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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时,余罪有点沾沾自喜,可不料喜悦马上被打破了,来自市局政治处代表,敢情是要树个楷模,给侦破大案的学员发奖,但上台领奖的是解冰,他还代表本届学员做了一次事迹汇报。那事迹是侦破两名失足女被杀案,这案子轰传一时,解冰的事迹汇报,引起了下面同学的一阵阵惊呼和掌声,特别是那一条条细致入微的推理,悬念制造的老足了。
“余儿,恭喜你啊,哥这打酱油的命传给你了。”鼠标奸笑道,下飞机连余罪本人也接受了一番保密条例的培训,至于那三级警司以及那身牛逼的警服,记录在案的,但特别交待,不许穿出来显摆。除非加入特勤籍。
“打打酱油也好,总比当个牛逼人物一天提心吊胆强。”余罪笑着道,从羊城回来,似乎没什么锐气了,得过且过的心情居多,他甚至自己也怀疑是不是被那些事刺激到了,老觉得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来。
团队?团伙?他脑子里一直浮现着大臀、化肥、粉仔、老傅甚至在看守所那些让他印象深刻的人,深刻到他似乎对警察这个职业有一种下意识的排斥。当然,尽管他也想成为其中一员。这种极度矛盾的心情,他一直理不清头绪。
报告没完,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鼠标哥又发现新大陆了,捅着余罪,示意着余罪看操场之外,咦?一辆锃亮的现代的警车,警徽炫煌煌的一位女警,正从队伍里走进来,尽管今天旁观不少,还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光。
是林宇婧,她正在搜索着目标,整齐着装实在不好找。
“她是不是找你?”鼠标严肃地问。
“肯定不是找你。”余罪小声道。
“行啊你,你找了个让大多数人垂涎三尺的大胸姐。包括哥在内。”鼠标淫淫地道。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碰上细妹子那样的姑娘,老子发誓以后不嫖不赌了,要不咱俩换?”余罪笑着道。
“嘿嘿,你想得美。细妹子心里只有一个偶像,就是我。”鼠标幸福地道。
汇报结束了,解冰下台了,接下来是王岚校长的讲话,这是一个结束语,白发苍苍很有型的老校长在本校很有官声,最起码没有传出什么贪污**以及任何一些可能导致名声受损的事,这位像上个世纪来的老人,每天定时在操场和学员一起晨跑,公务以外时间,骑得居然还是一辆破自行车,有人说他做秀,不过不得不否认,做这么多年秀也真不容易,很多毕业很久后的学生,回学校看着依然如故的老校长,还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句“王老师”。
对了,他曾经就是刑侦专业的痕迹检验教员,执鞭二十年,麾下走出了很多警中名人,比如有神探之名的许平秋,比如全省缅怀的英模邵兵山,比如现在还在位的市局局长,都是他的学生。
他起立了,习惯于站着讲话,身上少有领导的架子,他拿着话筒,看了一眼本届学生,从来都是脱稿讲话,已经讲了一辈子了,他清清嗓子道:
“同学们,记得在入学典礼上,我的第一句话是,我是你们校长王岚,恭喜你们考入警校。
而今天,我还是校长,你们将不再是学员了,所以我应该直接点说,恭喜你们,毕业了。尽管很多人是蒙混过关的,不过也算凑上毕业的数了。大好青春年华、血气方刚,你们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不应该圈在这个只能纸上谈兵的校园里。
所以,恭喜所有即将走出校园的学员同志们,毕业了。”
笑声和掌声同时响上,老校长一惯的亲和展露无疑,饱经苍桑的经历总会让这种老人在述说一件事妙语连珠,很多人是他的粉丝,喜欢他不经意迸出来的真知灼见,今天,最后一次了,都有点舍不得了。
王岚校长笑了笑,继续道:
“毕业了,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是你们正式选择人生道路的开始,你们中间,将会有很多人不会走上警察的岗位,没有选择这个职业的同学,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理解并尊重你们的选择,而且很钦佩你们的勇气。不过我得提一个要求,将来不管干什么,千万别违法乱纪啊,否则现在你身边的同学将是你的敌人,要真的不幸对决的话,那样大家都会很难堪的,对吧?”
