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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领导的脸还真是六月天,说变就变呢。”卫香秀啧啧两声,语带讽刺。
王玉国皱眉道:“没正事汇报的话,回去工作,至于你的住房问题,局里会研究,不要瞎打听!”
章庆明和卫香秀的关系,局里有人瞎传,王玉国却很清楚,实则两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章庆明对卫香秀倒真有意思,但卫香秀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类型,有时或许有意无意的拿话儿挑逗章庆明,但却绝没让章庆明沾过便宜,最近倒是有些苗头,应该是章庆明答应她分房的事了,如果章庆明没走,卫香秀怕早晚会被那老猪拱了白菜。
卫香秀家里的困难王玉国也大体上知道,警校毕业,被分配来了北方,前年和广宁本地食品公司的司机结婚,但新婚没多久,丈夫便出了车祸,失去了一条腿。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因为是酒后驾车,单位不承认是工伤,仅仅支付了必要的医疗费用后便不管了,而且拒绝给他办病休或退职手续,听说现在减半的工资都不给他好好开支。
卫香秀一直在想办法给她丈夫找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免得她丈夫整日酗酒度日、自暴自弃。这件事,自然,也会求到章庆明头上。
此外,卫香秀还要供养娘家一大家子,不但将两个弟弟带来了广宁,在南方老家,同样有个妹妹在上学,而她的弟弟妹妹,不是上初中便是上小学,卫香秀还要供他们上高中、上中专、上大学,想想都为她头疼。
说起来,卫香秀的弟弟妹妹都比她小了许多,王玉国猜想,卫香秀应该很小便出来做事,又从她家乡的民兵预备役自考警校,定然将年纪改大了,她实际的年纪,应该在二十二三之间,甚至更小。
不过虽然她家庭确实特别困难,这次分房指标也没她的份,新领导新作风,章庆明许诺的东西,那得找章庆明要去,谁叫你以前跟章庆明走的那么近呢?何况她的困难,也不是分配住房能解决的,要说住房,她两个弟弟,本就不该加进来算人均面积,若不然,局里人人这样干,都把亲戚安排家里来住,那分房的工作也没法开展了。
既然没她的份儿了,王玉国自然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子。
卫香秀啧啧道:“主任真是好大的架子呢!”转身,便昂着头离开了王玉国的办公室,走出来带上门,看到走廊里左右无人,卫香秀那满脸不屑的神情渐渐消散,眼圈,有些红……
深深呼吸了几口,卫香秀抹了抹眼角,看向了隔壁。
王玉国办公室的隔壁,便是局长办公室。
卫香秀犹豫了一下,终于走过去,轻轻敲响了陆铮办公室的门。
第二十七章人间凶器
办公室里,陆铮正跟李向阳通电话呢。
李向阳祝贺陆铮高升之余,又约陆铮晚上吃饭,给陆铮庆祝,更笑呵呵的说:“本来就想咱哥俩喝点,可部里的一些人听说了,一定要凑热闹,你要有事,咱就改天约。”
陆铮笑道:“向阳大哥请客,我哪能不到呢?”现在他同李向阳走的很近,若是没有旁人,有事的话推也就推了,有外人,自己不到的话,李向阳面子上可不好看。
李向阳笑着说:“那就说定了,今晚七点,洞蜜园二楼。”
听到洞蜜园三字陆铮不禁会心一笑,想起了蔡夫人大闹洞蜜园那出戏,虽然时间过去没多久,但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想起以前,真是恍若隔世。
李向阳又问道:“对了,我就想起来啥问啥,童素素有信了没有?”
陆铮一怔,说:“什么?”难道是说童素素父母?但李向阳不是那种爱谈论八卦的人。
李向阳啊了一声,说:“原来你跟她不是很熟?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前阵子,童素素去北京了,参加《红楼梦》剧组的学习班。听说本来人家演员培训班都开班了,但王导来咱广宁明石山选景,无意中看到了童素素在县台亮相的画面,很是惊艳,同我还打了招呼呢,叫我放人。呵呵,我哪能不放呢?童素素成了大明星的话,也是咱们广宁的骄傲嘛!”
陆铮哦了一声,怪不得这阵子没见到童素素,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想来事情很紧迫,使得她都来不及告诉自己一声;又或者,担心选角选不上又被送回来,这种担心下,本就对很多事开始敏感的童素素自也不想提前跟自己说,免得到时候丢脸。
“好了,不聊这个了,咱晚上见。”李向阳挂了电话。
陆铮刚刚把电话放下,电话铃又响了起来,陆铮拿起听筒,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而又慈祥的声音:“小铮,我是……妈妈。”虽然陆铮前次回家自自然然喊了韩静一声“妈”,但显然,她在自称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
陆铮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家里,尤其又是惊动了省厅的事,笑了笑道:“老妈,看来你们都知道了,儿子我还行吧?”
