮子这孩子找个工作?”多年夫妻,马翠红知道老伴的脾气,若是私下说,他定然一口回绝,现在当着这许多人,老伴好面子,没准就答应下来。
陆国斌气得瞪了马翠红一眼,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马翠红立时兴高采烈的对陆铮说:“还不谢谢你姨夫?”她打听陆铮近况,见陆铮语焉不详,自以为这个孩子颠簸流离的,便想给他找个安稳的工作。
若是以前的陆铮,是死也不会和陆国斌服软的,但现在,想想以前,真如过眼云烟一般,能生活这么些年就是缘分,人生匆匆而过,能结缘的又有几人?
所以陆铮笑着举起酒杯,破天荒喊了一声陆国斌:“姨夫。”
陆国斌嗯了一声,便举起酒杯和陆铮碰了碰,心说这小子到底长大了,比以前强了些。
第六章谁家灶头无烟火
吃过饭,陆铮便跟夏天行说:“胸闷,想出去走走,夏叔,一起去?”
夏天行这么些年,也没遇到个愿意和自己聊天的,对这个年青人倒是颇有好感,便欣然点头答应。
看到陆铮和夏天行凑到一起,陆小萍小声嘀咕:“俩造反派!”现在正清除动乱余毒,年青人对造反派深恶痛绝,陆小萍自然觉得夏天行是阶级敌人,而陆铮也好不到哪去。原本,当年就觉得寄养在她家的陆铮吃她家喝她家的,自然低她一等。
陆铮和夏天行刚出家属院院门,后面脚步声响,却是童素素也跟了出来,指了指南面街巷,说:“夏叔,天太黑了,我去代销点买点东西,您陪我一趟?”
夏天行对童素素印象不错,市里高官的女儿,人却和气,没什么架子,也从没看不起乡下人。
夏天行正想答应,陆铮却指着北边说:“夏叔,咱去河边走走。”又对童素素说:“素素,你喊周哥陪你去吧,我们不顺路。”
说着话,也不管童素素反应,便向北走,夏天行犹豫了下,跟了上来。
家属院区没有几盏路灯,不过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巷子里倒也并不黑,夏天行说:“素素那丫头不错,铮子,你好像抗拒她?”
陆铮心里一哂,却不想别看夏天行沉默寡言,却是观察入微,不怪干了二十多年公安,实在是很有些本事。
不过夏天行自然想不到自己抗拒的不是童素素,而是抗拒童素素加入他俩,那说话就不方便了。
叹了口气,陆铮说:“我小时候是造反派,还带小朋友批斗过她,现在她众星捧月一样,我想,我还是少和她接触吧,夏叔,你说是不是?”
听到“造反派”三个字,夏天行眼皮跳了跳,沉默着,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夏叔,听说你是老公安了?”陆铮试探着问。
夏天行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话题没兴趣。
陆铮又试探了几句,想把话题往上引,夏天行都是默然不语。
两人渐渐来到了家属区北头,隔着一条石灰路,便是护城河了,河畔栽着垂柳,一轮明月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陆铮摸出烟,递给夏天行,又摸出火机,帮他点烟。
两人吸着烟,都有些沉默。
陆铮原本是希望套这位老公安的话,但现在看来,怕是要改变策略了,老夏出奇的敏感和警觉,话不是那么容易套的。本来陆铮脑海里这位造反派肯定比较莽撞,事业上的打击又会令他谨小慎微,不敢再提以前的事,但却不想,这个人完全和自己勾勒出来的形象不一样。
考虑了一会儿,陆铮打破了沉默,“夏叔,我今天其实除了探亲,主要是想拜会您。”
夏天行这却没有想到,呆了呆,讶然问:“拜会我?”
陆铮微微点头,“夏叔知道六一五案件吧?你肯定应该听说过,我们一直封锁消息免得引起恐慌,实际上,去年夏天开始,一共发生了三起碎尸抛尸案,而且,从作案手法,初步判定是一人所为的连环杀人案。”
“我呢,就是六一五专案组的副组长,我叫陆铮,县局的副政委、治安科长,夏叔应该知道我,对吧?”