哄笑声,掌声,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正式的场合,老校长依然和平时一样如同聊天的讲话,听起来,入耳多了。
王岚又看了一眼整齐的方队,记忆中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站在讲台这样看着即将走上警察岗位的学生,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总能让他百感交集。能走到一批批、一代代热血青年走上警察岗位,是一生的幸事,同样也是一生的不幸之事。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着:
“对于矢志于警察事业,并且如愿的同学,我想说几句,几个希望,也是我对所有学生的希望。首先,大家做好从头开始的准备。不要怀疑,即便从学校毕业了,你们仍然一无是处,所有的东西需要从头学起,警校可以教会你业务,但教不会你做人。
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急着想当警察,更不要急着用《警察条例》的高标准严要求来衡量自己,我希望所有人静下心来,沉下身去,从头开始,从学做一个人开始,做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对家庭负责、对社会有益的人,我们一百九十万的队伍,都是从普普通通的群众中来的。我希望,你们至少成为一个合格的普通人,因为,只有一个合格的普通人,才会是合格的警察。”
掌声随着老校长的声音四起,有很多人觉得这个标准并不高,特别是鼠标、豆包之流,鼓掌鼓得最热烈,一惯以来他们就把校长当自己的知音,以校长的高足自居。
掌声稍歇,王岚校长笑了笑,继续着:
“标准不高,都能完成,第二个希望是,我希望在你们的行列中,不要出现英雄。”
淡淡的一句,躁动四起,似乎是与警校的教育实地宗旨背离了,市局来人投过去讶异的一瞥。却不料老校长依然故我地说着:
“英雄这个字眼对于我们这个职业太过沉重,他意味着割舍亲情、意味着忍辱负重,意味着流血牺牲,意味着要经历普通人无法想像的痛苦,而这个充满痛苦的经历,又往往是以悲歌落幕的。虽然我的学生中有很多人成为了英雄,但我想起他们的时候,不是自豪感,而是挽惜和痛苦,如果没有当英雄,他们会是一名普通的警察,一位孝顺的儿子、一位模范的丈夫、一位合格的父亲,相比而言,我宁愿他们一直普普通通,寂寂无名,而不愿站在他们的追悼会上缅怀,哪怕给他们的评价是:慷慨赴死,平安天下。”
激动了,老校长抹了把眼睛,像是想起了旧事,人群中人痛哭了,是邵帅,他一把一把抹着泪,人群中窃窃私语着,有很多已经知道这位烈士遗孤的同学,都抱之以同情的一瞥,而且,没有人觉得校长说得不对,哪怕就是英雄,他的身后,会留下多少让人扼腕叹息的不幸。
定了定心神,看了眼似乎对此话不甚满意市局来人,王校长又持着话筒,继续道着:
“但是,我最后的希望,又希望你们不要成为懦夫,很多走上警察岗位的人,或长或短的时间会改变他们,把他们变得功利、变得市侩,变得麻木不仁,虽然他们个人的生活可以冠之以幸福的字眼,但却是警察这个职业的悲哀,我希望这种悲哀不要出现在你们身上,因为你们如果穿上了警服,那就意味着一种责任,当你们看到了违法犯罪、看到良善被欺、看到公道沦丧、看到邪恶嚣张,我仍然希望你们挺身而出。因为这种情况下,如果第一个站出来的不是警察,那就是所有警察的耻辱。没有起码的良知和血性,不配穿一身警服,更不配当人民警察。”
这像一句震耻发聩的警省,让余罪感觉到了全身一凛,浑身如芒在背,他一瞬间想起自己无数次徘徊在黑与白的边缘,而他的选择,让他觉得脸红心跳。他悄悄地看着四周,除了肃穆还是肃穆,即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身后的林宇婧,也是肃穆一脸,那声音,仿佛有荡涤沉渣的功效,让余罪觉得似乎心里的阴暗都被放到了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我的话就这些,同志们,恭喜你们,毕业了……作为你们的领路人,我力尽为此,今天我以一名普通警察的身份,向即将接受平安天下责任的你们,致敬!”