陆铮一声颇具前位色彩的“老妈”令韩静有些接受不了,想来怔了一会儿,话筒那边才传来她的声音,“你取得的进步,妈妈都为你开心。”
陆铮就有些挠头,其实想也知道,老妈现在定然欢喜的不得了,可性格使然,表达的方式就很奇特,永远像领导和下属说话一般,冷淡而又冷静,却也实在令人莫可奈何。
话筒那边,又传来韩静淡淡的话语:“不过你不要骄傲,要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的路,现在才刚刚开始。”
陆铮就有些蔫,在老妈面前,他才有了自己是孩子的心态。虽然自己以前不愿意喊她“老妈”,但心底深处,自己又何尝不崇拜这位军中巾帼,神一般的女将军?听说,老妈可是跟世外高人学过国术的,曾经蝉联北京军区五届散打王,而且,那还是手下留情,不然,招招都要人命。
自己,又何尝不希望得到这位“冷淡”的老妈的认可?
“你大舅眼睛出了点问题,过阵子,可能会去美国看病,到时候看你能不能抽出身,请个探亲假。”
老妈张嘴就是部队上那一套,陆铮只好笑着说:“行,行。”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老妈的耳朵也真灵,肯定是听到了,说:“你忙吧。”嘟一声,便挂了电话,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陆铮苦笑看着手里的话筒,心说有妈若此,儿子幸何如之?嘴里喊了声:“进!”
卫香秀走进来,陆铮早已换了副神气,默默的翻起了文件。
卫香秀拎了拎暖壶,发现水还是满的,便哒哒来到办公桌前,掀起陆铮茶杯的杯盖续水,又笑着说:“陆局,以后来了客人端茶倒水的,您就喊我好不好?”声音,要多嗲就有多嗲,雪白俏脸含笑,红唇轻轻挑起一丝弧线,露出洁白的牙齿。
办公室的秘书、干事都有自己的一摊,但总要有人服务领导,端茶倒水什么的,就算局里副职不用,大局长还是得有人服务的。以前章庆明在的时候,有三名文秘轮班来章庆明办公室服务,每周两天,当然,这是她(他)们自己约定俗成的,在局里编制中,自是看不到此类保姆似的工作职责。
章庆明曾经想叫卫香秀轮班干这个差事,但卫香秀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自知道章庆明肚里暗藏的鬼胎,在丈夫没被安排工作、新房没到手之前,卫香秀说什么也不会叫他占了便宜,免得到时候他出尔反尔,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些年卫香秀因为人漂亮性感,加之那对儿惹祸的巨乳令正常人见到就浮想翩翩,所以用各种手段或暗示或明示的男人见得多了。在她眼里,男人就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有不偷腥的猫,而且,真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所以,她很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在男人为主的公安系统中立足。便是章庆明,也被她耍的团团转。章庆明的心机有多深?十个她怕也不是人家对手,但被她牵着线耍弄,说到底,还不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才利令智昏,面对她时,便没了往日的精明?
只是没想到,章庆明答应的东西还没到手,便黯然离开了广宁,这也令卫香秀的处境前所未有的尴尬,以前可以用来左右逢源的靠山,反而成了她的软肋。刚刚,从王玉国那儿遭到的冷遇也告诉卫香秀,她现在的处境多么危险,别说房子、丈夫的工作,便是以后还能不能在县局办公室立足都成了问题。说不定,又要被打回原形,发配到某个派出所每天日晒雨淋。
而现在,能令她重新成为县局之花的只有一个人,便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局长。
所以,卫香秀不但主动要求值班陆铮的办公室,更送上了最甜的笑容。
卫香秀现在媚极了,秀眉星眸,皮肤娇嫩,一笑俩酒窝儿,穿上警服英姿飒爽,虽然警服都比较宽大,但是系着手枪皮带仍可以看出她挺拔饱满的巨乳,柔软纤细的蛮腰和裙子里丰盈婀娜的臀部,真是一个令人不自禁想入非非的小尤物。
陆铮却连头都没抬,就顺口嗯了一声,他倒也听焦磊说过卫香秀的家庭状况。这两天焦磊在车上,几乎把他了解的县局干部、干警的情况说了个遍,陆铮却是从不同角度,多知道了许多事。
不过卫香秀的事他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至于她来不来给自己斟茶倒水,都无所谓,办公室秘书的事,他们看着安排就是。
现在,陆铮在考虑局班子工作重新调整安排以及一些细微的人事调配。
这是他第一次行使局长权力,方方面面的想法、反应,自然都要考虑到。
见陆铮点头应允她来值班的事,卫香秀本来应该高兴的,可看到这个年轻的局长,翻阅文件的用神样子,卫香秀心里失望到了极点。便是陆铮拒绝,卫香秀也不会这样失落,毕竟,陆铮拒绝的话,说明他眼里还是看到了她这个人。拒绝,或许,是担心传出流言蜚语,又或许,是欲迎还拒。
可现在,这算什么?简直就把她当成了空气。
但卫香秀知道,面前的年轻局长与章庆明不同,刚刚二十二岁的县局局长,本身又有着传奇的神秘经历,就算手大脚大,人长的略粗了些,却想来也自视甚高,不是章庆明那种秃顶中年男可比。
而且,卫香秀美眸在陆铮身上扫了一圈,就算真的失身给他,也不会恶心的想吐吧?