面前这个老公安,对岗位必然多多少少还有眷恋,县局内如果有老朋友,或许也会跟他提上自己一嘴半嘴,毕竟去年自己刚刚来到广宁时,在公安系统内部可是引起了很大的震荡。
被一连串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夏天行怔怔盯着陆铮,好一会儿,缓缓点头,“啊,对了,陆铮,我说这名字有点印象呢,原来就是你。可是,你找我做什么?”说到这儿,微微皱眉:“难道,你以为我是嫌犯?”
陆铮笑道:“怎么会呢,夏叔,你忘了,我当年也是造反派,不会妖魔化咱自己的。”
夏天行默不作声。
陆铮道:“是这样的夏叔,现在我们专案组有了个突破口,便是一中校长张国良,我调阅了张国良以前的档案,发现了当年夏叔也调查过他,我希望夏叔帮我个忙,跟我讲讲当年的情况。”说是专案组找到了突破口,自然是虚张声势,免得夏天行顾虑太多,谨慎不言。
夏天行愣了下,随即摇摇头道:“过去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该记录的你可以查档案。”
陆铮知道他还是不肯说,想了想道:“夏叔,您是老公安了,我相信你心里会有团火,抓住犯罪分子保一方平安的火,那个狂热的年代,谁对谁错咱都不必提了,都是政治气候造成的悲剧,但不能因为咱们一切都向前看就对那个年代的事讳莫如深,尤其是,很可能会有一个杀人犯因此而脱罪。”
夏天行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但他只是摇头,将烟蒂弹入河中,说:“咱回去吧。”
陆铮心下这个着急啊,没想到夏天行油盐不进,就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伸手拦住想往回走的夏天行,陆铮略一犹豫,说道:“夏叔,我也不瞒你,张国良是我自己要调查的,专案组认定的嫌犯叫李卫军,现在,已经准备将他送检,而他,很可能是冤枉的。”
“夏叔啊,干了这么多年公安,你明白的,李卫军虽然只是三个字,但这三个字背后,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家人为他肝肠寸断的活生生的人啊。您能看着他就这样当了冤死鬼,而真正的凶犯躲在黑暗中冷笑吗?”
夏天行这次是真的愣住了,打量着陆铮,不大相信的说:“是你自己要调查张国良?”
陆铮苦笑一声,说:“不瞒你说,我现在在局里的处境并不好,虽然挂了专案组副组长的名儿,但也只是个跑龙套的,并不能影响案件的侦破进展。但我又觉得这个案子太可疑了,所以,才自己在暗中调查。”
夏天行凝视着陆铮,淡淡的说:“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就算调查出了结果,得罪了全局的同僚,也未必有什么好的结果?有的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陆铮微微点头,说:“我知道。”
夏天行就笑了,面前的年青人,多么像自己刚刚加入警队之时?一腔热血,只想探究真相。
夏天行终于点点头,“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
夏天行先回去了,陆铮在河畔又抽了几颗烟,才慢慢往回走。
听夏天行说,当年张校长的老婆上吊自杀有很多疑点,尸检时,在张校长老婆的胃部发现大量未消化的安眠药片,很难相信,一个人会采用两种不同的方式自杀,而且,张校长的老婆与人有染,张校长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其实在审讯张校长的时候,张校长时而狂笑、时而大哭,痛骂儿子不是人,已经疯疯癫癫的开始招供。虽然讲述的前言不搭后语,但从前后语言模糊的脉络中,完全可以进一步突破他的心理防线,只是这时候社会突然发生变动,随之各项工作出现短暂的瘫痪期,专案组自然消亡,这案子最终不了了之。
现在,张校长嫌疑越来越大,只是,这一切都是推测,证据呢,证据又在哪里?自己又该从何下手?
陆铮回到家属院的时候,院里的人正在看电视。三户人家现在都有了电视机,但是,还跟以前传统一样,陆国斌把自己家的电视机搬到院子里来,三大家子坐着小板凳看电视,就跟乡下看露天电影一样热闹。
“睁开眼睛,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
熟悉的主题曲在院子外陆铮便听得清清楚楚,中央台正每晚三集播放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看着屏幕中嘿哈打斗的动作,陆铮心里溅起一丝丝涟漪,当年,第一次看到这电视剧时自己是多么的为之着迷?