老校长声音黯然,肃穆地敬了一个礼,台下数百学员,齐齐还礼。他看着整齐的方阵,仿佛他又看到自己的学生即将走向刀锋暗战、走向危险使命,他颓然而坐,即便是那代表着无数勋章和平安天下的无上荣光,也掩不住此时心境的苍凉。
良久,全场肃然,一双双带着遗憾的的眼光似乎还等着老校长再叮嘱几句,在滞立的学员群中,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瞬间那掌声如雨如雷,轰然在操场上响彻着,久久不息。
“你应该很后悔,没有在警校好好学习。”林宇婧附耳道。是对余罪说的,余罪笑了笑,他也退了一步,也附耳道:“你错了,只要今天走进操场参加典礼的,都不会后悔。”
也许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功效吧,林宇婧抱之以理解的一笑。台上授证开始了,多少年了,王岚校长一直固执地坚持这个校长亲自授证的仪式,其实简单的一个仪式,在学员心中却能感觉神圣很长时间。
“你来干什么?”余罪问林宇婧,有她站在身边,实在太招眼。
“公事,一会儿再说。”林宇婧退了一步,和很多家属站到一起了。
她看到了很多熟人,雄纠纠的张猛,丝毫不见在羊城被人揍得那么惨。贼头贼脑的李二冬,穿着学员服,倒也蛮像那么一回事。还有很帅很拉风的汪慎修,她对这个人印像不怎么好,总觉得这个人心事不像其他学员那么单纯。又看到兴冲冲上台的严德标乐极生悲,绊了一跤时,她开心地笑了,这个开心果果,浑身都长着笑料一般,什么时候看他都开心。
余罪上台了,从老校长手里接过毕业证书的时候,他恭敬地敬了个入校来最肃穆地警礼,老校长像是知道什么,多看了他两眼,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励。
在各班开始留影,三五结伴摆个姿势照像的时候,余罪奔向了一直等待着的林宇婧身边,笑着问:“说吧,我正式毕业了。”
“挺拽的啊,还是旧事,今年禁毒局有四个指标,我们寥局长听取羊城一案的汇报后,点名要你,上面的没问题,许处也同意你去禁毒局,就看你了。”林宇婧道,笑眯眯看着余罪,她希望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应该有一个正确而肯定的选择。
“不去。”余罪摇头不屑了。
“你别真把自己当根葱啊,虽然破了一个案子,但那很大程度上是瞎猫逮了只死耗子,还真拽上了?”林宇婧生气地道。
“可不叫你说了,既然是瞎猫,不可能那回也逮住耗子,我现在想想老许坑我的那些事,我就后怕,听我们校长说得多好,好好不能活个普通人,非要干那危险事。”余罪吐露心声了,想了良久,看来想得很肯定了。
“你只听半截,校长还说警察就是一种责任。”林宇婧劝着道。看余罪又惫懒了,她不无威胁地道着:“你可想好了,特勤籍和警籍是两码事,你不接受组织安排,就甭指望穿那身三级警司的服装,如果不在保密单位任职,给你的就是普通警员的身份,你就得从头做起了。”
“我说我现在连警察也不想当了,你信吗?”余罪道,这话真把林宇婧吓了一跳,她欲言又止,余罪补充着道:“这个我懂,傅国生说过,你赢得多少大的享受,将来就会有多大的难受;校长也说了,穿上警服,也意味着一种责任………我想来想去,还是活简单点好,最好不要负那么大责任。”
把这个毒枭和校长放一起说话,林宇婧被说愣了,不过马上她又明白了,大道至极,其道共通,余罪比同龄经历过更多的事情,感触恐怕会更深一点。只是可惜在羊城大案脱颖而出的这么个好苗子,偏偏志向是宁愿当根草,真不知道局长和厅里领导听到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余罪走了,像要回宿舍,林宇婧快步追着,余罪回头瞥了眼,不乐意地道着:“我都说清楚了,我明天就回汾西,我去考户籍警去还不行?别烦我好不好?”
“还有点私事。”林宇婧笑道,一指场外的停车,笑着邀道:“今天我休息,约你去逛逛山西,要不晋祠?这个你不至于没有兴趣吧!?”