卫香秀心念电转,其实只是一瞬的工夫,随即就轻笑道:“那局长您忙,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喊我。”
见陆铮点头,卫香秀随即退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陆铮想把电话打过去再和老妈聊几句,想了想,算了。
虽然乌山地区在大张旗鼓加快建设通讯网络,但京城到乌山下面县区的长途,也很不好接通,因为现今各地打去京城的长途电话太多。
现在有专门的长途拨号台,广宁的是“113”,拨了号,要跟接线员说这个长途电话打去哪里,报一下对方的单位名称,有电话号码的,那就最好不过。
这时便可以挂电话了,而你这个长途电话就算排上了队。接线员按着长途电话排队的次序拨对方的电话,等对方接通了,接线员那边会把电话再打过来。通常单位从早晨上班,如果业务需要拨了长途,那么到下午能接通便算是好的,尤其是打去北京的长途,前两年等一天一夜也是常有的事。
现在,随着通讯网络的建设,长途电话拨打难的现象也在渐渐改观。
至于老妈打来的电话,想来享有优先权,怕是不用怎么排队吧?
陆铮无奈的摇了摇头,打长途电话,实在太麻烦了一些。
第二十八章我是操蛋集团的堂把子
晚上在洞蜜园吃饭时,陆铮叫上了侯建军。
李向阳那边来的人不少,男男女女四五个人,县商业局局长杜伯涛,县电视台台长马玲玉马大姐,还有马大姐的爱人张博才,他是县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此外还有县委宣传部新闻监督科副科长刘明,这个年轻人,自然便是李向阳带来跑腿兼挡酒、敬酒的角色。
看得出,李向阳这几位朋友都是饮食男女,说话做事都很爽快。
雅间内,大家互相介绍完毕,很快就热闹起来,服务员连珠介上菜,满满一桌子鸡鸭鱼肉,在这个不知道菜品精细的年代,算是特别丰盛了,酒是茅台,李向阳带过来的。
陆铮看着桌上的菜就笑,说:“怎么没有牛羊肉?听说咱乌山很快肉禽类市场就会完全放开,实行市场指导价,牛羊肉涨价后可就不好吃到喽。”现在牛羊肉的价格,比猪肉还要便宜一点。
李向阳笑道:“铮子老弟爱吃牛羊肉?那东西,膻味太大,有什么吃头儿?”