陆铮并没有和大家一起看电视,而是去了厢房,整个大院子有两个厢房,本来是共用的储藏室,现在马翠红把东面那间收拾了出来给陆铮住。
微微有些潮味,但显然马翠红很用心,打扫的干干净净,床也铺的厚厚的,牡丹仙鹤刺绣的蓝床单也是崭新崭新的。
马翠红很快就跟了进来,略有歉意的说:“铮子,你先委屈一宿,明天我再给好好拾掇拾掇,现在天气暖了,住在这里通风,挺好的,等冬天,我再想办法。”
陆铮嗯了一声,又说:“再看吧,我现在有住的地儿。”
“是吗?那你住哪啊?”童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翠红身后转了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陆铮。
陆铮说:“招待所。”
陆铮在局里的宿舍楼和小杜一个房间,不过整个宿舍楼卫生环境差,尤其他们的房间挨着楼层共用洗手间,夏天的时候一股怪味。小杜自己自然不嫌弃什么,但得陆铮母亲嘱托,自然要照顾好陆铮,便想县委招待所开间双人房,可陆铮一直都不同意,直到几天前,陆铮才转了性,和小杜一起搬去了县委招待所。
小杜自然不知道原因,还以为去年夏天陆铮被熏坏了,今年夏天又要到了,这才忙不迭搬家。
马翠红听到陆铮住招待所,眼圈便有些红。现在广宁除了国营旅馆、招待所,火车站附近倒也出现了不少私人开的小旅馆,但是特别脏,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马翠红自然以为陆铮便住在那些小旅馆。
“铮子,你听姨的,搬回来住行不?当年你妈临走时一再拉着我的手托我照顾你,……,我,我对不起你妈,就不能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吗?别走了……好不好?”马翠红几乎都是在哀求陆铮了,更开始抹泪,想起过往种种,实在对不起去世多年的老妹妹,没能照顾好铮子,都是她的错。
“翠红姨,其实,我现在过的挺好,我住县委招待所,环境挺好的。”看翠红姨的模样,陆铮心里酸酸的,想起了为了自己劳累成疾早早离世的养母。
外面传来陆国斌的喊声,好像在叫马翠红。
马翠红抹了抹眼泪,说:“我一会儿再来。”急急的出去了。
童素素没跟着走,反而搬了把三条腿的椅子坐了下来,问道“你住县委招待所啊,哪间房?”
看着这个靓丽女孩坐在残破不堪的椅子上,陆铮心里实在觉得怪异,这种鲜明的对比太刺目了,怎么感觉像后世黑暗系比较虐的节目?
屋里本来就是储藏室,倒是有些家具,不过都很陈旧,马翠红拣着能用的留了几样,比如这把三条腿的椅子,便擦得干干净净的。
“说呀,你不是和三婶撒谎吧?”童素素白嫩精致的下巴磕在椅子靠把上,大眼睛打量着陆铮。
保守年代风格黑色套裙职业装的精致美女,到膝盖的裙摆下露出纤细的丝袜美腿,系带小黑布鞋,黑色系带环绕纤美的白丝袜包裹的足踝,奢华和朴素如此融洽的结合,清新的性感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在静静的欣赏中或许心底深处,更会涌动折磨征服这清新佳丽的罪恶欲望。
“没撒谎,我住309号房。”陆铮跟刘小慧也留下了自己的真正住址。
童素素嗯了一声,盯着陆铮又看,看得陆铮心里直发毛。
“喂,你说实话,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陆铮愣了下,说:“没有啊,咱俩多少年没见了,而且以前小时候,我也没和你说过话吧?”