“嘿嘿,这个兴趣……还是有滴。”
余罪笑得两眼眯成线了,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眼光盯着林宇婧,贱贱地说着,林宇婧一笑一摁车钥匙,他倒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上车了。
于是警花司机载着这位刚毕业的学员,招摇地从操场边上驶过,把里外认识余罪的同学惊得下巴齐刷刷掉了一地,起哄的、吹口哨的、怪叫喊着,从操场延伸到校门口,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余贱,你犯什么事了。
明显是故意的,余罪不屑解释,隔着车窗,向狐朋狗友很得瑟地竖了一根中指。
林宇婧笑了,她知道,这才是余罪本色,不过她没有介意,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笑了笑一踏油门,车绝尖而去,去向是景区…………
第二卷完
第三卷《毛贼的江湖》
第01章孰不可忍
北方最热的不是夏天,而是九月深秋的季节,干燥、闷热,几乎要窒息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大街上的柏油路晒得像松糕一样,踏上去能留一个浅浅的脚印,街头巷尾处处可见挥汗如雨的行人,城市的车水马龙对于普通人简直是一种折磨,更多的人愿意窝在车里,享受着空调带来的凉意。
坞城路,省外科二院,两队警车静静地等在院门口,二层的一间外科病房,刚刚脱下病号服,换上了警服的李航,又恢复了往昔的神采奕奕,向来探望的市局、省厅领导敬礼,省厅政治处抓拍到了这一场面,宣传干事窃喜着,又要有重磅新闻在自己这里出炉了,明天就能给省报一网标题为《620跨省新型毒品案英模李航今日出院省市公安领导迎接英雄归来》。
羊城发源,两地携手的新型毒品案件足足炒了三四个月,终端销贩人员仅在省城五原一市就刑事拘留了45人,各地市涉案刑拘人员达到一百三十余人之多,直接参与案件的市刑侦二队,省禁毒局外勤九组,受到了部里表彰,又为赫赫威名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队长。”李航向直接的上级邵万戈敬礼,还是个毛头小伙,二十郎当,那一夜被手雷爆炸弹片穿透了脾脏,邵万戈可吓出来了一身冷汗。此时又见生龙活虎,他高兴地朝队员胸前擂了一拳,李航挺挺胸道着:“您看,没事,早好了。那是个意外,下回要碰到类似情况,我先爆他的头。”
“没机会了,他已经把自己的头爆了。”邵万戈笑笑道。
省厅的来人是副厅兼市局局长王少峰,刑侦处处长许平秋,再加上政治处、办公室一行足有十数人,群众基础颇好的许平秋揽着李航道着:“今天你们跟我车后,我亲自给英雄开车啊,王副厅,您没意见吧。”
王局笑了笑,直埋怨许平秋把他的活抢了,两位领导说得反倒让英雄不好意思了。下了楼,许平秋说到做到,把司机赶到其他车上,坐到了驾驶的位置,叫着邵万戈、载着李航,回二队开庆功会去了,那里更多的队员还在等着呢。
“许处,我……我可以提个意见吗?”李航在车后座不好意思地问。
“可以,要求也可以提。”许平秋笑着道。
“我……我那个什么也没干呀,又是采访又是庆功,搞得人多难为情。”李航道。
许平秋和邵万戈哈哈大笑了,许平秋边驾车边道着:“谁说什么也没干,和你交火的可是悍匪韩富虎,那位是海上走私毒枭,国际刑警都在抓他。再说,两省就你一个重伤员,不给记功,谁还配得上这个功劳。”
李航无语了,邵万戈回头瞥了眼,这娃激动得直抹泪,丝毫不用怀疑,下回类似情况,还会那么不要命地冲上去。
他心里酸了酸,放下了此节,就案说事道着:“案子差不多到尾声,不过许处,老寥也太不要脸了,整个案子他一直都没参加,部里表彰名单倒有他了。”
“小伙子,人在做、天在看,发发牢骚也就算了啊。别让我再听你议论同行特别是上级的话啊,再不检点点,到退休时候,你还是个队长。”许平秋隐晦地警示道,邵万戈笑了笑,闭嘴了。
没办法,干活时你推我阻,领赏时你抢我抢,一直就没有怎么变过,为了抢走头功,禁毒局甚至想把还未毕业的余罪招进局里当探长,这些事都在许平秋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意料之外的是,余罪居然没去,好好地晾了老寥一把,隐隐地让他有点快感。
想到了余罪,想到了今年扩招的警力,许平秋有了点心情,随口地问了句新人怎么样。这倒好,邵万戈撇嘴巴了,看得许平秋好不讶异,直斥着:“你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搞得好像我是你下级似的,还得揣摩你的意图。”
“那我直接把意图说了,许平秋您得同意。市局王局那儿,我可说不上话。”邵万戈道,嫡系有这个好处,敢向上级直来直去,而许平秋喜欢的也是这种方式,直道着:“好,冲二队的汗马功劳,你们提什么要求也不过分。”
“有两人,您给我打发走,再到武警或者特警退役人员里面,招几个。”邵万戈道。
“打发谁呀?”许平秋心跳了跳。
“严德标、李二冬。”邵万戈道,悄悄一看许平秋,生怕许平秋不愿意似的道着:“您要不好开口,只要同意,我想办法。”
“哎,这……手续刚办顺,就准备进队呢,这节骨眼上你把人家打发走,多难为情呀。”许平秋异样地道着,没想到也能让邵万戈捋不了刺头,他看邵万戈有难言之隐似地,直接问着:“什么问题?你总得说原因吧?犯错了。”
“不是犯错的问题,那个严德标,整个就一没做过什么对事。”邵万戈窝火地道着:“原来让他做外围盯梢,这家伙整个一屁股坐不住,三天两头耍滑,不是溜了就是回来诌一堆瞎话……后来我让他跟上三组出去办案,你猜他干什么?就辖区厂里一个失窃案,他找人家财务科咋咋唬唬报销了四五回油票,耍得溜了,就我也不敢这么干呀……我训他,我说那能用得么多油钱,他还有理了,他说把油票卖了,给兄弟们吃喝去了……这倒好,现在我训他,得有七八十来个替他说情……啧,您要不管,我也不管啊,出了事别让我负责。”
后面的李航在掩着嘴笑,他认识严德标,那家伙警务一窍不通,但除警务其他都是无师自通,警中的弯弯道道不用你讲他都猜得出来。许平秋也笑了,水至清则无鱼,基层经费有时候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解决,但要做得太过就不像话了,他知道这个位置放得不太对了,他直接问着:“那李二冬呢?也有这毛病?”