陆铮笑了笑,说:“涮着吃就没膻味了,改天吧,改天在我家打火锅,到时还请诸位哥哥姐姐捧场。”
大家都笑着说好,马大姐爽朗的笑道:“陆局,到时候我带录像师过去,给咱们录个像,留个念,等以后陆局高升的时候,这就是咱们认识你的证据。”
大家都笑了起来,毫无疑问,今天陆铮是桌上的绝对主角,谁也不会抢他的戏,只会凑趣。
来的这几位都是李向阳挺好的朋友,借机同新任的公安局长认识认识,公安口现今的权力越来越大,几乎什么都能管到,能当半个县的家了。
而且,虽说现在讲究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二十二岁的正科级干部,在国家部委、省直部门、市属单位或许会有,可要是说二十二岁的县一级公安局局长,莫说在乌山,便是全省,乃至全国,怕也独此一份。
将来陆局的前途,只怕不可限量。所以有这么一个机会结识他,谁都不想错过,便是一向心直口快的马大姐,也破天荒的说起了恭维话。
杜伯涛则笑着敬了陆铮一杯酒,他和李向阳渊源很深,同乡、同学、战友,两人应该是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比起李向阳,他显得有些沉默,更有领导范儿,在座的,也没人敢轻忽他。
商业局,可是县里最有权能的大局之一,主导着全县的商业系统,下属食品公司、外贸公司、百货公司等等几乎垄断着广宁的商业流通领域,更有副食品加工厂、糖厂、面粉厂等大大小小的企业二三十家,定价议价,市场调节,完全都是商业局的权责。
虽然随着乌山地区改革步伐的加快商业局的权力渐渐萎缩,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仍是县直各局中风头最劲的大局之一。
刘明羡慕的看着陆铮,人家还比他小几岁呢,就已经和县里的头面人物称兄道弟,而自己,不过是宣传部的正股级副科长,以前还觉得自己会来事,进步挺快了,今天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话说回来,陆局,现在本就是县里的头面人物之一,看他谈笑风生的样子,那种气场,可不弱于李部长和杜局长。
在座的这些人,在广宁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和这些人坐一桌本来就会或多或少的感觉到压力,刘明便也不大吱声,只管斟茶倒酒。
侯建军就比他强多了,城关所所长的位子那也不是一般人想干就能干的,接触面很广,他的表现,隐隐和在座的人都能分庭抗礼,只是面对陆铮时,明显就矮了好大一截。
他心中说不上有愧,但就是不自在,更好生后悔,不该那时候昏了头,突然去巴结什么高志凯,现在,只怕要闹的鸡飞蛋打。两头都讨不到好。
陆铮喊他出来吃饭,令他心中大大振奋了一下,陆局是个念旧的人,毕竟患难的时候,自己曾经和他同坐一条船,虽然,自己最后晚节不保。希望陆局,能原谅自己吧。
但今天在陆铮面前,看着陆铮淡淡的微笑,和颜悦色的讲话,侯建军便有些傻了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感觉陆局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陆局了,现在的陆局,自己根本揣摩不透他在想什么。
直到宴席散场,侯建军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就好像过山车一样,随着陆铮的表情、话语,一会儿高高悬起,一会儿轻轻落下,就没一刻能放松心情。
酒宴散,出门的时候没见到焦磊和车,侯建军不禁皱眉道:“这个小焦,太不懂事了吧?去哪儿野了?”
陆铮笑了笑道:“是我叫他把车送回局里去了,吃饭是私事,不用局里的车。”其实现在能配车的干部很少,更没有公车私用的概念,但陆铮却觉得很多事便要从小事做起。焦磊自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估计还很想不通吧。
李向阳和杜伯涛走在陆铮身侧,听了陆铮的话对望了一眼。
整个宣传部都没有配车,便是丁部长也只能偶尔蹭蹭隶属县委办公室司机班的车,李向阳,就更谈不上专车了。
反而是商业局,因为业务需要,很有几辆车,杜伯涛刚刚坐上的,是外贸公司申请的指标车,一辆波兰“小土豆”,很简陋的小轿车。这辆车本来是外贸公司申请下来接待客人的,结果被杜伯涛占为己有,偶尔,也被县里主要领导征用。
小土豆就停在街对面,这时司机已经发现领导们都下来了,忙拐弯开过来接人。
可是杜伯涛听了陆铮的话,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没办法通知他的司机,皱眉间,“小土豆”已经停在了他们身旁,司机跳下车,陪着笑,等杜伯涛吩咐,看先送哪位领导。
陆铮笑着说:“这车好啊,虽然是轿车,可也就五千来块钱,早几年下海经商的能人,都能消费得起。杜大哥,要不咱走走吧,你家不就住这附近吗?我和建军送送你。李大哥、马姐和姐夫离家远,叫车送他们回家。”
杜伯涛笑道:“好啊!”赶紧对司机使个眼色,又笑着和李向阳、马大姐两口子握手告别。