童素素撇撇嘴,说:“你这人呀,没劲,不说实话。”
陆铮发现童素素原来表情挺丰富的,不似刚才人多的时候,一直都是很成熟、很矜持的模样。
“你说对我没意见,那为什么避瘟疫一样避开我,我是病毒啊?还是夏叔身上有金子?”童素素不满的说。
陆铮不善面对女孩,前世更是粗人一个,打了半辈子光棍,虽然,也有红颜一直在不离不弃的支持他,但他除了逢场作戏的一夜情,并没有和真正有感情纠葛的红颜发生超过友谊的关系。
所以,面对童素素的兴师问罪,他只有保持沉默。
童素素见陆铮不吭声,才觉得自己欺负老实人不应该,而且,陆铮,也再不是少年时那个刺头了,或许,因为生活的重压,令这个昔日领着“部下”大闹天宫的少年郎再没有以前的风采,而是变成了任人踩在脚下的闷葫芦。
童素素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她轻声的说:“还有,你说的不对,你以前和我说过话,有一次我被人欺负的哭,是你跟我说‘生活是用来抗争的,眼泪只代表软弱’。”
陆铮笑了笑,说:“是吗?”还真不记得了。
童素素又说:“还有一次好多凶神恶煞的人要抓我,是你把他们骂走了。”
陆铮不由得又笑:“都是小孩子闹着玩,没那么严重,什么凶神恶煞啊?”
童素素嘴唇动了动,终于没说出口,她本来想说,可是你知道那时候在我眼里他们是多么可怕吗?而你,就像个从天而降的英雄。
童素素没再说什么,留下个信封便默默的走了。
第二天早上,陆铮才发现童素素偷偷放在椅子上的信封,里面是一叠十元的大团结,陆铮想还给她,问周大伟,才知道她早就走了,坐早上六点的公交车回市里。
陆铮心里一阵茫然,想也知道,童素素这是报恩呢,这么多年的事了,还念念不忘的,倒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小丫头。
第七章抽丝剥茧现真凶
“铮子,真搜啊?”站在张校长家门外,侯建军神色凝重,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清楚知道踏进张国良家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如果没有找到相关证据,他这个城关所所长也就干到头了。
陆铮从翠红姨家回来后,数次询问县文联相关负责人,希望能找到三名遇害女性都是文学爱好者的共同点。最好,能找出她们的生活轨道都和张校长有交集的证据,当然,询问时是根本不会提到张校长这位文联名誉主席的,文联的人也根本不知道公安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在文联的调查根本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三位受害者中只有第三位受害者才在文联投过稿子。
陆铮苦思几日,又通过侯建军找了建委内部的哥们,拿到了地下管道分布图,并且亲自下了下水道。经过仔细搜索,在一中家属楼小区下水排往主管道的区域,终于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些东西,粘在油渍中,没有被水冲走,一条缠绕着乌黑长发的墩布布条,而那长发根部,粘着一小块腐肉,应该便是头皮,正常人梳头发的断发,是定然不会带着头皮的。
墩布条粘在墙壁上的位置有些高,应该是去年雨季留下的,因为和一些杂物缠绕在一起粘在了管道上,而今年雨季未到,污水便冲不到这般高的位置,所以它也得以幸存下来。
或许,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虽然,仅仅凭借这些蛛丝马迹并不能断定凶手是谁,但毫无疑问通过种种迹象,张校长成了陆铮心目中的第一嫌疑人。
今天上午,陆铮通过侯建军开了搜查证,以免自己去局办申请的话太引人注目。除了被搜查人名字,搜查证上的地址等资料都是由侯建军包办,谁也不会想到这张搜查证针对的是一位副县级官员。
因为从头到尾,不管是下水管道搜证也好,在县局申请搜查令也好,侯建军都全程参与,现在他已经完全同陆铮绑在了一起,在侯建军心里,两人关系自然发生了变化,“陆政委”这略带生疏的称呼也变成了“铮子”。
其实侯建军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跟着疯什么,但就是不由自主的按照陆铮的吩咐给他跑腿办事,或许,应该说是一步步的泥足深陷,在这桩案子里越陷越深,只能赌陆铮押对了宝,能找到真正的凶手。
不过站在张校长的家门前,侯建军才猛地意识到,如果进了这个门,那就再没有退路,而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所以,侯建军才会拦住了正想敲门的陆铮,问了声:“真搜啊?”