“他没这毛病,不过比有毛病还可恶,您知道他跟我讲什么?讲人权,他说让他加班加点,双休无休,是侵犯他的人权,我说刑警历来就这样,你不服你去告呀,他还真去反映了……反映到王局长信箱里了。”邵万戈拍着巴掌,哭笑不得地道。
“其他人呢?”许平秋笑了笑,又有点不放心地问。
“其他没什么问题,周文涓,没问题,这姑娘实在,不管内勤外勤将来都拿得起来;孙羿和吴光宇也没问题,有这两好司机在,我们可省不少事了;后来的张猛和熊剑飞嘛,厉害,拳脚功夫在队里要数第一了。解冰嘛,就更不用说了,用不了一两年,他接我这个队长位置都没问题……哎我就奇怪了,我听说他们都是一个班的嘛,这么差别这么大?还有这么难治的刺头。”邵万戈道,看来想留好的,把烂的踢回去。
“呵呵,最难治的刺头还不在你这儿。”许平秋道,看样恐怕最为难的是他。他侧头道了句:“好吧,这事我同意,不过你得给我想个地方。”
“什么地方?”邵万戈问。
“能磨磨他这毛燥性子的地方,最好难点,让他们闲不住,但也不能太难了,否则会撂挑子的。不是我说你啊,你在用人上还差了点,当年别人看你也是一无是处啊,你怎么就看不出你同类身上的闪光点呢?”许平秋笑着问。
邵万戈有点脸红了,想了半晌,还真一下想不出这两懒种加坏种究竟适用那个警种………
第02章请君跳坑
到了劲松路二队,庆功会开得热热闹闹,二队总人数今年突破五十人了,在队里的有三十多人,会后会部到大千美食城集体会餐了,许平秋在自助餐的甬道里等了好大一会儿,才等到了匆匆赶来蹭吃的严德标,大老远嚷着:“狗熊、牲口,给我占个位置,不,两个,老二马上来了……咦?”
被人揪住了,鼠标哥定睛一看,哦哟,立马脸上堆笑,亲亲热热地唤着:“许叔,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大侄呀!?”许平秋学着鼠标的口吻回道。鼠标这脸皮不是一般地厚,马上又省略了一个道着:“叔啊,您别客气,哎对了,我还问您事呢,羊城那案子我也参案了,怎么没奖励呢?”
“奖励,你想要什么奖励?”许平秋问。
“不办案都有奖金嘛,多少也得给点嘛,我好请您老和兄弟吃饭呀。”鼠标道,组织上办个事就他么磨叽,几个月了案子好像还没完。
“有,省厅批了五万,不过分到人头上就没多少了,再说,严德标,你在羊城也干好几天走私,我就不相信你手脚干干净净的。”许平秋附耳小声道着,严肃地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这一句听得严德标心里喀噔一声,直接搪塞着:“这事您得问老大余小二,我一马仔,我能有什么……裴渔上门火拼那天,辛辛苦苦攒的俩钱,全给扔了。这事我已经详细向组织作过汇报了。”
既然强调“全扔了”,那就肯定不是全扔了,许平秋没有多问,揽着鼠标,小声道着:“看今天这么多人,给你个奖励,咱们俩坐一块吃饭。”
“这是什么奖励?”鼠标狐疑地问。
“笨呀你,以后说我是你叔,相信的人不更多了。”许平秋道,像是给鼠标一个装逼的机会作为奖励。
“哦……”鼠标乐歪了,有这类吹牛逼的资本他倒也不嫌弃。说了句您等会,雄纠纠,气昂昂,在自助餐厅里瞄着位置,邵万戈没理他,不过鼠标也不招惹那人。女警就两人,也不好意思欺负人家。可好位置没几个,他瞅上张猛和熊剑飞了,大咧咧往那两人跟前一站:“去去去,一边吃去……许处要往这儿坐。”
那俩人瞪眼了,鼠标回瞪着小声叱着:“俩傻逼瞪我干什么,赶紧献点殷勤,我好容易给你们俩争取的机会。那可是省厅的领导。”
哦,明白了,两人收拾着碗碟,看许平秋走过了,敬礼,端着碗把位置让开了,还以为许平秋要和市局王局一块,谁可知道,眨眼间鼠标大咧咧和许处长坐一块了,看得熊剑飞被泛上来的饭食噎了一下,异样地问:“这是什么个情况?”