至于刘明,自早识趣的自己去拿自行车了。
此时华灯初上,洞蜜园前是县城主街,路灯一盏盏亮起,街上纤毫毕现。
商业局家属院距洞蜜园不远,过了一个街口,再插进一条胡同,走不一百米就是个大黑铁门,里面几栋楼便是商业局及下属部分公司的家属楼。
到了门口,杜伯涛停下脚步,笑道:“好了,陆局、候所儿,你们就留步吧,今天我有幸请两位公安守护神保驾,以后啊,肯定百病不侵。”
陆铮微笑和他握了握手,本想目送他进院,杜伯涛却一定要他和侯建军先走,互相推辞了一会儿,陆铮只好和侯建军回转,快走出胡同口的时候回头看,杜伯涛还在目送他们呢。
侯建军笑道:“杜伯涛现在也难啊,咱局里内保,正查他下面食品公司那个经理吧?姓什么来着?对了,姓王。”
县公安局内保科,原本的职责只是负责境内重点区域的安全保障,管理各单位的警卫力量。但乌山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国营企事业单位经济犯罪案件日渐抬头,民间经济纠纷也逐渐增多。于是从今年年中,市局下了文件,乌山市各区县内保科(大队、中队、股)的工作明确为内部安全保卫和经济犯罪侦查。
其实公安内保部门从诞生之初,本也附有经侦的功能,只是以前更侧重于同对口联系单位合作,现在,则转向了独立办案。
陆铮笑了笑,说:“你的消息倒灵通。”
侯建军嘿嘿一笑,说:“就是不知道老杜沾没沾边,要他沾了边,那才有意思呢。”
不怨得都说公安操蛋,刚刚和人家称兄道弟的吃过饭,亲热的跟什么一样,转回头就变脸希望人家出事,侯建军也算是操蛋公安中的代表人物了。
走了两步,陆铮淡淡的说:“建军啊,你要好好干,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侯建军一呆之后,心中便涌起了巨大的喜悦,看来有门儿,陆局还是把自己视为了亲信,或许过阵子,被卡了很久的副科待遇便能解决。
“陆局,您放心吧,以后您指哪儿我打哪儿!我侯建军若有三心二意,叫我不得好死!”激动之余,侯建军都不知道该怎么表忠心了,甚至跟江湖儿女一样赌咒发誓,也难怪他,曾经动错了心思,现在才知道很多事走错一步,想回头,那可真是千难万难。
他说的也委实是真心话,见识了陆铮短短几个月时间从险些被扫地出门到完成抓住权力的三级跳,眼花缭乱的,现在还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这位年轻局长的手段他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下定决心,陆局给了第二次机会,自己可再不能糊涂,一定要与陆局荣辱与共,再不能三心二意。
陆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吵闹声,有骂人的声音,也有男童的呼痛声。
胡同和大街的交叉口左侧,是一间卖包子馒头的面点铺,声音便是从那儿传来的,影影绰绰,还围了几个看热闹的身影。
第二十九章有情有义
陆铮和侯建军走过去,却见面点铺前,一名凶悍的主妇抓着个八九岁的男童不放,一边抽男童的耳光,一边嘴里恶狠狠骂着:“小贼蛋子,我打死你!叫你偷我的包子!叫你偷我的包子!……”
“怎么回事!住手!”侯建军走过去沉着脸问,侯建军一身警服,看热闹的人很自觉的让开条路。
看到是公安,围着白围裙的中年悍妇大声吵吵:“警察同志,你来的正好,这个小贼蛋子,没事儿就偷我的包子,被我爱人抓到好几次了,是惯犯,快把他抓起来!”
“别废话!先把人放开!不然这孩子是不是小偷两说,你随便打人,犯了法知道吗?!”侯建军听主妇吩咐自己的口气就有些不爽,对她自没有好声气。
悍妇被这么一吓,便有些蔫儿,却也嘟囔着不肯放手,说:“他,他贼着呢,放手就跑了!比兔子跑得还快!”
“放开!”侯建军皱眉训斥着,悍妇吓了一跳,手不禁一松。
那小男孩儿,噌一下就向人群外钻去,却不想,脖领一股大力传来,却是被陆铮抓了个正着。
陆铮除了办公和执法,很少穿警服,这也是从部队上就养成的习惯,军装、警装,意义不同,下了班,就是普通人,如果还是穿着制服,万一有什么不检点,那就是给军人和警队抹黑。
正因为没穿警服,这滑不溜手的小男孩才没注意,想从他身旁挤过去,却被他一把给拽住。
小男孩好像很懂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被陆铮抓住后便不再挣扎,只是乌溜溜的眼珠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侯建军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差点跑了,可就有点下不来台,这一肚子气啊,只是陆铮在,不好上去给他几脚。
“你看,我就说他会跑吧……”悍妇的声音越来越小,却是被侯建军瞪着,有些胆突突。
陆铮看着这小孩,虽然衣服上有补丁,而且一看就是旧衣服改小的,但干干净净的,人长得也秀气,一见便令人升起好感。陆铮道:“好了,年纪还小,这样,登记下他父母名字和家庭住址,明天叫他父母带着他去局里问话。”又皱眉看着这小孩,说:“再这样下去,你也该进少管所了!那里面敢偷东西,能打死你!”