陆铮笑了笑,伸手,轻轻的敲门。
声音很轻,但听在侯建军耳朵里便如打雷一般,他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便是没有证据,也要给他办出些证据来。
可是,侯建军又微微苦笑,若是普通人,办些证据不难,但张国良可是广宁有头有脸的人物,怕不是能任由自己等唆摆。
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拉开,开门的是小杜,他早就从学校把正在正常办公的张校长“请”了回来,没有人在家的话,便是搜查到物证,说服力也小了许多。
看到陆铮,张校长愣了一下,他和陆铮第一次见面也不过十多天,自然还记得这个气质阳刚的青年。
对陆铮出示的搜查证,张校长也没有特别激动的表现,只是淡淡问:“我总能问为什么吧?”
陆铮摆摆手,示意张校长和自己坐到了沙发上,侯建军和小杜还有城关派出所一名年轻民警到处搜索可疑的证物。
张校长家两室一厅,客厅沙发茶几电视,布局很是幽雅,两室一为卧房,一为书房,侯建军等人重点搜查的便是书房,以期找到可以派上用场的线索。
其实如果张校长真的是凶手,那么那块粘着腐肉头发的墩布条定然是张校长在洗手间处理尸体后,用墩布将血水扫入蹲便时,常年使用的墩布条断裂,和血水一起进去了蹲便,又流入下水道。
所以张校长是凶手的话,可以断定洗手间曾经有大量血迹,但可惜的是,以现在的技术,时隔多日,却是查探不出了。
和张校长隔着茶几坐在沙发上,陆铮就坐在张校长正对面,一边观察着张校长,陆铮点起了一颗烟,突然问:“张卫红、程坤、段红梅,这三个人你都认识吗?”这三个人,便是先后遇害的三名受害人。
张校长很淡定的,也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说:“认识。”
这却出乎陆铮的意料,一般来说,如果做贼心虚,被突然问到忌讳之事,普通人大多会下意识说不认识,而只要在张校长家里发现三名遇害女性留下的蛛丝马迹,便可以以此为突破口,攻破张校长的心理防线。
张校长的回答令陆铮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高明的对手,而张校长便是真凶的可能性也随之大增。毕竟,这三名女性的生活圈子风牛马不相及,能同时与她们的生活轨道发生交集的人便相当可疑了,加之这些日子发现的种种线索,张校长十有八九便是真凶。
张校长坦诚认识她们,自然是因为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他同这三名女性见面,不管如何隐蔽,也可能会被人见到,如果说不认识,再被揭破谎言,那就有不打自招之嫌了。
实际上,如果张校长不是凶手的话,下意识的反应可能也会是避嫌,但他坦然承认,可见心理素质之高。
“你和她们是什么关系?”陆铮接着追问,不知道为什么,对手这般难以对付,陆铮反而微微有丝兴奋。
“张卫红,和我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吧,不过,我们是正常男女关系,属于帕拉图似的感情,帕拉图你懂吗?”
“程坤我不大熟,夜校的学生,给我投过稿子。”
“段红梅,喜欢诗歌,和我算是师生之谊吧。”
提到这三个人张校长语气很淡,但陆铮敏锐的发觉到,他眼里露出的一丝痛苦,陆铮微微有些诧异,这可不像一个冷血杀手该流露的感情,或许,不管什么人,心底深处,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既然都是正常关系,为什么你会极力保密,不但文联的工作人员,便是住在你对门的秦老师也没看到过你这几位女性朋友。”陆铮继续追问。
张校长无奈的笑了:“这位小同志,你没到我的年纪你不知道,不但是我,便是她们,也很怕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惹来风言风语,每次希望我指导她们的文字,总是做贼一样来我家,我也很无奈,但如果去外面,更容易被人见到。”
正从卧房出来的杜小虎听到张校长叫陆铮“小同志”,他当即训斥道:“别倚老卖老!老实点!”他才不管对方谁谁谁呢,更莫说只是个嫌疑犯了。
侯建军翻着书橱的书籍,听到杜小虎的喝斥不由得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杜小虎对陆铮表现出一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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