“上当了,是他献殷勤,把咱们涮了。”张猛明白了,两人嘀咕,妈的,回头揍他。
鼠标哥拽了,自己挟了菜占着位置,殷勤地问许处吃什么,颠儿颠儿地来回挟菜,不一会儿李二冬奔回来了,这些单身汉岂能放过难得有的一次聚餐机会,一见鼠标和许平秋一块吃饭,吓得他也胃口都没了,可不料许平秋直叫着他也到这桌上了,二冬兄弟直接震憾碰到两张椅子才走到桌前。
“坐坐,别拘束。我也借庆功会来看看你们,今年你们班的就业率八成往上了,不过直接入籍的,也就你们十个人啊,十一个,加上邵帅。”许平秋放下勺子,轻声道了句。
这句让两人得意了,羊城没白熬,最起码少熬一年实习期,进门直接就是警员,去掉实习两个字了,得意间,许平秋表扬着:“刚刚我问你们队长了,他说你们在队里表现得都不错,我就说嘛,我的眼光还能错了。”
鼠标毫无征兆地“呃”声噎了下,李二冬拿筷子的哆嗦了一下,他不知道是队长隐瞒上级了,还是上级故意这么说,两人一怔,许平秋故作不解地道:“哟,怎么了,二位?”
“没事没事。”鼠标摆着手,低头扒拉。李二冬也躲着眼光,作吃饭相。
这就是肯定有事的征兆,不用审问都知道这俩自己知道自己什么货色。许平秋酌斟了片刻,放低了声音问着:“现在有个小后门,要调走两个人,我左想右想,不知道给谁合适,要说熟嘛,也就和严德标最熟,本来想把机会给你们,不过看样你们好像……”
“别别,我要……我不到这鬼地方呆了。”鼠标道。
“对对,我也要,最好能离开这儿,到那儿也行。”李二冬也迫不及待地道。
“哟,这是怎么回事?”许平秋异样了,看两人有难言之隐,小声问:“理由我可以编一个工作需要,可你们总得告诉我真正原因吧?”
“这还用说,队长太死板了,我给兄弟们整点外快,他都叫嚣着要处分我,还让我退回去。”鼠标小声道,好不火大,羊城一行就混了集体功劳,实惠一点没有,他肚子牢骚早快撑破了。
“不光死板,简直不把兄弟们当人看,监视个地方,人够三班倒,人不够就两班倒,再不够就连续盯着,哎哟,最长一个盯梢,十六个小时,这不要命了啊。”李二冬牢骚道。
“哎,这邵万戈,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许平秋摇头,很不中意地道。
“我建议把余儿调过给兄弟当队长。”鼠标道,估计在走私路上尝到甜头了。这话听得许平秋喉咙一噎,差点把吃的吐出来。李二冬也建议着:“我就觉得谁也比他强,在他这干一年,得少活十年。”
哟,这句话倒让许平秋上心了,二队的减员一直很严重,有很多接受心理治疗的,以前都归结为工作强度,李二冬的这话倒让许平秋怀疑是不是有队长的原因在内,他回头看了眼,不过看到邵万戈那愁云密布的脸色时,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在第一时间压下去了。
回头时,愣了下,鼠标和李二冬巴巴地看他。哦,这两位等着结果呢,许平秋看着一对不合时宜的,稍稍为难了,精英选拔虽然下了一个大案,可留下的副作用着实不浅,他吃了几口,边吃边想着,等那两位有点憋不住了,他才开口道:“以我的权力给你们调换一下岗位没问题,说说,想当什么警种。”
“鉴黄师……怎么样?”李二冬流着哈嗽子道,把梦想说出来了。
鼠标赶紧在桌下踢了他脚,可不料踢错了,踢到许平秋腿上了,许平秋哎哟一声,鼠标一激灵,马上揪着李二冬栽赃了:“你怎么在桌下乱踢人?别不承认啊。”
“我没有踢啊。”李二冬迷糊着道。
“看看,就知道他要否认。”鼠标吧唧给了他一巴掌,使着眼色。李二冬好无辜的表情,那就是理想嘛,为什么不让说涅。
许平秋哭笑不得了,解释着:“鉴黄师只是一个传说中的职业,咱们省至今还没有分列出来这种岗位,你要当鉴黄师,我还真没办法。”
“别别,那再换一个……鼠标,干什么去?”李二冬没主意了。
“我也不知道,弄个轻松点的活,别绑得这么紧巴巴的。”鼠标道。
“哎对,时间弹性一点,不能没明没夜一直干吧。”李二冬道。
“活动范围也大一点,不能老拴在一个地方不动。”鼠标道,生怕许平秋理解错了,补充着:“不是交警啊,我身体不好,不能吃车屁股烟去。”