军人出身,转业后又一直在公安系统,陆铮的心其实很硬,而且眼前的孩子,委实缺乏管教。
悍妇听这话来了精神,也看出来陆铮和侯建军是一伙儿的,忙道:“同志,我认识他家,离这儿不远,我带你们去,小贼胆子可会撒谎了,别被他糊弄了!”
悍妇和丈夫一起经营这个面点铺,她丈夫心肠好,一直不肯去小孩儿家里找她家长理论,而且好像还偷偷给他包子馒头的吃,把她气得七窍生烟。今天有这机会,悍妇就想好好整治整治小贼蛋子一家。
陆铮看了看表,八点多钟,又是盛夏季节,天也不算太黑,对侯建军使个眼色,“走,去看看。”
侯建军自然没有异议,转身大声道:“好了,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
驱散看热闹的几个人后,悍妇在前带路,陆铮和侯建军跟在身后,却不想,又进了送杜伯涛的这条胡同。
“叔叔,您就放了我吧,您就放了我吧。”被侯建军拉着手臂的小孩小声哀求,侯建军眼睛一翻:“闭嘴!”若不是陆局在,早就抽他了。
过了商业局家属院的大铁门,又走了有两百多米,前面视野立时开阔,是一片黑压压的平房区,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几盏灯火闪烁,和对面楼房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铮是干公安的,对县城区域烂熟于胸,这片平房区有年头了,刚建国后盖的吧,那时候是供销社、食品厂等等职工的家属院,现在这些单位分分合合的,也不知道该归哪儿管了,但这片家属区已经没几个人住,马上就要拆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这片平房区,前两天刚下过大暴雨,这片平房区又是土道,结了水洼,踩了陆铮和侯建军一脚泥,幸好,没走几步,悍妇便指着一座砖墙低矮的院落说:“就这家。”
木栅栏门都有些糟了,怕一脚就能踹烂,侯建军将门从里面一掏便推开,喊道:“有人吗?公安!”
三间瓦房,墙壁的青砖坑坑洼洼的,怎么看都有些危险,感觉摇摇欲坠的,屋里黑着灯,但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
“出来个人!公安局的!”侯建军不耐烦的大喊。
“谁啊!鬼叫什么?!”屋里扬起了女人嗔怪的声音,软绵绵的嗲,很好听,很耳熟。
陆铮怔了下,这声音?果不其然,塑料条做的门帘一挑,出来个熟悉的倩影,卫香秀,她穿着全套的橄榄绿长裤警服,明秀的五官,硬朗娇艳的气息,白的衬领映衬的面庞愈加白晰,丰耸的前胸把警服顶了起来,那种女警的英挺媚惑只有她才能完美展现。
见到侯建军和陆铮,卫香秀怔了怔,随即目光转向了侯建军紧紧抓着手臂的小男孩,便好似明白了什么,脸沉似水:“小东,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小男孩儿低着头,很怕卫香秀的样子,刚才的路上,他几次想从侯建军手里挣脱,现在,却一下就蔫巴巴的话也不敢说。
陆铮咳嗽了一声,转头对那包子铺老板娘说:“大姐,明天你来局里,到治安科听信儿,到时通知你处理结果。”
悍妇见这家出来个女警,也是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说什么,含糊的答应几声,便急匆匆的走了。
侯建军放开了小男孩儿,抱肩膀站到了一边,这是局机关的事儿,有陆局,他自不能插嘴。
目光在卫香秀警服内隐隐勾勒出的丰满酥胸、纤细长腿上打转,最后,目光落在了卫香秀跻拉的粉红塑料拖鞋上,在细细红丝镶边的绿警裤裤脚里,透明短丝袜包裹的娇艳小脚若隐若现,那种朴素端庄中的柔媚绵软,令侯建军呼吸不自禁急促起来,心里骂声娘,真想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侯建军和卫香秀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也曾经出言挑逗过她,但这小尤物狂得很,半点好脸色也不给他,侯建军的心思也就淡了。但此时在卫香秀家门口,看着她笔挺制服气息和暖人家居韵味完美结合的媚态,侯建军又禁不住有些精虫上头,开始幻想把穿着警服的这个小尤物压在身下蹂躏的销魂。
侯建军心痒难搔的当口,卫香秀却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根柳条,已经照着叫小东的小男孩劈头盖脸的打去,“我叫你不学好!我叫你不学好!”
小东也不躲让,低着头任她抽打。
“够了!”陆铮皱眉喝住了她,心说这人,看不出,还有暴力倾向。看她力道十足,可不是做样子给自己看。
卫香秀不敢再动手,沉着脸道:“进去,和你哥哥一起罚站,他没管好你,他也有错!”