“待遇无所谓,但是人干得要气顺,不能老被人骂来骂去。”李二冬道,估计被骂得次数不少。
许平秋听着,偶而微微笑笑,他知道这两惫懒家伙恐怕和所属的纪律团队格格不入,都说警营是个大熔炉,会培养一种共性,磨灭一个人的个性。但以他的经历证明,有很多特立独行的个性即便是警营也无法磨灭的。比如这两位,一个既馋且懒手脚还不干净,一个又自我又自视过高,他们俩还是有共性的,共性就是一般般的不学无术。
“好,吃饭,今天我就给你解决。”许平秋终于下定决心了,一句出口,把两人镇住了,旋即又乐歪了,许平秋边吃边补充着:“就依你们的要求,弹性的工作时间、轻松点的活、人干得气顺、补助还高……不过咱们说好了,你们要再挑三拣四,我可不管了。”
“哎好,不能不能,只要不在二队,我就满意。”李二冬道。
“哎,叔,干什么去?”鼠标多了个心眼。
“抓贼怎么样?最简单的活。”许平秋道,看鼠标和李二冬都愣了,他笑着补充道:“全部便衣,不穿警服可就没那么约束了。工作时间就在管区遛达,见着贼就逮一个回来,见不着就当散步休闲了……工作时间非常弹性,你想去商场遛、想去网吧玩,一点问题没有。嗯,这个应该满意了吧?”
看来下定决心要把这两货剔出刑侦上了,偏偏这俩以为照顾了,李二冬兴奋地听着,惊喜地道:“哟,那可好了,我可以去玩刀塔了。”
“听起来不错啊,可是……”鼠标似乎稍有为难。
“别可是,抓不着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不是?治安上考核可不像刑侦上,破案率都是硬指标,抓的贼有的比治拘都够不上,总不能谁真指望天下无贼了吧?”许平秋道,把鼠标的心疑去掉了,他看鼠标高兴了,又加着料刺激道:“关键是啊,我准备让余罪和你们一块去,满意了吧。”
“哎,那好。”鼠标兴奋了。
“满意满意。许处,余儿不是在什么装备处吗?还保密单位。”李二冬道。
“他和你们一样,也嫌不自由,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一块去接他去……我看啊,下午吧,我把你们送到新单位,我和王支的关系不错,他们也缺队员,从刑侦到治安上,责任要轻多了,就你们这经过大风大浪的,干那活小菜一碟,吃完饭到你们队长那儿,和队长坐坐,虽然是他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们作为新人应该有一个容人的胸襟,对吧,找他认个错,就说我们自甘不行,要到治安上发挥才干……就这样,万一人家不放你们的手续,那不作难不是?”许平秋费尽心思地在找着平衡点,让两人平衡,也让邵万戈平衡,这两人早被新工作冲昏头脑了,丝毫不觉得丢面子什么了,频频点头,满口应承。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午在办公室,邵万戈有点异样,这两平时说话的拧脖子的货,居然低声下气,恭恭敬敬地和他说话,居然要自请调到治安上。在本行内,作为刑警是根本看不入眼治安上那些半把刀的,谁要是从刑警的岗位被调到治安,凡不是升迁都属于被贬,这是件刑警看来是耻辱的事,两人倒像得奖一般,而且那地方的工作强度,一点也不比刑警队小,甚至要更繁琐,邵万戈有点奇怪,许处长是怎么把这俩人忽悠晕的,居然自己心甘情愿往坑里跳。
不过他忍着笑,二话没说,迫不及待地给办了手续。鼠标和李二冬终于解放了,两人拿着函,交了服装,屁颠屁颠坐着许处的车走了………
第03章焦不离孟
车上许平秋很忙,忙着在给市局的人力资源部打电话协调,这些狗拿耗子多管的闲事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全市刑警有一半他能叫上名来,单职工找个活干了、困难家庭送温暖了、外地分居户口问题了,很多人不是直接找他,就是通过队长,队长也是找他,也许是真的老了,他总是觉得这些家务琐事,比侦破一个两个大案还急,每次都是倾力相助。这也是他在刑警中人缘颇好、威望颇高的原因,别说各队的队长,瞧这些新人都不拿他当外人。