小东低着头,进了屋,这时东屋灯光亮起,过堂屋和西屋,还是漆黑一片。
“局长,我会好好管教他的,我知道,我给局里抹了黑,明天,我一定写一份深刻的检查。”卫香秀看着脚尖,很诚恳的承认错误,只是美眸流波,熟悉她的人,便知道她一定在打什么主意。
“也没那么严重,听说偷了不是一回两回了,回头把钱赔给人家,好好的道个歉,以后可不许再犯,再犯的话,性质就变了。”
陆铮说着,就对侯建军使个眼色,转身想走。
“您来都来了,进屋坐坐吧!我爱人也在,他一直说,想见见陆局呢,有重要情况向陆局汇报。”卫香秀急急的说着。
陆铮知道卫香秀的丈夫与单位有劳动纠纷,想来也是想跟自己说这事儿,不过,既然卫香秀是局机关的人,这事儿能帮就帮,不能因为章庆明的关系便不理她。
“好吧,进去看看。”陆铮做了个进屋的手势。
卫香秀俏脸立时露出喜色,美滋滋在前带路,她警校毕业,严格训练出来的警姿,优雅大方,扭臀提足,别样性感。
陆铮快进屋的时候,盯着卫香秀翘臀的侯建军才醒过神,但想了想,没跟进去,而是踱步到了院门口等着。
“何大彪,何大彪!”在过堂屋,卫香秀拉开了灯,对着西屋喊,没有人回应,她过去推开门,立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站在过堂屋中央的陆铮都不禁皱了皱眉。
“整天就知道喝酒!”卫香秀叹口气,又对陆铮说:“陆局,进这屋吧。”
卫香秀指的自然是东屋,可陆铮进了屋,又不禁一怔,床上,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老头正啪嗒啪嗒抽旱烟,满脸皱眉的老妇人盘腿自己数纸牌呢,看来两人精神都尚好,因为陆铮一进屋,两人就警觉的看过来。
房间里没什么像样的摆设,小东和另一个稍大的男孩儿站在靠墙红柜子前,低着头,偷偷向这边看过来。这俩小皮猴,自然是在罚站。
“爸妈,这是我们局的陆局长!”卫香秀稍微提高了声音,不知道这俩老人是不是有人耳背。
“陆局,这是我公公婆婆。”
老头仿佛没听到卫香秀的话,很快便扭过头自顾自的抽烟,老太太却是噌一下就跳下了地,转着眼珠打量陆铮,大声问:“你是领导?是不是解决我们家彪子的问题来啦?”显然,这是个老人精。
卫香秀忙给陆铮解围,在老太太耳边大声说:“妈,陆局长不是彪子的领导,管不着彪子,就是来看看情况。”
老太太大声的说:“那,他是你的领导?”
敢情,这老太太耳背,说没几句,陆铮和她对话时便也不得不提高了嗓门,仿佛喊着说一样。
老太太很快便开始抹泪:“你是香秀的领导?那,你可得好好表扬表扬香秀,这丫头好啊,人好,心更好!没沾上我们彪子一天光,就吃苦了!你看看,这孩子,为了省钱,整天连件衣服都没有,幸好啊,干公安国家发衣服,不然啊,这孩子就得光腚!”
陆铮无奈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心说那也不至于。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就是在那儿夸卫香秀:“本来吧,我们老两口是崔家埝,庄儿里的,可我那几个儿媳啊,把我们老两口撵出来了,谁也不管我们!我呀,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啊!”
“香秀,还是香秀我的四儿媳好,知道我们被赶出来了,二话不说,就把我们还有我们家老五接城里来了,可养着我们这一大家子,那得多少钱啊?城里,样样都要花钱,我们家香秀,要不是我们拖累,哪用得着过得这么苦啊!”