没费什么劲,系统内调动,无非是换个岗位而已,但他干得就不那么顺气了,治安上在他眼里顶多算半个专业警察,很不入眼,这还是第一次把核心刑警队的冗员往治安上扔。不过这些他都不准备明说,也不用明说,真明说,一定会打击后面那两位的。
偏偏后头那两位,对此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新官上任一般那么跃跃欲试。看得许平秋实在不入眼了。
“德标啊。”许平秋准备语重心长来几句了。
“哎,叔,您说。”鼠标一伸脖子,聆听教诲上来了。
“我觉得你应该向豆晓波学学,今年禁毒局的指标争得多难,结果意外的是豆晓波居然被选拔走了。”许平秋找了正面典型。
鼠标不在乎了,不屑道:“那个,咱不稀罕,他们来请余儿来了,人都不去。”
教诲一出口就夭折了,许平秋一下没词了。李二冬倒是好奇,追问着:“是不是啊,吹牛吧?禁毒局能请他?局里又没设犯贱处,请他干什么?”
“警务秘密,不要乱打听。”鼠标道。
“那豆晓波怎么进去的?”李二冬不解了。
“这个呀,邪了门了,豆包这个草包啊,能吃,鼻子特别灵,考核分辨几种毒品,嗨,他跟天生的一样,直接就会……还有,他养过狗,这居然也是一个优势,直接就禁毒局下属单位养警缉毒犬去了。”鼠标道着,极力证明,豆包是摸狗屁股中奖了,纯属狗屎运。
“那余儿为什么不去呢?”李二冬长舌问着。
“哎呀,一会儿你自己问他不就是了。我也不清楚。”鼠标摸了李二冬一把,不说了。可把李二冬憋住了,问其他人,他又不敢,干脆两人在车后眯瞪上了。许平秋听着两人的对话,顿觉嘴里泛苦,干脆也不吭声了。
这一趟路走得好远,走了一个小时都没到,等快到地方时,鼠标看看四周环境,是原五原的重工机械厂的一个分厂驻地,距离市区要有三十多公里,因为有一个卫星监测中心的缘故,几乎全部是保密单位,省厅的后勤装备处放在这里,倒也是实至名归,枪械、警械、警用装备一类物资生产的存储都放这里,安全系数要高多了。
许平秋下车,嘱咐着司机看着那两人,别乱跑,这地方,就省厅处长的车也不能随便出入,许平秋在门房等了好久,才见得装备处一位副处长来接他来了,两人熟人,握手寒喧,登记进厂,边走这位高处长说着:“老许,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把他就交给市局人力资源部了啊。”
“关副处,怎么回事?我的人也不能差成这样吧?至于你连打几个电话让我把人带走吗?”许平秋道。
“差,要差点也无所谓,这儿的活这么轻松,笨蛋也能干了,你给我的什么人?来了两个月零十二天,光请假就请了四十天……这头疼脑热胃酸拉肚子都是病,请了假就不知道去那儿了,处里找他谈话不是一次了啊,谈完话病就犯了,许处,我们这儿不需要多高素质的人,需要的是一坐下屁股能不挪窝的人,这样的,我是不要啊。”关副处道着,好不生气。两人曾经是上下届同学,说话经常口无遮拦。
许平秋老脸挂不住了,以他的初衷,给余罪安放了一个想捅娄子都没机会的地方,谁可想人家依然是脱颖而出了,把脾气颇好的高处长逼成这样,许平秋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肯定是惫懒到极点了。可他嘴上依然不认输,不耐烦地回应着:“你想留,我还不给你呢,你打听打听,我派人来你这儿干两天,是给你面子。”
“赶紧带走,我的面子您别考虑,亏没有手续办过来。”关副处道。
两人往厂区的深处走着,几乎是拌嘴了,又过了两道门,装配间就在这里,外人不知道的是,这里负责的枪械的装配,检修,换新,装配间放眼望去,一组组陈列架摆着各式警用武器,枪械十几种,警用械、手铐、锰钢脚镣以及甩棍、警棍、电击器也有十几种,跟着关副处停下脚步来时,许平秋从窗户里看到了余罪。正拆着一只微冲,打油,干得很仔细。
“这不挺好的,你还别诬蔑?(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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