说着,老太太又开始抹泪,哽咽着说:“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老老少少七口人就这么挤着,我家彪子和老五住西屋,我们娘儿五个住这屋,这都没个下脚的地儿啊,香秀啊,你就叫妈死了吧?”说着,就拍打着床又哭又闹。
陆铮怔住,早知道卫香秀家里困难,却也实在想不到这般困难。卫香秀请自己进来,其实无非就是叫自己亲眼看看她家里的境况,什么彪子有重要问题要向自己反应?纯粹就是借口而已。
更想不到,卫香秀倒也算有情有义,彪子原本是商业局下属单位的司机,这年头,司机是挺吃香的职业,卫香秀这种人,结婚时必然会挑条件的。只是没想到厄运当头,彪子不但出车祸,还丢了工作,而卫香秀没和他离婚,反而把他父母都接来,好像还要养着小叔子,这就实属难能可贵了。
陆铮告辞的时候,卫香秀送了出来,陆铮也没多说什么,对她点点头,便转身而去。
第三十章工作调整
侯建军虽然觉得过阵子副科待遇应该解决有望,却不想,没几天,他便被召来参加局班子碰头会议,在开会前,陆铮口头传达了县委和市局的意见,任命侯建军同志为广宁县公安局局党委委员、副政委、副局长兼刑侦科科长,任命洪涛同志为广宁县公安局局党委委员、城关派出所所长(副科级)。
被匆匆召开参加会议的侯建军和洪涛都没有心理准备,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而会议室里,有人微笑对他俩表示祝贺,有人默不作声。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都明白陆铮早晚会调整局里的权力构架,只是没想到来得这般快,想来报告早就打了上去,而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县委和市局自都表示了支持。
接下来,陆铮对局科室负责人、派出所所长的几项人事变动便几乎成了一言堂,没人表示异议,在新局长刚上任就唱反调那是傻子才干的事,便是多不情愿也只能听着,包括高志凯在内。
列席会议的局办主任王玉国,听到人事调整里没有他的名字,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其实陆铮仅仅是针对空出来的位子和新设的科室做了中层干部的微调,中层干部,很多时候便如打工族一般,大老板换了谁便听谁的话,除非,明显这个大老板不待见你,要收回你的权力踢你出局。
杜小虎,终究没有去消防科,而是被任命为南营派出所所长。消防科科长确实委派了一名老同志,原办公室副主任张德忠。治安科科长,提了原治安科副科长孙杰。
最后,说起了交通民警队队长的人选,陆铮顿了下,问道:“大家议议,看有没有适合的人选?”
当自己没有属意的足够胜任的候选人,便是时候放放权,给旁人提拔自己亲近人的机会,当然,最后提谁上来还是要自己审时度势后一锤定音。
马跃武和王毅各自推荐了一个人选,局党委委员讨论中都比较偏向马跃武推荐的人,王毅便也表示赞同,一团和气中,交通民警队队长便被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议题,便是高志凯汇报“反扒窃”专项斗争的成果。
高志凯面无表情,拿着稿子照本宣科,枯燥的数据听得人昏昏欲睡。
等高志凯汇报完,陆铮微微点头,放下了茶杯,说:“看来,我们取得的成果很丰厚,但距离市局的期望还有差距啊!”
“昨天市局下发的文件大家都看了吧。”陆铮省起一事,“嗯,还没传达到下面所里,玉国,你把文件拿来给建军和老洪看看。”
王玉国忙起身出去拿。
陆铮又道:“我就接着说了,没看文件的同志回去自己做功课。市局的意见,很欣赏青龙局治安联防的思路,只有广泛发动群众,才能令犯罪分子无处藏匿。青龙局,又走在了我们前面啊!”
“我的意见呢,当前警力薄弱,我们广宁呢,流动人口又几乎月月翻番,建设治安联防队看来势在必行,兄弟区县的先进经验,我们不但要学,而且要发扬光大,青龙他不是只在城关镇建了联防队吗?咱们不但城关,南营所、张滩儿所,都可以设嘛!这也不是好大喜功,青龙毕竟闭塞,而咱们的南营、张滩儿沿海,是黄金海岸旅游胜地,今年夏天来了多少游客大家看到了,压力大不大?来年,保守估计,怕也要有今年的三倍,不联防,成吗?”
陆铮端起茶杯喝水,留给他们消化吸收的时间。
清脆的响声,陆铮放下了茶杯,清清嗓子,略微提高了声音:“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联防队员的素质一定要保证,每个人的资料都要政保科仔细审查,决不允许害群之马进入我们的队伍!”
“如果哪个联防队员出了问题,比如他没进联防之前就劣迹斑斑,是群众眼里的地痞无赖;那好,谁介绍进来的,谁写条子送进来的,你就得给我负责,没人负责的,就由政保科负责人担责!谁叫人是你们审查的?”
“我可以把话搁在这儿,如果是我陆铮介绍来的,他犯了大错,作奸犯科,那就是我陆铮的责任,我引咎辞职!这就是我的军令状!”
陆铮说得斩钉截铁,其余班子成员都纷纷点头赞成,在现今社会风气下,陆铮立这样一个军令状,并没什么突兀的。
陆铮又扭头对王玉国道?(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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